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不是向他承诺过要保护他一辈子的吗?你为什么要把他卷入到这场战争里?为什么要把他送入如此危险的境遇? 你明明是要保护他的啊!怎么能让那孩子舍下性命保护你? 你在虫巢的时候就已经因为你的懦弱拖累过他一次了,你为什么不能再忍耐些,不能等他清醒了再做决断? 为什么要开枪亲手杀了他? * 应允再次被兜头的冷水泼醒,他身体承受了过量的电流,四肢不听使唤地发抖,五感也有些不太灵敏。 灯似乎又被打开了,应允的视线模模糊糊地聚焦,定格在栏杆外边修长的身影,他迟钝地发觉此人的熟悉,耳边传来锁链的声响,那人停住脚步站定,应允条件反射般扑了过去,再次被栏杆上的电流席卷全身,他无力地再次瘫成死水,但他死死地瞪大眼睛,仰头盯着那张他熟悉的脸庞。 应许目前也是罪犯,手腕脚腕扣着锁链,他垂眸对上应允狠戾的视线,嘴角平静地勾起一抹笑。 似乎为了照顾此时爬都爬不起来的应允,应许半蹲下.身,歪着脑袋打量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没有半点人类的情绪,与虫巢里的“宁松雪”如出一辙。 “小叔叔,见了我你不高兴吗?”应许无辜地发问,对应允的怨恨视若无睹,“我见到小叔叔可是很高兴的,虽然你不遗余力想要我的命,但我总归是喜欢小叔叔的,所以我求了好久的情,才让看守放我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要在临死前折磨自己呢?得知你要死了,我可是认真地掉了眼泪,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我又得认真一回了。” 他似乎是由衷地烦恼着,可顶着应许的面皮,表情僵化呆滞,因苦恼而皱起的眉头都有几分滑稽。 应允咬牙,逼出了一些气力:“闭嘴!你这个冒牌货!”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应许眨眨眼,眼泪机械般往下落,可应允还是一下子被魇住了,应许是个坚强的孩子,不会轻易掉眼泪,掉眼泪便是真的难过了。 应允心一软,刚凝集起来的力量又散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冒牌货颠倒黑白。 “小叔叔,你为了杀我,编了好烂的借口。” “我确实对你有过好感,也因情况危急差点和你发生关系,但那时候你默认了我的行为,为什么后边就翻脸不认账了?” “我听看守长官说,你还因为我父亲的事情记恨联邦,是不是我坚持站在联邦这一边,让你恼羞成怒了?” “可是小叔叔,我们都作为联邦的公民,为联邦付出是应该的,怎么能为一些私人恩怨背叛联邦呢?” 应允死死地盯着他,一遍遍尝试着坐起来,又一遍遍被电流击倒,他呕出一口血,笑自己又在某个瞬间被冒牌货魇住心神。 “不要用他的脸跟我说话。”应允气若游丝,一字一顿。 应许不解,那打量的视线没有收敛:“可是你明明很在意我,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我在意你是否被千刀万剐!”应允低吼,甚至再次不惜命地去撞击栏杆,他要冒牌货死,他要冒牌货死! “哪怕我是你亲手养大的孩子?”应许反问,“你真的舍得我?” “你好好看一看哦,我,”应许还怕他看不清,特地凑近了些,似乎要把面部的所有细节的展示,“我是应许啊,我死了应许也没有了。” 是,他是应许,用着应许独一无二的身体,那些长相的小细节,应允知道得一清二楚。 冒牌货在得意洋洋地炫耀,在有恃无恐地拿捏,但他对应允的一系列反应不解又好奇。 “小叔叔,还没有人用这样充满恨意的目光看过‘我’呢。你为什么呀,你明明应该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我好难过啊,小叔叔。” 应许刚止住的眼泪再次簌簌落下,这回他学会抬手擦拭,应允被他这眼泪逼得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应允比谁都清楚,眼前的人不可能是应许,可应允又比谁都熟悉,应许落泪时的表情。 他几乎要遵从本能,上手给应许擦眼泪了,这孩子哭起来也不大方:或是憋着,眼睛里蓄满水不掉下来,或是躲着,泪流满面也不让人看见。 这个冒牌货学会了应许瑟缩挡脸的小动作,他似乎继承了应许的某些记忆,半真半假的记忆。 或者说,真正的应许还在这个身体里面?应允被电糊涂的脑子瞬间清醒,是了,按照白舸竞说的,应许曾有过清醒过来的一瞬。 “小许……”应允下意识呼喊,模糊的视线再次聚焦。 “别喊得那样亲昵嘛,小叔叔,我们现在可不是一路人。”冒牌货停止了假哭,不悦地警告应允。 应允怎么会听他的?应允此时犹如溺水的人抓紧唯一的稻草:“小许,是我,你能听到吗?你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你要我的爱都好!” “我什么都会给你的,小许,你醒一醒,你看一看我!” 而回应他的只有冒牌货冷漠到不耐烦的表情:“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应允?” “你怎么可能爱‘我’呢?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你,最不可能爱的就是‘我’啊。” 应允停住了呼喊,一下子发了愣。 应许没耐心再听他说话,自顾自起身,锁链晃得叮当响。 “真奇怪,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应许自言自语,随机对着那监控探头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报告长官,我申请给应允进行一些必要的心理干预,他精神方面似乎有很大问题。”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但他也不在意,“我走咯,小叔叔,好好保重,别再自残了。” 随着白炽光再次熄灭,应允无力地闭上了眼,他以为自己坠入了梦境。 而梦境里应许还是个无法追回的陌生背影。 你其实是恨我的吧,小许,恨我自作主张,恨我一厢情愿。 不然为何不回头,看看我……
第64章 这是“蟒”第一次离开虫巢,来到人类的地盘,不过这不是牠第一次接触到人类。 按照人类的纪年法,那是在十三年前,蟒被主上分到了一只人类的脑子,来自一个绿眼睛的雌性(牠吞吃了大脑后才意识到那对亮晶晶、含水量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器官是眼睛,掌管着人类的视觉)。 牠不清楚主上这个指令是何意,但主上的指令都是有道理且不可违背的,牠操控着触须将那雌性的头部切开,取出了粉红色的完整的大脑,按照主上的指示一口吞掉,在那团粉红色的异族血肉缓缓淹没于牠身体里的消化池里后,牠看到了那个人类闪回的记忆。 那个人的一生很短暂,蟒口器开合的片刻,便已经看完了她所有的记忆,牠感觉到了身体别样的变化,那是消化池内液体的轻颤,让消化池外的肌肉与触须都酸溜溜地肿胀——牠看到了绿眼睛里的波光,在某个拥有白色头发背影出现时,微微地荡漾开来,牠头一次意识到“情绪”,这是人类独有的东西,按照主上的说法,牠们的祖先已经退化掉了这种无用于生存的东西。 因为这点荡开的“情绪”,蟒也第一次向主上提出疑问:为什么我们要吃掉这些大脑,它们并不在我们的食谱范围内,无法给我们带来应有的营养。 主上没有回答,而是将牠吞进了身体里,牠和与牠抱有同样疑问的同族泡在主上温暖的消化池里,头一次经历如同温暖死亡般的睡眠,那些动摇牠的情绪消退,涌上来的是不同于牠们种族的智慧——一种来自于个体的智慧,人类对这种智慧另有命名,他们称呼其为“私心”。 牠们整个种族都是由主上创造的,从生到死都依附于主上、听命于主上,主上独一无二的英明领导,使牠们从化为灰烬的古地球逃生到宇宙,并熬过了数万年的时光,与早早从古地球逃离的人类再次相遇。 主上的“私心”头一次传达给了牠们,挑起战争的目的不光是为了获得更多的食物,而且还要吞噬掉抛弃了牠们独自逃亡宇宙的人类文明。 蟒想起了战争开始前,主上身体里分出去的那一部分,牠给人类带去虫族甲壳的变体,而现在拥有着极为优秀的大脑的人类被甲壳变体带回了虫巢,给蟒和牠的同族带来了一次另类的启蒙。 主上放走了一个人类,也放走了甲壳变体,牠说过不了多久,牠们就又会迎来一批新鲜的人类大脑。 这是跟人类大脑学习的“诡计”,主上说当初从牠身体里分出去的部分就是这样学会的,那个部分花了好长时间说服主上学习人类,主上称呼那部分为“蛭”。 蛭很早就学会了人类的诡计,牠也是用诡计说服的主上,牠说牠有让人类文明彻底崩塌的方法,但需要时间,也需要主上配合牠。 主上不缺时间,也不缺集体的智慧,牠从来都是为了本族生存而进一步思考,故如蛭所愿放牠去了人类的星域。 可是主上并没有十分信任蛭,这就是“私心”的力量,好在蟒于主上的消化池里洗掉了这部分污渍,主上准备把牠派出去监视蛭的一举一动,在又一批新鲜大脑投放虫巢,主上为牠选定了一只具有缺陷较好附身的大脑。 这只大脑的主人名叫应许,蟒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终于拿到了大脑的掌控权。 虽然这期间出了点意外,差点要了牠的性命——人类向牠注入了反物质,好在应许特殊的体质,那反物质没有卷走他全部的精神力,只留下了微弱的一丝,蟒就寄生在这一丝一缕里,躲过了反物质无差别的吸力。 等到应许的体力完全恢复,他的精神力也会如野火燎原般复苏,到时候蟒操作甲壳变体,还能继续混入人类的军队。 人类发现反物质的作用,并用其攻击虫巢时,主上对蛭的怀疑达到了顶峰,还在蟒出发前给牠下达死命令:在见到蛭的第一眼就将牠击杀,好在主上拥有集体的智慧,很快将这死命令覆盖,换成了监督蛭销毁所有人类星域里的反物质。 主上仁慈,不会放弃任何的同族,希望蛭不要被私心蒙蔽,为了牠们种族的集体利益奉献一切包括生命。 * 蟒掌控应许的身体后,第一时间用族内通讯联系了蛭,不过似乎蛭很早就知道牠要来,对于牠传达的指令见怪不怪。 “走完审判的流程,你会被人直接带到我这里来。”蛭安排说,“至于在审判庭上的说辞,你尽可能地掩盖反物质的作用,强调最新入侵虫巢的那批人类对虫巢的重创,拔高甲壳变体的作用。” 听起来蛭很靠谱呢,完全没有背叛主上的意思,蟒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牠还在翻看应许的记忆,觉得这人类孩子的记忆比上一个要丰富多彩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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