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无瞳鬼也窃窃私语起来,不知是谁来了一句“杀人偿命”,四个字如滚油入凉水,登时炸了。 “杀人偿命。” “杀了步安宁。” “步安宁该和我们一样死。” …… 无瞳鬼整齐划一地敲着铁棍,带出的风让办公楼院子里的小野花来回摆动。“当当当”的声响像催命符。 场面太邪性,季明月算是明白了何为乌合之众——理性在群体之中总会消失殆尽,最后剩下的只有情绪。 极端狂热、极端错误的情绪。 季明月被吵得脑子里像摇了一杯芋泥麻薯奶茶,全是浆糊。他捂着耳朵对连海道:“跟这种鬼没法讲道理,干脆给孟姐姐发个消息,让轮回事业群过来把他们一波带走算了。”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铁棍的敲击与核爆一样的轰鸣两相叠加,季明月的耳膜差点没爆炸。 他和连海循声望去,这下爆炸的不是耳膜,而是瞳孔。 孽海办公楼,塌了! “卧槽!这他妈……”季明月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只见砖石半露,烟灰漫天,三层小楼如倾泻的山洪,几乎塌了一大半。老旧墙皮砸了一地,不时有粉尘随风飞舞,又飘悠悠落在野花花瓣上,蒙得野花灰头土脸。 虽说这小破办公楼年久失修,但好歹是一砖一瓦垒起来的,也不至于如此脆皮吧? “我的键盘!我的手办!”季明月忽然想起什么,嚎得比杀猪还惨烈,不管不顾地往办公楼飞奔去,“我的风花雪月!!!” * 阴冥鬼才济济,阴司有几位在阳间就颇为知名的物理学家和地震专家,专家们接到冥府府君的电话,来孽海一看就明白了,对连海和季明月说了两个字:共振。 季明月是理科学霸,很快反应过来——始作俑者就是那帮无瞳之鬼。 步家村那小二十只鬼铁棍敲得邦邦响,敲击的声音恰好和办公楼砖瓦的固有频率一致,屹立大半个世纪的办公楼,就这么毁于一旦。 一时间,季明月竟不知该责怪那群已经被轮回事业群架走的无瞳鬼,还是应该责怪自己过于荒诞的鬼生。 双唇翕动了几下,他终是不发一言地抱紧那个“风花雪月”水晶球,向命运低头。 他的办公室位于角落,几乎完全坍圮,损毁严重。键盘、手办、电脑……统统被压成了一堆电子垃圾,水晶球是他从其中抢救出的唯一“幸存者”。 水晶球内被季明月摇得飘起了大雪,从中射出的光令他双眸仿佛水洗的黑曜石。连海仔细盯了好一会儿,才走近他:“好在孽海的监控网络没有什么问题,做个桥接,连其他显示器依旧可以工作。” 季明月“唔”了一声,目光凝在水晶球上。 连海安抚:“键盘手办没了就没了,日后再买。” 不说还好,一说,老二次元季明月顿时悲从中来,中二之魂熊熊燃烧:“那些可都是我灵魂的栖身之处……” 他现在的表情,比自己在办公楼里被压成肉饼还要痛苦。 “所以,已经没有灵魂的季副,还想要再失去肉体的栖身之处吗?”连海忍着笑。 季明月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是个大问题。经济基础比上层建筑更现实,也更残酷——手办毁了不会让他掉块肉,可办公楼毁了,他去哪儿睡觉? 总不能跟那些盲流子一样,在奈何桥旁边晒月亮吧。 到时候【小白书】估计该有新的热门笔记了: 【露宿街头,饥寒交迫,听劝!体制并不是金饭碗!】 【一人说一个需要避雷的阴司职位,我先来:孽海数据监测员】 心绪百转千回,只听连海道:“要不要考虑搬到我那里住?” 连海声音放得很轻。 他天生声线低,越是小声,就越是莫名带着些蛊惑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带宝贝们复习一下高中物理知识:共振 ------ 海哥钓老婆这速度,超越苏炳添 同居线,启动!
第55章 黑屋藏娇 阳间的凡人爱买房,亡魂也不例外,以至于这几年阴冥房价水涨船高,安得广厦千万间,广厦一千万一间。 季明月去过孟芒家,奈何桥边的独栋小院,低调华丽,老钱味儿拉满。别说孟芒这样的冥府高管了,他身边一些职级颇高、又不想投胎的同事,都在阴冥安顿下来,各个有自己的小窝。 也就他这条不思上进的咸鱼还在住员工宿舍。 程序员最擅长分析类比——在季明月看来,孟芒比连海职级低,尚且住着大几百平方的别墅,一鬼之下、月入十万的冥府府君,那不得每天早上从五万平方米的床上醒来,面对两百个漂亮的女仆(1)。 “到了。”连海拧钥匙开门,从季明月手中接过搬家箱。 季明月则拖着行李箱扛着大包小包连爬五层楼,早已气喘吁吁。此刻他对着那个发旧掉漆的【阴冥鬼才公寓】门牌,彻底傻了眼:“海哥你住……这?” “鬼才公寓”约莫三十年前建造而成,原本是阴司冥府给刚入职的新人分配的过渡房,因而设施设备一切从简,连电梯都没有。公寓一层八间,中轴对称,白墙上刷着清漆,风格十分古早。 如今阳间富裕,凡人所烧的冥币令阴冥生活大为改善,考上编制的亡魂们大多有自己的住处,这幢老旧公寓楼也就空了下来。 行李箱滑进门内,带出回声。门牌好像也感知到了季明月的嫌弃,嘲讽地晃荡了两下。 搬家之前还发生了个小插曲——崔决得知孽海出了意外,特意给季明月发消息,说自己有一套房子,四室两厅两百多平方,不算很大,地段也一般般,就在阎罗大厦旁边。崔决问季明月是否愿意去住,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阎罗大厦相当于中nan海青瓦台克里姆林宫了,这叫地段一般?房子两百多方,这叫不大?崔决该叫崔·凡尔赛·决才对。季明月连连咋舌,最终还是十动然拒。 季明月原以为能住大别墅,心里落差太大,咕哝道:“早知道住崔主任那儿了。” 连海脚步一顿。 还没说什么,未料【才】和【公】两个木雕小字掉在地上,门牌变成了【阴冥鬼寓】。 “……”季明月放弃和门牌的斗争,眼睛往连海袖口上瞟。 “怎么?”连海不解。他今日明明穿了身很正常的休闲卫衣。 季明月:“看府君是不是两袖清风。” 连海哽了一下。 以往和海哥斗嘴,季明月向来只有张口结舌的份儿,如今一雪前耻,可把他得意坏了。 “这里地段好,离第一医院和阎罗大厦都很近,”连海特意强调了“阎罗大厦”四个字,他换上拖鞋,又拿出另一双给季明月,“早上能多睡半小时再去上班。” 白色绒布拖鞋有些旧,穿起来却格外柔软合脚,像踩了两团不冷的雪。季明月放松下来,跟在连海后面去放双肩包,调侃道:“拜托,你是府君哎,你差那半小时?” 阴司有在【冥钉】上打卡的规定,迟到半小时以上扣半天工资,季明月槽多无口:“你月薪十万你怕扣工资?而且你们冥府高管不是不打卡吗?” 连海塞好行李箱,回过头来,一步一步把季明月逼到角落。 他和季明月只隔了些微距离,彼此可以数清对方的眼睫毛抖动频率。 连海的卫衣有洗衣液清香,伴着温热的呼气共同喷在季明月颊边,墨绿眸子也掺着难言的情绪。 触觉和视觉都太旖旎,季明月想歪了,但又没完全想歪,小脸一红,别过头去:“海哥,在这里……不好吧……”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连海抬臂从旁边的边柜顶上拿湿纸巾擦手,“被扣工资的是你。” 他边说边笑,恰有朝阳投进屋里,这一笑令室内更加明媚。 连海眸子眯了眯,在阳光下瞳如点墨,又问道:“哪里不好?” 季明月无语凝噎。 想起方才的绮念,季明月尴尬得不行,只好转移注意力,在这间寸土寸金的公寓里溜达,模样活像刚被主人领进门的小狗,这闻闻那摸摸,用撒尿标记领地。 公寓三室两厅,最大的特点是没有特点。客餐厅一体,布艺沙发,木桌茶几边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如《红楼梦》里薛宝钗的蘅芜苑,雪洞也似。 雪洞里,唯一的亮色来自阳台——彼处养了株小绿植,小半米高,心形叶片,很是稀奇。清晨的日光打在叶片上,青翠欲滴。 季明月手机里装了识花软件,好奇病犯了,掏出手机扫了下,屏幕弹出的结果是【芋】。 他不由地“啊”了一声。 高高在上的冥府府君,竟然是什么种田爱好者吗? 如此想来,似乎还挺合理的,怪不得海哥会知道甲拌磷这种如此冷门的知识点。 毕竟是不交房租的借宿,囊中羞涩的季明月心里感激。他本来想吹一波金主爸爸的彩虹屁,可对着这间简陋到甚至有些寒酸的公寓,实在开不了口。 最终无家可归的小狗狗靠在次卧门边,目光落在床上,来了句:“我是住这间吗?” 床单是深蓝色,上印着一个个明黄小月亮,有种深沉的可爱。 “钥匙都在这儿,”连海点头,拿钥匙给他,“反诈App项目组还在攻坚阶段,我偶尔回来晚或者不回,一日三餐你就自己解决。冰箱里有食材,阎罗大厦后面夜有食堂,不想出去就叫外卖。” 季明月从善如流地接过钥匙,看着钥匙上的标签贴纸:“大门、阳台、主卧、次卧……怎么只有四把?” 次卧对面的拐角处还有个房间,季明月彻底不把自己当外鬼了,下巴扬了扬:“那间呢?” “杂物室。”连海垂眸平淡道,“里面东西堆满了,乱得很,不方便进,就没给你钥匙。” 季明月半信半疑。他曾经在【小白书】App上看过一条热门笔记,说房间是内心的外显。如连海这样把屋子里里外外拾掇干净的性格,不可能将其他房间扫得纤尘不染,而留一个脏乱差的杂物间。 季明月扣了扣房门,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小黑屋里莫不是有什么秘密吧?”他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道,“海哥你黑屋藏娇?” “真有了又怎么样?”静默须臾,连海挑眉看他。 季明月收起调侃语气。他站在灯下,灯光将脸照得近乎透明。 连海:“我不能有?” 季明月双眸骤然睁大,恨不得没听过这句话——仿佛连海下一句就是“我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此刻,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一下急过一下,一下重过一下。 “不是,你真的?”敲门声实在太像捉奸了,季明月产生鸠占鹊巢的羞愧,舌头打了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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