鬼㬺的刀将巴掌男的脸划了一道黑色的痕迹,上面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划破就划破。”巴掌男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又不靠脸吃饭……”他顿了顿,补充道,“更不靠魂魄吃饭。” 鬼㬺发出笑声:“你还在记恨我拿你做实验?” “什么狗屁实验,把脑袋塞进雕像你以为雕像的主人就会跑出来见你吗?” 鬼㬺收敛了笑声:“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巴掌男说,“当初没有直接告诉他们,喜欢扯魂魄的就是你,是我做过的最错的决定。” 鬼㬺沉默了一会说:“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不要对人类下手,我也不会反应过来,我会下意识扯走魂魄放进脑袋里。” “你大爷的!那还要怪我咯!”巴掌男愤怒地蹦起脑袋。 鬼㬺弯下身捧起他:“怎么要怪你呢,你可是我的同伴,我该感谢你的提醒,让我的记忆逐渐回来了。” 巴掌男“啊啊啊”了几声,像是崩溃了起来。 “但是还不够,”鬼㬺拿起地上的刀,“我必须找到一个能够储存魂魄的脑袋,才能彻底找回我的记忆,才能留住他。”他边说着边朝王绪和郑徐深走过去,巴掌男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 鬼㬺毫不留情地扯起他的头发,巴掌男流着泪:“一时心软没有说明白,反而害了他们。” 王绪还背着郑徐深吃力地往前跑,一瞬间像是感应到什么,回过头看向脑袋鬼。 不过一愣神的工夫,鬼㬺便出现在他眼前。 刀眼看着便要落到他们身上,王绪却像被吓住了一般躲都不敢躲。我心里一惊,没抱什么希望地挡在他们面前,心里期盼着鬼㬺的刀能落在我的身上。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是魂体,应该不会再死一次,拜托让我挡住吧。 或许是期盼声碎裂了我同他们之间的“屏障”,鬼㬺的刀一撞上我的身体,便碎裂了。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刺痛溢满了我的身体。 之前肚子上的伤口没有疼痛感让我产生了侥幸心理,但这一次侥幸,怕是以后都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从双脚开始,身体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我却无法阻止,只能一边感受着疼痛一边亲眼看着自己的消失。 不过消失了,我就不会疼了。 可惜,来不及说一句道别……
第55章 就在我的双腿几近透明的时候,突然有双手伸了过来。 我挣扎着抬起头,看见满头是血的郑徐深抱起我,什么都没说起身朝雕像跑。 “我……” 没想到他会刚巧醒过来,我想跟他说几句话,张了张嘴却吐出血来。我伸手捂住,血还是从我的手掌缝隙里流了出来。我没法看到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搂着我的手紧了紧。我后知后觉到这样的一幕对他来说有些残忍,倒不如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消失的好…… 我被塞进了雕像里,郑徐深跟着挤了进来,把我放在他的身上。 肚子以下几乎看不清了,但似乎没有继续蔓延到胸膛以上,我清楚他这么做是希望留聆能够阻止我的消失,我尽力朝他弯了弯眼,装作痛苦被缓解了一样。郑徐深往常还会安慰我不要怕,此时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雕像外突然传出鬼㬺的声音,他像是刚反应过来问:“……是你吗?”或许是刚才他手上的刀莫名断裂让他产生误解以为我是留聆,但我已经没有力气解释,郑徐深也只摸着我的脸不应话。 只有脑袋鬼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说:“放过他们吧。你那什么记忆,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非要扯掉活人的一魂一魄?” “当然重要。”鬼㬺胡乱道,“那是我的一切,我把我的一切都放进了脑袋里,可他却毫不留情地拿走了。我以为我是因为疼痛砍掉了我的脑袋,实际上不是的……都是因为那几个脑袋不行,装在我的脖子上才会疼……”他顿了顿,对脑袋鬼说,“你不会让我疼,可是没有用,你没有那个资格成为我的脑袋……” 脑袋鬼:“你大爷……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拿走你脑袋的人?” “我感觉到了。”鬼㬺缓缓道,“我感觉到他回来了,他就在这里,就在这座雕像里。”他贴着雕像,“只有你才有那个实力阻止我,出来见我吧。” “他们只是普通人,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脑袋鬼蹦起脑袋试图阻止他,鬼㬺却不由分说伸手摸进雕像的缺口,“王绪,你快过来帮忙!” 我不安地咳嗽起来,涌出来的血更多了,郑徐深摸着我的手一顿。他拿开我捂着嘴的手,手指按住我的嘴角,凑上来用他的脸和吻擦掉了我嘴角的血。本来他就满头是血,现在更是糟糕透顶,唯有眼睛不同,眼神干净得像是失了神。 脑袋鬼和王绪还是没法阻止鬼㬺,我也曾躲在这座雕像里,从来不觉得这里能容纳这么多“人”,但他还是爬了进来。 即使无法看到他的神情,我还是能感觉出来他一瞬间变得失落起来。 “是你。”他的身体在雕像里面,声音却是从被他扔在外面的头传出来的。 当初我同他在葫芦里见过,他却表现出对“扯魂魄”一无所知的样子,不知道是当时还没意识到自己是鬼㬺,还是故意撒谎…… 郑徐深的手挡在我面前,鬼㬺没有进一步靠近,而是对我说:“你刚刚是不是跟留聆在一起?我感觉到了,他刚刚就在你的身上,他去了哪里?” 我不清楚他说的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但如果非要联系起来,我只能想起醒来前的意识飘荡与留聆有关系-- 是留聆让我看到了他和鬼㬺的恩怨,但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过往。 或许是适应了疼痛,我开始回忆着当时看到的一切。 “回答我!”鬼㬺嚎叫起来,“我还在,他不可能会消失!”他伸手又要朝我们靠近,却被郑徐深轻而易举拦住。 他顿了顿,缩回手:“这就是你们爬进雕像的目的?我在这里根本无法对你们下手。既然这样……我就把雕像打碎,你以为把我的刀弄碎了,我就没法……呃。”郑徐深突然掐住他的脖子,他笑了笑:“我伤不了你们,你们也阻止不了我。”说着便朝后退了出去。 “……快,”我艰难地抬起手,“阻……”快阻止他出去! 鬼㬺对郑徐深掐着他脖子的手视若无睹,眼看他就要出去了,郑徐深突然换了一只手。那只手沾上我的血迹,全部抹在了鬼㬺的脖子上,鬼㬺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 “天黑了!”是王绪在外面喊。 月光照进了雕像,鬼㬺即将消失的身影一顿,他仰起脖子:“月光吗?”他叹息了一声,“我又想继续在地底沉睡了。” “不过……”他顿了顿,“我要拉你一起。” 雕像外突然传出来骚动,王绪和脑袋鬼在外头叫道:“怎么办!地里面突然冒出来好多头,把雕像围死了,我们拦都拦不过来,郑徐深你们怎么样!” 一颗颗面孔各异的脑袋贴着雕像撞击起来,它们一起张开嘴,重复道:“一起,陪我下去吧。” 有几颗脑袋从雕像的缺口滚了进来,挤满了我们头顶的空缺,郑徐深拼命地将他们赶走,却仍然挡不住雕像的裂缝越来越大。之前那突然出现在我肚子上的伤口跟着变大起来,我张着嘴看着伤口逐渐蔓延我尚未消失的上半身。这并没有让我更加疼痛,反而像盖住了被鬼㬺的刀留下的伤口,我逐渐感觉不到疼痛,却没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郑徐深意识到我的变故,重新将我拥紧,手仍然在阻止他们,我很想跟他说别阻止了,却说不出口。 或许只有这样,鬼㬺才能彻底…… “砰--” 雕像应声塌落,鬼㬺的笑声却僵住了:“为什么?”话音刚落,他的脚突然断了,一点点蔓延到脖子上,全身四肢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他试图拼凑起来,一旦碰上,拼接的地方就会被腐蚀掉,他的手一顿。围着雕像的其中一颗头悲凉地笑了笑:“还是一样。”他顿了顿,“不对……这一次你没再出现。” 他的头面朝天倒下,看着天空问:“你在哪里看着我呢?月光吗?” 鬼㬺散落一地的四肢快速地拼凑起来,逐渐腐蚀殆尽。 原本围着雕像的脑袋们掉落在地上,没再动弹,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随着雕像的塌落,墓园外的迷雾散去了,嘈杂的人声拥入了墓园。 屈毅、周葫、郑海文……他们带着人跑了进来,郑徐深抱着我走到周葫面前。 没等他说什么,周葫立刻拿出葫芦朝我凑了过来,我刚想松口气,上半身突然没打招呼地极速透明起来。 我只来得及再看郑徐深一眼。 ………… “谢谢你。” 我腾地睁开眼,周围尽是白色,找不到除我之外的一个人影。 “我没死、没有魂飞魄散?”我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伤口,像是在留聆墓园的那段经历是我做梦一样,“该不会真是做梦吧?”但是这个梦也太长太真实了吧,想起消失前郑徐深的神情,我就忍不住心脏发痛。 “不是梦。”有人回答。 “我就说不是梦。”我后知后觉起来,“是……留聆吗?”对方没有回答,我又问,“是小郑明吗?” 对方笑了笑:“你才是郑明。” “我知道。”我挠挠头,“你是之前‘住’里面的对吧?你的声音我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是我牢牢地记住了。” “不是一次。” 我愣了愣:“不是一次?不就是之前坐车你在车里提醒我‘危险’的那一次?当时我听着像是成年人的声音,就没往小郑明身上想……” “还有一次,是在你的车祸现场。” “车祸现场?”我诧异了一下,“当时你也在?是……为了抓鬼㬺吗?” 留聆缓缓道:“抱歉,现在才跟你说。” “不用抱歉。”我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你能跟我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只知道你和鬼㬺有瓜葛,我跟你……” “我利用了你。” “什么?” “鬼㬺把郑家村的人一魂一魄都扯走了,当时我为了从他脑中取出他们的一魂一魄,我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气力。在陷入沉睡前,我将我的一抹意识依托在郑篮的身上,如果其他的鬼怪再有动作,我会再次苏醒。” 留聆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当时以为鬼㬺没了容纳一魂一魄的脑袋,便没法再存活,没想到他在几十年后会再次作孽。” “几十年后,我的意识在你的身上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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