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脆弱吗?原也不觉得,也不觉得自己看起来太凶,松子不需要害怕他,更没有必要担心他。 所以最后他回:[点了外卖。] [好吃。] - 一连好几天,原也几乎连松子的消息都寥寥收到,他知道宋其松最近在跟着导师做项目,上次听他说这项目前景很好,做下来至少能进国赛,战线再长些,也能发表论文至少和导师共一作。 那时原也听得很迷糊,记忆里松子对成绩履历要求太高,以至于组内的每一件事他都忍不住去控局,在说到将来可能有的成果时松子的眼睛很亮,原也能看懂,这是希望。 但是他早过了笃定未来相信希望的年纪,他人生太过随意,课随随便便上,考试再稍微清醒一下应付,对未来他不想期待,无法期待,想着随便一个职员工作也完全可以。 这就是他和松子的最大不同,原也头一回如此直观面对他们之间的差别。 翟一凯说这是卷王和咸鱼,说他再小个三岁还能让卷王带他飞一下,但事实是这条咸鱼现在都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打扰宋其松。 有时候原也确实无聊想过找松子,但是一看对话框就失了兴致,觉得没必要,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打扰别人,索性趴着睡觉,这一周除了上课和吃饭外他几乎全在睡觉。 翟一凯好几次还以为他是昏过去,凑到他床边把他拍醒,确定他只是在睡觉后才长舒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翟一凯拍拍胸脯,“原来只是秋困。” 原也面无表情朝他扔去枕头。 明天就是结课考试,望着一沓还新鲜热乎的复习资料原也开始推测自己今晚能睡的概率有多大。 “睡屁啊,”翟一凯拿纸张捂脸,被劣质的气味呛得一哆嗦,“通宵去得了。” 确实。 原也也推测完毕。这考试是不通宵不成活。 “也,拿枕头去通宵自习室吗?” 原也默默瞥他。 翟一凯自讨无趣:“这不是想着到时候困了就睡吗。” 虽然还没到期末周,但是自习室依旧灯火通明,赶来熬夜的同学依旧很多,有做项目的,围在圆桌旁激情四射,也有跟他们一样为了考试拼搏的,正苦大仇深蹲在教室,只差脑袋上挂条线来上演悬梁刺股。 翟一凯咂舌:“看起来他们真的有光明未来啊。” 原也没理,抱着复习资料闷头走。 其实他有一点困,但考试实在太急,生活中如此火烧眉毛的事情早已发生过多次,只是他从来改不掉。 能拖就拖,能摆就摆。 生活被他活成大摆钟,自己蜷缩在钟表内,假若躲在摇篮中,总以为——也许是总幻想,以为自己只要闭眼,就能捱到时间尽头。 “哎?”翟一凯拉住原也,“这不你弟吗?” 原也顺着他视线看去。 确实是松子。 但又是他从未见过的宋其松。 松子架着眼镜,表情冷淡,正抬着眼听对方在讲什么,眼神好锋利,也冷漠,像刀片凛冽的反光,等到对方陈述完后才拿起笔指着电脑上的代码开口。 原也听不清,更听不见,他们之间隔了不过十多步,但突然就像有一堵风墙嚯嚯得遮挡他们之间。 原也收回视线。 没有什么心情而言,只是那一瞬无端觉得陌生,心脏像是不断充气下的气球,他堪堪握住绳子一端。 “走了。”原也拉住刚准备去打招呼的翟一凯。 翟一凯:“不是,怎么走了?” 原也声音淡淡:“别打扰他。”
第25章 棵 翟一凯发现最近原也很不对劲,表情是越发冷淡,发呆次数也越来越多,最近到了辅修论文要提交的阶段,但原也拖了又拖,拖到最后一天凌晨三点才做完。 赶完第一句话就是:“我憋了一坨狗屎出来。” 说完就开始倒头睡。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人也没起来,翟一凯想着说也许是太累了就没想着打扰他。最近原也状态也是这样,跟冬眠的熊一样。 但哪想等到自己买中饭回来,这小子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翟一凯这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 踩着扶梯上去,手探到他额头时才肯定:糟糕,这小子看起来是烧昏过去了。 “也?”翟一凯拉开床帘,又拍拍他脸,“也,起来去医院。” 原也完全睁不开眼,整个人像被千万斤石头压住,喉咙长出灌木,呼吸之间嚯嚯发出声响。 耳边翟一凯还在试图拉他起来:“还好吗?你都烧成这样了,得去医院。” 原也半梦半醒间想原来自己只是发烧了,并不是变成了一株根茎正在奋力抓地的树。 他努力睁眼,眼眶边神经不断跳动,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现在几乎一句话都挤不出。 “烧了,知道吗?”翟一凯边扶他下床边说。 脸上担忧表情也不像是假的,确实是真情实感担心他在状况外。 原也眼睛烧得酸痛,但依旧撑起点精神瞪他。 这不废话。 烧了又不是傻了。 等到他们兵荒马乱到医院后原也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面前医生还在说:“病毒性发烧哈,身体素质差基本上中一个准一个。” 医生瞥眼原也,接着语重心长道:“尤其你这种看着就营养不良的,要多吃蔬菜知道吗?” 这话简直向对小朋友说。 只可惜在场的人没人认为自己是家长,翟一凯肘他:“听到没?” 原也整个人都罩在卫衣帽子里,右耳朵进左耳朵出:“嗯。” 他现在说话还是困难,如果说刚有意识时喉咙里是塞满了灌木,现在则变作仙人掌,又刺又痛,稍微吞咽一下都难受不已。 护士给他打针,手背血管纹路清晰,针管刺入皮肤像露水消弭于河面,半点不起波澜。 看原也这副憔悴又颇显可怜的模样翟一凯挺愧疚:“哎不好意思啊也,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早发现就好了。” 原也摇了摇头。 翟一凯知道这是没关系的意思。 “你要吃饭吗?我给你买点去。” 原也还是摇头,他张了张嘴,但几经尝试还是没发出声音。 翟一凯凑近些:“也,你说什么?” 原也清清嗓子,试图努力发声:“你去上课。” 听到自己声音那一刻他算是深切共感到白居易写的那句呕哑嘲哳难为听。 但翟一凯还是没听清,拧着眉万分诚恳:“没听清,也,再说遍。” 原也:…… 原也闭了闭眼睛。 如果世界上存在读心术就好了。原也想,他哪里还需要亲自开这个口? 但现实就是没有,原也认栽,只得再重复一遍,这次他说得很慢,几乎一字一蹦。 这一回翟一凯听清了,下午的课确实重要,老师尤其严,最爱开小火车和点名。 但他还是犹豫:“那你怎么办?” 原也依旧摇头:“没、事。” 翟一凯听清了,点点头。 原也又指一下吊瓶:“结束、就好。” 翟一凯听懂了,但他哪里能放心:“那你还有其他认识的人吗?” 这话跟白问一样。翟一凯最清楚原也,生命中能算得上朋友可以被麻烦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他想了想:“我叫松子来?” 原也不同意,很用力摇头。 “那这怎么行,”翟一凯瞧他那模样,“你这小身板,身边没人怎么办。” 原也沉默,他实在好累,只想一个人悄悄呆在角落,哪怕悄悄晕在医院都没关系。 最后他闭了闭眼,由于眼睛酸痛眼泪还不自觉流出,他擦掉一点眼泪后说:“我自己叫他,你先走。” - 宋其松刚结束项目的申报,昨晚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今早还特意收拾了一下,想着去教室找原也,但走近了,才发现只有翟一凯在。 翟一凯看见他的时候脸色也奇怪:“原也没找你吗?” 宋其松状况外:“叫我什么?” “叫你去陪他啊。” 看宋其松完全不知情的模样翟一凯也算是反应过来原也根本没有找任何人。 “原也今天生病了,早上叫他一直没醒这才发现发烧了。” 宋其松神色一下便凝重起来,问:“现在他在哪儿?” 翟一凯把地址给他,瞧见他神情还抽空安慰他:“别急啊你,你哥这不是看你最近忙吗,所以才没想打扰你。” 宋其松恨不得原也来打扰。 不打扰算什么,他们之间怎么会又怎么能那么生分? 像是一下回到那个雨天,同样的情节再度上演,交错场景间的每一个原也都长久的沉默,对于伤疤、疾病只字不提。 宋其松不理解,他以为他已经足够懂得原也,认定原也一切都靠眼睛倾诉,更认为自己完全能懂得所有释义。 但事实上,正如蝴蝶振动的翅膀,每一次视线无意的错开都在彼此之间掀起细小的风暴。 宋其松抵达医院大厅时原也正睡觉。 宽大的帽檐完全盖住了他的脸,口罩拉高了些,遮住眼睛,只露出些许眉峰。 他眉头无意识地皱着,手背嶙峋,刺入肌理间的针管配着医院冰冷气息来看竟像是什么末日里的外置设备,再顺着输液管往上,吊瓶已经滴掉半瓶。 输液速度看起来有点快。 宋其松蹲下,刚想帮他调节一下输液速度的时候原也就醒了。 原也眼睛睡得红彤彤,行动比意识先行一步,手臂微抬,手掌微伸,同吸满阳光的棉被那样好轻好轻搭在宋其松的眉处。 宋其松感到温热的指尖正轻轻触碰自己的眼睑。 有些痒。 但他没躲,反而往前凑了些,等到那只云朵样的手轻轻摇摇飘到自己脸边时才制止。 他伸手握住原也。 下一秒就听见原也闷闷笑了一声,接着他脑海里就响起声音:[是梦吗?] 宋其松喉咙微动,握住手腕的手又稍稍紧了些。 他回:“不是梦。” 原也恍恍惚惚。 一时看见松子来了,还帮他调了一下输液速度,一边调一边说他调这么快干嘛,手背都肿了,接着又是一副好可怜的表情,盯着他说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我还要从翟一凯那里知道,你知不知道烧昏过去有多危险? 原也迷迷糊糊:“…什么?” 吃了药嗓子稍微好了一点,看起来喉咙里那些什么仙人掌灌木丛此刻都消退了,要说现在还有的那就是一簇簇的狗尾巴草,挠得他喉咙好痒。 宋其松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就发软,但还是吓他:“会变成聋子。” 原也:“噢。” 水润润的眼睛半睁着,像是下一秒就会流下几滴生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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