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容念的身体却微微顿了一下。 一些毫无缘由,甚至可能没有关联的信息,不讲道理地涌现出来。 比如,林灵给的规则书上写着:有两个酒店,A面和B面。确保自己进入的是正确的房间。 大厅A面酒店的规则书上也写着,有另一个酒店。 但从未说起过,怎么样会进入另一个酒店? 真的只有死亡吗? 但如果是死亡,为什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死过?从而发现不了自己进入了B面? 林灵为什么会提醒他,确保自己进入的是正确的房间? 进错了会怎么样? 什么情况是进错了?是进入别人的房间?还是……进入字面意义的B面房间? 一幕记忆闪过。 容念想起他在606B房间的窗户里看到的另一个606B,看到另一个自己杀贝泽尔。 看到两个房间重合。 死去的贝泽尔和莱斯特,和杀了贝泽尔的另一个自己,共同出现在606B。 想起606B的门关上的那一瞬,骤然出现的规则游戏,旋转扭曲的走廊。 规则是不允许独处,就像是逼他再次进入。 甚至想起,在604的电影里,第一个被诡异化的闯关者年轻男,是从307B的房门里悄无声息走出来,将自己的同伴双马尾少女推进了307房间,让她惨死。 只是巧合吗? 这些信息没有任何逻辑和可以作证的事实。 怀疑的点甚至极为表象。 而莱斯特是人类的事实,有无数证据可以证明。 但容念僵在了那里。 他一动不能,看着站在606B门口分界线上的莱斯特。 看到对方温润矜贵优雅的面容,看着他带着艺术家忧郁气质的眼眸里,包容一切的笑容下,眼底亘古的孤寂,犹如影子一般根深蒂固。 以及,莱斯特身上的蓝色衬衫。 脑子里闪过,一周目他醒了,看到的床上的那具无头尸体。 是,蓝色的衬衫。 解寂云一直都喜欢浅色系的衣服,蓝色也是浅色系的。 但是,至少两个副本来,他的衬衫衣服颜色好像都是偏向于白色的,只有裤子才有过浅蓝浅灰。 而莱斯特,他身上的衬衫颜色,从始至终都是蓝色的。 只不过每次他都还穿着马甲,甚至穿着西装外套。 从未单独穿过蓝衬衫。 唯一一次,是在606B的窗户里,那个被另一个容念用弓弦拧断了头的小说家贝泽尔,穿着蓝色的衬衫。 蓝色的,无头尸体。 背对着满室阳光,莱斯特的眉眼笑容温雅澄澈,温暖圣洁的眼波,静静温柔地深望着容念,带着一丝包容,没有任何不解:“怎么了?进来,我们聊聊林灵小姐的事情,你不是正在担心祂……” 容念一瞬不瞬和莱斯特的眼眸对视着,他希望自己是被害妄想症空前发作了。 否则,就太可怕了。 考试结束的那一刻,突然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读懂题目,解错了题。 “你在害怕吗?”莱斯特的笑容慢慢被忧郁和担忧取代,温温柔柔,带着一丝悲悯关切望着容念,如此温暖清浅,又如此神秘,难以了解。 他抬脚像是就要朝容念走近一步。 容念后退了一步:“不……” “别白费力气了,看不出来他已经发现了你的把戏。” 高冷理性的声音,带着一丝清高的嘲弄。 熟悉的声线。 容念飞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到601B的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是浑身染血负伤,仿佛从战场走出来的宗定夜。
第89章 《半山湾·完》 容念离开B面剧院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轻轻推开房门。 “火木”林灵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额头有汗水流下,她顾不得擦,趁着自己的污染还不严重,还能保持适度人类的意志,她试图为其他人留下些什么。 男人不紧不慢走过去,站在旁边看着纸上的内容。 【正常人一旦进入B面,就开始异化,所谓另一个自己,也是你的一部分,杀了祂,也就是杀了一部分你自己。】 【注意!杀死幻人是不可能离开剧院的。】 【而幻人只要存在,你的一部分灵魂就永远属于剧院老板,即便离开也会很容易再次回到剧院。】 【也更加容易看到“半山湾”。】 因为身边男人的出现,她写得更慌更快了,这一句甚至带着绝望的意味。 【贝泽尔,是莱斯特创作出来的,幻中幻。】 【莱斯特才是真正的剧院老板!】 【那个病人污染了剧院。】 【但病人不是贝泽尔,病人是……】 莱斯特轻笑叹息一声,望着瑟瑟发抖一脸苍白绝望的林灵,并未有任何责怪。 甚至眼中带着一丝温和的怜悯。 “傻孩子。”他说,手指轻轻在桌面敲了敲,仿佛钢琴上弹奏的音符。 在这敲击下,林灵仿佛忘记了莱斯特就在她身边,又木然地坐在桌前,忘我地书写起来。 他当然不会责怪林灵。 因为,这孩子很快就会在污染中异变,彻底诡异化。 然后,她就会想起,她本来就是一个诡异。 不仅是一个诡异,还是被【小说家】创作出来的,剧院老板的助手。 只不过她的初始设定,会和莱斯特一样,以为自己是人类。 “这样的入戏,甚至异化中还想帮助自己的‘同胞’。” “真可怜,不是吗?” …… …… 蓝色西装上有多处破损,大片的鲜血将西装洇染成黑色,直到汇聚到衣角,滴落到地板上,才知道是红色的。 是血。 容念以为诡异是没有血的。 诡异的血有特殊的力量。 那流失这么多血,意味着什么? 那个流血的诡异,是死了吗? 他缓缓上抬目光,望着宗定夜,不确定这些血是谁的。 “这些血啊,不是我的呢。猜猜看是谁的?” 宗定夜的脸苍白极了,嘴唇却是红润的,祂抬手撑在601B的门上。 低下的头又高高抬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微动的喉结,晦暗偏执的神情,以及垂眸似笑非笑望着容念的亮得犹如黑星的眼睛。 于是半开的601B彻底打开。 容念看到里面的情景。 一地的血,和残肢。 和……少年那颗完好无损的的头,和支离破碎的躯体放在一起,犹如特殊摆放,用来告白的玫瑰花海。 甚至那张少年气的脸,都像是破碎的。 桀骜锐利的眉眼,此刻只剩下茫然的安静。 好像连痛苦都不明白,便被折下了。 容念在这个副本里见过太多次关于这张脸的死亡。 断掉的头也好。 全身骨头打断,扭曲破碎也好。 唯有这一幕,如此残酷,也如此美丽。 如此的震慑人心。 容念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怔怔地看着。 宗定夜有些无辜地好奇,一瞬不瞬望着容念:“分得出来,死的是谁吗?” 是,解寂夏。 本该在601的解寂夏。 容念这次分出来了。 做了这样黑暗的事情,宗定夜看起来却无辜无害极了。 那种无法言说的天真、幼稚的恣意癫狂。 祂望着容念的眼神黑亮而纯粹,甚至带着一点偏执专注的温柔。 黑暗到极致何尝不是一种纯粹? 宗定夜百无聊赖,温和善意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分不出来也没事。反正另一个也差不多的死法。” 另一个,指解寂云……? 容念:“……” 宗定夜的脸上有些漫不经心的不解:“你不高兴吗?你不是也很害怕祂们,想要摆脱。这下我帮你彻底解决了。” 看到容念平静的眼神。 宗定夜露出的笑容里,眼底带上一丝探究,和高冷傲慢的表象之下,温柔的示好和隐隐的不解,祂平静道:“我理解错了吗?你让祂们针对我,不就是希望我们互相争斗,彼此杀戮?” 容念平静道:“你知道?” 宗定夜微微挑眉,唇边的笑容靡丽到邪恶,邪恶到纯真,眼神专注凝望着容念:“情绪很清晰,完全感受到了。所以顺应了你的意愿。反正死的也不会是我。是祂们。” 祂有些无辜恹恹地垂下眼眸,指了指房间内:“至于那个,你太亲近祂了。就像在故事走廊对我一样,应该也是想让获胜者解决祂吧。的确很碍眼,所以也一并处理了。” 容念没有表情,无动于衷,没有任何指责控诉。 宗定夜却低落下去,因为感觉到了,容念的情绪:“很遗憾吗?因为更希望看到的是我死吗?也可以啊,来我这里,再努力一点你就可以做到了。” 低靡的语气,晦暗,阴郁,却温柔到不带任何防御,那样笑着。 哪怕祂如此无害,却无法消弭一丝一毫扑面而来的危险。 哪怕祂如此危险,病态,诡谲,也没有一丝一毫威胁伤害容念的意思。 容念看着宗定夜。 诡异是这样的。 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像是为自己开脱,这个局面的确是因他才发展到这一步的。 不管是不是他的意愿。 未曾驯化的野兽,失控嫉妒之下,咬死了自己其他的猎犬。 那必然有驯兽师的问题。 那么接下来,是要连他一起咬死吗? 容念冷静地望着宗定夜,他一直都无法了解对方的想法。 宗定夜笑着望着容念,眨了眨眼睛,甚至仿佛带着一丝感到冤枉的委屈无辜:“不全是我的问题。你身后那个,才是最坏的。是祂将我们引到一起,促成的这个局面。你还不知道吧,这位才是真正的【小说家】。剧院老板。这里谁死了,祂都是负全责的那个。” 祂伸手,做出一个介绍的手势。 容念顺着祂的示意回头。 606B的莱斯特,一手插兜,从容地看着容念。 他矜持地扶了扶眼镜,轻柔的声音道:“人杀死自己的幻面,会变成诡异。诡异杀死自己的幻面,会迷失在剧院深处。解寂云和解寂夏互杀了那么多次,祂们本来就无法离开。这是规则,祂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仿佛安慰,却冷酷。 宗定夜傲慢笑道:“嗯,没记错的话,解寂云以前就来过剧院,毁了这里。你们有私仇。” 莱斯特不紧不慢:“当年剧院的主人还不是我。所以解寂云和我没有仇。 容念静静地望着他:“我一直记得,你没有对我撒过谎。” 莱斯特顿了顿:“但祂既然再次回来了。被针对也是理所当然的。” 宗定夜笑了,冷冷道:“戏剧之中,幕后人员是不该走到台前的。那样就穿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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