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什么,周小宁脸色大变,呕—— 沈祀赶忙把玩偶拿开,所幸小孩只是干呕,没真的吐出什么需要打马赛克的东西。他隔着被子安抚地轻拍对方的背脊,目露关切:“吃坏肚子了吗?要不要做个检查啊?” 周小宁恶狠狠盯着他,咬牙切齿,最终只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你走!” 沈医生一脸担忧地出了病房,临走前不忘把兔子玩偶放在小孩的枕边。 看来周小宁的病症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仅仅只是和玩偶分开十几个小时,便出现了如此厉害的应激反应,必须得尽快找到那个漏网的逃犯,解开对方的心结。 回到办公室,张风开已经洗完澡换上了新的白大褂,见到沈祀便问:“怎么样,没骗你吧?周小宁走不出医院的。” 沈祀嗯了一声:“张医生今天还要继续为那名妄想症病人诊治吗?” 一提起气运之子,张风开的娃娃脸就皱成了一个包子,吊吊死了太久,连自己怎么没的都忘了,唯一的执念就剩下拉人做替身,用张风开的话来说超度这样的冤魂,比考公务员还难! 张医生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我能一起去看看吗?”沈祀有些好奇其他医生是怎么治疗病人的,打算取取经。 张风开无所谓,两人来到综合楼,进入电梯,沈祀正准备问哪一层,便见对方按下了负一的按钮。 “负一不是停车场吗?”沈医生奇怪。 一号综合楼地下一共三层,沈祀第一次下去。 谁知张风开比他还奇怪:“仁爱医院有停车场?” “没有吗?”沈祀反问。 张风开肯定地回答:“没有。” “那其他人都怎么上班的?”沈祀惊讶。 难不成和他一样坐地铁骑小黄车?可这也说不通啊,普通员工或许买不起汽车,医院高层比如谢主任和院长总不至于也买不起吧? 沈祀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 张风开欲言又止:“哎,你以后就知道了。” 正好这时电梯门开了,两人走出轿厢。不知道是不是位于地下的缘故,周遭的气温比空调房里还要低上几度,风从消防楼道里灌进来,吹得他后脖颈凉飕飕的,而且最令沈祀无法接受的是,负一层居然没装灯! 他开始以为是灯坏了,结果一抬头,走廊吊顶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只墙根处的安全指示灯亮着幽幽绿光。 看出他的疑惑,张风开解释:“这里的磁场比较特殊,不装灯是为了防止灯坏掉。” 沈医生恍然大悟,表示自己明白了。 张风开:…… 你明白个der! 最开始的设计里确实装了整整齐齐一排筒灯,然而地下关的都是年代久远的厉鬼,普通led灯根本抗不过一晚,第二天全部碎成了渣。那之后院长就下令不再给负一及以下的楼层安装照明设施了。 沈祀打开手机电筒,地面的陈年污垢不知道多久没清理了,踩上去黏糊糊滑腻腻的,分外恶心。他知道一款便宜又好用的瓷砖去污剂,等回去后就把链接推给医院的保洁阿姨。 哗啦—— 耳边响起风吹动纸张的声音,沈祀下意识将电筒移向声音的来源,明亮的圆形光斑照到了一扇门。 和周小宁的病房不同,负一楼全是黑漆漆的厚重铁门,每一扇上面都贴着几张黄底红字的纸条,被楼道风吹得翻卷起来,无端给人一种萧索阴冷的感觉。 好香…… 好香。 听不见的声音在门后呢喃,沈祀凑近了看,那些字他一个也不认识,正打算问问张风开,谁知一抬头,原本走在他前面的娃娃脸同事不见了。 “上厕所去了吗?”沈祀猜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沈祀以为是张风开,两三步走过去,待看清里面的情形后,脸色大变。 “你在干什么?”他大喝一声。 病人大概没想到今天来的医生竟然换了个人,微微一愣。 沈医生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对方的双腿将他从凳子上救了下来。 好香! 病人青白的脸上满是痴迷与陶醉,可惜沈祀着急上头没有发现,喋喋不休地教育:“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能碰到一点事情就想不开啊。” 他一把夺走对方手里的麻绳,团巴团巴放进自己的书包里:“没收作案工具。” 病人:…… 沈祀拖了把椅子,又拍拍病床,示意对方坐下来。 病人没动,沈医生也没有勉强,他此时无比庆幸跟着张风开下到了负一楼,否则又要有一条鲜活的生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能说说为什么自杀吗?”沈祀尽量放柔了语气。 病人嘴唇动了动。 好香…… 他真的好香! 想吃…… 病人不由自主地靠过去,沈医生的目光更加温和,充满了鼓励。 “是不喜欢医院的环境吗?” 病人依旧没有要开口的迹象,沈祀再接再厉:“其实我也不满意我现在的生活。” 据说安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让他知道别人比自己更惨。 果然病人停住了:“为什么?”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声带仿佛被无限拉长,绷得紧紧的。 “我银行卡里只有312块钱。”沈医生上来便放大招。 病人:…… 他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如果拿不到工资,下个月的房租就要付不起了。”沈祀眼眶微红,“为了尽量撑下去,我连吃挂面都舍不得加鸡蛋。” 病人:……好穷。 他本能地想要远离面前的穷鬼,忽然想到什么,唇角掀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你可以靠父母,现在不流行年轻人啃老吗?” 沈医生幽幽道:“我是个孤儿。” 病人:…… 他默了默艰难开口:“你长得好看,说不定会有富婆看上你。” 沈祀:“可是我喜欢男的。” 我喜欢男的。 喜欢男的。 男的。 病人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满脸不敢置信。 沈祀吸吸鼻子,十分善解人意地叹了口气:“你就是那个想和别人交换人生的气运之子吧?” 病人微怔,他是想找替死鬼没错,可是…… 下一秒双手被青年紧紧握住:“你看看我怎么样?” 病人:…… 阴气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迅速流逝,气运之子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一点,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合适。” “为什么?”沈医生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看不起穷人?” 病人:“……我不是,我没有。” “那你看不起同性恋?” 病人:…… 这让他怎么说? “不,也不是……”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来吧,交换人生吧,bro!”沈医生目光真诚。 病人:…… 张风开花了不少时间才破开吊死鬼设下的障眼法,结果没在走廊里看到沈祀,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下一秒便听到不远处的病房里传来凄厉的惨叫。 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沈医生果然出事了! 张风开迅速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符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门内。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镇鬼符飞出去两米,被浓到几欲化水的阴气打湿,如折翼的蝴蝶般落到地上。 “沈医生!”张风开一惊,心中大恸。 是他错估了吊死鬼的危险程度,主要这家伙和之前的郑家栋等级差不多,都属于冤魂转化成的厉鬼,在张小天师的认知里,沈医生虽然平时脑洞比较大,但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儿,张风开更加自责,他掏出桃木剑,冲进病房,大喝一声:“孽畜,本想留你一命度化投胎,现在既然害了人,也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张医生?” “张医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还算平静,后者大喜过望。 “张医生,救我!” 气运之子双目无神嘴唇发白,赫然又是一个被吸干了精气的可怜书生,在看到张风开的瞬间,两行血泪夺眶而出。 “吊吊?”张风开一愣。 “你怎么现在才来?”气运之子满腹委屈,他差点被一个穷鬼交换人生了! 张风开:……怪他怪他。 沈祀无视了气运之子无耻的告状行为,将对方转交给张风开,郑重道:“张医生,你的这位病人心理问题不大,但三观,啧……他对底层穷苦人民和小众性向抱有偏见,建议在治疗的过程中注意矫正,争取成为一个阳光积极,对社会有用的人。” 张风开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好的,谢谢沈医生。” “不客气。”
第07章 罗娘娘 因为额外探视了张分开的病人,沈祀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到家后抓紧时间补眠,他今天还有重要事情要做,设了六个小时的闹钟,中午十一点半准时醒来。 沈祀打开出租屋的老旧冰箱,最后一把挂面昨天已经吃完了,冷冻室里还剩半包刚毕业那会儿买的小馄饨,看了看还在保质期内。 青年一边烧水下馄饨,一边叹气。虽然有一大半原因是为了开导气运之子,但自己穷也是事实,实在不行再找份兼职吧。除去夜班和睡觉的时间,每天下午还有四五个小时空闲,加上一周两天的休假日,打第二份工完全可行。 吃完馄饨,洗了碗,沈祀背上书包,去楼下买了三块钱一斤的国产香蕉,沿着居民楼的阴影慢慢走着。 沪城作为国际大都市,在大部分人眼里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代名词,然而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下方,还隐藏着不少和时尚摩登格格不入的老旧街道。 深蓝干净的天空下,电线如渔网般密密交织,沈祀熟练地避开脚下可能凹陷的石砖,手中装香蕉的塑料袋一甩一甩,像条灵活的游鱼在幽深复杂的巷子里穿行,最终在一间低矮的瓦房前停下。 明明是晒得人几乎脱皮的烈日,一靠近瓦房气温一下子低了七八度,沈祀却仿佛早已习惯了似的,半点不觉得异常,伸手敲了敲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 前三下屋内毫无动静,沈祀并不气馁继续敲,大约半分钟后,木门刷地被拉开了,露出一张阴沉的女人脸:“哪个不长眼的丧门星敢拍你罗娘娘的门……” 女人大约三十左右年纪,生得极美,五官精致,肤若凝脂,无袖旗袍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好身材,然而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她的头发,又浓又密,像一匹柔顺丝滑的绸缎,一直垂到膝窝处。 “阿秀,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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