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指向一个衣着讲究的男人,那人大腹便便,颇有些得意地将枪还给了卫兵,随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座位擦了擦手,淡然自若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刚杀了七个人。 云泆到此时才蓦然明白那些人存在于此的意义。杀戮是上层阶级与拍卖会之间的纽带,是名为保密的钥匙。只有人人手上都沾着血,大家都洗不干净,那么一切才是最安全的。 这不绝对是第一次发生,那些人的淡然与漠视需要一次次的重复才能形成。云泆低头,看见了指尖残留的白色粉末,他登时回想起走下来的通道和新刷的墙壁,那些一尘不染的洁白是在掩饰什么,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狂妄的上位者肆意地支配着蝼蚁的生死,将他们的生命和挣扎当成游戏的一环,用鲜血去攀比,最后夺下象征着荣膺的竞品。荒谬绝伦,人性尽丧。 云泆觉得被压制的腺体有些抽痛,破界边缘徘徊的信息素最后在主人的强压下沉寂回落。 不等众人缓过神,下一轮拍卖又已悄然开始。但这次圆台没有上升,反倒是黑袍人撤开了几步将中央的位置空了出来。 几秒后,一个更大的方形东西从地面下出现——那是一个巨大的铁笼。 铁笼里装着两个瑟瑟发抖的omega,其中一个长着猫耳朵猫尾巴,另一个的肩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羽毛,背后是一对洁白美丽的翅膀。这些并非外部装饰,而是自他们身体里生长出来的。 这两个omega皮肤白皙四肢瘦弱纤细,窝在铁笼一角,看起来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分量。那样的身材体型几乎能一下激起人的凌虐欲,黑袍人深知这一点,从一旁的箱子里找出了一条皮鞭。 沙鹰在那头看着眼前的画面喉头一紧,他磕磕巴巴说:“真,真的是陨落者。” 云泆没有完全认同,他眉头紧皱,“陨落者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但他们......没有那样的能力。”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语,两个omega在众人炽热的注视下紧紧靠到一块儿,而黑袍人为了更好地展示,直接抄起鞭子向他们身上猛力抽去。 “啊!”白鸟omega发出一声惨叫,雪白的羽毛被抽飞出去,飘飘荡荡最后落入观众席的一个alpha手中。 那个alpha顶着面具,双目赤红,像是被omega的叫声刺激到,不等黑袍人开口就率先举起了牌子,“这个小东西我要了!” 黑袍人发出无奈的笑声,他后退半步,说:“似乎不需要我再多说了,第八件拍品遵循我们一贯的传统。那么接下来这两个omega的归属由各位贵宾决定。”他弯腰行礼,再抬头时场上举起的牌子之多已经一下数不过来。 人性就是如此丑恶,皇帝雷恩的轶事如今还在贵族间流传,他和休顿的尴尬隔阂仍未解开。但在这样的一个日子,在故事主人公的孩子婚礼的夜晚,这些人围聚在这座庄园下抢夺着两个半人半兽的omega,面目狰狞,似兽非人。 眼前的一切滑稽诡异的像一场喜剧。看着笼子里即将成为他人禁脔的omega,云泆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失望愤恨。 “上将,请冷静。”沙鹰监测到了云泆过快的心率,没忍住开口提醒。 “抱歉,”云泆很快回答,“我没事。” 位于中央的人不会管旁人的想法,最后一轮竞拍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越多人竞拍则意味着将要死去的人就越多。 枪械再度被传递,猎杀者们蓄势待发,余下的座位再度亮起,混乱交迭的枪声充斥每个人的耳朵。 云泆讲这些动响听得一清二楚,而临近末尾的一枪极响,那种声响几乎让他以为被打中的是自己。 他知道,这一枪是打向闻牧远的。 世界仿佛因为这一枪暂停了一瞬,嘈杂被耳鸣所取代,而在这刺耳的高分贝之后是沙鹰的话语。 “上校他没事,我能看到身体的数值,请您,您不要担心。” 远处联盟的沙鹰看着云泆的监测数据话都吓得说不利索,那已经快要超出上限的心率让机器的嗡鸣声都变响。 “好的。”云泆垂眸,看不出神色,松开的掌心里却留着深深的掐痕。 不过短短几分钟,两个omega的归属已被悄然决定。 绿色区域的人已被屠杀殆尽,那他们呢?他们这些剩下的蝼蚁又在这场游戏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第64章 鸡仔 绿色区域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最后变成一片死寂,缓慢下行的血顺着台阶流下,最后在中央的展台边积成一条血洼。 除开狂欢的中心,剩下的人都死死屏住呼吸,生怕下一枚子弹会落到自己身上。 云泆进场前观察过各色的人,蓝色区域是人数最少的一块,大约只有十五人,而绿色区域则约莫四十人。此时他身边的beta们惊惶不已,空气中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骚臭味。这些普通人毫无准备见到这样的场景,此时早已两股战战失去了反抗的余力。 装着两个omega的铁笼下降,黑袍人在台上愉快地转了一个圈,旋即开口道:“诸位,既然拍卖环节已经结束,那么请允许我开启最后一个环节。” “——上帝的预告。” 黑袍人虔诚举起双手,随着他的动作,正对着观众席的墙壁竟一点点亮起,几秒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块屏幕。 “什么预告,这是什么?!” “他们到底要干嘛,要杀我们吗,我、我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蓝色区域的人崩溃呢喃,他们越是躁动,周围卫兵的枪口就逼得越近,黑袍人在他们眼中和死神画上了等号,绝望地气息弥漫场地。 云泆一错不错看着台上的黑袍人,只见他不知做了什么,那块屏幕瞬间变了一个画面。一道黑线将其从中间对半剖开,左侧出现了一个男人的面孔。屏幕上的脸没有遮挡,云泆一眼看去觉得熟悉,定睛后才发现那下半张脸似乎与他身边的beta有些相似。 那个beta惊慌失措,他腾地站起身,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想要后退却直直地抵上了身后的枪口。 “第一位幸运儿出现了,那就让我们来看看他会和什么什么动物匹配吧。” 黑袍人说着,另一侧屏幕的画面开始快速滚动,几秒后画面静止,停留在上面的是一头猪。 台下登时响起笑声,黑袍人摊手遗憾道:“既然如此,这位幸运的先生,你就只能变成猪了。” beta双目大睁,下一秒一支针剂从暗处射来,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后颈,beta反应不及只能发出一声哀嚎,随后就瘫软倒了下去。 周围的人避之不及,云泆离得近,观察后发现他呼吸仍在但意识全无,那只针剂大概是用于限制行动,并不会立马要了他的命。 黑袍人对倒下的beta视若无睹,仍津津有味地主持着这场难得上演的节目。 屏幕上的人脸一张张轮替,一旁的动物也随之更迭交换,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的人倒下。 云泆眼睁睁看着“造神计划”在这里被毫不避讳地施行,只不过这一次那些脉络变得更加复杂。危险、狂欢和上位者的娱乐交织,一幅不知绘制了多久的血腥画卷就这么摊开。所谓预言不过是下一轮实验的预告,而他们都成为实验的养料。 失去音讯的线人,装模作样的面具似乎在此刻都有了解释。只要除了玩乐者没有人能活着离开,那又何必担惊受怕? 所有的阴暗面都被埋在地下,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发生了什么。地下拍卖会在文明的时代裹上外壳,反而成了更深的地狱。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到最后场上只剩云泆一人。 黑袍人转头看来,语调一下变了样,他说:“诶呀呀,看看,我们的幸运嘉宾里还有一位omega呢。” “不是说omega不好用吗,怎么这次来了一个。”中央有人问道。 黑袍人没有作答,而是静静指挥着屏幕将人像轮换。 随着他的动作,戴紫色面具的人侧目相视,眼里满是兴味。 沙鹰在频道里紧张万分,他知道云泆应该有自保的能力,但今夜的场景已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保密局的总部连带着中心城最高层都快要炸开锅了。 “他会变成什么呢?”黑袍人捏着嗓子桀桀低笑,闪动的屏幕会后变成一片空白,“哦,原来是——空白!” “意料之外吧,他将成为所有研究的样本,最有趣的玩具!” 黑袍人疯狂大笑,下一刻,那支针剂和此前一样,精准地射入了云泆的腺体。 困意席卷而上,眼皮霎时变沉,云泆也和其他人一样倒下身去。 等到再次睁眼,面前的场景已然完全不同。 入目是刺眼的白,耳边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声响,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但朦朦胧胧不太真切。 云泆握了握手指,全身上下的感知依旧正常,他发现自己被在一个类似玻璃罩的容器内部。 他的行动没有被束缚,但玻璃罩内空间有限,因此动作也会受阻。与此同时,一枚粗重的铁环正套在他的右脚踝上,环上蓝色的暗光悄然闪烁。 玻璃罩只有一部分对着外界,其余部分均被金属覆盖,云泆只能大概分辨出这里是个实验室。 忽然,远处传来锁门的声音,一道脚步声慢慢靠近,云泆垂眸看着那道投射而下的影子逐渐拉长,最后,一张熟悉的人脸出现在他眼前。 是埃布。 “你好啊,维尔先生,玩得开心吗?”埃布依旧笑得灿烂,他冲云泆打招呼,那样子和平日没有区别。 云泆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omega。 埃布还以为他在为弟弟的死伤神,抬手故作祈祷道:“希望勒迦先生一切安好。” “啊,我想你已经见过我的‘花园’了,”埃布面露陶醉,“喜欢吗?那里美吗?”他靠近玻璃罩,似质问般步步逼近。 听见他的话语,云泆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论坛,他问:“W?” “是我没错。”埃布自豪,随后他又接着说:“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我也有问题想问问你。” 不等云泆回答,他就把脸贴上了玻璃罩,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有哪里特别?殿下到底看上了你什么呢,你分明是那么平庸低贱的存在,凭什么得到殿下的青睐?” 埃布语气越发失控,他近若癫狂,“丽薇,我暂时放过她,或许殿下还需要她的帮助。但是你——你算什么东西?” 他越说越来劲,一回头才发现云泆面无表情,“不对,你为什么不求饶?你应该跪在我脚下痛哭流涕才对,蝼蚁,尘埃,你什么都不配拥有!” 云泆冷眼看着埃布在他面前发狂,那面目狰狞的模样和自己第一天见到他时截然不同,然而哪一面才是他的本貌对云泆而言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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