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原本还以为上次医院灾厄的迅速解决意味着灾情转好,却不想事实与这样的理想背道而驰, 这次的灾厄简直可以说是来了一次超级进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移动天灾。 而这一次带来的恐慌, 比医院那次更加严重, 灾厄降临的周边区域,都受到了波及。 不再有敢接单开到这里的出租车, 许多餐饮小摊匆匆关停,就连本应该格外热闹溢价的车站酒店, 也都在一夕之间接到了无数退订房间的消息, 而哪怕酒店的前台也是心不在焉, 恨不得赶快下班远离这里。 这样的恐慌是难以抑制的。 毕竟,上一次的医院可以说是奇迹, 大众对灾厄的普遍认知,依旧是持续许久并无法自然消散的恶性天灾。 哪怕仍有人怀抱着微弱的希望,觉得这次的灾厄或许也能够自然消散,却也不敢奢望说能像先前那样迅速解决。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 一双狭长的眼睛,正像是蛇一样锁定着站台下方。 他看见那名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黑衣青年忽然站在了那位队长的面前,低声说了什么,短暂交谈后,似乎达成了共识,那位队长起身,二人一起前往了站台远处。 高处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二人交叠的手上。 果然,是认识的。 有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看来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无能嘛,是终于发现了什么? 上半身向前靠,放松地压在二楼的栏杆上,任由风吹动他的白色衣角,整个人倚在栏杆上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会因失衡直接坠下楼。 而在他的身后,就是身穿蓝色制服的灾情局成员,不知为何,这名成员却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没有阻拦他或劝阻他离开现场的意思。 “好吧,所以在候车室里大概是故意的……仅凭几句话就达成了这样的效果吗?”白衣男这么自言自语着,忽地笑了,玩味又轻佻,“真厉害,感觉医生的名头要拱手让人了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看起来毫不在意,压低身子,在风中湮灭随后的低语: “不过没关系,我其实也不是非常称职。” “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 站台。 “队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队长,是要行动吗?” “队长,那个列车好像还在动,别靠近了吧,太危险了!” 收到了一路队友的热情关怀,岑远对着小队成员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 走在他前面,叶云州只在第一声问候时扭头看了看,之后便没有理会,就这样拉着灾情局小分队的队长,走到了灾厄最初降临的位置前。 这里的站台人并不多,因为就在不远处,那辆原本拐弯的列车在方才已经再次扭转车头,绕了一圈把所有人吓得要命之后,却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原先的轨道,然后缓缓往他们所在的站台行驶。 叶云州知道它最后一定会回来。 所以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就好,他顿住脚步,准备松开手。 啪! 然而,在他松开的一瞬间,一路上都格外被动安静的另一只手忽然强硬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略微讶异地回头,他对上了岑远难得严肃的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列车会扭头回来的?” “还有,你说……”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想尽可能保持镇静,但略微起伏的语调还是暴露了他思绪的不稳定,“灾厄马上就会结束,是真的吗?依据是什么?” 岑远有些心神不宁。 一开始,当听见青年那些话时,他还以为是对方等待太久的幻想,正准备安慰,结果下一秒,列车便如青年所说的那样缓缓扭转,并调转方向,从原轨道开回来。 完全一致。 也因此,当青年拉住他,再次让他提前准备好,尽可能赶在灾厄消散的第一时间上车检查时,他没有拒绝。 只不过,因为这整件事的荒谬和无依据,他无法命令小队成员也和他一起,只能是自己跟上了对方。 而现在停下脚步,他终究是忍耐不住,这样询问着。 “嗯……?” 叶云州尝试抽了抽手,对方握得很紧,他没能成功脱手,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叹气,随后开口:“是真的,很快就会结束,但依据……恕我无可奉告。” 因为还有一大半心神都花在与直播间少年的交互上,他在现实中的表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低垂着眼,望着左侧的虚空出神,平淡而机械地道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但事实会证明一切,岑先生。” “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岑远并没有立刻答复。 他还在竭力思考对方究竟是如何得知灾厄的变化,是巧合还是凭借着不为人知的隐秘,饶是他一贯以善意示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先前小队成员对青年的怀疑,难道医院那次也…… “呼,麻烦松一下手好吗?” 直到手中再次传来挣扎的力道,岑远才骤然回神,对上青年微皱的眉,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用了劲,立刻松开手:“抱歉。” 这时,他才注意到青年的脸色也很差,明明是现在是温度适宜的傍晚,对方的额角却有细汗,唇色也微微发白,方才握住的那只手也触感微冷。 虽然还有灾厄这件事横跨在他们之间未解,但他还是忍不住认真关切一句:“你身体不舒服吗?需要帮助吗?” “……” 叶云州忽然笑了,边笑边摇头:“我没事,谢谢关心。” 他抬起眼,看着岑远,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真切的关怀。 嗯,所以哪怕他表现得如此危险,没有坦诚交代必要的信息,这位风评良好的大队长依旧足够正直,并且发自内心。 很好,非常可靠。 在A市灾情局内部已知可能还存有卧底的情况下,这位从他市紧急调来,并且通过了他的判断的岑队长或许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选。 如果,他还想和真正的官方合作,寻求庇护的话。 “岑先生,如果一切如我说的那样进行,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这么想着,叶云州再次把话题拉回,他凑近对方,用绝对不会被他人听见的音量轻声开口,“等会停下的列车上,会有一个躲藏在柜子里的女孩,我希望你把她定为……” 顿了顿,他才道出那个名称:“孤露。” 岑远原本还不适应这个距离,在听见这个词时,却倏地陷入了思考。 孤露,原指幼年丧父或父母双亡,而在灾厄在这个世界降临后,有了一个延伸意,作为对曾经卷入或因灾厄而失去家庭的十岁以下孩童的称呼。 这样的孩子,出于各种复杂原因,在灾厄降临的初期,很难以正常流程找到收养家庭,所以,在灾情局前身就有一个小小的后勤组织,专门负责照顾安置这些孩子,如果这些孩子愿意留在灾情局也可以,但到现在,大部分孩子都已经找到了正常的收养家庭,步入新生活。 当然,现在社会秩序足够稳定,对灾厄的认知也已经逐渐科学理性,这样的流程已经不需要他们经手,也很少再有孩童被定义为孤露。 “为什么?” 岑远紧皱着眉,提及这个词汇,他的心绪有些复杂,但抛开那些油然而生的回忆,他回到当下,还是认真开口解释:“如果灾厄真像你说的那样即将消散,这么短的时间,一切都不会变化,也不会有这样的孩子出现。” 但青年只说:“会有的。” 正想着再解释几句,岑远就看见青年退后远离他,然后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已经逐渐行驶至他们眼前的灾厄列车,在某一刻忽然开口: “五。” “四。” 岑远立刻反应过来,也看向列车,心跳不自觉地跟着这样的倒计时而逐渐加快,垂落身侧的两只手下意识攥紧,微微用力,绷紧的肌肉甚至让手臂上的制服也平整起来。 这可是十几年来都让人类毫无头绪的无解天灾。 “三。”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 “二。” 可这又是怎么办到的?是发现了什么? “一。” 如果灾厄可以被解决,那他们先前的认知都是错误的吗? “零。” 倒计时结束,岑远亲眼目睹着面前的这趟灾厄列车如青年所说地停下。 紧接着,就像是某种科幻电影的场景,那些分崩离析的黑色碎片一点点重归于好,缓慢组装,一点点还原成了列车的模样。 而那些在列车轨道上累积的黑色不明物质也如雪融一般缓缓下沉,融化在轨道之间的缝隙,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的黑色都已经褪去,在面前的铁轨上,再次出现的事物正是所有人都熟悉的现实般白色流线型列车。 甚至就在岑远的前方,这节车厢的车门甚至还是开着的,过道处还站着几名低头看手机的乘客,他们怔怔地眨了眨眼,像是出于某种预感,他们都看向了车外,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列车外身着蓝色制服的岑远。 “诶?怎么回事?” “灾情局的人?” 有人还懵懵懂懂,有人却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大变,拖着行李箱就想往外冲。 “大家都先别动。” 而岑远早就做好准备,先一步抵住门框挤了上去,拦住了隐隐躁动的人群,不忘伸出手,和其他成员比划他们队伍之间的配合手势。 进入本职工作,哪怕先前的一切再怎么离奇也无法让他分心,他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处理好灾后的一切。 余光瞥见叶云州也上了车,他也没有去管。 毕竟,既然青年对他提出了要求,那也不急这一时。 * 躲起来。 睁开眼,女孩懵懵懂懂,什么都已经记不得,但脑中却反反复复想着这句话。 躲起来! 去过道! 躲到柜子里! 这份意识甚至直接驱使了她的躯体,才睁开眼,女孩就在四下静止的时空中飞快跑起来。 跑起来后,才有意识地去观察周围。 诶,四周的人都好奇怪,他们为什么一动不动的? 身后也很安静,女孩跑着跑着回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现在没有人跟在她的后面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扭过头,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很快,她就躲进了一个空荡的柜子里,在一片黑暗中抱住自己的膝盖,盯着眼前那一条小小的光。 心忽然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会有人来找到她吗? 会是谁找到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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