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攻毒受以毒攻毒 |
时间:2024-10-16 04:00:06 状态:完结 作者:英渔 |
书名:毒攻毒受以毒攻毒
作者:英渔
文案:
论两位毒植物化身而来的妖精,头一次见面应该交代些什么?
俞铮:我,原身钩吻,简称断肠草。
祁肆:我,原身雷公藤,简称也是断肠草。
于是,俩人面面相觑了半天。
“要比一下谁更毒吗?”
俞铮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请问,咬了毒蛇的毒蛇会被咬它的毒蛇的毒液给毒死吗?”
死不死尚未可知,两败俱伤总是有的。
祁肆闭嘴了。
这俩人本来被安全局当成一级危险人员守着,可到了后来,渐渐的,俞铮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为何安全部门的领导听信你的建议?”
“为什么你身上用来控制你行踪的赫卡忒颈环没有通电?”
“为什么……你的血液没有剧毒效果?偏偏只剩下了麻醉功能?”
后者眼里含笑,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还能为什么,我是上层派来监管你的卧底,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接近你啊。”
——————
俞铮出身于一个“造神计划”实验室,于正常成精的妖精不同,因为他是人造的,是贪婪,腐败,罪恶的产物,归根结底,它来源于人类的贪念。
后来好不容易逃离实验室又转身进入了安全部门的监控——狼窝。
至于祁肆,他半斤八两,同为实验室产物,不过他是由人类身体被强制注射改造,加入了雷公藤基因,他于俞铮过后产生,原本一直浸泡在化学药剂中,因不可控制因素被研究员强制剥夺了视力。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他朦朦胧胧地察觉到有人一直用低沉悦耳的嗓音在他耳边讲故事,讲他从未见过的所有美好。
结果,他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上那个磁性声音的主人第一眼,后者早就从实验室逃离。
真正相认后,祁肆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不是,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时候你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现在不应该是一个半百中年大叔吗?”
依旧保持着二十几岁容貌俞铮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毫不客气的回怼:“你能对我这样的半百大叔下手,你也挺重口味的。”
【热知识:钩吻与雷公藤皆在古代毒物排行榜前十之列】
钩吻成精-清冷矜贵美人-武力值爆表受X雷公藤成精-腹黑焉坏-茶香四溢深情攻
双强极限拉扯,看谁先毒死谁。
食用指南:
1.中间会多一些配角的剧情,如果不喜,跳过。
2.能上床,不会死。
3.两个狐狸玩聊斋,结果一个人造,一个叉烧,半斤八两。
本书又名《剧毒植物消消乐》,《看钩吻成精受如何与雷公藤成精攻以毒攻毒》
俞铮是受~【宝子们点点收藏呀~】
(内心OS:逻辑可能不太严谨,当成个沙雕小甜饼康就行~)
(悄咪咪补充,HE)
【作者精神状态堪忧,立志创飞所有人。】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爽文 轻松 中二
主角:俞铮,祁肆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论俩断肠草成精的人互攀比毒性
立意:自立自强,披荆斩棘
第01章 毒物登场
首发晋江文学城。
2024/8/7 英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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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砸下来时伴着阵阵雷鸣,从乌压压的云层中劈下来,似要撕裂时空般,力道十足。
这么个暴雨天气本不该外出,俞铮从后座上苏醒时,雨点没有一点要停歇的预兆,甚至还愈发变本加厉起来,砸下来的力度压弯了一些枯瘦枝叶的腰。
他没想过问行程的,可车窗外的雨未免太大了些,透过玻璃看窗外时,路两旁的树干扭曲不已,像是被水打湿的油彩画,滴水点上,晕荡开一圈又一圈,全是模糊朦胧的油彩墨水,更别提,这还是在临近傍晚的时刻。
唯一比较亮堂的,也只有几盏刚亮的路灯而已。
“这是要开往哪里?”
嗓音清冷透亮,是俞铮的声音。
司机师傅打着转盘转了个弯,俞铮随着车猛一侧弯的惯性,往里一撞。
还好后座是软垫。
“到了到了。”司机的大嗓门一听就不是盖的,险些压过油门关机声。
随后而来的急刹车又使得俞铮的身体猛地前倾,不过好在他掌心抵在前排的座位后垫稳住了,但这猛来的一倾另他头脑暂时发昏。
俞铮真的很想骂人。
哪怕司机拉开后排车门,朝他递过来一把雨伞。
从在城里上车,来到这里,俞铮坐了整整四个多小时的车,山路不比城里的路平坦,路过一些坑坑洼洼时,颠簸不已。
直到一脚踏出,溅起一圈水渍时,俞铮才终于有了实感。
迎门却正撞上两位守门的,身姿挺拔,机械设施一应俱全,腰间枪支上的刺刀闪着凌厉的光,俞铮有些好奇的张望了一下。
第一眼就被抓了包,守门人员只微微转了下头,朝向他,身板依旧挺直,一动不动,一看就训练有素的:“你来这里住请尽情放心,我们不仅有守卫人员,还有好几处在暗中保护的观察人员,给您带来家一般的温馨与安康。”
俞铮对这激扬的欢迎方式表示沉默,回头想问些别的时,送他来的那辆车,已经消失在雨幕中,车尾气都捞不着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也就这么住了进来。
——————
这么些天下来,总是有些来自安全局里的工作人员打着看望的旗号来看俞铮几眼,确认安全后,才肯放心离开。
一两个倒也还行,十个几十个一起来还真的有些吃不消。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闲的还是怎么的。
他没躺平几天,更闲得出屁的消息来了,上层那群老头们竟然要求他露脸直播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主意。
咱也不知道冒那么大的辛苦事将他拉来荒山老林直播的意义何在,这不是追着给“造神计划”实验室的那伙人送经验吗?
但领导的心思你别猜,因为紧接着屋里四周就被安装上了屏蔽信号设施,摄像机等直播运行设备还是通过有线网络延伸出去的,播一分钟连卡三下的那种。
不知道情况的直播间网友们还以为是照片大放送,刷了老半天的“啊啊啊啊啊,家人们谁懂啊?谁有直播间照片上的小哥哥联系方式啊?”,时刻关注着弹幕详情的工作人员看得想捂脸。
家人们,我也搞不懂,但咱家这是正经的现场直播啊。
过了十分钟,工作人员先是看不下去了,摁下通话键,一键拨通了安保队长的电话。
“队长,你真的确定实验室的那帮人会顺着直播热度找来,自投罗网吗?”
这个问题他憋在心里好久了,不是好奇,是怎么也不能把人家当成傻子来糊弄吧。
通讯器那边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你觉得俞铮长相如何?”
工作人员:???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帅得一批。”
安保队长一听便来劲了:“你凭什么认为帅得一批的某位吸引不来一点流量的?看见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没有?”
工作人员瞟了一眼数据:“看见了,二十三个。”
“二十三个怎么不能……等等!怎么才有二十三个?”
工作人员因为权利不够没敢说话打断,他其实很想说,那卡成马赛克的直播视频,光是二十三个观看人数都是全靠俞铮的颜值撑起的,就那二十三个里面,二十个都是闲得慌的网友在细数卡的次数。
实在不行,咱就别硬闯颜值主播这条赛道了,隔壁搞怪组也挺吃香的。
卡了有半个小时了,工作人员先是忍不了了,大声宣布一声“着火了”,就在剩余十个网友的亲眼目睹下,干脆利落地扒了电源。
俞铮对此没有一点抱怨,甚至还顺手鼓了两下掌,不过好奇心驱使他接着问了下去:“这就是你们上层花了三天,讨论出来的……”他斟酌了一下,“引蛇出洞的策略?”
工作人员砸吧半天,不太好意思纠正他其实是讨论了一星期。
如此惊世骇俗,抛头露面的钓鱼执法方式过于操/蛋,不太像有头脑的想出来的,所以……现在逃离安全部门还来得及吗?
眼睛一闭一睁,事情没过几天或许就会被世人所淡忘了。
只是,意想不到的是,“鱼”还真就送上了门。
夜半监控室里的报警器发出“滴滴”声时,一圈人是麻木的,他们先是面面相觑地望了对方一眼,在“这他么也行”的声音中,迅速按下了警戒按钮。
一排灯光从通往正门的道路两旁亮起,哪怕草丛的叶片挡了点细碎的强光,依旧把门口那排打得亮如白昼。
一小团身影在草坪上滚了一圈,被突然亮起的大灯照亮了身形,看着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整张脸暴露在光下时,人还是懵的。
大喇叭是此刻响的。
“后院里的那位,对!就是你!抱头蹲下,我方已经拉起一级警戒状态,你已经被包围了!”
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就是有点废人。
俞铮当天的觉还没睡个囫囵,第二天,另一位住客已经华丽丽地拉着行李箱,登堂入室了。
人在极其无语的状态下,总会莫名其妙地笑一笑。
俞铮还在向拎人进屋的工作人员确认情况:“这位跟我一起住的室友?”
肩膀上别着安全部门统一红褐色勋章的工作人员“昂”了一声,转头招呼人进来,开始摊手介绍:“这位是你的新室……刚给你分配的室友。”
高个俊朗的帅哥还礼貌地冲他打了个招呼,一派人畜无害的模样。
负责后勤工作的工作人员简直没眼看,一个月前,上层那边秘密派来一个人,说是身份保密,不过要在尽可能的情况下,配合他的行动。
结果这位爷刚来的第一天,随手翻了一页被安全部门重点标注的重点关照人员,文件夹甩在桌面上“啪嗒”一声响,半个屋子的人一齐转过了头。
“您是已经想到要住哪里了吗?”
祁肆扬了扬下巴,眼神示意翻看文件夹,提了要求:“我要跟他住在一起。”
众人手忙脚乱地打开一看,这翻的是哪门子住宅信息,分明是重点关注人员名单。
姓名:俞铮
原身植物:钩吻
属性:雌雄同体
好了,剩下的不必再看了。
打量过来的眼神很纯粹,纯粹到能一眼看透里面所蕴含的情绪——您是认真的吗?
几十双眼睛一齐望过来,活像在看猴。
祁肆只是笑:“这就奇了怪了,之前你们看我的资料时,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第一个冲上来看资料的人员发出了尖锐爆鸣声:“那能一样吗?你虽是雷公藤化身,但经过部门实验室的反复研究抵制,现在已经不具备任何毒素了,可另一位不一样啊——”
他缓口气道:“那位血液里是真含有剧毒啊。”
祁肆觉得他的担忧挺有意思的:“你觉得我会傻到闲来无事抱着人家的胳膊咬上一口吗?”
他没等到劈头盖脸的第二轮训斥,先发制人是极妙的。
“你们尽管安排入住,毒死了算我的。”
现在面对着本人,对于类似的疑问,祁肆也丝毫不怵:“没办法,谁让你是一堆信息资料当中最好看的呢,同居看着比较养眼。”
养眼能从住宅养到重点关注人员名单上,工作人员是服气的。
俞铮只浅浅打量了一眼,又接着问道:“买保险了吗?”
虽然他正脸对着工作人员,祁肆却总感觉他的问题的指向是对着自己的:“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就会中毒呢?”
“不太确定,”俞铮道,“但我一个人独居习惯了,我怕我忍不住。”
祁肆:???
第02章 同居
当今人类世界混迹着各种动植物成精的人群,简称妖精,以防动物伤人事件发生,动物王国自成一体,特与人类约法三章,不过还是有不少性情温和的动物呆在人类世界与其和睦相处。
至于植物妖精就自不必说,他们与动物相比较为弱势,哪怕成精以后有时也免不了被吃掉的命运。
不过人类相对于动物来讲就比较和善多了,人类总会给予植物妖精更多的呵护与关怀,所以植物妖精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乐意跟人类好好相处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我们的主角俞铮先生,他是由钩吻成精所化,其还有一个家喻户晓的别称——断肠草。
俞铮的人形模样长着一副绝佳的好皮囊,眉弓高,高挺的直鼻,眼窝深邃,桃花眼,花瓣唇,裸露在空气的皮肤细嫩白皙,是一副再标准不过的美人皮。
正如他的本体一样艳丽张扬,摄人心魄。
可真真应了那句,风姿绰约的美人皮下有颗淬毒的心。
俞铮不用淬毒,他的本体全株,其根、茎、叶、嫩芽均有剧毒,还包括它的花粉。
只要不抱着其人咬上一口,或者误喝俞铮的血液,根本不会出现中毒死亡的情况。
但人类世界的安全部门机构更是自打俞铮从总部那边过来时一刻也不敢松懈,毕竟俞铮的本体,钩吻,位于古代毒物前十之列,全员到场,防护服穿戴整齐划一,给足了俞铮排面。
当时距离他最近的工作人员也与他隔了整整一米距离,压根不敢跟他握手。
他想说,你们其实没必要这样,他是毒物之最,但还达不到与他共同呼吸在同一片空间之中的空气,一接触就能中毒的地步。
俞铮当时的心情,无语凝噎,是真的没眼看,感觉跟审查犯人似的,一左一右夹着他,在路人奇异的眼光中,被押上了车。
至于最后把他带到指定地点的司机,还是特意打了一剂抗毒血清的。
作为一个拥有剧毒毒素的植物化形人员,还是从所在的安全部门追查的违规研究,打造高危性实验品的造神实验室出逃的实验品,俞铮自打前几年自爆身份进入安全部门后,里面的领导对于他的关注完全是一个迷。
先是打着监管研究的名义将他关押上五年,在研究出相应抗毒血清后,才敢真正将人给放出来。
在打招呼送走俞铮后,安全部门的研究员们才敢小声议论着:“祁先生身体内蕴含的毒素都能完全清除,怎么这位就不行呢……”
当然也赋予不了他完全的自由,因为俞铮本人是这么跟他们的工作人员商量的:“你们最好来几个人来保护我,虽然话这么说有点过于圆满,但我的确是他们所研究创造出来的第一个剧毒植物成功化形,还不具备一点副作用的。”
于是安全部门也就随了他的愿,上层领导一听顿感事情严重,不可控性,也马上安排下人开始部署,更有了“守株待兔”的这样一出好戏。
毕竟没有哪一个人能受到了“好不容易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打击性。
正是因为本体特殊,安全部门亲自赠送俞铮一套豪华版小别墅,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以思想指导教育的名义将人关押。
防逃跑机制里三层外三层,工作人员还怕俞铮待的时间太长感到无聊,变着花样给别墅里送来一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俞铮不仅对此决定毫无反抗之意,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端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清高范儿。
毕竟哪个人能拒绝得了每天混吃等死,没事浇浇花,溜溜鸟,不用工作还享受着顶级生活待遇的日常?
就算是妖精也不能。
自由什么的不过是身外之物,哪有咸鱼生活来的潇洒惬意?
工作人员见此狠狠松了口气,对俞铮的防备松懈了些。
一晃三年,安全部门对俞铮中规中矩的行为表示相当满意,特许他在报备行程的情况下,允许其外出。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本想给俞铮请一个跆拳道教练来着,自从看见俞铮不带手套都能上场几拳打得教练节节败退后,歇了心思。
俞铮早在造神实验室里受够了非人折磨的特训,没道理在外面再接受一次,所以对于部门的提议,他是怎么也不可能顺从的。
不过在俞铮出门之前,工作人员顺嘴交代了一句:“记得戴好口罩。”
俞铮有些疑惑:“大夏天戴什么口罩?”
工作人员一脸正气:“你忘了,你可是造神实验室那群人们想要攥紧手里的香馍馍,怎么能如此掉以轻心?”
俞铮宁愿掉以轻心一点,可惜他被划定的可活动范围区域在以住宅为中心,半径百米区域之内,上次因为被摸到潜藏位置再搬离一次进入有些活人气息的市区后,他就挺想没事出去吹吹风的,只是这点距离,站在屋里顶层保护他的那群人一枪一个准,更没有什么看头所在,是真的纯吹风。
他是没了逛的心思了,就是另一位可自由活动的人却待家里一直缠着他。
还缠得得心应手,一副渣男做派,感觉像是部门那里派来监控他的卧底。
昨日一遭,祁肆老早收拾楼上的房间去睡了,好在上下两层楼里分别有一间洗手间,这才避免了意外碰面的尴尬。
只是共处一个屋檐下,有些事是怎么也躲不掉的,更是怕什么来什么。
等俞铮从厨房端出早餐,客厅里已经没人了,倒是楼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听起来是在收拾房间。
俞铮这边刚咬下一口包子,楼上有人探头下来:“老婆,帮忙收拾一下房间。”
祁肆这句“老婆”叫的不过是一时兴起,他之前有意无意也曾经点进俞铮的直播间看过,以他阅人无数的经历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人是真的漂亮。
当时就二十几个人在观看直播,居然还有心思去猜俞铮的本体是何物,也不知道是如何一眼看出是植物化身的。
可能是妖精本身所带了些美貌天赋在身上?
要知道真人可比视频照片上的视觉冲击力大了,就冲那腰,那身板,简直不要太勾人。
祁肆想,他多少也算是俞铮的颜粉,毕竟抛出美人的毒性不说,这副姿色艳绝的皮囊倒是深得他心。
这也是他能在资料里一眼挑出俞铮的原因所在,虽说还带着点目的性在里面,不过美好的事物能更好地促进加快进展不是吗?
俞铮听见了,只是置若罔闻,没有一点要搭理的心思,他慢条斯理地将嘴里的包子咽下,正欲再咬上一口。
楼上接着试探,声音更大了些:“老婆?”
俞铮将包子放下,总算愿意抬头看向楼上吊儿郎当倚在栏杆上的某人:“你在叫我?”
祁肆没想到会收获这么一句回答,眼角眯起,眼里似乎荡漾着细碎的光圈,显然是对清冷美人更感兴趣了:“不然?别墅里还有第二个人?”
俞铮说:“有,但不是人。”
“???”
眼见祁肆的神情有些疑惑,俞铮解释道:“是我两个月前买来的鹦鹉,名叫“老婆”。”
这大概是祁肆这么多年来头一遭被震撼的沉默寡言。
俞铮想了想,接着补充道:“它现在就养在你所处的房间隔壁,不过它很笨,我教了它很久都没学会几个汉语词汇发音。”
鹦鹉之所以被命名为老婆,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他刚把鹦鹉带回别墅不久,好吃好喝喂养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还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教鹦鹉说着各种词汇发音。
鹦鹉刚出生没多久,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只不过在俞铮苦口婆心教了这么久发音的前提下,愣是在一星期的言传身教下只学会了“早安”跟“晚安”。
不过倒是有次带着鹦鹉直播时,随机挑选一位幸运观众连麦,俞铮印象深刻,那个粉丝开口第一句就是“老婆好!”
于是,鹦鹉第一时间就学会了这个新奇的词汇,立马跟着叫了一句:“老婆!”
“……”
“老婆”可能在鹦鹉的鹉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从直播学会之后,每天一早,一见到俞铮都会叫上几句“老婆!老婆!老婆!”,简直像是定时打卡。
闹钟都没它叫的准时。
俞铮烦心的想要宰鸟,它之前学会“早安”“晚安”的时候叫的也没这么勤快。
“老婆”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祁肆的两声“老婆”,俞铮是几乎下意识的认为是在叫唤鹦鹉。
俞铮的神色诚恳,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撒谎,祁肆勉强接受事实,轻咳一声:“我叫的是你,帮一下忙?”
姓祁的这人好像天生带着魅惑感,这种感觉由由内而生的,就好像,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勾引诱惑他一样。
第03章 冷酷无情
直到如今,俞铮总有一种预感,祁肆或许并不是真的对他感兴趣,不论是开头莫名其妙的称呼,还是耐人寻味的互动,单纯只是为了膈应他而已。
就比如……现在。
俞铮连眼皮都懒得抬:“你没手没脚吗?”
他不过随便找个搪塞的理由,结果祁肆比谁都要较真,只见这人毫不留情的从整整六层台阶蹦跶下来,还好死不死刚好扭伤了脚踝。
祁肆从台阶下方捂着脚踝弯着腰,惨兮兮的抬头看向俞铮:“现在我脚动弹不得,一碰就疼,帮个忙?”
俞铮走近了些,提起他的裤腿看了一眼,不得不说祁肆崴的相当有技巧,别看外面肿胀了一圈,其实这人蹦跶的却一点不含糊,两三下蹦跶到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蛙成精。
更别提在俞铮转身的时候这人还扯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关键是扯衣角的是祁肆,可祁肆偏偏一副受了欺负委屈到不行的样子,再次使坏道:“别走,老婆,不是多严重的伤,留下来陪陪我。”
“……”
俞铮心说,你最好是残废截肢了。
撒娇卖萌在俞铮丝毫不起任何作用,他从一旁的桌子上顺了一双筷子,一筷子抽在祁肆紧捏着他衣角不撒手的,很快祁肆白皙的手背就多了两道崭新的红痕。
祁肆忙不迭撒开了手:“不过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凶啊?”
俞铮懒得理他,自顾自上了二楼。
很快,俞铮从二楼拎下来一只医疗箱,还顺带一只通体翠绿,唯有头顶跟尾巴尖有一点点的红色的鹦鹉。
鹦鹉本来站在俞铮肩上,看见陌生人也毫不怕生,它歪了歪脑袋,从俞铮肩上拍打着翅膀飞下来刚好落在祁肆面前,眨巴着探究的眼睛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俞铮顺手将医疗箱甩在祁肆怀里:“自己包扎。”
祁肆本想张口再征求些什么,俞铮却仿佛摸清他秉性似的先一步开口:“你是想要我亲自把你另一条腿也踹骨折吗?”
与在直播间那一副温润如玉,温文尔雅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面前的人用领酷无情形容再恰当不过。
言毕,俞铮又将矛头对准了他刚从楼上带下来的鹦鹉:“他一连叫了好几遍你的名字了,看起来他是真的很需要你,你乖乖的,陪着他别动。”
结果鹦鹉就像听懂了一般,对着俞铮叫了两声:“老婆!老婆!”
目睹全程的祁肆:“……”
鹦鹉就这么无情的被俞铮当做陪病人员遗弃在楼下。
俞铮没在楼上待多久,在浇花时没有听见熟悉的鸟叫声,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鹦鹉忘了投喂。
但是很奇怪,鹦鹉每次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总会飞到他面前,“老婆”“老婆”的叫得一声更比一声清脆高昂。
而直到现在,这只吃货鹦鹉依旧没有半点动静,这明显很不对劲。
他秉着一探究竟的心态准备来楼下看看。
于是,等他下楼就撞见了比较奇异的一副画面,画面中央,一人一鸟在相互瞪着彼此,互不相让。
两人之间夹着一盘娇艳欲滴的葡萄,光是看着,几乎就能想象出来这些圆滚滚的东西,在口腔里面完全炸裂开来后的汁水四溅,回味无穷。
当然,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在于祁肆将右手指尖摁在盘子边角,眼神无一不在提醒着,这是我的食物,岂是尔等可以随意肖想的?
而鹦鹉更是一只爪子搭在祁肆指尖所在正对面的盘子边角处,头颅高高挺起,不甘示弱,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两人不知道保持着这副剑拔弩张的场景互瞪了多久,以致于俞铮下楼都没人留意。
直到俞铮走到一人一鸟跟前,捏起一颗葡萄丢在嘴里。
鹦鹉陡然瞪大了眼睛,刚想将鸟喙对着来人伸向盘子的手上好好啄上一口,结果一看清来人就老老实实将脑袋缩了回去,刚才与祁肆互瞪护食的嚣张气焰转瞬即逝,委屈巴巴将脑袋放进主人的手心处,一连蹭了好几下。
像是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对母亲诉说着心里的委屈。
俞铮对鹦鹉这副主动蹭手求摸的模样感到稀奇,不自觉将目光放在本事件的另一位参与主角,祁肆先生的身上:“你打它了?”
祁肆对鹦鹉狐假虎威的形象嗤之以鼻:“要是真的打了它能完完整整活到现在?”
他说着,拿起盘子里的葡萄丢进了嘴里:“你家的鹦鹉性格挺稀奇的,护食的本能简直跟狗有的一拼。”
鹦鹉察觉出来祁肆在骂他,立马头也不回的飞落在祁肆面前,扑扇两下翅膀,昂首挺胸,蓄势待发。
“混蛋!”
“畜生!”
“猪狗不如!”
……
一连接着骂了整整六个不重样的词汇,骂完就走,光速一般飞向俞铮,稳稳落在主人肩上。
一片死寂。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大概是鹦鹉有生以来的高光时刻,它竟然能一口气说出六个完全不同的骂人词汇,这是俞铮养育它这么多天以来,头一遭发现它能在短短半分钟之内说出超过两个以上的词汇。
用俞铮的话说,就是出息。
不过出息的往往不止这么一位,还包括沙发上一脸惬意,不是狗胜似狗的那位。
别人可能发现不了,但俞铮喂养鹦鹉这么久,早就摸清了自家鹦鹉的秉性。
俞铮问的直截了当:“你抢它嘴里的食物了?”
这下都不用祁肆回答,鹦鹉盯着祁肆脚边垃圾桶里,开膛破肚的葡萄身上,浑身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惋惜。
葡萄流出的汁液还是亮晶晶,滑腻腻的,一看就是刚扔没多久。
也不知是不是有些人天生爱作妖,一会儿不作就浑身难受,甚至连只鸟嘴里的食物都不肯放过。
俞铮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关键当事人还倍感自豪,眼里的得意差点没溢出来。
俞铮不知道这人在跟鹦鹉较着什么劲:““老婆”才四个月大,你跟它有什么好斗的?”
祁肆闻言,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仿佛能把他盯化似的,突然就低声笑了起来。
祁肆不知道俞铮是怎么顶着一张“老婆”脸,称呼自己肩上的鹦鹉为“老婆”的。
俞铮倒是情绪稳定,至今都理解不了祁肆的笑点究竟在哪,直到面前人的神情终于平复下去,才开口问道:“笑够了?”
谁知祁肆目光再次触及他的一瞬间,这人又忍不住弯起嘴角,再一次笑出了声。
俞铮:“……”
没完没了了是吧?
俞铮眯眼:“你是不是觉得还剩一条腿可以站起来蹦跶,太过舒适,有点忘乎自我?”他说着还不忘活动两下手指关节,“咔哒”两声:“我不介意把你另一条腿也废了。”
真男人从不会在口头上占便宜,只会物理上强迫性消音。
祁肆的笑脸一下子就收了回去,据工作人员友情提示,俞铮是货真价实的跆拳道黑带,一掌能劈裂三块板砖的那种。
一旦动起手来,还只真不太好分得出孰强孰弱,但祁肆秉承着坚决不打打杀杀的原则,将以理服人上演到了极致。
作为一个伪装到极限的众人眼中实打实的花花公子,祁肆可以说是把执垮二字贯彻进了骨子里,也不知道打哪学来的手艺,不仅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相貌好,出手阔绰,重情重义,成功俘获一大群狂热小弟。
“大哥”长“大哥”短地叫着,可算是体验了一把提前出道的感觉,不过紧紧限于他经常活动的酒吧。
其实他挺不喜欢掺和进一些花花绿绿的扰人场所的,但架不住任务需要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有一大部门有着秘密交易的酒吧圣地总会在进去前搜刮一下来者的全身上下,以免混进带着公章的人员。
那些天里,祁肆以一己之力撂倒一个两百多斤胖子的情况下,还能再伸出一只胳膊活动一下。
近些天里,也不知道从哪里萌生出来的念头,祁肆冒出了点学武术防身的打算,但安全部门死活不让他报。
理由很简单,你打斗方面已经很可以了,再去训练是想眼睁睁逼死教练吗?
现在……
祁肆亲眼看见俞铮一手单拎起一只牛那么个重量的两只叠在一起的沙发后,突然有点不想面对现实。
挺好的,他最起码知道面前这人不是空谷幽兰,清新怡人,而是超级食人花,一口爆汁。
以后再也不用纠结明天早上该吃三明治还是包子油条了,能不能活过今天还不一定呢。
能活活,活不过就活埋。
反正总会落叶归根,生老病死,就当提前适应死后的生态环境了。
或许此时此刻,打好关系是个很好的选择。
祁肆认真思考好半晌,觉得拉进关系的第一步从更为亲人的称呼开始,斟酌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我以后该称呼你为什么?”
俞铮刚想怼上一句:“你叫我我就一定要理吗?”
祁肆小心试探:“阿铮?铮铮?俞俞?还是……”
俞铮听不下去:“随你。”
祁肆眼睛一亮,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黯淡下去:“可是我想叫你老婆,又怕喊错……”
“……”
“要不我叫你俞俞?挺亲切的称呼,有利于拉进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距离。”
“……”
祁肆见俞铮没有丝毫开口的打算,甚至脸色还愈发阴沉了几分,又立马改口:“要不……叫铮铮?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这下倒好,四周温度也一并降了下去。
事实证明,底线在祁肆那里很快就变得一文不值:“……阿铮?”
“……”
你是不知道“随你”这俩字的的意思是吧?俞铮还在绷着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因为“滚”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
俞铮心想,你这人能安安稳稳活的现在简直不科学。
怎么就没叫人拉进小胡同里,乱棍打死呢?
身上没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疤简直对不起祁肆这张嘴。
眼看祁肆还要开口,俞铮实在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瘸腿的骚包男人:“我觉得你的存在实属多余,地底就挺适合你的。你待在人世间八年时间肯定待腻了,去个新环境陶冶情操就挺不错。”
俞铮稍一跺脚,地面抖了三抖,连同祁肆将欲发出来的声音也一并抖了个清净。
“……”
世界总算是安静了。
左右不过一点小小的插曲,眼一睁一闭,过去就过去了,不过祁肆自打那天起就养成了个扰民的习惯,一有事就叫“阿铮。”
这是祁肆自发组织起的活动,以他以前的相处经验来看,只要称呼喊得勤,老婆早晚怀里抱。
刚开始俞铮就当没听到,半点想搭理的心思都没有,后来事情发展愈演愈烈,祁肆有事叫,没事叫得更欢。
跟叫魂似的,就算是魂也被他给生生叫醒了。
这跟家里进了一只蚊子有什么区别?
好消息:俞铮终于在百闲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
坏消息:离开席不远了。
将要张开的怀抱瞬间转变成了护头的防护。
祁肆在伤害将要落到身上的前一秒还想为自己争取点基本的人权:“你把我打死了,看以后谁在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大别墅里陪着你,陪你孤独终老。”
拳头还是落了下去,拳拳致命。
俞铮无情表示:“我随便从路边绑回来一个男人都比你安静,没有你,我能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长长久久。”
他想,祁肆跟蚊子还是有点区别的,毕竟蚊子能一掌拍死,祁肆可一章拍不死。
祁肆无奈妥协:“那你打轻点,万一不小心打出血了,我血液中含有剧毒……”
他随口一胡扯,也不知道另外一位究竟信不信得过。
却瞧见俞铮毫不在意地“啧”了一声:“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我的血液也含有剧毒。要不咱俩比比,看谁先毒死谁?”
“……”
别墅从来就没这么安静过。
祁肆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是假正经,俞铮却是真毒物。
第04章 对弈
门卫第二天根据俞铮的要求前来送餐时,摁了门铃,很快门里传来拖鞋踩在地面所发出的踢啦声,一个有着一张俊脸,顶着鸡窝头,双眼迷离的男人开的房门。
他的右脚脚踝随着脚步动作,从裤脚袒露出大半崭新的纱布,但步履依旧矫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祁肆。
祁肆接住门卫递来热气腾腾的早餐,没走几步,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俞铮没好气道:“阿铮明明在楼下,非要我一个二楼的残废来开门拿早餐。”
话没说完,祁肆说的“残废”二字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果不其然,下一秒俞铮的目光略过祁肆脚踝的纱布,开口嘲讽道:“脚踝好的挺快的,睡一觉起来就脚下生风,行动自如了。”
“……”
这话祁肆没法接,因为他就是装的,不过一大早刚醒没多久,大脑还没完全通网,身体反应先快一步,就这么露馅了。
时隔八个小时的残废,混吃等死生活宣告终结,家务重担终是落在他的肩上。
就比如……做饭。
不过祁肆这次并不是被逼迫的,他是心甘情愿。
要知先事如何,请看VCR。
紧跟门卫脚步而后赶来的是个摄影师。
他是俞铮众多颜粉中的一员,曾私底下联系俞铮,请求拍两张人物照片,在签下保密协议的前提下,摄影师通过外面的层层阻碍,终于还是来到偶像面前。
为此他特意穿着西装,头发打蜡,领结打得一丝不苟,对着镜子一遍遍排练着见面语,长相不差,经此一打扮,看起来像是职场里的商业精英。
上午的拍摄进程很顺利,就是另一位姓祁名肆的先生看向他的眼神阴测测的,比鬼都渗人。
就好像在看一个勾引他老婆的野男人。
祁肆拉近亲密值的第二步,要想方设法地将外来的一切无关骚扰者统统赶走。
尤其是摄影师中午提出要下厨帮忙做午饭的时候……
这次祁肆的眼神已经不足以用渗人来形容了,准确来说,是吃人。
站在一个猎人的角度,任何一个捕猎者都不希望自身所得的猎物被他人所觊觎。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摄影师面前,眼中透漏出警告:“你是客人,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待着,做饭这事不劳你费心。”
接着他的目光移向俞铮,暧昧缠绵:“阿铮,我去做饭吧。”
对祁肆表现置若罔闻大半上午的俞铮,在祁肆期待不已的眼神中开口说道:“不然呢?”
“……”
通过一上午的观察,摄影师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隐隐有些猜测,答案在此呼之欲出。
他打着圆场:“既然如此,就让这位先生来吧。我挺期待先生的厨艺的。”
在祁肆怒火中烧的眼神注视下,摄影师那是想笑都不敢笑,在心里憋着偷偷笑:“先生赶快去吧,再晚一会儿就赶不上饭点了。”
在厨房门前,祁肆突然转身看了一眼摄影师,神色重归平静:“你有什么忌口?”
“葱姜蒜,还有,最好不要加辣椒。”
祁肆若有所思,转身进了厨房。
所以,中午的午餐是火锅,麻辣牛油底料,不是鸳鸯锅,没有清汤。
摄影师捏紧筷子,看着锅里一层层翻涌上来的红油,内心悲痛万分,偏偏面前两人吃的一个比一个欢。
其中一人还抬头看他:“你不饿吗?”
“……”
摄影师犹豫半天,还是夹起一块牛肉片尝了一下,一块肉还没咽下去,咳得满脸通红,惊天动地,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
面前一只手递来一条干净毛巾,摄影师抓起毛巾,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谢谢,就见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盘油碟。
碟子里葱姜蒜堆得满满当当,尤其是顶端的蒜,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
“……”
摄影师无语凝噎,他这到底是招惹了一位什么样的活祖宗。
好不容面前端上来一口喝的了,结果是姜茶。
茶在嘴里含了不到三秒,就不出意外吐了出来,摄影师待在洗手间的洗漱台前好半天没缓过胃来。
意识到不对的他匆忙道别后溜之大吉,出门时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
祁肆满意的正欲再捞上一碗,俞铮一根筷子将他的手敲了回去:“好玩吗?”
祁肆装聋作哑:“什么?”
俞铮懒得与他周旋,站起身来,只当这人病情复犯:“记得收拾碗筷。”
毕竟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傻充愣的人。
但这种美妙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隔天那个摄影师又来了,他换上了休闲装,与他一同前来的是九十九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摄影师……现在该称呼为黎昕先生了,可能是上次的交手激起了来自于男人之间的胜负欲,他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局。
不过很不巧,开门的是祁肆,他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黎昕怀里的玫瑰花:“你来干什么?”
黎昕胸有成竹:“你们还不算交往关系吧?”
祁肆眼皮一跳:“所以?”
黎昕:“所以,你们现在不过算是正在同居的男性朋友关系,我有跟你公平竞技的权利。”
祁肆堵在门口,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一番,不屑一顾:“就凭你?”
接着补刀:“天下男人是死绝了吗?怎么说也该从我这个标准卷起来。”
黎昕也不甘示弱,他先是扫了眼祁肆敞开大半的胸口:“轻浮。”
紧接着细细打量着他的面容,叹息着摇摇头:“花心。”
祁肆现场撸了袖子,也不管能不能打过,先是撂了一句狠话:“有种咱们打一架,分个胜负?”
黎昕一点一点卷起袖口:“来就来,谁怕谁!”
岂料袖口刚卷一半,祁肆扭头就喊:“阿铮,打人了,快来救我!”
“……”
阴险奸诈,卑鄙无耻的小人!
最先敢到现场的是自称为保镖的武装人群,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一点喘息的空间也不给。
要不是随后赶来的俞铮救了他一命,好教他从铁桶般的束缚中脱离开来,就冲这架势,他免不了要被请进局子里喝茶。
黎昕经历艰难险阻成功登堂入室,祁肆的眼刀接踵而至,如果眼刀可以杀人,他早就被千刀戳成马蜂窝了。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黎昕的真身是只狐狸,他是名副其实的狐狸精,他现在这副皮囊不过是伪装,原先容貌下,狐狸该有的妩媚与妖娆统统不少,更何况身为一个合格的狐狸精,外形更是上乘。
祁肆觉得是时候该放大招了,他清清嗓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护的那么紧吗?”
狐狸精眨眨眼,一脸真诚:“因为你们是毒物化形。”
短暂的沉默。
祁肆诚心发问:“你就不怕被毒死吗?”
知道你还硬着头皮往前凑?
嫌自己的妖生过于平淡如水,非要来点性命之忧点缀生活?
黎昕满不在乎,甚至还万分骄傲的冲他白了一眼:“我是九尾狐,没听说九尾狐有九条命吗?给他一条也无妨。”
狐狸精说着,还伸出细嫩的指尖撩起头发:“没听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吗?值了!”
听的祁肆真想上前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一下,长长脑子。
黎昕刚刚换了一副容貌这件事对俞铮的冲击力挺大的,他不过拿了瓶饮料过来,结果家里又多了一位搔首弄姿的狐狸精。
祁肆在他眼里的形象跟狐狸精没差多少,如果不是原身对不上号,俞铮有权怀疑他就是狐狸精化身。
而真的狐狸精,正歪着脑袋深情款款的望着他。
俞铮放下饮料,丝毫不被美貌打动半分,对着陌生男人开口示意:“左转前行,慢走不送。”
黎昕软绵绵开口,一秒绿茶:“铮铮,是我。”
“……”
相当熟悉的声音,是黎昕没跑了。
这次俞铮没半分耐心,完全是用脚将人踹出去的,在祁肆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黎昕死死扒着门框不松手,还想凭借撒娇卖萌赢得一线生机:“铮铮,你就真的忍心吗?”
忍心吗?相当忍心,但凡心软一点,简直就是对黎昕茶艺飘香的不尊重。
俞铮眼神示意祁肆:“你压着门。”
祁肆浅笑着,光荣接下重担。
俞铮走时还不忘放下狠话:“家里有你一只“狐狸精”已经够了,压严实点,敢松手你就死定了。 ”
祁肆嘴上迎合着“遵命”,手下更是毫不留情,很快黎昕扒拉着门框的手指泛起青紫,但他还是咬着牙,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架势。
打破这一僵局的是俞铮三分钟后,从仓库里拎出来的斧子。
黎昕在片刻诡异的安静中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他忙不迭松开五指,房门“彭”的一声,完全严丝合缝的关上。
一门之隔,祁肆看着俞铮手里拎着的斧头,斧刃在灯光照射下闪着冷冽的寒光,他忍不住吞了好几次口水,当然不是因为饿。
祁肆提议:“这东西很是危险,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我来帮你放回去藏……摆好。”
俞铮捏紧斧柄:“是吗?”
“……”
“阿铮,家暴犯法。”
俞铮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差点没被气笑:“我不认为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05章 谁更毒
有时挨打就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就比如……现在。
顶着两个大包在委委屈屈扫地的祁肆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玻璃心,分崩离析,四散而飞,碎了三秒不到,在俞铮叫他的第一时间又重新拼凑完整,完美无瑕。
不过这次是由于意外,意外名叫黎昕,也就是刚刚被踹门赶走的狐狸精先生。
哪怕知晓这人来此的目的,祁肆还是打心眼里不服气的。
不是,凭什么啊?
一个平平无奇的外来者都能有相应的联系方式,他努力拉近关系的这些天算什么?
为爱发电吗?
等到祁肆放下劳动工具走到俞铮跟前,俞铮将手机屏幕展露在他面前。
手机上是俞铮跟黎昕两人的微信聊天界面,大致意思是最近本市发生一起雷公藤中毒案件,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期间,黎昕提醒最近俞铮多加防范。
祁肆这人跟雷公藤带着点关系在里面是无意间听来观望的工作人员提起的。
关于祁肆之前在他面前提起的身体血液带有剧毒的话,俞铮是信的,作为拥有同种心酸无奈历史的前辈,他对于祁肆的态度相对松懈了些。
于是,祁肆看完聊天记录,不出意料的怒了:“你什么时候加的他微信?我们相处这几天以来,你都没问我要求加一下微信。”
言外之意,这位微信昵称为“你的黎昕昕”,姓黎的这货凭什么?
再深入一点,咱们加一下微信吧。
很好,话题出乎意外的跑偏了。
俞铮对祁肆的态度很不解:“你就没有别的观后感吗?”
祁肆悟了,又对着聊天界面好一通指手画脚:“他,就姓黎的那位,是不是嫉妒我?”
俞铮差点没把手机屏幕怼他脸上:“你看见他给我推送的新闻,上面明晃晃‘雷公藤中毒’这几个大字没?”
祁肆丹凤眼一挑:“看见了,然后?抓到嫌疑人没有?”
“……”
祁肆似乎终于从一系列对话中品味出些端倪:“我这几天可没脱离过你的视线,要是能怀疑到我头上也是真行。”
俞铮心想,挺合理的推理,可惜你或多或少也会被警方列为重点观察对象,跟我分在一起就是个很有力的佐证。
另外,顺便一提,刚刚那个狐狸精就是打着照相的名义前来刺探军情的,要不然,哪个外来者能像他一样,怎么可能进来的如此顺利?
摄影师只是他的副业。
俞铮收回手机:“没事,最近你小心点。”
祁肆很感动:“没事,以后我出去就算是丢人也不会报你的名字。”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俞铮捞起手机一看。
最新消息:
你的黎昕昕:怎么样?
俞:我觉得他可以先去牢狱里待两天感受感受。
你的黎昕昕:???
你的黎昕昕:你盯紧点,我现在怀疑他有同伙。
你的黎昕昕:如有必要或者他作出任何威胁你安全的事,你干脆利落毒死他。
俞:你来保释我?
你的黎昕昕:放心,他要是不小心逝去了,我绝对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当你的第一目击证人,我会向警察表示是他先动的手,你不过是借着正当防卫的名义不小心把他弄死的。
俞铮打字问道:你猜我跟他的本体谁的毒性更大?
对面沉默半分钟,总算蹦出一条崭新的消息。
你的黎昕昕:我感觉……半斤八两?
你的黎昕昕:等等……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的本体是钩吻,跟雷公藤一样同属于断肠草……属于近亲……
你的黎昕昕:从现在开始,你也被正式列入重点观察对象之列。
他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俞铮却在同一时间,表情冷淡下来。
俞:从化形开始,我那哪一天不是活在你们的监控范围之内?
你的黎昕昕:那没办法,谁让你是钩吻化身,但凡换成别的无毒植物,也不至于……
你的黎昕昕:那个……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俞铮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思,拐角处的摄像头正对着这边,某一瞬间,俞铮想起之前在电视里见到的小白鼠。
他是真觉得有些讽刺,人们追求更为广阔深奥的天地,向往未知,却偏偏又把所探寻到的未知当成异类来想对待。
化形为人又如何,只要本体是毒物,哪怕行为性格再怎么向善,也打消不了人类对他们的疑虑,更甚者,会加重他们的怀疑。
祁肆不知是想的了什么,把围裙甩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摄像头的方向突然“啧”了一声。
这声“啧”把俞铮唤回了神,身旁的沙发一沉,祁肆坐过了来。
这是祁肆又想出来的一招,靠同病相怜拉近乎,虽然同病不同源,相怜不相近。
只是这一次装得倒是滴水不漏。
祁肆并没有展现一如既往的骚包姿态,居然还挺认真的思考一下过往事例,以便博取同情:“大概是一星期前吧,我中途溜去酒吧的途中感觉胳膊刺痛了一下,应该是被人用针管什么的扎了一下。”
俞铮的第一反应:“你怎么确定就是针管等什么尖锐的利器?”
祁肆:“当时刚从厕所出来,身侧撞上了一个人,我感觉到刺痛时,刚好借着灯光看见他手心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闪了一下,再想追上去时已经晚了。”
俞铮听的认真,并对此行程欣然评价:“这就是你所谓……逃跑的代价?”
祁肆思考的时候,丹凤眼总会眯起,唇畔绷成一条线,就连眉毛也皱的一丝不苟:“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再怎么溜也不会距离眼线太远。”
俞铮:“我听说你经常被请进警局做笔录。”
祁肆:“不多不少,迄今为止刚好二十八次。”
俞铮点点头:“看来是逃出经验来了。”
“……”
祁肆无所谓的一耸肩:“这次估计是第二十九次。”
俞铮看着他,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你听说过克隆人吗?”
祁肆虽说在人间待了八年,但依旧对一些从没怎么接触过的词汇表示新奇:“哦,之前有幸听那什么研究人员提过一嘴,挺有意思的一项研究。”
俞铮一瞬间表情变得格外凝重:“我也曾经被扎到过。”
他回忆道:“他假扮成门卫来敲门送外卖,我接东西的时候手指被刺痛过。”
祁肆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胳膊折叠枕在头下:“防不胜防不是吗?克隆研究,其实也就是个体克隆生产出类似我们这些毒物化形植物基因一样的克隆人,拥有跟我们同样的毒性,血液,不过比我们要乖巧听话多了。”
最后总结:“不过植物终究是植物,我们的细胞再怎么变也成不了人类。”
的确,植物成为不了人类,但可以把带有剧毒的基因序列注入到受精卵细胞,一步步长大成人,观察剧毒基因是否成功表达。
俞铮挺好奇这种克隆人到底会不会研究成功,又或者说,新人类。
他们拥有着人类的身躯,却有着不同于人类的身体构造跟能力。
正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祁肆不知想到什么事情,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对着口型,笑得肆意:“新型‘植物人’。”
由剧毒植物出发研究生成的新人类,可不就是“植物人”吗?完全没毛病。
恰在此时 ,手机铃声响起:玉帝哥哥,该开直播了。
还加了专属bgm配乐,简直……
一连三次,终于在俞铮拿起摁下的瞬间掐了声音。
“……”
手机“叮咚”一声,弹出一条新消息。
你的黎昕昕:surprise!
俞铮沉默打字:如果我是你,我已经想好今晚埋哪里了。
你的黎昕昕:???
屏幕那头,黎昕本人……狐一头雾水,他不过就是想分享一下上一个案件的进一步进展,取得的巨大突破,怎么就招惹这位祖宗了?
俞铮从聊天框中抬眼望着身旁沙发上的某位,打算听听当事人的感受。
祁肆卡了半天,终于卡出一句:“口味挺独特哈……”
就是这一句,俞铮差点没把手机捏爆,头上隐隐多出几条黑线:“这不是我设置的……是工作人员……”
祁肆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经常看的一只粉嫩嫩的,会说话,跳舞,哼唧起来震耳欲聋的猪也不是拿不出手。”
“……”
俞铮心说,请不要把我的品味跟你混为一谈,我们本质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强扭的瓜不甜,强行拼凑出来的爱情也一样是没有结果的。
祁肆:“不开始直播营业吗?”
俞铮白了他一眼:“你觉得动一下能卡三四下的,甚至能直接卡下播的玩意儿当真能用?”
祁肆却打起了别的心思:“要不你可以尝试一下……”
他说到此处还好死不死卡了个壳,在俞铮存疑的眼神中缓缓开口:“直播睡觉?”
“……”
挺美好的想法,下次别想了。
俞铮有点口渴,站起身来去冰箱拿了瓶牛奶,犹豫再三,还是给祁肆顺手带了一瓶,转过身时,恰好祁肆慢悠悠开口道:“反正你经常直播期间也一动不动,更不爱开口说话,还不如睡觉呢。”
这下俞铮没有丝毫犹豫,本来就快要递到祁肆手边的牛奶被毫不犹豫扔进了垃圾桶。
祁肆:“……”
俞铮编了个像样的理由,一脸平静道:“过期了。”
祁肆很想说,这冰箱里的牛奶包括饮料是我刚放上去不久的,它过没过期我能不知道吗?
但眼下,他伸出手将垃圾桶往桌底下使劲推了推,直到他估摸着,从俞铮那个方位看不见垃圾桶了才肯罢休。
俞铮喝了一口牛奶,突然开口问道:“我‘老婆’呢?”
祁肆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差点没手一滑,直接摔在地上:“谁?”
他差一点脱口问出“你居然背着我有了别的老婆”这句话,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俞铮问的是鹦鹉。
想明白后,祁肆恨的牙痒痒,想把这鹦鹉绑起来直接扔锅了炖了。
毕竟他跟俞铮相处这么些天,还不及这只鹦鹉万分之一的待遇。
俗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起来伤害加倍。
第06章 调查
鹦鹉兄挺好的,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说到此,祁肆就纳闷了,明明是一只再标准不过的公鹦鹉,俞铮是怎么想到以“老婆”想称的。
恰好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非常适合……遛鹦鹉。
当然,活动范围仅限于整个院子。
鹦鹉的脚上被绑上一条细细的链子,另一头被祁肆牵着,人在前面走着,鹦鹉在后面边飞边蹦。
跟遛狗似的。
鹦鹉在此期间逮到机会就拼命往窗户边飞,试图扇动翅膀引起里面人的注意,很可惜,徒劳无功。
最后可能是想开了,它不再挣扎,也不止从哪里叼来的纸壳子垫在身下,两爪死命抓着壳子边角,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纸壳子上,任其拖拽,视死如归。
那一下午绝对可以列入鹦鹉鹉生的黑暗时刻,祁肆可能是有预感,特意在百闲之中回头看了一眼。
他蹲下身,在鹦鹉生无可恋的眼神中,一个弹指将鹦鹉身下的纸壳子弹出去不远。
说是不远,但依旧是绑有链条的鹦鹉达不到的距离。
当时纸壳子被弹飞的时候鹦鹉的眼睛瞪的老大了,关键是罪魁祸首还笑得一脸得意,气得鹦鹉想跳起来啄他。
当然,他也这么做了,祁肆早有预料,毫不费力的扼住它的咽喉,还用拇指指肚对着它的脖颈摩挲几个,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吓得鹦鹉差点见它太奶。
祁肆却不动了,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将鹦鹉从头打量到尾,突然松开了手:“他真的挺喜欢养这些能动的小玩意儿。”
鹦鹉在他松开手的刹那,挣开侄梧一下子飞到半空,说什么也不肯下来,此时此刻它只想骂人,如果可以的话。
它很想给这个混账玩意儿来上一句,我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不对,拿他跟狗比都是对狗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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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要搬离原本的住处之前,安全部门总算干了一件人事,说是要带他们一起感受一下海边的大好风光,他们一进了车门,踩上油门就走,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青春没有售价,一脚油门直达拉萨。
时速一百千米,玩的就是速度与激情。
最要命的是旁边还附赠一个讲解员,来向他们普及新的住址环境与艺术文化内涵,甚至还能无缝衔接英文,手机百度都没她讲解的全面。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个百度就是她。
讲解员正讲到激动之处,手舞足蹈,热情澎湃,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忍不住向身旁这俩人发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比较感慨万千的?”
车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司机听不下去,此时正值红灯,他好奇的探头往后看,差点没捂脸尴尬:“小李啊。”
小李推了推上面镶嵌着比作业本都厚的镜片的眼框:“有事?您讲。”
司机将嘴往两人这边努了努,双眼满是同情:“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俩人根本没听?”
司机话音刚落,俞铮拿下耳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快绿灯了。”
祁肆也打着盹从后座坐起身来:“到地方了?”
“……”
小李的眼镜框一推再推:“你们就不好奇吗?就这么突然被迫搬离原先的住处。”
祁肆的眼皮又一次沉了下去,声音里带着鼻音,几乎是凭借着意识出声:“刚来的?”
小李“嗯”了一声,并表示:“我刚刚哪里说的不对吗?”
祁肆心想,我又没听进去半个字,我怎么知道。
倒是俞铮在一旁补充道:“是有人在原先的别墅安装了炸弹吧?”
小李:???
不是,大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俞铮当然清楚他在说什么,院里亮如白昼的探照灯透过晃了他一脸,再加上喇叭干扰声过于响亮,一夜未眠。
他忆起往事,淡淡道:“那人挺厉害,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定时炸弹安装在我卧室床底,就是那炸弹的‘嘀嗒’计时声挺响的,很是影响睡眠,如果能改成无声的就更好了。”
“……”
小李嘴巴大的估计能塞进去半只鹅:“那您……”
俞铮:“我?还好,我亲自看着他装的。”
“???”小李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啊?”
俞铮回忆道:“那时我就在床上躺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先是下了迷药,后来就大摇大摆的将定时炸弹装在我的床底。”
小李还没开口,司机倒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没被迷晕呢?”
祁肆懒洋洋应和道:“可能因为我们本身含有剧毒?负负得正?”
他这一句不着调的话倒是把司机给噎住了,小李厚重的眼镜片却怎么也遮不住她眼睛里闪烁出的点点星光:“您为什么不跑?难道……”
一车子的人等着她下文,小李的眼睛仿佛藏着光:“难道您会超能力?静止时间?”
“……”
问:如何打败具有奇思妙想想法的姑娘?
答:用魔法打败魔法。
于是,俞老师小课堂开课了。
俞铮发问:“你看见他打我了吗?”
“……没。”
“你看见他贪图我的美色,对我上下其手了?”
“……也没。”
小李的眼神异常坚定:“可他对您的人身安全造成一定的威胁……”
俞铮打断她:“也不算,他把定时炸弹设置成三天后才能爆炸,给我留足了充分的逃跑时间。”
“……”
这话让我怎么接?
司机顿了一会儿:“这……挺善良的……黑衣人……”
挺善良的黑衣人正在审讯室里被审话。
审讯员是个有一身腱子肉的大叔,说话间就透露着一股子浑厚的气势:“说,你三更半夜不去睡觉,没事跑到别人家别墅的花园里干什么?”
对面是个看上去还不到十六岁的男孩,圆滚滚的杏眼,五官很是精致出挑,像是从豪宅大院里精心浇灌养出来的娇花少爷,脸颊白嫩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掐出水来。
不过此时此刻,男生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头立马就低了下去,胳膊抱在胸前,身子随着说话声音一抖一抖的,看出来是被吓坏了。
审讯员压根不吃他这一套,一拳砸在桌子上,连带着地板一起抖动:“别装,你这人犯人我见多了,就是爱演戏,演艺圈少了你这颗苗子可真是可惜。”
肉眼可见,男孩抖得更厉害了,像是风浪中的一叶孤舟,无依无靠,随波逐流。
这下子,就连监控下的众人也看不下去,对着对讲机道:“老王你小声点,说话温柔点,看人家孩子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在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男孩抬起眼,碎发下,对审讯员挑衅一笑,又迅速将头埋了下去。
老王:……
老王又是“哐”的一砸桌子:“你们是不是瞎?他在嘲讽我们呢,你们看不见?”
吼完对讲机那边,老王对着男孩又是一通吼:“还有你!装什么装!”
椅子摔在地板上的声音很是清脆,男孩踉踉跄跄的起身,就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跟个鹌鹑似的,看着实在是可怜。
老王是个急性子,脾气又格外暴躁,他正打算快步走到角落处将这臭小子提溜起来,将他的脸正怼着摄像头,让监控室那边的人好好看着这小子是怎样一副嘴脸。
手还没落下去,中途叫人给截胡了,黎昕将他的胳膊死死固定在半空中,眼睛直视着他的:“你别忘了,上一次。”
那双眼睛很是锐利,像是鹰在审视,黎昕一字一顿道:“白、黎。”
老王听见名字正困惑着,突然瞧见黎昕冲他眨了一下右眼,一秒入戏。
这个名字落下去的瞬间,老王好像泄去全身的力气,就连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你别拿她压我。”
黎昕的手指握的更紧了些,眼眶泛红:“可你也担一部分责任不是吗?王阳历,你明明知道她有抑郁症,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王阳历胳膊上的力道卸了下去,那颗高昂的头颅终究还是低了下去,声音很小,就像蚊子的呢喃:“对不起。”
黎昕送了手,眼眶中的红色却愈发鲜艳:“你应该不想这个孩子成为白黎那个样子吧……不对,是我不想,所以,我请你住手。”
王明历深深看着他,好像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拳头最终还是完全松懈下去,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叫出一个另黎昕始料未及的名字:“昕昕,我是你亲舅舅,你表妹的事……我以后再跟你好好谈好吗?”
黎昕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眼里的酸涩更甚:“你让我怎么信你?连一个亲女儿都敢打的人,你敢让我怎么信你?”
黎昕转身将男孩护在怀里,手掌放在他背后轻轻安抚着,他没有抬头,语气里的嘲讽却不减半分:“这样的场景熟悉吗?当年阿黎也是这样,你这个做父亲的有为她考虑半分吗?”
王明历迫切的想伸出手抓住什么,可他到底是什么也没有抓住,他想,他真是糟糕啊,没有做成一个好父亲,也没能做成一个好舅舅。
明明距离门口不过几米,他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如此姿态,就好比一个背井离乡的漂流老人。
走到荒无人烟,孑然一身,到头来,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窗外无论是灯火通明还是大雨滂沱,都不会再有人端着一杯热茶,从桌角边慢悠悠的走过来,甜甜的叫上他一声“父亲”。
第07章 危机
俞铮被以目击证人为由请到审讯室时,本人内心是在考虑着如何不漏痕迹的拒绝的。
虽然他是真的看见了罪犯,但由于蒙面的缘故,一时之间更是难以辨认。
前来跟着凑数的祁肆在等候室里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侦查员接着问了俞铮几个有关罪犯的问题,毫无疑问,没有半点进展,侦查员见俞铮的态度实在是敷衍,一时之间摸不准这人的真正意图。
间谍是不可能的,就是那被抓来的孩子看着实在是太小了,不像是凭借着一己之力翻进墙来的,侦查员们一致认为他有同伙。
虽然将怀疑的目光放在被保护的人身上有点扯犊子,但他们却不愿放弃一丝一毫的线索。
只是俞铮的全部行径几乎都在监控之下,一查便知,他完全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侦查员看到结果依旧不死心:“等候室那位呢?问过了吗?”
其余几个在附近看的人员一脸见鬼地望着他。
这是已经打算疾病乱投医了吗?把怀疑的爪子都伸到自己人身上了。
安全部门的工作人员将电脑上的数据转向给他看。
说句实话,为了以防万一,身为帝国危险人物最高等级,帝国当然会施以最高礼仪——赫卡忒颈环。
赫卡忒是地狱的代名词,她身为夜之女神,一手缔造了这个邪恶罪孽的国度。
而赫卡忒颈环则是对一些穷凶极欲的罪犯以及危险指数极高的人物量身定做的预防罪犯工具。
人类在兴奋之际会刺激多巴胺的分泌,血液循环加快,妖精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但由于进化化形,在身体构造上也称得上是半个人类。
赫卡忒颈环会通过检测佩戴之人的心跳频率等一系列各项身体数据指标来判断是否达到犯罪标准,从而先一步实施高伏特电击惩罚。
当然,如有必要,它也能发射出麻痹针剂来使人丧失行动能力,方便抓捕。
不过该颈环目前为止正在实验阶段,准确来说,是加强版。
所以它需要一些实验对象来检验其功能功效,而祁肆很不巧,正是那个倒霉蛋。
虽然他是为了更好地逼近深入调查而要求工作人员给他佩戴上的,高压电流比正常的要小上很多,但不论从外观还是实际作用,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为了不引人注目,赫卡忒颈环加强版特意设置成链条形状,顶端还垂坠着一颗红褐色的水晶石,除了里面附赠个非安全部门部长,市长,监狱狱长三个人指纹加在一起才能完全破解的程序之外,基本跟普通的链条项链没什么区别。
如果犯人尝试扯掉项链挣脱束缚,其颈环也会散发电流予与警告。
作为危险人物中的一员,俞铮也佩戴着这么丑不拉几的玩意儿,不过他佩戴着的是普通版,在谈判成功的情况下,赫卡忒颈环被生生缩小了一圈,改成手环佩戴在他身上。
至于为什么要将这东西改成手环,可能是俞大祖宗觉得将这么个玩意儿佩戴在脖颈上跟遛猫似的,所以俞铮坚决不从。
很显然,有关祁肆检测的各项指标都正常,这就排除了很大一部分嫌疑。
至于那一小部分,咳咳咳……这要问祁肆自己。
毕竟这人也曾经有列宗在案的逃跑记录,虽说是为了执行任务,但未免也过于明目张胆了些,在眼不红心不跳,甚至在赫卡忒颈环都检测不到任何异样的情况下成功出逃。
毕竟没干过坏事的人从不心虚。
这让侦查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警惕,以防遇到有心之人的恶意窥探。
只是祁肆这吊儿郎当的模样,侦查员看着都想先吐出一口老血来。
操心的蛋/疼。
作为老常客,虽说是己方阵营的不假,但该走的流程可是一样不带少的,祁肆已经可以做到自觉走顺序流程了,他刚打开审讯室的房门,里面出来的审讯员一脸铁青的将人推了出去。
祁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给人上演一次平地摔,他指尖抵着鼻梁,跟审讯员一同出来的是俞铮,一样脸色好不到哪里去,祁肆发觉四周……不,可以说是整个局子都弥漫着一股子硝烟气息,试探着问道:“怎么了这是?”
他这不问还好,这么一问,硝烟中隐约有着火星子在蠢蠢欲动。
俞铮的脸色有些发白,就连手背上的青筋也忍不住绷起,说不上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旁的什么。
还是一个好说话的女侦查员搭肩上来,开口就是:“哟,小兄弟,看心疼了?那是你对象吧?”
祁肆被突如其来的“对象”之锅砸的眼冒金星,反应过来急忙撇清关系:“不是,这位女士,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们现在正处在同居男性朋友关系。”
他回答的太过正经,女侦查员笑着一拳锤了上去:“你们这种小情侣我可见多了,不过是该心疼一下哈。你对象刚刚不小心遭受了一下下的电击折磨。”
“……”祁肆迎上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俞铮的右手在小幅度的颤抖,就戴着手环的那只,额角有冷汗滚来,汗滴只大不小,可以想象到这人刚刚到底是经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他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你们这是干什么?严刑逼供?”
女侦查员在他发火的瞬间立马跟他隔开老远:“冷静点,兄弟,虽说必要情况下我们会以电击的形式逼供出事情真相,但这次还真跟我们没关系。”
说着,她冲着天竖起了三根手指,补充下文:“我发誓这次是你对象先动的手。”
祁肆的目光将信将疑的移向身旁的人身上:“真的假的?”
好孩子,还知道向正主求问真实状况。
也亏俞铮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还能吐字清晰:“嗯,以前没试过强行挣脱会怎样,莫名想试一下。”
“……”
祁肆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报警:“俞……祖宗,采访你一下,作死的感觉好玩吗?”
俞铮毫不客气的回怼:“怎么?你也想亲身体验一下?”
作死这种事,看别人作跟自己作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祁肆很乐意做前者。
后面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一个威严粗壮的声音刚好盖过他们的谈话:“白黎,过来一趟,来活了!”
“白黎”这个名字出来的瞬间,祁煜一时嘴快:“诈尸了?”
虽说他没能亲眼目睹这人刚刚被亲爹跟亲表哥宣布壮烈牺牲的现实状况,但这位白黎姑娘可是在他旁边一板一眼,津津乐道的向他叙述前不久审讯室发生的悲壮故事。
祁肆当时还对这位姓白名黎的姑娘感到惋惜,想着询问人家死因是对其隐私的不尊重,就没怎么过问,现状就……挺好的。
白黎扭过头冲他甜甜一笑:“放心,我要是诈尸,你就是第一个被感染者。”
随后出来的黎昕两三下走到白黎跟前,一只胳膊顺手搭在她肩上,冲着她自豪的一挑眉毛:“怎么样?演的不错吧?是不是演出一种悲痛欲绝,死了亲表妹的既视感?”
白黎笑得相当和善,还十分有礼貌的一拳抡了上去:“你还挺骄傲?结果呢?不仅没获取嫌疑犯的半分信任,还被人一掌劈晕打破防线,成功逃离。”
白黎说着,又是重重的一拳:“你对得起你表妹我的在天之灵吗?”
黎昕这下是真的怂了:“我哪知道他为了让我放松警惕,还特意装出一副乖巧讨好的模样,结果只是为了顺走我口袋里打开手铐的钥匙,看着挺乖一小孩,怎么就……”
白黎气的瞪眼:“你还有脸说?愣着干嘛,查找线索啊!”
黎昕缩得跟个鹌鹑似的,压根不敢向白黎交代那个小孩身手敏捷,成功无死角躲过摄像头的监察范围,另外根据他不小心留下来的指纹对比,发现数据库里压根没有他这号人物,查无可查。
好不容易抓捕而来的一条大鱼,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搁谁谁受得了?
所以黎昕被摁在办公桌前,强行加了一夜班。
智能机器人实时监控,偷不得一点懒。
凌晨两点半,黎昕总算琢磨出什么不对的地方:“不对啊?他一个小孩,目测身高撑死不过一米三,打哪来那么大的臂力?”
他回想起当时,男孩琥珀色的瞳孔很是好看,睫毛轻颤,缓缓抖落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很是能激起人保护欲的一张脸,手掌处的力度却完完全全与他的长相背道而驰。
甚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他的后颈直到现在依旧在隐隐作痛,以他昏迷前手腕与脖颈处传来狠辣的力道,那绝对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有是力气。
就好像他身体拥有“怪力”异能一样。
思及此,他的脑海中不自觉蹦出一个词来——“611案”。
案件发生在八年之前,六月十一日,不过它以这串数字命名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件案件发生在孤儿院门牌号标注着“611”的房间内。
黎昕是六年前上任的,虽然他没能亲眼目睹此案,但在前辈的讲述中也能隐约窥见一点此案的雏形。
据说“611案”现场异常惨烈,谁也没想到一个极具盛名,容纳包容了七百多个孤儿的孤儿院能有一间存放陈列着各种婴儿胚胎,以及其他形形色色动植物,还包括异形怪物的器皿。
之所以称之为异形怪物,是因为那些东西压根不能用人类来相称,妖精也不能。
泡着化学试剂的器皿中,有些东西有着老虎的头颅,头部以下人类健硕的肌肉,胸膛布满墨绿色的鳞片,泛着麟麟光泽,看上去锋利极了,腰部后面连接着一大截长长的鱼尾。
还有一些形状可怖的怪物,它们之中有些有着八条胳膊,羚羊的角,四对眼睛……
每个异形怪物的器皿玻璃前都以“F”字母开头标明序列排号,整整齐齐,一字排开。
第08章 611
而另一边浸泡着与平常婴幼儿胚胎的躯体无一不在上面标着“T”,摆放器皿的走廊很长,一眼望不到边。
再往里走能隐约可见实验室的整体情形,大片不知名的机械,存储着各色药剂的瓶瓶罐罐,不过现在早已是七零八碎,面目全非,还有一大堆记录各项实验研究的数据表格。
说实在的,这些个玩意儿零零散散,实在找不到什么真正有用的数据内容,否则那些科研人员也不会果断放弃这么大一个实验室,一走了之,逃之夭夭。
而连通着实验室的一面墙壁有一道暗门,如果不是从暗门那边传来低哑的嘶吼声和铁质的链条撞击在铁笼上发出的“乒乓”声,一下没一下撞击着前来勘测的侦查员的耳膜,几乎任谁也想不到这所谓的墙面后面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程序员打开电脑,插上优盘,程序数据一通扫描,指尖飞快,噼里啪啦一顿操作,打开暗门稍费时间,说是稍费,其实左右加起来也不过短短四分钟。
直到暗门打开,等里面的事物完全暴露在敞亮灯光下,侦查员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哪怕有着多年与残酷血案打交道的经历也抵不过此刻的心惊。
暗门里林林总总,大抵有十几个能塞进两三个成年人身形的笼子,里面锁满了大大小小的异形怪物,它们都被用特殊材质铸就的锁链扣住双手双脚,死死困在笼底。
其中有个怪物可能是饿久了,闻着味儿清醒过来,双眼在不算明亮的暗室内散发出幽幽暗光,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人群露出里面长长的尖锐獠牙,唾液顺着唇角滑落,没入长着棕褐色长长绒毛的手臂上。
像极了猩猩的毛发,厚重滑腻,毕竟他也拥有一对跟猩猩一样宽厚的手掌,约莫六寸多长,几乎是一巴掌就能呼死人的那种。
他的剧烈挣扎抵抗使得铁链叮咚作响,这样的动静成功将其他实验体一并震醒,他们睁大眼睛,齐齐朝门外看了过去。
几十双贪婪垂涎的眼睛一并忘了过来,整个场面看上去相当惊悸,侦查员们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仿佛沉浸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海草绕着身躯紧紧缠绕,挣脱不得,体温随着身躯一起沉寂下去,毙溺与此,无法解脱也动弹不得。
这样大眼瞪小眼,清冷肃杀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侦查员耳畔的对讲机“沙沙”了两下,一向沉稳男声中带着些许慌乱与不安:“别搜查了!看看有没有未被带到安全地带的孩子,在三分钟之内抓紧时间撤离现场!”
“快!距离炸弹爆炸还有三分钟,抓紧时间!”
侦查员心下一惊,忙不迭追问:“怎么回事?炸弹不是在十分钟之前就已经被全部拆除完毕了吗?”
男声道:“起初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当我们认真仔细排查完每一个炸弹后,我们发现勘察器依旧在响,根据搜寻结果显示,显存炸弹紧贴着热源……不!它就在热源内部!正密集分布在你们四周!”
只有活人的体温在排查下才会显示热源,这也就意味着……
侦查员悚然瞪大了眼睛,连同排查人员一起,不约而同想到了炸弹掩埋的位置——怪物的体内。
恰在此刻,标着“T”字母开头大写序号为TA01的序号器皿中,一个身上插满细细密密管子的身躯瞬间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他不似婴幼儿,完完全全是一个有着健硕肌肉线条的成年男子模样,甚至还有外面堆积成山的器皿隔开,单独一间房屋,其位置方位极其刁钻隐秘,就藏在611房门第一个地板底下,脚步踏上去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实体,只是地板花纹要比其他地板要复杂,线条穿插次数多,一眼望上去,像是什么特殊的符文仪式。
而侦查员极其其他勘察人员一进来就立马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实验体吸引了视线,也难怪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到地板的异样。
时间剩下两分钟,六层楼梯,电梯坏的不能再彻底了,他们抓紧时间用机械器材破开窗户,钩爪抓住窗户边角比较牢靠的位置,顺着绳索一路往下。
绳索落地的瞬间,有个小年轻转过脸来面对上司:“咱们要不顺便带一个实验品走?”
迎接他的是上司劈头盖脸的怒骂声:“你以为盛放着实验体的器皿是由什么制成?光是聚碳酸酯就有整整八层!子弹都打不穿!还有暗门里的怪物,你抱走一个试试?”
小年轻的脑海中自动对应播放相应片段,画面转播到暗门时彻底死机短路,他怯生生道:“那……还是算了吧……”
而另一边,男人已经将器皿从里面整个破开,眼底像是盛满了星辰大海,是一片静谧的蓝色,看着沉寂极了。
不似常人的弹跳力,他不过轻轻一跃,胳膊撞开地板成功跳上地面,房门上面大刺刺的“611”字眼映入瞳孔。
而侦查员他们刚刚抵达地面,大楼轰隆一声,整个六楼窗户齐齐碎裂,冲天大火卷着滚滚浓烟席卷而出,火蛇蔓延疯狂舔舐着每一处边边角角。
侦查员望着头顶的烟熏火燎,热浪滚滚,忍不住对着墙面唾了一口唾沫,怒从心起:“他们是认准了要将这些试验品一起埋进坟墓里,不得让世人窥见半分。”
站在他身后的长官靠着车门,指尖夹着一截烧了五分之一的香烟,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可能是因为经常吸烟的缘故,他的声音又低又哑,隐隐还有些许咳嗽:“线索断了,先联系消防大队灭火再进行下一步侦查追踪……”
此事一晃八年过去,侦查结果不了了之,几乎摸索不着任何的蛛丝马迹,不过孤儿院附近倒是随之出现了各种传闻。
传唱度最高的要数他们脑洞构建出的新型人类,光是从外貌或是性格与正常人看着无异,不过他们都比正常人类多了特异功能,比如体力,敏捷度,洞察力等等,可以跟外邦那些个妖精有的一拼。
而事实的确与他们所说如出一辙,法医通过尸检实验体的遗体残骸,还真就得出他们或多或少的拥有与动植物相媲美的能力。
尤其是那些个看着与常人没什么两样的婴幼儿残骸,他们身体也存在大大小小的变异,只不过从外形上难以察觉,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通病,活不久,根据法医解剖推断,最长的也不过能活个一年半载。
这大概就是案件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导致他们一旦遇到任何有关怪力,异能人类打上标签的案件就忍不住往那个方面猜想。
第09章 实验品
黎昕甩甩脑袋,将一些奇思妙想的想法甩飞出去,可思绪依旧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
一份来自八年前的绝密档案,可惜权限不够,否则他还真想拎出来瞧上一瞧。
“611案”算不上伤亡惨重,就连人员受伤都没有,当然,据说当时下楼太急,有个侦查员胳膊紧挨墙面,随着重力下坠,破了好大一块皮……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不过耐人寻味的是当初在炸弹爆炸的前十秒,侦查员意外在孤儿院后墙拐角处的摄像头里,调到了一段一个成年男人翻墙逃跑的监控片段。
男人的身手相当敏捷,助跑,起跳,腰腹用力,引体向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虽然拍摄的图像像素很高,不过却也只拍摄到了男人的背影,侦查员翻来覆去看了整整八遍,也没有扒出任何有关男人正脸的图像。
更不幸的是,因为孤儿院所处的位置远离城区,特意建立在服务、工商业相对薄弱,以农业与制造业为主的乡镇地区,所以除了那个摄像头拍摄到的图像以外,压根没有其他高科技可探查到的线索进行一步深度调查。
今天俞铮睡得比以往要早很多,可能因为被电击的缘故,他整个身体肌肉异常酸楚疲惫,几乎是沾床就睡。
凌晨四点,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电话铃声就跟催命符似的,聒噪的很。
俞铮蒙头转向另一侧打算接着睡,可不料拨号的人是个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主。
终于在铃声孜孜不倦响了整整十分钟以后,带着一身起床气的俞铮捞起手机,尽量压着火气:“你最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处理。”
“不然就提前预定一下火葬场?”对面那人应该是没少干这种凌晨扰人清梦的事,顺着俞铮的话往下说:“这点不用你操心,我连坟地都提前预定好了。”
俞铮不想跟他有过多掰扯,干脆利落:“那你可以滚了。”
说罢就要挂断电话。
对面叫的跟无麻药剖腹产似的:“哥哥哥,给我两分钟时间交代一下事情来龙去脉好吗?”
眼见没有明确回复,黎昕又急切道:“不不不!给我一分钟就好!就一分钟!”
俞铮掐了秒表,勉强同意:“讲。”
黎昕长话短说:“陪我出去见个人。”
“不去,没空,滚。”
电话挂断。
黎昕:“……”
冷酷无情的男人!亏我昨天还顺路送你回家。
黎昕刚在心里吐槽完,咂摸出不对劲的地方,他怎么跟个被渣男抛妻弃子的怨妇似的。
光是想想就禁不住起一身恶寒,他赶忙转移注意力,将脑海中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去。
不过俞铮到底还是小觑了黎昕的执着程度,清早一开门,这人顶着一身薄雾残留在发丝,衣裤上的潮湿,站的笔直。
俞铮挑起一边眉毛:“这人是非见不可吗?”
黎昕点点头:“嗯。毕竟要你亲自指认犯人。”
“……”
说到此,俞铮想问的就多了:“我又没见过嫌疑犯本人,怎么指认?”
黎昕拍拍胸脯:“这你倒不用操心,我负责认,你负责指。”
对此,黎昕表示也很无奈:“只能委屈你陪我走一趟了。”
俞铮抿着唇,沉思片刻,总算对着黎昕蹦出来一句:“你们上层领导抽的什么疯?”
“失心疯?羊癫疯?随你怎么想。”黎昕说着,将随手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调转至监控片段,将正面转过来对向俞铮,“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邀请你欣赏一下部门昨天对你的审问过程。”
监控画面中,俞铮的右手被手带捆住,放置在“测谎器”的手指槽内,手指触及上面的感应器。
伴随着每一次提问问题结束,审讯员总要按一下”Analyser”按钮。
即便如此,并不妨碍俞铮单手托腮,闭目养神。
每次回答的答案不是“不知道”就是“没有”,语气懒散,敷衍的不像话,可偏偏测谎仪检测出的心跳、血压等生理指标的变化在正常范围之内,没有丝毫异常。
俞铮看了半晌,抬起头来:“这不挺正常的吗?”
画面播放到俞铮不知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睁开眼冲着审讯员莞尔一笑,开始用牙关咬上左手手腕上佩戴着的赫卡忒颈环。
结果当然不尽人意,在有意挣脱赫卡忒颈环的情况下,自然会对其佩戴着施以电流惩罚。
可以看出,视频里的审讯员已经先一步屏住了呼吸,可出乎意料的是,意料之中的警报声并没有相应响起。
黎昕指着视频:“按照常理,不管是妖精还是人类在突然遭受电击的情况下,会引起血压一过性增高,必然会引发测谎仪异常警报,可是你没有。”
黎昕直视着俞铮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所以上面怀疑你的身体曾经经过一系列改造,能抗住高压电击什么的……在刻意混淆视听,隐瞒事情真相。”
他嘟囔道:“可是看你当时的反应也不像啊,心悸,头晕脑胀,脸色苍白外加痛性肌肉收缩……这明显就是遭受轻度电击的症状啊。”
俞铮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特意拖长了调子,黎昕聚精会神的等着他下文。
“你们部门的测谎仪坏了?”
“……”
黎昕就跟老鼠被老鼠夹夹到了尾巴似的,差点没窜起来:“你……你瞎想什么呢?”
明显语气生硬,底气不足。
打死上层领导,黎昕都不会将测谎仪其实坏了一个多礼拜,上次一时兴起修理个七七八八就敢拿上台做测验,却很不巧的又一不小心坏掉到现在,都没拿去修理的事托盘而出。
不过上次有关俞铮的测谎结果应该是可靠的吧?大概……也许?
二十分钟后,黎昕敲上了第一个目击证人的大门。
门里的男人打着哈欠,粗犷的声音透过门缝:“不修水表——”
“……”
黎昕指尖叩击两下房门,回应道:“不修水表,我是安全部门的人,来找你……”
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男人的下巴上有不少刚冒头不久的胡茬,脸色蜡黄,泡面头,绛红色短裤,萦绕着一股子淡淡的啤酒味。
“进来吧。”男人说。
屋里堆满了啤酒瓶子,泡面桶,有吃完的没吃完的,苍蝇“嗡”个不停,沙发,桌面,甚至地板上都没几处可以用来留人的空地。
男人抓了两把头发,人倒是挺热情的,抓起两只外表裹满油脂的水杯就往厨房跑:“你们先歇着,我给你们倒杯水。”
步伐矫健的留给黎昕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俞铮就站在门外,掩着鼻尖,誓死不踏进房门一步:“你看着办。”
下一秒,指着门框:“你还是出来的好。”
黎昕瞪眼:“你是干什么来的?打酱油吗?”
俞铮拧眉:“难道不是吗?”
“……”
黎昕循循善诱:“那你也不能……”
俞铮没了耐心:“傻子,你走错楼层了!”
“………………”
黎昕对比着房门号一看,还他娘的真是。
趁着男人还没出来,他赶紧退出门外,顺手将门关上,猫着腰探身过来,跟鬼魅似的,对着俞铮幽幽出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俞铮不背这口黑锅:“我没提醒你吗?”
“……”黎昕沉默半晌,“所以电梯怎么没有七楼的按钮?”
俞铮:“你问我?”
黎昕心说,目的房间门牌号为“700”,可不成想电梯按钮最高只到六层,他当时压根没怎么在意,到达后就顺着方位拐向第一间房。
“我粗心大意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犯错?”
黎昕一米八的身高在俞铮一米八七的优势下矮了半个头,这就导致从他这个方位看向俞铮时,可以清楚看见其眼底满满的嘲讽。
俞铮嘴上也是毫不留情:“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哦,我们不一样,毕竟我们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黎昕欣然接受,眼底火苗更甚,“然后呢?有线索了吗?”
俞铮走进电梯,在黎昕一头雾水中摁下标注着数字“6”的按钮,上方显示屏上闪烁的却是“7”的字样,而数字“5”摁下不到十秒钟,电梯门打开,上面所显示楼层与电梯按钮对应一致。
恰好此时电梯进来一位提着菜篮的妇女,圆脸,眼角弯弯,她看着灯光齐暗的两排按钮,好心问道:“你们也是去一楼吗?”
俞铮“嗯”了一声,似是不经意问道:“你们这里没有七楼吗?”
妇女“哈哈”两声,只当他是在说笑:“这栋楼建了有十年,我都搬进来住八年了。只有六层,打哪凭空多出的第七层?”
她说着指了指电梯显示屏:“听你们的意思,应该是去第六层屏上却显示第七层吧?不用担心,这个显示屏坏了一星期了,因为不影响正常运行,也就没怎么管,当没看见就好。”
这下,迟钝如黎昕,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戳了俞铮腰腹一下,贴耳附言:“你说,我们是不是有可能被耍了?”
俞铮轻声回复:“自信点,把‘有可能’这三个字去掉,还有,是‘我’,不是‘我们’。”
第10章 神
黎昕惋惜:“查个案子怎么跟演悬疑电影似的,疑点重重,扑朔迷离。”
俞铮关心的却不是这些:“你打哪找来的目击证人?”
黎昕回答得很快:“通缉令,发出不久有不少热心市民打来举报电话。”
他将电话名单从头划拉到尾:“一共十七个。”
“……”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俞铮长腿迈出,瞳孔在灯光映射下竟显出诡秘的灰色,不过晃眼又转瞬即逝。
黎昕低头跟上,只听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没一一做好排查工作吗?”
黎昕不解:“这不正在排查吗?”
俞铮步子一顿,额家的碎发划坠至眉心:“太慢了。”
黎昕心想,谁说不是呢?
他们现在所处的城区正处于埠镶庚市区中心地带,而埠镶庚市区因其包含的罄竹难书的犯罪案件难以计数,可以说是恶魔的天堂,所以它又被称之为“罪恶之都。”
埠镶庚市区设施科技落后,贫富差距两极分化,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通过拼命赚钱,尚能留一席之地,街区过道里也有数不胜数的流浪汉苟且残喘的苟活于世。
皓月当空,明明是满街灯火,璀璨霓虹,可竟难以寻觅到一丝烟火气息。
绮丽灯火阑珊,夜夜长明,可罪恶就像蜘蛛丝一般,铺张隐匿在夜幕之下,压得人胸口喘不过气来。
在安保各项基础设施落后的前提下,黎昕他们难以实现高科技手段排除查找。
黎昕还记得当初安全部部长将总部落座在埠镶庚市区时的豪言壮语:“我们势必要将‘罪恶之都’的犯罪组织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黎昕想着,抽空伸了个懒腰:“还好,现在不过是被特意戏耍,之前去敲门查找线索的时候还被揍过……”
“哎,”他叹口气道:“习惯就好。”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在街上走着,俞铮明显兴致不高:“还剩几个?”
黎昕:“三个。”
黎昕说着,看着名单上满满当当统计的目击者住址,不禁唏嘘:“奇怪吧?十七个人中有十四个都住在不存在的第七楼。”
他的手指摩挲着下巴,合上名单,职业病发作:“看得出来是团伙作案,可以构成同伙诈骗被依法捉拿归案……”
黎昕絮絮叨叨的说着,俞铮却没怎么听进去,初夏的风算不上燥热,裹挟着清晨的凉意一并席卷而来,说不出的惬意。
没由来的,俞铮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细细想来,大抵是家里那两位不分场合的鼓噪声,时光荏苒,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不可割舍的习惯。
接下来的两位依旧是毫无线索可言,如果说真有什么收获的话,那两位涉嫌诈骗罪被成功扣押,给黎昕个人简历上留下为数不多的表彰。
一高一瘦的两人一前一后被押进警车里时人还是懵的,或许他们是幻想过诈骗来奖金,顺手留了真实住处地址,只是他们从没想过,会有人真的找上门来。
最后一位就有点高级了,为什么呢?
俞铮两人赶到现场的时候,恰好撞见这位被扣上手铐,楼下警笛声呜呜作响,两个身着蔚蓝色制服的干练男人左右夹击着他。
本来这位犯人死不承认自己的真实姓名,拒不配合,根据通话音频与DNA比对,可以确认他跟最后一位举报的目击证人是同一个人。
面对铁证如山,陈任十指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双眼猩红:“我明明没有跟警局通过电话,你们怎么可能——”
说到此处,他整个背脊一僵,浑身僵硬,忽而又开始癫狂大笑:“是他们,他们出卖了我……我不过是一只无足轻重的杂虫,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有泪从他眼角淌下,“我那么忠心耿耿,他们怎么能轻易遗弃了我?”
审讯员趁机发问:“‘他们’是谁?”
“他们是神的制造者,是无限接近于神的信徒,我们信奉神,终将于神诞生之际,承蒙神的庇佑。”
“尸骨回归山林湖海,腐烂溃败直至消融葬存,精神意志弥留天国,与神亘古长存。”
“……”
审讯员差一点都要脱口而出“那他妈不会是个神经病吧?洗脑成这样?”,还好专业素养占了先锋:“那我们可以先谈谈你口中的‘神’。”
陈任神情凛然,嘲弄道:“尔等区区凡人怎可轻易窥伺神迹?”
“……”
审讯员保存端正坐姿,手背朝上,十指交叉拖着下巴,满脸风轻云淡:“是吧?可你口中的神不一样还是轻易抛弃了你?”
黎昕在外面看得频频竖起大拇指:“师哥不愧是师哥,一看就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正对着摄像画面坐着的王明历颇有微词,双手抱胸,似是不忍直视:“他也就会引诱良家妇男这一套了。”
“……”
黎昕无奈扶额:“您老又在网上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叫‘审问’。”
他越过椅背,将王明历的头颅掰向身后:“这么多人看着呢,您亲闺女,侄子都在,咱能不能注意点形象,有点身为领导的自觉?”
王明历当着亲闺女的面,顺势改口道:“那就是蓄意勾引。”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怪异,一是王明历一向宠爱自己的宝贝女儿,从不会在她面前讲一些不正经的词汇,二是一向爱好跟自己亲爹对着干,举一反三的白黎同志竟然没有触发战斗模式。
黎昕退到白黎身后,拧上她背部的软肉,小声谈论:“你跟你爸又闹矛盾了?在吵什么新型架?”
白黎难得扭捏了一下:“爱过。”
王明历声如洪钟:“爱个屁!我看就是那小子不安好心,蓄意勾引。”
白黎:“爸。”
王明历:“我哪敢当你爸啊?我亲闺女跟我下属谈恋爱都快一个月了,瞒得倒是挺紧,差点就要崩我脸上了!你是我祖宗!”
“……”
看得出来,气得不轻,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黎昕刚从白黎跟自己同门师兄谈过的事件中反应过来,他大白黎五岁,自打父母意外双亡被舅舅接回家后,也算是看着白黎长大的。
白黎自小跟着父亲学习锻炼各种专业搏击格斗技巧,小小年纪就掌握了打架的精髓,放到她两倍体重的持刀歹徒尚且不在话下,更何况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很快混成孩子王,是个满地撒欢 ,睚眦必报的假小子。
白黎长这么大,黎昕就从没想过他表妹这一介豪强谈恋爱的样子,更何况还是跟自己同门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师兄。
黎昕的心情很是五味杂陈:“妹啊,哥能问你一句,你是咋想的吗?我师哥他比你整整大了九岁!”
白黎不服:“九岁咋了?那叫成熟的男人味儿!”
王明历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将袖口一点点卷上去:“那臭小子跟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这么护着!看他出来我不打死他!”
白黎也卷起袖口,气氛剑拔弩张:“你敢!那是我男人!小心你以后住院我拔你氧气管!”
王明历神色阴郁,将脸别过去不想吭声,白黎单手叉腰,不免有些好奇:“我明明已经上下打点好了,瞒着我哥跟你,爸,你打哪得来的消息?”
王明历的表情怎么说呢,一瞬间精彩纷呈,就跟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第11章 过往
毕竟关系着亲闺女,还是独生女的人生大事,跟刨祖坟没差了。
等审讯结束,宋邈刚从审讯室里探出半边身子,制服加身,高挺鼻梁的眼镜框更显得本人斯文隽秀,长身鹤立,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推眼镜动作,就颇有一股子翩翩公子的既视感。
白黎跟在王明历身后站着,一个劲的在给宋邈使眼色,眼皮都快眨出火星子来了。
宋邈目光略过白黎她爹,直抵白黎本人:“你眼皮抽筋了?”
白黎:“……”
平常腹黑心机得不得了,给犯人直击心灵的恐惧,一到正事上就智商下线了是吧?
王明历没好气道:“平时私底下背着我就算了,现在当着我的面也敢卿卿我我了是吧?”
宋邈单手揣兜,从容道:“没想过要背着您,我刚来这里工作两个月,平时没怎么跟同事之间交谈来往过,没想到白黎是您女儿。”
王明历甩脸:“怎么?我女儿就不能跟她母亲一个姓氏?”
白黎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她亲爹愤愤不平的转过身,怒其不争道:“还有你,白黎!你长本事了吧?人家刚来两个月,就用一个月时间就把你勾走了,你就这么缺男人吗?”
白黎:“……”
她爹只有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叫她的全名,现在看来,离挨打不远了。
俞铮出门的时候正赶上外面下雨,闪电透过云层狠厉劈下,雷声轰隆作响,震耳欲聋,雨点裹挟着丝丝凉意扑打在肩头,衣袖,他穿着长袖长裤,算不上太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带伞。
玻璃门从里面打开,俞铮看着外面潇潇落下的雨点有些出神。
门开了条缝,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从门外探进来,指骨纤长,骨节分明,捏紧伞柄的指尖泛白,晶莹雨水自腕骨滑下,折射出细碎光影,似是要揉碎光晕一般。
紧接着是灰色的过膝棉羊毛呢大衣,高领针织羊毛衫遮住宽阔厚实、沟壑分明的背部,衣领之上,是一张线条硬朗流畅,性张力十足的俊颜。
祁肆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风尘仆仆:“走吧。”
俞铮回过神来:“你叫我?”
祁肆失笑:“不然呢?你指望现场有第二个人?”
刚从办公室出来送伞的黎昕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俞铮:“……”
俞铮:“你但凡少说一句话会死吗?”
祁肆:“不会,但我闲不住。”
玻璃门被狂风吹得左右摇曳,雨点敲打门窗的声音沉重,雨下得更大了些。
俞铮开了门,向外扫视一圈,蹙眉道:“你车呢?”
祁肆下巴一扬:“诺,就紧挨着门口最近的那个,黄身黑篮,起步价几块钱那个。”
俞铮:“……………………………………”
俞铮:“你打算用它来接我?”
祁肆不疑有他:“不好吗?不用油钱还便捷不堵车,一来一回才几十块钱,简直是良心价。”
俞铮认命了,果断扭头拐向里屋。
祁肆扬了扬手机:“不走吗?我都购买月卡了,放心骑,我买单。”
俞铮觉得这人多少带点病在身上,步子迈得更大了些:“我去问问黎昕休息室有没有多余的空床位 。”
祁肆收回手机:“行,顺便帮我要床被子。”
俞铮拧开门把,平静道:“没有你的份,你不是还有你的小黄车吗?骑着回家就好。”
祁肆:“……”
祁肆袒露出被雨打湿大半的左肩,还想卖一把可怜:“我身体状况不好,这样回去会发烧的。”
俞铮关上房门:“你不是还有另一条肩膀没被打湿吗?凑合一下。”
祁肆:“……………………”
祁肆心想,玩脱了。
姓祁名肆的先生终究还是凭借自己的卖惨技能成功留了下来,可喜可贺。
心地善良的宋邈先生当时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半了,外面下着雨,不好打车,你住我房间吧。”
他对面办公桌上的白黎脱口而出:“那你住哪?要不去我……”
王明历一边敲门一边咳得撕心裂肺,强行打断下一步发展。
宋邈心下了然,看向白黎:“我开了车,就停在旁边车库里,一会儿我忙完开车回去就好。”
白黎点点头:“行,那你注意安全。”
“咳咳咳咳……”咳嗽声音都变了,甚至连尾音都带着怒气。
白黎看不下去:“爸,您要是实在是喉咙发炎就跑去医院看病,绝对一包见效。”
“咳咳……”王明历就差咆哮出声了:“你们俩眉目传情好半晌了,当我没看见?”
他咳嗽时间久了,弯腰拿文件的时候差点没闪着腰,此刻正一手托腰,一手扶门,眼中怒意不减反增:“你要真当我是你老子,明天就给我挪工位,离那臭小子越远越好。”
白黎一甩文件:“我就不明白了,宋师哥多好一人,您到底看不上他哪点?”
王明历酸溜溜道:“宋师哥~”
白黎:“……爸。”
宋邈声音淡淡,礼貌称呼:“叔叔,我也正有此问。”
王明历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压根没拿正眼看他:“你这面相一看就很花心,好好一个大男孩,长得跟花蝴蝶似的。”
宋邈语气冷然,听不出有多大的波澜起伏的情绪:“因为我的简历有问题。”
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王明历没有搭腔,现场气氛一片沉寂。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黎昕:“我之前整理资料的时候好像看见过你的简历,你是不是……”
他斟酌开口:“曾经犯过事?”
宋邈承认的很坦然:“因为我杀过人。”说是人,其实是伪装成人,残害人类的妖精。不过因为其外形与八九岁女娃相似,再加上其手上有挟持个跟他年岁差不多大小的人质,很多警察带着些许不忍,迟迟不肯开枪,而宋邈是唯一一个敢眼也不眨,冷静扣动扳机的人。
说到底,这其实是一场相当出色的营救任务,不过因为差点误伤市长的人质女儿,导致被参了一本,以“不听从指挥为由”,贬职来到这里。
他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陈述“早上好”“晚安”一般。
宋邈接着说道:“我知道您对我这件事一直心有芥蒂,但我保证,我一定会……”
“宋邈”,王明历打断他:“自从你进我们部门第一天起,我就跟你交代过,我不计较你的过往,但有些事情在你没有绝对的能力能保证完成之前,请不要轻易承诺。”
王明历眸深似海:“尤其是关于我女儿的。”
第12章 监听器
这场不愉快的交谈终于还是落下了帷幕。
如果可以,黎昕真的很想跟上层请示,给部门挪个地,最起码不要在学校附近。
尤其是高中学校。
临近五月,学校要举办什么幺蛾子运动会,一大清早,又是列阵又是喊口号排练的,魔音贯耳,久久不绝。
聒噪的黎昕恨不得关门放狗。
早上还尚好,学校那群勤勤恳恳的学生最多练习一下走方阵,喊口号什么的,一到中午时间,别提有多热闹了。
锣鼓喧天,唢呐独奏,歌舞升平,他们倒是跳的开心了,就是那音乐外放的,差点没把午睡的六十八岁高龄的门卫大爷送走。
当然包括在休息室午休的黎昕各位。
午饭依旧是老三样,其营养搭配程度都快赶得上白人饭了。
黎昕本来窝在办公桌上吃得正香,直到闻到鸡肉的香味立马坐起身子,看到祁肆拎着大包小包进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祁肆你干嘛呢?是食堂里的饭菜满足不了你吗?”
他从餐盘中用筷子夹出几片火腿,青菜:“看看这,多营养。”
祁肆将袋子一股脑放在俞铮面前,懒得回头:“据秒表统计,你手中那份饭已经摆放了二十八分钟零三秒,目测动了五分之二不到。”
他摇了摇手机:“诺,绝对没有冤枉你。”
黎昕:“……”
俞铮打开餐盒,还没来得及动筷,突然神色一变,用筷子从面汤里捞出一个约莫拇指大小的监听器。
黎昕看见了,拍桌上前,询问道:“你搁哪买的?”
祁肆摊摊手:“这可能要翻一下垃圾桶,我点的外卖,根本没留意门店称谓。”
黎昕暗骂一声,将目光投向办公桌底下垃圾桶里,还掺杂着早上没喝完的豆浆液体,黏糊糊的沾在刚投放不久的外卖袋子上。
他眉头紧皱,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入党。
“白黎!”
“叫你爹干啥呢?”
“备用手套。”
“啊?等我发完这条信息,稍等。”
翻箱倒柜找到备用手套的白黎刚到场,就见黎昕两指夹着往下淅淅沥沥滴乳白色液体的外卖袋子,另一只空着的手翻找门店地址。
白黎一把塞回手套,探身过去:“是憨包小吃街,从正门进去,右手边,从右往左数,第三家店吗?”
黎昕将上面的门店名称展示给她看,白黎只扫了一眼就点点头:“没错,就是那家。”
闻着熟悉的味道,她一时有些嘴馋:“我挺喜欢他家的鸡公煲跟意大利面的,特别好吃。”
黎昕瞪她:“现在是谈论饭的时候吗?主要问题在于……”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肚子唱反调似的“咕咕”了两声。
黎昕:“……”
白黎站起身,笑得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就去调查,顺便留在那里吃个午饭。”
黎昕指着捞出监听器的餐盒:“你这也能吃的下去?不怕吃出监听器2.0版?”
白黎轻嗤一声:“之前抓捕逃犯,被困山林,联络器失联,大腿负伤,晚餐吃毛毛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讲究呢?”
她说着还不经意撇了眼自己办公桌上的午餐:“总比部门食堂里的清水煮白菜好吧?但凡从店家那里吃出来一条毛毛虫,我都要夸一句蛋白质丰富。”
黎昕:“……”
黎昕盯着她的干干净净的双手沉默片刻:“我让你拿的手套呢?”
白黎心虚,但底气十足:“用啥手套啊?纯纯浪费,你直接上手就行。”
黎昕将监听器用筷子夹起差点怼到她面前:“你来拆解分析?”
监听器上的汤汁差点洒在白黎鼻尖,她差点没有尖叫出声:“拿开点!老娘今天刚换的制服!”
监听器被大卸八块摆放在桌子上,另黎昕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小点的东西里居然还安有追踪器。
经上层安排,白黎前去餐馆调查情况,黎昕两眼放空,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俞铮拆开接下来几个餐盒。
皮蛋瘦肉粥,烤肉拌饭居然还有饭后甜点小蛋糕……他面前那一堆清汤寡水的餐食远看越食之无味。
祁肆身后的尾巴别提翘得有多高了:“怎么样?是不是色香味俱全?”
他找来一只空闲着的办公椅,拉到俞铮桌子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筷子拆开一半,耳畔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哥”。
声音太小,仿佛蚊子呢喃,导致祁肆一度以为出现了幻觉。
隔了几秒,声音更大了些,对方似乎是鼓足勇气:“……哥”。
祁肆掏了掏耳朵,转身与黎昕对上视线:“叫哥有事?”
黎昕还保持着原来的口型,正欲再叫上一声。
祁肆见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外卖,试探道:“饿了?”
黎昕吞下口水,乖巧的点点头。
祁肆转过身:“你不是还有你的白人饭吗?不能浪费粮食。”
黎昕狠下心:“爹,不管饱怎么办?”
“多喝热水。”
“……”
眼见黎昕有不折不挠的架势,祁肆默默不上了一句:“你不知道人体中含有的水分占体重的百分之七十左右,让你多喝热水是为了你的身心健康着想,保证身体器官良好的新陈代谢。”
他正在战场攻破敌方防御塔,结果一转头城池被自己人拱手相让。
俞铮喝着粥没抬头:“哪来那么多事?我们吃不完,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祁肆对着他“嘤嘤哭诉”:“这是我亲自花钱给你买的,黎昕想吃什么可以自己买,你怎么能把我给你买的东西送给别人。”
最后点缀:“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俞铮、黎昕:“……”
绿茶在你面前都甘拜下风。
俞铮抬头白他一眼:“戏精,跟个失足寡妇似的。”
黎昕双手赞成:“加一。”
他说完,眼疾手快抓了一盒没拆封多久的餐盒,闪身回到工位。
祁肆手中夹菜的动作一顿,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俞铮:“为什么是寡妇?我帅的这么惊天地泣鬼神,怎么说也该是貌美如花,年仅十八一枝花小少妇。”
黎昕刚含在嘴里的那口饭差点没有喷出来。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现在拨通精神病院的联系电话还晚吗?
什么,你问我病情状况?
自恋狂。
俞铮差点就要甩筷子了,他看向祁煜的眼神怎么说呢,一言难尽:“你是不是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
祁肆:“那是仅限于你,对待别人我可凶可冷淡了。”
“你……是不是有病?”
“瞧瞧,我就喜爱你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爱答不理的劲。”
“你最好提前找好墓地,我真怕哪一天就不小心失手把你打死了。”
“更爱了怎么办?”
“……”
黎昕在心里默默补充着,加上一条,被害妄想症。
气氛凝固到到白热化阶段,祁肆手旁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搁下筷子摁下通话键:“外卖放门口处的茶几上就行。”
电话那边传来白黎中气十足的嗓音:“我不吃辣椒,不过可以少放点……加葱加香菜……对对对,多放点。”
祁肆耐心等待谈话结束,好脾气的问:“你怎么不打给黎昕,打给我一个外来人员干什么?”
他跟白黎是在刚开始攀谈时一时兴起加的联系方式,只不过祁煜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真正接到这位姑娘的电话。
白黎声音有些窝火:“你以为我不想吗?那孙子手机关机,我连着打了三个都没打通。”
她没好气道:“要不是我爸带着宋邈他们一伙人执行任务去了,现在部门就剩我跟黎昕我俩值班,也不至于将电话打在你手机上。”
祁肆笑笑:“承蒙厚爱,所以你找到相关线索了吗?”
白黎想着他也算半个内行人,如实汇报道:“他家生意一向火爆,有不少顾客溜进后厨查看情况,再加上他家的摄像头今天早上坏了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家有一个打工的小孩。”
她说着透过人群看向约莫一米七左右,来回忙活着端盘上餐的小孩,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眼窝深深凹陷进去,看着就营养不良。
她收回视线:“我找老板谈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站着,不过他一直眼神乱飘,压根不敢抬头看我,我怀疑他心里有鬼。”
祁肆立马抓住重点:“你怀疑监听器是他放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
电话挂断。
正好面端了上来,男孩有些怯生生的,端着餐盘,从头低下的角度刚好能看见自己的鞋尖:“姐姐,请用餐。”
白黎笑得很灿烂,开门见山:“小子,从我进门开始,你偷偷摸摸打量我已经不下十次了。”
毕竟也不知谁制作的徽章,红配绿,别在胸口,丑的掉渣,放在人群中却是显眼的很。
白黎说着,还伸出一只手搭在男孩肩上,引得男孩身形一抖,白黎注意到男孩的动作,语气温和了些:“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说着,从男孩袖口里捞出一只跟当初从餐盒里扒出来的长得别无二致的监听器,从她摸出这件物件的下一瞬,男孩顿感不妙。
明明是很平稳的语气,散发出的气场却让人不寒而栗。
“谁派你来的?”
第13章 伤口
男孩额角冒汗,脚下动作倒是一点也不虚,眼看就要矫健的转身开溜,白黎一手捏住他的后颈颇费一些气力将人拉回原地。
男孩还没还得及上嘴咬,腰腹蛄蛹得跟个毛毛虫似的,突然他感觉脖颈处抵上一个冰凉凉的东西,一股凉意遍布全身,直抵心脏。
白黎一手摁着他的脖颈,抵在他肌肤上的玩意儿是她藏在衣袖中的银制手铐。
白黎掰过他的脸,笑得肆意:“小子,谈谈?”
男孩的脖颈蔓延上绯红,连带着脸红得透亮:“我没什么话想跟你谈的。”
“那没办法了。”“啪嗒”一声,手铐拷上,白黎无奈道:“你确定不去我们部门喝杯茶再走吗?”
她自问自答道:“算了,看你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就当我请你了。”
男孩:“……”
她将男孩的手扣在背后,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冲老板打着招呼:“老板,我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姐,我来找我弟弟谈个话,耽误您一会,一会就把这小子完璧归赵。”
她极快的将这些话一口气说完,没等老板回应,就拽着男孩上了车。
老板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姑娘,你的饭……”
白黎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闻言应和道:“打包!”
“得嘞!”
男孩被怼进车后座时还尝试拉开另一边车门开溜,以失败告终后默默缩在角落里不吭声。
他也不知从哪里顺来的钢丝,尝试用拇指抵着一点点撬动锁眼。
白黎将打包好的饭菜放在副驾驶位上,用余光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差点没笑出声来:“小子,安生点,你这都是姐玩剩下的。”
她打着方向盘,语气漫不经心:“车锁关上了,你敢跳车吗?”
男孩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呼啸而过,顿时白了脸,额角又是几滴汗珠落下来,偏偏手铐上的锁孔撬了半天没一点动静。
“你不会以为你真能将这玩意儿撬开吧?这都新世纪了小子,那不过是个摆设,要指纹加虹膜识别才能解锁。”
快到目的地了,她放慢车速:“不过你要是真有本事用电脑黑科技黑进防御系统解锁也不是不行。”
男孩:“……”
好气又怼不过怎么办?
黎昕刚咽下最后一口肉馅包子,正准备把塑料袋子扔到路边垃圾桶里,白黎开着车一个摆尾,差点没把车尾气怼他嘴里。
车刚停下,黎昕就跑去敲击靠近主驾驶座的车窗:“我的姑奶奶,你是没看见路边站着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吗?”
白黎心说,我当然看见了,就是冲着你来的。
她降下门窗,吩咐道:“后座那小子不太老实,你看着点。”
黎昕看见后座男孩乌黑的头顶,粗略估计最多不超过十七岁,他收回视线,狠狠的咬牙“你可真是我祖宗。”
白黎浅笑:“过奖过奖。”
男孩被再一次禽住后颈提溜出车门时,整个人是麻木的。
作为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成年男人,黎昕将男孩整只提溜起来的时候,男孩的脚甚至都不沾地。
他本来还维持着男人最后的尊严,死不屈服。
这项身为男人的尊严维持不到半分钟,直到坐在审讯室里被黎昕跟祁肆左右夹击,前面坐着俞铮,气压低得能随机搭上一个胸闷气短的受害者。
本来就犹如刀俎对鱼肉,结果三分钟后,白黎推开门进来,两只手将男孩死死摁着,跟幽灵鬼魅似的,站在身后虎视眈眈。
真……四面楚歌。
刚回局里的王明历看着监控,出声提醒:“别一不留神玩死了,留口气。”
白黎将麦别在脖子上,距离男孩的额头一寸不到,所以这一句话从耳麦里传出来,他听得清清楚楚。
男孩:“……”
祁肆跟黎昕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两条胳膊跟八爪鱼似的,将男孩团起来,禁锢得严严实实。
黎昕:“七天?”
祁肆:“一个月!”
黎昕:“三个月!”
祁肆:“六个月!”
黎昕:“一年!”
祁肆:“五年!”
黎昕:“十年!”
祁肆怒了,一拍案板:“一百年!”
黎昕也怒了:“五百年!”
“……”
俞铮、白黎:“……”
怎么挣着挣着还挣急眼了呢?
男孩突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可能是真的好奇心害死猫:“你们……在挣什么?不审问我吗?”
黎昕跟祁肆统一战线,异口同声:“你猜?”
男孩:“……”
白黎有些不忍心,提醒他:“他们在算你的牢狱生活时间。”
眼见男孩的脸又白了一个度,她想了想,于心不忍,又安慰一句:“你别提他们瞎说,于欣小朋友,你顶多蹲个十年起步。”
于欣又惊又怕:“可我不是未成年吗……不对,你怎么会知道……”
白黎眼角带笑,右手边的手铐叮咚作响:“怕了?说实在的,小子,在你进我们局子的第一步开始,我们局里的成员就已经将你的信息彻查了个干净。”
她在脑海中搜索着不久前在电脑上看到的个人基本信息:“吗还有一个比你小七岁的妹妹对吧?她好像还患有……心脏病?我没记错吧?”
于欣的手克制不住的蜷缩起:“你们要做什么都冲我来,不准动我妹妹。”
俞铮看见男孩的眼底泛起猩红,沉默半晌:“他们就是这么逼你的?用你的妹妹?别怕。”
他的嗓音透凉,直击人心,很适合哄人睡觉。
祁肆在心里默默的想。
于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怔,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浑身颤抖不止,眼底猩红更甚,声音歇斯底里:“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肆“哎”了一声:“注意,我不是他们部门的人,跟我没关系。”
他将于欣的手指掰直,正对着黎昕的鼻尖,松手:“你可以敞开了骂了。”
黎昕简直没眼看:“姓祁的,你多少带着点大病在身上。”
祁肆笑着回复:“多谢夸奖。”
黎昕:“……”
你还真当是夸你呢?
恰好于欣的袖子往下滑落,露出里面密集分布,长短不一的伤疤,应该是刚伤没多久,可以看见伤口处翻卷上来的血肉,白黎松了手,似是不忍直视:“你……”
于欣忙不迭将衣袖笼回去。
审讯室里一时无言。
黎昕清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试探:“需要帮你涂药吗?”
于欣咬着下唇不说话。
他一个胳膊搭上去,半推半就,将男孩推出了审讯室还不忘回头冲摄像头那边报备一下:“我先带他去疗伤,审讯什么的稍后再说。”
第14章 图案
没什么问题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等到黎昕将于欣完完整整的领回来时,手中多了大包小包的新衣服跟鞋子,零食就自不必说,小孩本来是坚决不从,誓死不要的,经不住黎昕的软磨硬泡,到最后愣是松了口。
至于祁肆就更绝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小孩嘎嘎逛,嘎嘎乐,小孩说不要他偏买,要往东非要走西,最后小孩被折磨得受不了了,干脆摆烂,一言不发,爱咋咋地。
最后一顿火锅吃的,愣是把小孩吃的眼泪横流。
于欣不过咬了一小小口肉,沉着脑袋,眼泪滴落在碗里,祁肆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对着黎昕埋怨道:“非要给人小孩夹辣,看看,叫辣哭了吧?”
黎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瞅瞅你说的是人话吗?是谁点的麻辣汤底?还说什么容易发汗,促进新陈代谢,血液循环,助力身心健康发展……”
于欣静静的听他们吵完,小小声道:“我妈经常带我去这里吃火锅,可是自从她走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他说完还抹了一把眼泪。
祁肆他们看过于欣的身份信息资料,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他的家庭状况。
逝去的妈,爱赌的爸,生病的妹妹和破碎的他。这要放在青春偶像剧里不妥妥一个美强惨男主角,相关的人物背景怎么说也要三集起步。
如果可以,祁肆真想高呼一声:“哥们,你走错片场了。在经受住千锤百炼的实验体面前,你这点磨炼还是远远不够看的。”
黎昕深受感染,声泪俱下:“没事,以后就当我是你亲哥……”
他像模像样的举起酒杯:“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兄弟二人碰杯为亲。”
祁肆举起杯子极快的碰了一下他的,一饮而尽:“我比你大,喊哥。”
“……”,黎昕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感动被整个击溃:“你能不能滚?”
祁肆没脸没皮的摊开手,丝毫没有打断别人结拜兄弟的愧疚:“是哪个孙子非要爷爷跟着来的,还有我的确比你大,不服憋着。”
黎昕指着他,指尖颤抖不止,是被气的:“你就不能有点正常人类该有的羞耻心?”
祁肆的表情更无奈了:“很遗憾,不能,我都没有脸,哪来的脸皮?”
会骂人的黎昕见过不少,但这种敌我不分,统统机枪开大的他头一回见。
“行”,他冲着祁肆一竖大拇指:“你赢了。”
于欣用纸巾擦干了眼泪,突然有点好奇:“你们……是对象吗?”
黎昕刚咬下一大口丸子,听到问话差点没把自己呛死,他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等等……你刚刚在说什么?”
于欣哭完明显比之前开朗活泼了一点,他捞出一颗牛肉丸,咬着筷子:“我隔壁那家的两位相处模式就跟你们一模一样,明明就是对象,你们骗不了我。”
他话音刚落,桌对面的两位立马隔了八百米远,那眼神嫌弃的,生怕再多待上一秒,能看对眼似的。
祁肆拒绝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黎昕举手发誓:“我这辈子跟狗在一起都不会跟这玩意儿谈!”
“哦。”很轻的一句回应,明显是没有当回事。
黎昕不得不搬出老生常谈的那句:“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祁肆好奇:“你觉得我跟另一个哥哥更配一脸吗?”
于欣:“哪个?”
祁肆好心情的描述着:“就之前坐在我对面,看着冷冰冰,声音清冷通透,长得很好看的那个。”
于欣摇摇头:“你俩不匹配。”
祁肆问号脸:“为什么?”
于欣:“他看着就像那种能一脸平静的将你捶死活埋,能动手尽量动脚的人,而你又忠于犯贱,你俩要真在一起,也只能隔着阴阳谈恋爱。”
“……”
黎昕差点没笑岔气:“好好好,说得太对了!”
———
于是乎,俞铮就见到了祁肆一脸沮丧的模样,俞铮还没来得及发问,这人就跟个久别不见主人的小狗似的,一下子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脑袋埋在他脖颈处蹭了又蹭,就是不肯撒手。
就连声音都是委屈巴巴的:“老婆,我让人给欺负了。”
俞铮庆幸:“终于有人替天行道了?”
“……”
腰上是禁锢更紧了些,俞铮见他实在可怜,没忍心让人推开,就纵着他抱着。
于欣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托盘而出。
内容包括他是如何被黑暗组织绑架,被威胁,被塞下窃听器要在三天之内安装到他们局中,用以观测他们的一举一动。
黎昕抓住重点:“你能详细说一下绑你的人的特征吗?”
于欣:“我那时太害怕了,没看太清,只隐约记得他们胳膊上有一只鹰的图案,鹰的嘴里好像还叼着一颗子弹。”
白黎相当满意,总算对黎昕夸了一句好听的:“干得不错。”
最后于欣将要走时,他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抱一下黎昕。
黎昕同意了,他蹲下身,敞开怀抱,小孩像个沙袋一样撞进他怀中时,他差点身形不稳,还好他最后稳住了重心。
小孩抱的很紧,他将头颅搭在黎昕肩上,声音透着高兴:“哥哥,你真的好善良。”也好好骗。
后面这句话他当然没说。
在黎昕被抱到不好意思时,男孩的手滑过他的腰带,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极快的闪了一下,于欣顺势撒了手,礼貌道谢:“谢谢哥哥。”
看着男孩渐行渐远的背影,黎昕感慨万千:“多可爱的孩子啊,要不是他的人渣父亲,现在这个年龄应该还在读初中吧。”
另一边,五分钟过去了,俞铮眼见祁肆还没有任何松手的打算,直接一掌劈了下去。
祁肆吃痛的松开手,更委屈了:“你打我……”
俞铮板着脸:“如果可以,我真想一铲子埋了你。”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黎昕的哪颗神经,他扶着椅子,笑了半天没直起腰。
俞铮:“怎么?你还想更他一起殉情不成?”
“咔哒——”
椅子倒了,不出意外的,黎昕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咳……”
祁肆更是一脸怪异:“以后不要再开类似的玩笑,我们不合适,完全没可能,懂?”
“你看看他那小身板,能是压得住我的人吗?”
“……”
“咳咳咳咳咳……”黎昕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白黎整理文件的双手一顿,僵硬扭头,将祁肆从头打量到尾,似是不忍直视:“看你近一米九的个头,肌肉发达,你……”
她酝酿半天:“居然是下面那个???”随后缓缓闭眼:“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看样子,姑娘的三观已经被震得稀碎。
俞铮也是对此刮目相看,两眼在他胳膊上发达的弘二头肌瞟了又瞟,勉强保持理智:“祝贺。”
祁肆疑惑的转过头:“什么?”
俞铮义正言辞:“助力每一个躺平的梦想。”
“……”
祁肆扬眉:“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什么眼神?我就不能是个一米九左右的壮汉小娇妻吗?”
气氛过于沉寂,黎昕扶着腰,找了个借口:“咳咳咳……你们聊哈,我去个厕所……对对对,去个厕所。”
白黎摸出手机,黑屏通话:“什么?我二舅的奶奶的孙子的大姨的三婶的媳妇生了?好好好,我就去看看。”
通着通着就通到了门外。
王明历淡定的咳了一声,顺手带上办公室的房门。
凑在旁边偷听的工作人员纷纷回到自己的工位,假装找事做。
祁肆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俞铮身上:“阿铮……”
俞铮捏着眉心:“……闭嘴。”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祁肆将要迈出第一步时,一语定位:“定。”
祁肆配合着不动,兴致盎然:“然后?”
俞铮:“保持这个姿势,一个小时起步。”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四五个人凑在一起讨论着别的问题。
黎昕费了劲挤进去,看见白纸上栩栩如生,用黑色条纹勾勒出的鹰头,尖喙叼着子弹的图案,面颊阴沉。
“这不是前不久刚刚崛起的‘黑鹰’,听说最近在暗市贩卖违禁枪支,好像还有……我没记错吧?”
“听说里面的领头老大是个狠人,不过藏得倒是挺深,极少数人见过他真实的长相。”
“对对对,我听人说,他好像经常带着一个小丑面具出入重要场所。”
“不是还有另一个比较庞大,躲过好几次警方查访的组织——‘暗黑’吗?”
“你刚被调来这里不久吧?听说‘暗黑’的首领被‘黑鹰’新上任的首领干掉了,要不你以为‘黑鹰’是怎么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发展庞大起来的?”
“那倒也是。”
“……”
祁肆秉着好奇的心情凑近瞟了一眼,不过只这一瞟,立刻蹙起眉:“这个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黎昕扯过他的衣襟,双眼猩红:“哪里?”活像一头吃人的猛兽。
第15章 拍卖会
说起黎昕跟“黑鹰”这个组织的牵扯,这要从一个月前谈起。
一个月前,他接到任务要求潜伏进黑暗交易场所,通风报信,保持联络。
大厅的灯很亮,手持邀请函进入的客人在接待室里品着美酒,腰细腿长的服务员笑盈盈的站在门外侯着,不同平常的晚会,每一个人脸上都戴了各式各样的面具,咋一看去,像是公主王子的假面舞会。
但黎昕心里清楚,这些谈笑风生的客人无一不在吃着人血馒头。
不过这只是黑暗场所的表层,光鲜亮丽,这里的人只与“黑鹰”做着表层生意,正在的乐子在持有贵宾卡的客人所去的地下城。
别在他耳朵上的对讲机沙沙两声:“尝试进入地下城拍卖场所。”
黎昕找了个借口跑去厕所,小声回应:“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顺走了其中一位客人的邀请函,那招待员的眼睛跟显微镜似的,我差点对讲机就被查到了,要不是我机灵,假装绊倒,在招待员伸手扶我的时候将对讲机藏在他身上……”
他时刻警惕着四周,目光扫了眼墙角处的摄像头,将手放在水池里,水流声勉强盖过他的说话声:“你应该庆幸对讲机被改成了耳钉造型,要不我能不能活着进来都说不定呢。”
“你舌头底下不是藏了一个戒指吗?”
黎昕淋水的指尖一顿,只听对讲机那边传来:“银制的里面是中空的,藏了一些粉末,致幻的……你懂吧?”
“……”,黎昕心说,我不是太懂:“你没事藏这些干嘛?你就不能提前交代一下吗?”
对面沉默一瞬,声音小了些,有些心虚:“我怕你知道了就不肯带了……”
黎昕将手放在烘干机下,咬牙切齿:“……听我说谢谢你。”
不过做了那么多任务,他早已司空见惯,联系上文,理清了思路:“下药制造混乱偷溜过去是吧,了解了。”
对讲机那边很是赞同:“放心,我致幻的成分加的很少,不会出现精神错乱现象,顶多出现幻觉。”
黎昕偷摸取出戒指,将裂缝开大点,在能安稳戴在手上的时候确保能将粉末洒落出去。
他转了两圈,终于认准目标,直直走向一个端着酒杯红酒瓶的服务生,先是趁着服务生不注意拿起其中一只酒杯,戴着戒指的手指有意划过杯壁,粉末落进杯里,悄然融化。
在服务生反应过来时又迅速将酒杯打乱放回去,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抱歉,拿错杯子了。”
这种顽劣的客人服务生见多了,他早已见怪不怪:“客人,您喜欢喝什么?请先去消费购买。”
黎昕摆摆手:“行了,不为难你了,走吧。”
黎昕倒是想消费一下,可惜实力不允许,这里最便宜的酒都是以千字起步,他一个臭打工的不配。
他目的达到又悠然转了几圈,蹭些免费的酒喝。
纸醉金迷过火容易进局子,但架不住爽啊,尤其当黎昕一边品酒一边看舞娘起舞时,心情别提有多畅快了。
不久,杯子碎裂声响彻整个大厅,醇香酒液洒落一地。
戴着猎豹花纹面具的男人眼中爬满血丝,用手死死钳制着女人纤细的脖子,女人被迫压制躺倒在地面,男人嘴里还不住的骂着:“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在外面养人了?”
女人口红由于挣扎蹭到男人的袖口处,她长长的指甲划破男人手臂,留下道道血痕,嘴唇蠕动着,发出无声的解释:“……没……没……有……”
男人不为所动,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指尖在一点点收紧:“你撒谎!你撒谎!……我看见了!我明明看见了!他就在这个大厅之中!”
女人的眼神已然溃散,双手无力的垂坠下去,随后来了好几个服务员都没把男人的双手拉开。
大厅中,男人面色狰狞,笑声不断,眼泪却默声坠落:“哈哈哈,我对你那么好!凭什么?那个小白脸他凭什么?”
女人无法回答,已经昏迷过去了。
很快,又一个人中招了,他跪坐地面,目视前方,眼泪横流:“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狞笑声盖过哭泣:“你带不走我的,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不在了吗?我亲手送你走的,哈哈……”
……
黎昕是个能人,雨露均沾,只要能下手的就没想过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大概不留痕迹的对六七个高脚杯动过手脚,到最后直到把粉末洒尽才肯罢休。
一两个客人发疯也就罢了,中招的人一多,服务生有些招架不住,客人也惶惶不安,生怕下一个中招的就是自己。
黎昕就是趁乱假扮服务生进的地下场所,里面不比外面,光是长长的甬道就弥漫着浓厚血腥气,灯火幽暗,本来就处处透着一股怪诞肃杀的气息,再加上通风不好,更觉胸口沉闷,频频咳嗽。
甬道尽头的招待生拦住了他:“除贵客的外人一律不可进。”
黎昕低头答道:“有个贵客的夫人对其有留言,要我前去传达。”
招待生不为所动:“我代为传达就行,你交代完就可以回去了。”
眼见黎昕不发一言,招待生又出声提醒一遍:“你交代,我传达。”
黎昕脑子好不容易灵光一回,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夫人交给我有信物,并交代绝不可给第二人看。”
招待生知道这种黑暗场所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再三核对黎昕衣服铭牌上的信息后,最终同意放行,并交代:“拍卖一旦开始,在场所有人皆不可轻易离场,办完事情后就老实在后台待着,不可随意走动。”
黎昕点头表示明了。
地下拍卖场布局宏大,单是座位席就足有千位,目之所及展示台帷幕上的钟声滴答,分针将要指向整点,这也就意味着拍卖会快开始了。
黎昕避开来回巡逻的视线,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站着,装作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服务生模样。
他安静不语,但他斜对面坐着的两位贵客可是碎嘴子。
一个戴着蝙蝠面具,另一个面具上面的图案是蝴蝶。
“蝴蝶”低语道:“你猜这次拍卖会会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听说这次的压轴是‘神’的候选者,只观不卖,只是为了表达他们与我们合作的诚意”,“蝙蝠”冷笑一声:“那群老不死的东西还没放弃创造‘神’?这都八年过去了,没准又是一个半失败品呢。”
“谁说不是呢,他们上次的研究我可是投了不少钱呢,结果研究出了个半成功品,啧啧……”
“蝴蝶”道:“现在那些老东西抱上‘黑鹰’这条大腿后,腰杆子挺直了不少,再也不见先前拉拢人投资项目的唯诺劲了。”
“‘黑鹰’图什么呢?那群老家伙疯疯癫癫的,花钱不带眨眼的,要不是之前对他们研发的项目抱有期望,我可不会轻易投资。”
“我倒是挺想见识一下这位‘神的候选人’的庐山真面目。”
第16章 亡徒
钟声敲响,帷幕拉开,拍卖师开始向参与者们解释拍卖规则和竞拍程序。
等到拍卖开始,拍卖师开始向贵宾们一一展示其拍卖品并开始起价,底下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举牌报价,相互竞拍直到无人再报价,拍卖师才气定神闲的敲下锤子,先宣布正在接近最终的竞价结果,此为最后通牒。
直到他正式敲下锤子,才表明最终竞价结束,宣布拍价最高者获得物品。
黎昕大致看了几眼,拍卖的大多数都是什么宝石项链啊,珍贵藏品之类的,不过拍卖的后半场倒是热闹非凡。
铁链咣当作响,底底吸气声交织弥漫,拍卖师笑盈盈的举着话筒:“各位贵们可以猜一猜这铁笼之中所盛放之物。”
纯白布料笼罩,袒露出的铁质笼子边角折射出淡淡的微光,隔得较近的贵客甚至能闻见里面散发出的淡淡幽香,细细品味,像是薰衣草的香味,香甜的花香混着广袤草原的清新,沁人心脾。
台下议论声此起彼伏。
“闻着像是薰衣草化形成的妖精。”
“是吗?就是不知外形条件如何。”
“你上月不是已经拍下两个貌美玩物了吗?不让兄弟一下?”
“别当我不知道你家里养着四个呢。”
“哈哈哈,见笑见笑。”
“……”
布料拉下,男孩双手双脚被拷紧固定在笼底,脆弱如天鹅颈般的脖颈处有一条褐色的专为控制奴隶的项圈。
那项圈不仅会根据使用者的需求相应的收紧惩罚,释放电流,还有另一种效果,将奴隶禁声。
男孩样貌绝美,因为是由薰衣草化形的缘故,其睫毛头发皆是魅惑紫色,他瞳孔中闪着无助与痛苦,紫色的衣服布料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隐约可以窥见胸膛,大腿往上若隐若现的风光。
底下的贵客们眼底透露出赤裸裸的贪婪,兴意盎然:“直接报价吧,这个玩物我是要定了。”
黎昕指甲镶嵌进掌心血肉,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他是来刺探情报的,不是来闹事的。
对讲机小声补充道:“听说拍卖场压轴出场一个重量级‘武器’,如有可能,取点血液或者毛发样本回来。”
黎昕将眼神默默投向走廊两侧,各个边角处持枪站立的守卫,心说,我是什么许愿池里的王八吗?你们不想让我活着出去就直说。
貌美的玩物被逐个拍下,不过半晌,最后散场之前,“压轴”从幕后由工作人员缓缓推出。
拍卖师神秘兮兮的卖了个关子:“诸位或多或少听到有关这位‘神的候选者’,他是有万千成功实验数据一手构造,想必大家都是闻风赶来,想要一睹究竟的。”
他不紧不慢的补充着,吊足了人们胃口:“不过他还有一个别称——杀人兵器。”
拍卖师说着,冲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这是我家主人为诸位贵客将来的合作表现出来的诚意,现由我大家进行详细讲解。”
工作人员在拍卖师的手势示意下缓缓拉开遮着笼子的帷幔,霎时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出现在人们眼前。
他不像其他商品货物由铁链固定拴牢,只是脖子上戴着罪犯才会佩戴的赫卡忒颈环,眉目清秀,俊朗如画。
阮牧双眼将台下淡淡扫视一圈,神态平静,丝毫不见半分慌乱。
台下先行发声:“怎么看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人类,不过相貌倒是不错,可以拍卖……”明里暗里全是嘲讽。
阮牧兀自转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拍卖师,瞳孔寒芒闪动:“你家主人应该给你交代过,我应当是可以随意出入这个铁质笼子的吧?”指骨碰撞在上面铮铮作响。
拍卖师背手站在一旁,笼中之人见状,皮笑肉不笑:“你没有回答就当默认了。”
他说着,将手搭在笼子上,神色自若,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的将铁质笼子随意弯曲折叠,直至掰断。
阮牧拍拍双手,抬腿走出笼子的前一瞬,整个拍卖场似乎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要知道拍卖场里装着货物的所以笼子都是用特殊的金属材料构建铸就而成,电钻都造不成表层磨损,更何况是被一个人类徒手掰断,笼子在他手中跟个玩具似的,任其拿捏。
阮牧满意地观看台下人的态度,面色微沉:“刚才是谁要拍卖带走我的?抱歉,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话是这么说,他的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落向了发言者,像一条尖牙淬了毒的蛇。
发言者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左右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实验,上了多少次手术台,由化学药剂淬炼拼接成的实验品罢了。”
阮牧从拍卖师手里夺过话筒,“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天花板跟四面墙壁久久回荡着他的畅爽笑声。
黎昕耳朵上的对讲机那边显然也听到了,声音诧异:“你又抽的哪门子疯?笑得这么难听。”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黎昕真心想回他一句:“你不说话比什么都好。”
刚走了一个祖宗,结果又来一个,是白黎的声音:“怎么样?杀人武器长得还不好看?帅不帅?”
她猛然想起黎昕的处境:“要是帅的话你咳嗽一声。”
黎昕:“……………………”有你们是我的福气。
阮牧止住笑意,凉薄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传达,清清楚楚:“可惜了,很不好意思,我跟你们一样,跟那位大人可是合作伙伴呢。”‘合作伙伴’四个字,他特意放慢语调,着重点出。
哪怕隔着对讲机,也不难猜出白黎的表情跟声音一样兴奋不已:“这种听着使人身心舒畅,心情愉悦的声音,本人一定是个大帅哥。如果有条件的话,记得拍张照片回来哈。”
“……”,黎昕左右眼皮反复横跳,他怎么说感觉将有祸事将至,原来是你搁这儿等着呢。
话音刚落,隔了几秒沉寂,台下终于活络起来。
“跟杀人兵器?合作伙伴?真的假的?”
贵宾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出一个共同的想法。
“黑鹰”首领终于疯了???
作为那些钟爱神明,爱搞科研的老家伙的合作商,他们有幸能见识到老家伙们创造出的实验产物。
疯狂,贪婪,不知满足,不知羞耻……这些似乎是所以实验品的代名词,不论失败与否。
可以说他们极少数人保持着身为人类本该有的羞耻心与理性,更多的是兽性与野性,尤其是看见活人进入视线范围时,眼中所迸发出来的垂涎。
那完完全全是一头凶猛无比的吃人野兽。
可以说哪怕有人能在猛兽与植物基因的撕扯下保持自我,在无数痛苦绝望锻造下维持理智,但是他们骨子里还带着嗜血疯狂的兽性,融进血肉之躯,戒不掉更斩不断。
与这些实验体合作无异于在脖子上架上一把削铁如泥的大刀,由一根细绳要断不断的悬在脖颈上,摸不着哪一秒就被反咬一口,血肉横飞,首身异位。
这种就像狼崽子,野狼天性,养不熟的。
他们不敢赌,“黑鹰”是怎么敢的?
阮牧对于他们的迟疑似乎早有预料,他单手拿着话筒,恶劣的勾起唇角,懒洋洋道:“不过你们似乎忘了一点,我呢,会的东西并不多,宰人估计是我为数不多的,能真正拿得出手的。”
他的唇角笑意加深:“你们要试试吗?”
贵客之中有人极快反应过来,眼神骤冷:“我们跟你们合作是要双方都拿出相应的诚意来的,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威胁我们吗?”
阮牧保持着一副雍容散漫的神态,笑声却如癫如狂:“哈哈……怎么能说是威胁呢?我们不过只为了封口所做出的一些必要的保护措施,毕竟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跟‘造神’计划沾点联系,你们也不想‘造神’计划泄露吧?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他讽刺一笑:“毕竟里面可掩埋着不少你们的罪证呢。”
发问之人蠕动着嘴唇,脸色发白,眼神犀利,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句脏话,不过最终还是面色铁青的整个咽下:“看来,是非合作不可了。”
丢钱还是丢命,对于他们这种早已是大半个身子踏进沼泽深渊的赌徒来讲,无疑是选择前者更划算些。
“暗黑之翼笼罩苍穹
星星眨眼不说话
它在笑着
逃吧逃吧
深渊狞笑着,心脏悬停着
亡徒亡徒
……”
歌声透过钟表上的音响设备丝丝缕缕的渗出,萦绕充斥着耳膜,一下又一下。
这首歌名为“暗黑之翼”,算得上古早的歌单之一,曲风阴暗伤感,此时此刻竟然显得格外应景。
“……
星星眨眼不说话
它在数着
一个两个
刀尖闪动着,血腥蔓延着
亡徒亡徒
……”
黎昕听着歌声,坐在他面前,无数个乌黑的后脑勺之中无一不是正潜藏蛰伏,未被捉拿的“亡徒”。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17章 游戏
头顶的吊灯突然闪了两下,“滋啦”一下,紧接着整个拍卖场所漆黑一片,台上传来底底得一句嗤笑声。
阮牧的声音很是凉薄:“啧,又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老鼠,已经是这个月第四起了。”
后台那边跑过来相关人员。
“发生什么事了?”
“电闸被人恶意破坏,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备用电源也不能启动。”
“玛德……”
不过短短几秒时间,一记枪响声划破长空,黎昕甚至能感觉到子弹擦过脸颊的破空声,居然有些许刺痛感。
指尖触上去,温热粘稠,液体淌过指骨。
不过还好,开枪之人目标不是他,沉重的物体倒地声,透过警卫刚才后台找来的手电筒灯光,坐台中央,一具胸口中枪,血液横流的尸体赫然在目。
空气中似乎还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如水珠滚落进滚烫热油之中,台下霎时炸开一片。
有人叱责:“不是说好的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吗?这算什么?”
“我刚联系助理,如若我不能活着出去,你们就等着被曝光被捕吧!”
“哈哈哈,大不了同归于尽……”笑声放肆又癫狂,隐匿在黑暗之中,竟显得有几分诡秘。
没有一个人能保证存活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惶恐不安,拍卖场的大门却先他们一步“吱呀”关上。
台上陡然亮堂起来,手电筒的光照亮了阮牧笑眯眯的脸,他对着乱哄哄的台下,尤其绅士的鞠了一躬:“抱歉,在座的各位女士先生们,暂且还不能轻易放你们离开,毕竟谁能保证不会有持枪暴徒的同伙在场呢?”
黎昕本来身体紧贴着墙角边缘,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在一众人群里周旋,尽可能不暴露出任何破绽,眼看就要撩过帷幕偷溜进后台。
脚步声毫无征兆的在耳畔响起,一束光扫了过来,黎昕不由得脊背一绷,要看脊背将要完全暴露在灯束之下,脚下木板猛地一松,身体一泄,竟是整个陷入乌蒙蒙的黑洞之中。
“咔哒——”机关启动,木板恢复原位。
“扑通——”
万幸,现场过于混乱,灯柱只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木板之下竟然有一条长长的阶梯,黎昕突来乍到,还是无意间卷进来的,跟个蚕蛹似的,在阶梯上滚动了半晌,最终后背着地,一声闷响。
黎昕伸出五指触地,胳膊支撑起半边身子,“咳咳”两声,勉强缓过劲来。
映入眼帘的一条不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门框上的灯光应声亮起。
对讲机那边急得不行:“喂喂喂人呢?你不会已经嗝屁了吧?记得留条遗言。”
白黎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稳定输出。
黎昕侧头咳嗽两声,忍着腰腹酸痛,撑着双腿勉强站了起来:“没死。”
“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
黎昕:“……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这篇揭过”,白黎一秒正经,很认真的发问:“你又掉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密道。”黎昕尽可能答道:“大概五个房间,等着,我进去探探先?”
白黎哼笑,搜肠刮肚找了点词汇赞美道:“瞎猫碰上死耗子,挺不错。”
黎昕本想从左侧第一个房间开始搜起,耳尖的他听见右侧的房间传来几声闷哼,想是有什么人在极力隐忍,这种声音他听多了,医院钉子户的他最清楚不过。
水杯砸地的碎裂声在耳旁炸响。
黎昕掰门把手时却意外发现门被锁上,屋内的闷哼声更重了些,职业病发作,他用身体狠命连着撞了十几下,一脚踹下,木屑潇潇落下,房门终是轰隆倒地。
是一间卧室,透过床头微弱的灯光,映出床上一个裹着被褥,圆滚滚的轮廓。
床头柜放置着一本翻阅一半的厚重书籍,还有两板白花花的药片,此刻有一半身躯在半空中悬着,玻璃碎片掺杂着水渍铺张分布在地板上。
床上那一团小幅度的抖动着。
黎昕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被子掀开一点,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探了出来,声音有气无力:“滚……”
白炽灯光映得他额头直亮,黎昕尝试用指甲探了下,汗水涔涔:“你发烧了吗?”
鹿似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男孩看着不大,顶多十四五岁的样子,他费力的从被褥里探出一只手死死摁住被子边角位,眼神中透露着杀气:“你再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可惜,他的脸色过于苍白,声音中夹杂着软绵绵的吐气声,倒是不见得有半分杀气,脾气倒是不小。
像只全身炸毛的小猫。
黎昕尽量憋住笑,跟逗猫似的:“好,我不动,你别气。”
“……”顾修更气了。
要不是这副被化学药剂蚕食改造的破身体,一到月底都会发作导致身体缩小成少年般大小,还夹杂成头疼发烧不断,月月如此,他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堂堂一个“黑鹰”首领,找谁说理去?
还有楼上姓阮名牧那货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拦不住?
阮牧正搁那嬉皮笑脸的跟贵客们玩着自制的“捉迷藏”游戏,顿觉身体一阵恶寒,没由来打了个喷嚏。
他掩着鼻尖,打量着台下一众人群,电闸早已修好,可他偏不让工作人员打开,说什么抹黑玩游戏才更觉刺激。
持枪射击的恐怖分子已被警卫抓捕重伤,左右扶着维持其站姿,还有一个警卫负责照明,阮牧二话不说拿起手枪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枪,头颅垂落,鲜血晕染地面。
他吹了下枪口,目光回到台下,突然咧嘴一笑:“现在你们每个人都有三次机会,提供证据找出潜藏在你们其中的犯罪同伙。”
话音刚落,四周怒骂声接连不断。
“人命关天!谁跟你玩什么破游戏!”
“畜生!你们还想不想要跟我们合作了?”
“难不成你还真想同归于尽不成?”
“……”
阮牧无动于衷,甚至还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不过拍卖场一早就装有信号屏蔽器,你要能传出去信号算你赢。”
“所以,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游戏开始了哦~”
第18章 往事
黎昕捞起床头柜上的药片看了一眼名称——对乙酰氨基酚,一种常用的解热镇痛类药物。
他回过神看着在床上隆起的一团:“跟我走吗?”
顾修掀开被角抬头:“你不怕我是卧底吗?”
“怕,当然怕。”黎昕俯身,离他更近了些,顾修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澎湃的笑意:“所以,小卧底,你愿意跟我走吗?”
顾修原本不叫顾修,他被实验室的科研人员称呼为007,其实并不是所以的实验品都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字,但那只是成功品的特权,失败品不配拥有。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他的体内被注册融合了变色龙基因,能自身能根据需要随意改变外形,不过这种情况只能维持一星期,另外由于基因融合并不完美,他也会在每月底缩小成十四五岁孩子的骨架,伴随着身体发热,头疼欲裂。
他其实理应会被实验室当做废品一并销毁,可他却总咽不下这口气,好在有个科研人员的孩子与他的身形外貌极为相似,从小泡在化学试剂里长大,隔着一层玻璃纵观世界的顾修压根不懂人类复杂的情感,但他知道只有讨好他才能活下去,后来他也确确实实做到了,那个研究员动了恻隐之心。
研究员开始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慢慢地,她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带到实验室与顾修面对面,顾修没少见过这个身形与他差不多的小孩,但是贴脸见面倒是头一遭。
后来,不止研究员动用什么手段,竟同意将顾修从关押的牢笼中放出来,纵使佩戴着赫卡忒颈环,顾修也贪婪呼吸着笼外新鲜自由的空气。
他想,他要是一直能待在笼外就好了。
可惜,很不幸,他拥有时限限制,两个小时一到,他又不得不回到冷冰冰,泛着铁锈味的笼子。
他曾经以为,他的人生到此为止了。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研究员的孩子来到实验室如约来陪他玩耍,他拿着母亲给他的钥匙开始解开关押顾修笼子上的锁链。
眼看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顾修突然间抬起了头,可能是因为实验品的感官比平常人要灵敏很多,他竟听到在他对面,双眼闪着幽幽绿光的半狼失败品笼子上的锁链开始轻微晃动。
一记细微的咔嚓声响起,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每当他笼子上的锁链打开时,总会伴随着这声响动一并响起。
又是一声咔嚓声,明明四周是暗的,男孩的眼睛却格外的亮:“零零七,我打开了,你可以出来了。”
狼嚎响彻夜幕,泛着幽幽绿光的眸子底下尽是疯狂贪婪,尖牙撕扯开男孩的皮肉,划破脖颈,顿时没了声息。
吞咽声在夜色下格外清晰,顾修就静静地在铁笼里靠着,看着昔日玩伴命丧黄泉,什么也没做。
他或许能提醒一下甚至将男孩一把扯进自己所在的笼子,可是他没有。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钥匙将自己的铁笼重新上锁,随后甩在半狼身上,在此起彼伏的咀嚼声中,将头埋在膝盖处,颤抖着缩在笼子边角。
实验室很少出现这种情况,研究员也没想到一直不怎么聪明的半狼能突然进化出智慧,凭借利爪撬开锁链,逃出生天。
那个女研究员抱着他哭了很久,他也颤抖着回抱住她,后来,他真的挣脱出来那个笼子,还有了一个与逝去男孩一模一样的名字——顾修。
他对人类的复杂感情感慨万千,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女研究员那么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却连自己孩子撕扯的不成人样的尸体一眼都不敢看,包括他,她从来不敢轻易直视他的眼睛,可能是因为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最不像她逝去的孩子。
她教顾修学习各种防身技巧,并以此为乐。
她兢兢业业将他培养到十八岁,自己吞了整瓶安眠药,安详离世。
顾修的生日一直是按照逝去男孩的生日过的,可偏偏在女研究员离世那一天,他看到了她亲手为他制作的蛋糕,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出生日期,压在蛋糕下的纸条上有着女研究员最后的遗言。
她说,我这一生作孽太多,你不一样,你拥有自己的人生,你要好好活下去。
顾修甚至能感到女研究员写下这行字之后的解脱与释然。
一时之间竟混淆了现实梦境,因为那个女人也是像今天这样,哭累了,睫毛沾着零星泪花,一折就断的身躯,望向他时,眼底的笑意却闪着夺目的光。
她笑着伸出手:“你愿意跟我走吗?”
顾修回过神时,竟是鬼使神差般点点头:“好。”
黎昕一拍手:“我同意了。”
半晌,顾修猛地一巴掌打上他伸来的手掌:“我反悔了。”
黎昕将手伸进被褥,将人整个抱起来:“反悔没用,你是哪个具有特殊癖好的顾客圈养起来的小情人吧?别怕!”
莫名其妙被贴上小情人标签的首领真想一巴掌呼死他:“你觉得呢?”
“反问约等于肯定。”黎昕说,“包在我身上,你出去时绝对不会缺胳膊断腿。”
顾修:……
更加不放心了怎么办?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旁的什么,顾修总感觉脑袋贴上黎昕的胸膛时,总感觉脑内刺骨的痛意消下去不少 ,他感叹着奇异的现象,挪开额头,铺天盖地的痛感席卷而来,他再贴,再挪,一连三次,顾修终于能肯定与黎昕进行皮肤接触能缓解痛感。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头埋进去,发出一声喟叹。
黎昕以为他是被吓住了,不太放心陌生人的接触,脑内搜索出毕生词汇安慰道:“乖乖,放心哈。”
对讲机那边的白黎显然是被恶心到了:“你不会哄人就别哄,我要是那孩子,我绝对能对着包裹着你那浓稠猪脑子的脸来上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 ”
黎昕说:“那是你,没有良心的疯女人,我家乖乖可喜欢我了。”
白黎摔了对讲机:“这人谁爱带谁带吧!”
顾修直面“乖乖”面不改色:“傻子,你走错方向了,这是死胡同。”
假如生活给了你一记响亮的耳光,请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因为它很可能没有使出它的全力。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没有成功出逃,可以说成功了一半,黎昕其实不太能记起那天的逃逸过程,但他清晰记得子弹擦过耳畔的呼啸,指骨淌过的温热,铁锈味萦绕鼻尖。
在红级戒备下,他所谓的里应外合还是被阮牧发现瓦解,黎昕不出意料的被被围剿了,怀里的小家伙探出脑袋,竟是指了一条明路。
黎昕又惊又喜,走路都带风,他本意是想把这小子当人质劫持的,但在他在接下来东躲西藏过程中为他光荣负伤竟在心底徒增几分怜悯与于心不忍。
黎昕想,大不了将他带回去会放轻处罚,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可不出意外的偏偏又出了意外,很不巧的,途中意外负伤,被恶犬嗅着踪迹一路尾随。
他被射中大腿,行走艰难,顾修用一米六七的小身板将他一路扶到安全地带。
也不知是顾修丢掉他,逆光引走的恶犬追捕的身影过于沉重,还是与脑海中母亲去世前无限重合的画面太戳他,黎昕莫名萌生出一定带他逃出去的信念。
黎昕扶着墙面,布料裹住大腿,忍着细密刺痛站起身时,顾修早已不见了身影,最后还是随后赶来救援的人员挽着他的肩膀,打着掩护将他安全救回车上。
当时车里整装待发的武装人员还吐槽了一句:“怎么突然防备这么疏忽。”
没有逮到活的拍卖场工作人员真是万幸中的不幸。
回来后,也不知黎昕抽的哪门子疯,觉得当时引路的小子绝对活着,开始不断关注排查有关“黑鹰”组织情报,大抵是心有不甘。
第19章 谎言
祁肆看了半晌,迎上黎昕灼热的眼神,眨眨眼,没什么情绪的“啊”了一声:“没什么,看错了。”
黎昕不知道这种东西居然还有人能一脸平静的说看错了,十个错看,九个心虚,剩下的那个是真傻。
他一下子心潮澎湃:“你确定?要不你再仔细想想?”
祁肆没再看他,随机在周围挑选一位幸运观众,逮人就问:“听见没有?问你话呢。”
刚回过神来的幸运观众一个立正:“领导说得对!”
黎昕:……
俞铮凑过来扫了一眼:“我觉得你今天应该也见过。”
黎昕懵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俞铮说:“还在受牢狱之灾,嘴里喊着‘神’的那位。”
经此一点,黎昕记起来了,那位所谓的神的信徒在被抓上车时,手指在胸前一直比划着什么,如果绘制成图画,应该就是“黑鹰”的标识。
他有点大彻大悟:“懂了,严刑拷打,刑事逼供。”
黎昕刚打算出门,猝不及防转身撞见来人,宋邈眉头紧蹙,斜靠在门口,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拦住黎昕:“劝你别抱太大希望,虽然那小子比较仇恨被出卖的行径,但是洗脑的很彻底,更别提他牙里还藏有毒药。”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就在口腔后排的某个臼齿里,他昨天一直试图用舌尖顶起,好在被及时发现制止了。”
祁肆说:“就不能来一剂东莨菪碱强行提神醒脑吗?”
宋邈摇摇头:“恐怕不行,吐真剂一直被上层明令禁止使用,更别提他是目前为止调查局抓获的第一个活着的‘移动数据库’,看他的样子,他应该知道不少行情,现在的爱护程度堪比珍稀物种。”
他叹口气,表情有点难以言喻:“现在用测谎仪上层都怕万一不小心漏电电死他。”
某种程度上说,人是重案组抓来的,审是专案组审的,一圈子人围着他,时不时还来个医生准时准点检查一下身体各项指标状况,说他是珍稀物种都有点贬低他,一觉醒来,熊猫都感叹自己的一级地位降级了。
祁肆拍拍他的肩膀,并给予崇高的厚望:“希望他能老死在局子里。”
他有模有样的走过去看了下监控,被审讯的男人紧闭双眼,表情惬意,仰躺在椅背上,看上去是在打盹,可能是察觉到监控这边的视线,他抬起被拷的双手,对着监控放向,缓缓竖起中指,挑衅意味十足。
黎昕一拍桌子:“他还真把自己当珍稀动物了?”
白黎拿过来一大摞子资料,眼也不抬:“他自从得知我们不会在短期内对他做出相关处罚后就一直这样,逮到机会就可劲作。”说着她在抬眼的瞬间目露寒光:“秋后的蚂蚱,注定蹦跶不了几天了。”
祁肆胳膊肘抵上黎昕的肩膀,眼里荡出笑意,突然出声道:“你们介意我进去询问吗?”
黎昕微微愣神:“你确定?不过要向上级请示。”规矩刚刚普及,白黎嬉笑着勾肩搭背上来:“去呗,有我爸给你兜底呢。”
王明历刚从饮水机那边接满水端茶过来查看情况,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嘴,老脸一垮,背起一只手:“不是查询纸质档案吗?你们就是这么查的?”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熟悉嗓音可吓了众人一跳,宋邈抬手扶了下镜框,镜片反光闪过一丝森白:“叔叔。”
王明历浅抿口茶,看向他时态度居然难得温情了些:“嗯。”等到移向白黎时,脸色骤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拿着茶杯,四平八稳的路过众人时,在祁肆身侧停顿一下,很是郑重的上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人还没走多远,黎昕抵着祁肆的脑袋小声议论起来:“我舅这是啥意思?打算传位于你?”
白黎翻了个白眼:“你搁这玩君主立宪制呢?”
两人一合计,最终得出一个非常恐怖的结论:“这是允许的意思吗?”
王明历吹了口茶,闻声应和道:“我有说拒绝的话吗?”这位半百老头悠哉回了办公室,关上门时还不忘对着祁煜交代一句:“态度放轻点,万一审出毛病了,上面不好交代。”
祁肆手指刚搭上门把,身侧站过来一个人,他余光带笑,一只手指触及俞铮的指尖,卸了劲,松松垮垮的勾着:“怎么?担心我?”
俞铮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浑身骚劲,捕捉到他的暗戳戳的小动作,不留痕迹的躲开,语气不变:“是啊,怕你被反杀。”
不知祁肆又犯的什么浑,俞铮抬眼撞上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眸,只是静静的望着,也不顶嘴。
他见祁肆暂时没有动手开门的打算,上手拧开门把,长腿直驱,眼看就要进门内,眼前登时一暗,鼻梁上方一凉,眼皮前罩上来的一双手毫无征兆的将他整个拖入黑暗,俞铮也不急着挪开,抬手向后对着身后之人的腰腹部位就是狠厉一拳:“玩够了吗?”
祁肆疼得“嘶”了一声,仍旧没有放开,鼻尖抵着俞铮耳畔,半个头颅搭上肩膀,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余音绕梁的九曲十八弯:“俞郎~你好狠的心呐~”
俞铮尝试挣脱了一下,岂料这厮竟开始登鼻子上脸,眼皮上的凉意一撤,双手扣上他的腰腹,更奇特的是,他试图挣脱束缚之余竟意外发现祁肆力气出奇的大,他尝试用手掰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没有挣开。
从侧面看过去,他整个人像是依靠在祁肆怀里,这个认知惊得俞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缓过神来,警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你有什么打算?”
祁肆说:“我哪敢啊?第一次审犯人有点紧张,让我抱一下。”
作为一个忠于犯贱的作死人士,这次祁肆的态度居然有些许抗拒,没有来的,俞铮竟从这个人的语气里品出一丝淡淡的忧伤,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快的如同错觉一般。
两人没抱多久,门里的那位先是坐不住了:“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了专门膈应我上演苦情戏大码吗?”
祁肆送了手,埋头正打算帮俞铮理一下衣领,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断后,他也毫不在意,双手插兜大踏步走进来,迎面对上嫌疑犯“情侣死全家”的眼神,一开口就是王炸:“哟~看样子你是被女朋友嫌弃甩了啊?”
他拉开一张椅子,将俞铮安顿好后,自己亦是从容坐下:“羡慕啊?有本事自己找一个去?没本事就继续羡慕着。”
嫌疑犯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面对祁肆天不怕地不怕,吊儿郎当的眼神,他禁不住侧头对上摄像头:“我建议你们换一个人来审问我,我血压高,火气大,先不说可能会没忍住吞毒致死,没准一不留神就被气得背过气了。”
好在摄像头没有收音功能,那边屏幕上,工作人员也只能看见这人的嘴一张一合,神情悲愤欲绝,似乎是在骂些什么。
祁肆一手托起下巴:“你见过我吗?”
嫌疑犯感觉莫名其妙:“我建议你先去治治脑子。”
祁肆凭着记忆背出一串数字,每背出一个字,就见嫌疑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是最先‘仪式’所在地点的门锁密码……你怎么会……”
所谓的造神计划起码要追溯到二十五年前,那时他才十五岁,是个孤儿,好巧不巧,他所生活的地方恰好处在研究院所潜藏在的孤儿院内,所以在里面生活的孩子无一例外都会被一一排查基因,进行实验研究。
他很幸运,因为他的基因相对正常人类存在明显的基因缺陷,他有点坡脚,正常走路看不出来,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双腿一长一短,走起路来很不协调。
所以他就被当成混淆调查局视听的正常孤儿养在孤儿院,院长时不时会安排一些人前来向他们普及“神明”观念,一遍遍加深信仰。
虽然随着时间久远,年龄渐增,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慢慢在回忆里逐渐淡去,但他清晰记得,一张从不向他们打开的大门,他曾经无数次屏气凝神的蹲在门口,看着他们来来往往,按下一串熟悉的数字,可等到脚步声远去,他独自站立门口,竟是没有一点勇气打开。
是的,他是个懦夫,哪怕那一次距离真相无比接近。
院长的声音沿着记忆直抵耳畔:“我倒是不介意你们去触碰打开那道门,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指骨敲击桌面发出“叩叩”声将他拉进了现实,嫌疑犯一脸怪异,眼中难得闪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祁煜眼看目的达到,唇角的笑意加深:“想起来了?”
嫌疑犯眼神飘忽一下,隔了几秒再次对上视线时却是格外的从容镇定:“不过是一串毫无意义,随意编造出来的数字罢了,我不太懂。”
祁肆定定看着他单肩无意识耸动,心下已然有了定论,往往当一个人面对审问,对自己所说出的话极不自信时就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很明显的说谎表现。
第20章 审问
嫌疑犯明显有些坐不住了,祁肆直视的眼睛太过透彻,以至于他感觉自己被从头到尾看了彻底。
祁肆其实有点摸不准,他作为一个在“造神计划”实验室里的常驻民,曾经有幸目睹里面的惨烈进程。
但也仅限于实验室里面,他从未踏出那个隐秘世界一步。
那种在无际黑暗里待着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身上插满长长短短的各色管子,脑子浑浑噩噩,一群身穿白大褂,老的少的,戴眼镜的不戴眼镜的,透过玻璃器皿,隔着化学药剂,像是游鱼一般在他眼里游来游去,总是没有尽头。
他在这个无聊至极的世界中,总是忍不住去想,到底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是无解的,至少当时是。
黑暗不黑暗,黎明不黎明,时间流逝在他这里没有任何感觉。
或许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死亡是唯一明智且合理的解脱。
但是,又不尽然,他总感觉他忽略了些什么,在更早之前,还没睁开眼神,世界一片漆黑之际,他的耳畔总会时不时多出一些低沉悦耳的嗓音,像是海妖的低喃。
他正想着,屁股下凳子一抖,引得他一个激灵,赶忙朝发力对象瞟去,只见后者淡淡收回右腿,眼神也是淡淡的,朝着嫌疑犯抬抬下巴,示意他接着审下去。
俞铮刚移开目光,下一秒肩上搭上来一只胳膊,死死钳制着,祁肆就像介绍自家媳妇一样介绍俞铮:“我家这位想找你谈谈。”
俞铮:……
他先是打算抬脚照着祁肆的小腿补上一脚,被灵活走位避开后,才开始板着脸。
他看向眼神很是平静,平静的泛不起一点涟漪,但就是这样的眼神,看得嫌疑犯又是一阵心惊。
俞铮想了想,叫出他的名字:“严……驰,我记得你原本叫这个名字……没错吧?”
严驰是个相当古早的名字,古早到嫌疑犯陈任想起来被叫起这个名字时还抱有一丝迟疑。
他自嘲的勾勾嘴角:“怎么?查到我先前在孤儿院时的档案记录了?我们先说好,我偷摸溜出去偷果园里橘子时才八岁,满打满算不过摘了两个,应该不足以构成盗窃罪……”
他刚说完,突然发现俞铮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尤其是目光平视时,没带感情却又暗含伤悲,陈任头皮发麻,每次他去孤儿院的食堂打饭时,盛饭阿姨总会用这样的眼神直直望向他,从肩胛骨一路上移到头顶发旋,那是脱离掌控,高居重位之人对于上位者又或是可怜虫的……悲悯。
弱者从不会承认自己是弱者,他只会仰视强者,一边享受着庇佑的同时对他们的高高在上,不屑一顾指手画脚,这大抵就是弱者的共性。
如果拿来一面镜子,陈任就可以窥见自己眼神中的憎恶与惊惧,这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一双黑白眼眸中得到了完美展现。
他嘴角抽搐几下:“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表达,揭老底?”
“行啊。”他没所谓的一耸肩:“你们也就会这一套了,这么多年还没改变。”
祁肆说:“那总比你这个死士要来的好,他们最多熬夜猝死,等到执行公务时照着你这种货色多逮上几个,升职加薪妥妥的 ,万一牺牲可是光宗耀祖,风光下葬,可不像某些人,卖身契一签订,连自己选择生命与自由的权利都没有。”
陈任莫名有些牙痒。
“我见过你。”俞铮顿了一下,纠正道:“我教过你。”
陈任:???
陈任真心觉得这俩人是来上演二人转,方便进一步套话的:“你下一步是不是还要说看过我换纸尿布?”
他不过随口一嗨,谁料俞铮还真就面对着他,郑重的点点头。
那神情凝重的,他差一点就要相信这是真的了。
“你三岁时,吃鸡翅膀差点被骨头噎死。四岁尿过床,你该庆幸那天不是我值班,五岁贴墙入完厕时,脚下踩上橘黄色液体一滑一滑,差点没把自己当场送走,七岁时……”
俞铮说出这些话时相当平静,毕竟本身就是讲述他人故事,老底揭的不留一点脸面。
陈任差点就跪了:“祖宗!爹!我信了还不行吗!求您大发慈悲,收收神通吧!”
俞铮转了话题,嗓音低沉:“信了?”
陈任如同小鸡啄米般迅速点头,生怕慢上一步就被俞铮边上另一个神经病恶意质疑诚意。
他想,我能不信吗?
我敢吗?
你他娘的再说下去劳资裤衩子还要不要了?
回忆是个挺不美妙的东西,有些人和事只有放在回忆里才能不那么绝情。
俞铮总想着,他是否不该存活于世。
命运之书给他的答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应该是向往这人世间的吧。
三十八前的孤儿院里,走廊过道的灯光总会闪动,毕竟他不止一次曾走在那黑黝黝,一眼望不到头的过道里,空气潮湿,铁锈味混着霉味一并扑来。
他走出实验室那一天,院长亲自前来观摩,他站在门口,俞铮坐在椅子上,椅背上,垂下来拷着铁拷的森白双手,七八个人来回调试他脖颈上刚佩戴上去的第一代赫卡忒颈环。
俞铮全程就静静地端坐着,眼珠不动,如果不是眼珠倒映出来往科研人员不同类型的脸,简直与机器人一般无二。
他解了手铐,在众目睽睽之下正欲踏出大门时,院长叫住了他。
俞铮背脊一僵,只听得到一句交代的话:“别忘了,你的生命是我们赋予的。”
俞铮扯了下脖子上的梗环,手指被电流刺激的一僵,他轻轻道:“规则一:不许踏出孤儿院一步。规则二:不可做出任何违背组织的行为意识。规则三:牢记自己的身份与使命。”
他说:“满意了吗?”
他被院长所赋予的新身份是宿管,没事就查查寝,检查卫生什么的,很是无聊的工作,不过科研人员倒是对他每日的情感变化,心理健康检查乐此不疲。
他本体是钩吻所化形成功的妖精不错,但俞铮相比正常化形成功的妖精本质上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因为他是人造的。
是那些科研人员自以为是,所创造,供奉,痴迷的“神的候选人”,又或者说,他是所有实验品中最得意之作。
陈任摩挲着下巴,“咳咳”两声,面颊两侧可疑的红了起来:“实不相瞒,我总觉得你暗恋我。”
祁肆看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个劲的往俞铮身上瞟,心里草了一声,牙关咯咯直响,正琢磨着是先锤人呢还是直接上脚踹呢。
他身形一晃,一脚踹过去:“你特么的不会是有啥臆想症吧?”
陈任看得更得劲了:“他这么认真仔细勘察我的底细,甚是连一丝日常也不肯放过……”
他捂住脸:“他果然很爱我。”
可能是在祁肆身边待久了,俞铮面对此类抽风场景一度视而不见,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入党:“我建议先请个专业点的心理医生来看看。”
陈任摆弄一会儿,勉强在胸前比了个像样的爱心:“男人,你好坏,我好爱~”
祁肆想也没想,强行掰过俞铮的下巴,找准时机,对着其脸颊就是吧唧一口,然后迅速松手将椅子往边上挪了挪,但仍旧不忘对着对面某位得意洋洋:“可惜了,你只能干看着,不能动手动脚呢~”
监控室里,白黎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死人脸,站在她身后的黎昕长大了嘴巴,手指一抖,薯条抖了两根掉在地上。
白黎反手拨通了她爸的电话。
一秒接通。
他爸的声音怒火中烧:“上次你抽风把两只小白鼠带进书房后,一个没关紧笼子,深夜跑到你奶床头,差点把你奶吓的心脏骤停!还在你宋师兄大半夜及时赶来,临危不乱,完美处理,这次你想咋样?啊?我就在你隔壁,你犯得着跟我打电话?!!”
“说!你又给你劳资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了?你要知道你奶年龄大了,经不起造腾,她还想多活两年!”
白黎等那边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没着急开口。
她爸被这诡异的平静激得声音都带着点颤音:“你这次……不会把蛇当宠物养……带回家了吧?”
白黎深吸一口气:“爸,如果说我现在当着你的面刀人再自首,能戴罪立功吗?”
王明历:???
审讯成功了吗?应该是成功了吧,毕竟嫌疑犯陈任自乱阵脚,审讯失败了吗?应该也占了一半,因为距其装疯卖傻,在模棱两可的交代中,勉强能窥见一丝阴谋诡计。
算得上是正负相抵,有个大概。
禁闭室中,陈任扶着额角:“我不知道具体位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发通知在任意空旷地点集合,统一蒙上黑布,不允许私自带有任何电子设备,上了面包车,等到内部才会将人放下。”
俞铮的眼珠有一瞬的透明:“暗号呢?”
陈任摇摇头,略带苦涩:“这我就不知道了,没有规律,不限时间,毫无逻辑。”
祁肆听着对话,颇有一种赶鸭子上架奈何鸭子坡脚的无力感:“所以……你的任务……只是负责传播聚集更多的信徒?”
“对啊。”陈任不知道他在遗憾什么,手铐磕上桌角,他很是无所谓的一撇嘴:“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了吗?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
俞铮抿着唇不说话,盯着陈任的脸沉默半晌,仿佛要将他头皮上的每一根头发丝研究透彻,表情却过于沉重。
他缓缓出声道:“我总感觉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陈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每次只要俞铮一开口,一股抓耳挠腮的焦灼感便会接踵而至,他尬笑两声,搂紧衣领:“您在说笑呢?”
俞铮却没再问了下去,他深深望了陈任一眼,拉开椅子站起身。
他跟祁肆一前一后,即将走出房门时,陈任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老师,我明天能邀请你与我一同共进晚餐吗?”
没有调侃,没有戏谑,有的只是眼里迸发出来的真诚。
这个邀请俞铮并没有答复,可以说,他没有从正面回答:“等你真正想跟我交代实情时,再说吧。”
第21章 卧底
白黎在他们踏出房门的后一刻,迫不及待的凑上来:“审出大概来了?”
祁肆跨过她,悠去办公桌前拿出一只一次性杯子,回头望着俞铮,五指托住杯底举到胸膛晃了晃:“亲爱的,喝水吗?”
俞铮不知在思考什么,神游天外,没接话茬,在祁煜又带着全名问了一遍后,他才肯慢悠悠抬起头来:“要温的。”
祁肆端着两杯水回来时,抽空回了白黎一句:“这小子比较狡猾,盯紧点。”
俞铮接过杯子,温度通过塑料传递上指尖,不温不热。白黎审视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我怎么感觉里面那位跟你们也有一腿呢?”
虽然摄像头没有收音功能,但架不住她八卦啊。
祁肆刚含在嘴里的那口水差点就咽下去了:“我们诈他的,你信不信?”
白黎眸中的探究更深了:“你们怎么就能保证他一定会信呢?”
她展颜一笑,只是那眉眼弯弯的眸子里有着不可忽视的锐利:“我听说安全局里有一个任务完成效率百分之百的……”白黎特意在这里停顿,余光不住的往两人身上瞟,是在观察他们的下意识反应,可惜,另她失望的是,两人不仅眸色平静如水,还能隔着压力毫无波澜的跟她对上视线。
她在心里吐槽一句“你们这一个两个不去当影帝简直可惜了”,接着补充道:“卧底,嗯,暂且可以这么称呼,他的身份只有一些权限比较高级的安全局领导知道,局里传得挺神乎的,啧,挺好奇本人长什么样呢。”
祁肆上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上面交代的工作干完了?还是最近太闲了?”
白黎拍掉他的手,面无表情的回到工位。
小样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转移话题!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xx市的天气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像个初恋间期的小姑娘,懵懵懂懂,患得患失。
俞铮低头划拉着手机,正准备叫车,后肩贴上来一个人,温热鼻息贴着耳畔,热浪滚滚而来:“用不用我送你?”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祁煜这人什么德行,语气尽是嫌弃:“你上次办理的小黄车月卡还没用完呢?”
雨帘中,两道光柱照了过来,劳斯莱斯幻影隔着雨幕跟他打着招呼,其骚包红色在雨中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俞铮正欲点击拨号的指尖一顿:“这是你的?”
祁肆很是得意的昂了一声,将车钥匙串在食指提溜到俞铮眼前:“诺,如假包换。”
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几秒,俞铮突然伸手拽了一下,不是冲着他的车钥匙,而是他的指骨,声音冷淡:“姓祁的。”
祁肆灿灿收回手:“昂。”下一秒猝不及防撞入俞铮卷携着薄薄怒意的眸子,后者就连牙关也忍不住发出咯吱声:“耍我的感觉好玩吗?”
俞铮其实很少生气,可以说他大多数时候情绪都是淡淡的,不论是待人还是接物,突如其来的铺天怒火,祁肆总觉得俞铮真正在意的不是他隐瞒财富这件事,应该是另一件……
祁肆没由来的心下狠狠一跳,平常演戏演惯了,难得有点做坏事的自觉,说不上是于心不忍还是良心发现。
又或者,两种都不是。
这种隐瞒的事情被人揭露出来其实并不光彩,无论事件形式大与否,也无关事件本身,怀疑一旦成立,罪名便无可抵消。
其实也无关告密者,因为她们再怎么样也只是导火索,永远成为不了火苗。
俞铮最后还是坐上了车,副驾驶。
车辆在雨幕中缓慢行驶着,路过拐角红绿灯,前面车辆滴了一声,俞铮突然开口道:“你干这行多久了?”
绿灯亮了,祁肆打着方向盘,咂摸半天他的问话,直到真正确定其怒火消去后,才肯开口:“八年。”
车内空气有些烦闷,祁肆正欲打开车窗,又顾虑着雨点迸射,再度扫了副驾驶位上某人的兴致,这么一想,心情更为烦躁,他想起自己放在裤子右口袋的烟盒:“亲爱的,帮我点跟烟吧~就在右口袋这里。”尾音很是委屈,类似于撒娇。
空气霎时凝固,副驾驶座上没一点动静,过了半分钟,就在祁肆以为俞铮不会动,正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时,右腿靠近大腿根的位置探上来一只手,沾着丝丝凉意,明明是很简单的翻找动作,祁肆却觉得那股凉意沾上的瞬间,一股气血涌上心头,连带着五脏六腑一起烧了起来。
他身体紧绷,僵硬得跟个木头似的。直到俞铮两根手指夹出来烟盒,也不见得脸上那股子莫名的燥热褪下去多少。
俞铮也不知从哪里找出的火机,先是塞烟,完了啪的一下,火苗亮起,等到祁肆回过神时,才发现俞铮自己也点了一根,隔着氤氲烟雾,慢条斯理的抽着,凌厉眉眼居然在烟雾笼罩下有一瞬间柔和下来,就连五官晕在里面也瞅着线条柔和了不少。
祁肆此前从未觉得男人抽烟能跟性感挂钩,但当他瞧见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嫣红唇畔轻吐出一口烟圈,喉结上下滚动,半开衬衣隐隐袒露出劲瘦腰腹,心里猛然跳上来一句词汇,这男人真他娘的带劲,各种名义上的,不过究竟是与不是,也只有真正实践过才能知道。
俞铮吸了一会儿,偏头侧过来:“你大概也是让上层那一群老头骗过来的。”
他跟祁肆的距离不算太近,两人中间最起码还能塞进来一个头,后者却生怕像被烫到一样,忙不迭躲开了:“怎么说?”
“因为我也是被骗过来的。”
祁肆余光瞥见他嫣红的唇一张一合,无意识吞了下口水,强迫自己止住行为,却还是禁不住诱惑一般又匆匆扫了好几眼,他感觉自己现在就跟个吸血蚊子似的,好不容易在无人郊区中找到了个移动血包。
俞铮的观察能力实在可怕,在祁煜瞟的第四眼时将人抓了个正着:“怎么?你想谋害我?”
祁肆:……
事实证明,智商跟情商是两个完全不对等的概念。
第22章 晚餐
俞铮跟上层那些个手握重权的小老头们的感情可以说是相爱相杀,十年前逃出实验室以后,研究员们先是懊恼不已,后面铺天盖地在暗网上悬赏了一笔不小的奖金用于抓获他的报酬,其悬赏金额竟然高达数千万美金,这就导致不少人展开地毯式搜索他的行踪。
可能是在处处被人监察的实验室待久了,反侦查意识也就被逐渐磨炼得出神入化,直到两年之后,他疏于防备,买早餐时在闹哄哄早市里被人擦身而过,却笔直进入腰腹部的尖刀,不过怔愣一瞬,凶手早就融入人群,无影无踪。
尖刀的位置稍偏,却完美避开了所有的重要部位。
俞铮一看便知这是实验室的手笔,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取走他的性命,而是为了警告。
他们在警告他,早点回去,不要在外玩的太久。
所以他毫不犹豫带着所谓的实验室的研究机密转身投靠了安全局,谁料安全局上面一层老狐狸也不是吃素的,说是打着研究的旗号,愣是套着他签了所谓的保密协议,瞒天过海,一关就是五年。
其实当时上层也有探究祁肆身体构造的打算,不过这小子愣是凭借出色的立功表现,将所有有关身体研究的提议一并驳回。
祁肆找了换洗衣物,袒露出上半身腹肌,头发湿湿嗒嗒从浴室走出来,也顾不得烘干,径直来到客厅,只为从俞铮面前的茶几上抓一把瓜子。
俞铮对于他的到来毫不惊讶,甚至说是早已习惯:“你挪一挪,挡到我看电视了。”后者湿哒哒的头发直入眼帘,他顺手从自己身边捞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甩过去:“把头发擦干。”
祁肆磕着瓜子,接到毛巾随意擦了两把,就顺势挂在脖子上,他特意挑了个与俞铮不远不近的距离坐过去,雄性荷尔蒙的气息贴脸袭来,偏偏被勾引的对象恍若未觉:“室内温度十六度,你不冷吗?”
“我应该感到冷吗?”祁肆说着还展示着他健硕的弘二头肌,不经意间转了话题:“所以,咱俩,都是对方的监察对象是吧?”
“准确来说,就只有你一个人需要监察,我不过是被一个上级批准来到这里休养生息的普通人罢了。”
祁肆:……
祁肆:“不是,凭什么?为毛我一年到头不是任务就是加班?”
“可能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祁肆满意了,点头称赞:“你说得对。”
他等了半天,没人说话,又忍不住嘴痒道:“所以,你的真实年龄真是五十多岁?应该还不包括你的未化形时间吧……”
俞铮冷冷道:“你不是吗?”
祁肆说:“我当然不是,我是基因改造人,顶天二十六岁。”
俞铮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敲开了茶几上的核桃,外壳包着果肉打着旋飞出去老远,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背:“你可以尝试再说一遍。”
祁肆:……
然后呢?您打算将我给分两半劈开吗?
他倒了杯水,推到俞铮眼前:“所以……介意我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俞铮眼也不眨,继续磕他的瓜子:“晚上十一点二十八分,想吃夜宵自己点。”
祁肆紧接着又烦了几句,俞铮实在听不下去,起身的时候顺带着踹了他一脚,后者配合得捂住右脚脚踝:“你想把我弄脏之后让我陪你再洗一次吗?”
俞铮表示不太想跟他有过多的交流:“我踹的是左脚。”
祁肆随即捂住左脚,整套动作切换下来行云流水,关键是,祁先生感受不到一点尴尬:“哦哦,那……亲爱的,介意跟我洗个鸳鸯浴吗?”
最后临走时对着俞铮,其右眼皮的媚眼是连抛带甩的,实在不像是演的,一看平时就没少干这样子事。
等到俞铮离开视线范围三分钟后,祁肆偷摸着向黎昕打了个电话:“喂?”
“有线索了?”黎昕的声音难掩激动。
“没有。”
“那你打电话过来干嘛?”
祁肆尽量压制笑声,言辞之间异常恳切:“听着,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协助……”
黎昕将话筒贴得更近了些:“讲!”
“麻烦你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现场帮我置办珠光晚餐!”
祁肆的语速不是很快,黎昕却听得一脸懵逼:“等等……你再说一遍?”
同样轻快的语调再度重复道:“帮我置办烛光晚餐,在家,十五分钟之内。”祁肆扒开衣袖看了一眼腕表:“你现在还剩下十四分钟二十八秒。”
黎昕:……
黎昕酝酿片刻,差点没把卡在嗓子里的那口痰给吼出来:“姓祁的你是有什么大病吗?典型的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你生一个脑子?啊?劳资含辛茹苦的加班工作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赶着来添乱!人家都是裹脚,你是裹脑!你就不能自力更生一下或者请个保姆阿姨过来?”
祁肆戴着耳机等了半天,约摸着时间将耳机摘下来:“骂完了?骂完了就赶紧过来,帮完我就给你提供你想要的线索。”
黎昕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再聊下去,他挂了电话就把手机甩飞在地上,好在手机质量够硬,只是碎了点屏。
他兀自发泄完全,才捡起手机,心里默念着“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反倒不如气回去”,整整三遍,心情终于平复稍许,他想,要不是你这情况请不来保姆阿姨,劳资才不会多管闲事呢,至于那个所谓的将要揭秘的幺蛾子线索,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翻找半天,拨通了一个同事的电话:“喂小王啊?对对对,是我,我有个事情向你交代一下……”
了解完来龙去脉后,对面很是不解:“这是干嘛呢?祁先生有想追求的对象了?”说着他鼓了一下掌:“这是喜事啊,身为他的朋友你一定很高兴吧?”
黎昕心说,高兴个毛线,因为他这点破事,劳资还要像个哆啦A梦似的随叫随到,但他还是在口头上催促道:“麻烦快点……”
等到挂断电话,黎昕突然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而他刚刚光顾着生气,压根没有反应过来,那就是——祁肆有正在追求的对象了?
对象不出意外的话名叫俞铮。
那么,问题来了……祁肆居然还没被打死?
第23章 烛光晚餐
于是,俞铮刚从浴室出来就瞧见了这么一幕,屋里灯全被关了,一片漆黑中,唯有屋子中央,圆桌上,摆了四只蜡烛,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清正中心位置,摆了一束硕大的玫瑰花,其花束之茂密,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某人乌黑的发旋。
某位祁姓同志将头狗狗祟祟的探进玫瑰花束中,不知是在摆弄什么。
俞铮走过去时步子很轻,而祁肆正埋头苦于正事,没怎么在意,直到走近了,俞铮才发现,他在聚精会神的赶走玫瑰花上盘旋的飞虫,还边赶边骂:“姓黎的那货到底是从哪个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玫瑰花,早知道劳资就不该指望他。”
俞铮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就是你拖人点的外卖,顺便附赠珠光晚餐?”
如果真要论情商的话,这位绝对能得负数。
祁肆手一抖,切牛排的刀叉掉在餐盘上,似乎是对他的回答充满惊疑:“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他斟酌用词:“鼓励一下?”
俞铮没坐在祁肆特地给他留的那把椅子上,不是因为不想,因为好好的一把椅子,也不知道祁肆是怎么想的,愣是把椅背上串满一圈的灯丝,还是五彩的,一打开开关布灵布灵的那种。
丑的简直惨绝人寰。
他没拿刀,直接用叉子叉了一整块牛排,用盘子垫着,端起来就走。
祁肆:???
不是,我好不容易拉下脸来求的人呢!尊重一下,谢谢配合。
他不肯死心,拍着桌子站起身:“我的表示呢?都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就不知道表示一下?”
俞铮咬了一口牛排:“这牛排不是你煎的吧?”
“当然不是我煎的,你吃了我这么多天的饭,连这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祁肆本就对黎昕准备的烛光晚餐心怀不满,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这不可劲逮着吐槽,他伸手指了一圈。
“看看这四只蜡烛,连个底座都没有!还是用胶棒粘上去的,你看看,我是连四个底座都买不起的人吗?劳资给他转了小几千块钱呢!结果就这?凑起来都不超过两百……”
俞铮没怎么听的进去,比起去听八卦,他更在意口中牛排的口感:“你做的好吃。”
吐槽声瞬间停了,祁肆就跟幻听一样,不可置信的掏了下耳朵:“你……再说一遍?”
“我说,”俞铮搁下盘子,“你觉得一个成天只知道点外卖的人,而且每次点的外卖还是处处碰雷的那种,你是怎么好意思让他帮你代购的?”
两个臭皮匠加在一起能抵过一个诸葛亮吗?很显然不能,他们不把人笑到抽搐都是好的。
“行吧。”祁肆坦然接受现实,看着茶几上的盘子里,咬了两口不到的牛排,“还有胃口吗?”他说着不等俞铮拒绝,迅速系上了粉红小猪围裙,像是怕他不同意一样,一句话还没说完,后脚就踏进了厨房,“介意来个夜宵吗?”
索性俞铮也没拒绝,毕竟他是真的有点饿了:“嗯。”
祁肆没一会儿就端着香喷喷的牛排出来了,不得不说,他不仅厨艺不错,其摆盘技术也是一绝。
牛排上浇了一层馨香似溢的酱汁,一口下去像是打开了味蕾一般,格外下饭。
俞铮没两下就吃了个干净,他舔了舔嘴唇,指尖点着餐盘边缘一角,将餐盘推过去:“还有吗?”
祁肆笑了,眉眼整个舒展开来:“讲点道理好不好?现在接近凌晨一点了,我就不能提前休息吗?”
俞铮冲着圆桌上还没烧完的蜡烛一抬下巴:“我进去洗澡半个多小时,再加上吹头发的十几分钟,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就是你含辛茹苦搞出来的东西?”
祁肆怼不过他,只得妥协:“行行行,我吵不过你,你说了算。”
他重新系上围裙:“这次呢?要几分熟。”
俞铮垂着眸子:“七分。”
“我发现一件事。”祁肆眼看就要一只脚踏进厨房了,结果杀了个回马枪:“你好像挺看重那小子。”
“谁?”
“你说像故人的那位。”
“陈任?”俞铮没什么思考就叫出了名字,“我之前在研究院里待着的时候,总觉得有个长相跟他类似的亲戚,她是个研究员。”他一提起往事总是忍不住放空视线,“那个研究员曾经充当过大批孤儿的老师,她对待孩子很是严厉,可能正是因为这样,陈任坡脚在人情味淡然的孤儿院里,没怎么遭受比他个头强壮的孩子的欺负。”
可以说他之前在审问时,所装出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假的,他自己不知道,他名义上的姑姑也不知道吗?
他在隐瞒,他把自己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之下,也极有可能是在为自己的姑姑打掩护。
祁肆点点头,进了厨房,等出来时,他发现俞铮躺在沙发上,沙发不是很长,他只能勉强长腿曲着,枕着靠枕,本该盖在身上的毛毯因为他突然翻身的动作滑下来大半,在他对面,智能电视上还播放着恐怖片的专属配乐。
他蹲下身时,电视上的恐怖片发出尖叫声响,一个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鬼脸贴上了屏幕,好像下一秒能从电视机里钻出来似的。
祁肆关了电视,将刚煎好的牛排放在茶几上,将沙发上侧躺的人裹好毛毯,打包公主抱送到了卧室房间。
他本来以为像俞铮这么一米八几的个头,体重多少会重上一点,等到他真正抱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他的体重很轻,哪怕仅用一只手,也能稳稳托住,尤其是他的腰,简直瘦的不像话,一只手就能环过来。
好不容易温香软玉在怀,他克制不住的喉结上下滑动,手指不受控制的撩过衣摆探进去,触到一片光滑。
他贴近俞铮的脸喃喃道:“我发现你最近使唤我是越来越顺手了啊?”他指尖又往里探了探,降了声调,“我占点便宜不过分吧?”
他的指尖刚触及身下之人的肩胛骨时,却被人一把钳制住手腕,紧接着,向后狠狠一掰,那双漂亮的眼睛赫然睁开,声音冰凉,不带一丝人情味,怒意喷涌而出:“玩够了吗?够了就滚,别打扰我睡觉。”
可是偏偏有人总能学会迎男而上。
祁肆手指贴近他后背的皮肤蹭了下,显然是贼心不死,被俞铮发现意图后,他一把抽出他的手又往下压了压,直至后者传出求饶声:“疼疼疼……打个商量,我不动手动脚了,麻烦美人松一下。”
俞铮的眼中闪过狠厉,他很少像外人真正袒露出真实的情绪,除非他是真的生气。
祁肆最后,是被踹出的房间。
俞铮还觉得踹一脚不解气,左右开弓,跟他的两条腿分别来了一下。
如果不是法律限制,俞铮真想一脚把他的命根子踹断,干脆从源头开始,永诀后患。
第24章 军师
这几天市区街道附近总能出现人群失踪现象,本来跟安全部门保持里外联络的内地警察局此刻也忙得焦头烂额,每天不是调查失踪案件详细情况,就是忙着出警,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就当连着加了好几天的夜班,终于能松口气时,结果警笛一响,好家伙,倒霉催的,案件上报越来越多了。
虽然不排除大多数报警情况属实,但是也有一部分是虚假报警,用的是电话亭里的座机打的,等到查明情况再拨回去时,拨打电话的人早已桃之夭夭。
越到这个时候,局长的心里总是莫名堵得慌,好像胸口处压个一个重达几千斤的,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呼吸不顺。
等到王明历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那头煞有其事的交代着:“最近情况很不对劲,发现了吗?我的老伙计。”
此时王明历正在一只手翻动着最近城市居民所报的案件,譬如,家里的花猫丢了,爱宠失踪,家里老人走失等等……
其实有很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警局本来是没怎么多想,本着能帮就帮的原则,兢兢业业的工作,而有关爱宠等的失踪调查寻找,警方没怎么当回事,觉得居民大概率都能自己解决,也就没怎么管。
可是居民却没有丝毫要放过警局热线,一天甚至高达上百个来电,接听电话的警察被这么一折磨,嗓子一天下来,沙哑的不像话,基本快要报废了。
无奈劳动量过大,还是迫不得已十几分钟一个润喉片坚持着,吊着嗓子,争取把整天堆积的工作量干完。
一帮脚不沾地的人忍不住在好不容易空暇的空间里吐槽抱怨:“我们警局热线电话是什么火爆的订餐服务吗?想追查一些报假警的人员都抽不出空闲,光是涉案人员都高达百多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内一一追本溯源,更别提有人用的假号打来的,IP地址是一点检测不到的。”
他叹口气,又从打印机里取出一大摞资料,朝同事怨声载道:“我他娘的,现在更是连吐槽的时间都很难抽出来了。”
“左右不过一只宠物的丢失,至于一天十几个电话轰炸吗?那宠物就救过他的命还是他的再生父母啊?要不是我们的电话联系方式是警局专用热线,劳资真是恨不得分分钟拉黑他,就没这么憋屈过……”
王明历合上资料,将文件夹扔回桌子上:“那些‘黑鹰’的信徒们搞的鬼?”
他话说一半,又猛然顿住,换了另外一种说法:“不对,肯定不止他一个组织。”
要不然打哪聚来的庞大的电话骚扰量?可偏偏信徒们大多通过互联网模式参与祭拜,小部分在普通的教堂,他们派人查过教堂的底,里面的教士一个比一个兢兢业业,无欲无求,他们属于教士,更属于主的一员,但他们所信奉的主却没有丝毫跟所谓的黑组织沾边的嫌疑
而如果将他们以传播邪教为由实施抓捕也实在有点不妥当,因为经过他们蹲点几天的观察情况来看,他们只是自己全身心信奉于主,每每在教堂接受洗礼仪式的时候,他们只会向前来接受洗礼的教徒们讲解爱与仁慈。
更何况从人物信息资料对比检测,一点破绽都不带露的,那些教徒们也经过多方打听询问,也确确实实是附近的普通居民,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好像在他们窥探不到的地方,有一层隐形大网在悄咪咪,神不知鬼不觉的策划筹谋着,只等猎物上钩,好来上致命一击。
但前提是,他们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步步筹谋,这张网才能有铺天盖地之势。
显然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很难一步勘察到事情的真相。
俞铮每个月开播露脸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工作量彻底歇菜,他被工作人员告知从今以后可以再也不必直播露脸,能每天名正言顺的在公寓里躺平了。
他对此提议很是欣慰,跟工作人员谈好后整个身心舒畅,觉得那些个老顽固们总算做了一回好事。
祁肆这几天挺忙的,自从白黎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她就开始每天信息骚扰,有意无意的邀请他前去局里帮忙。
祁肆本来是拒绝的,白黎于是换了个政策,她在微信上打字道:知道男人做什么最容易让另一个男人为之动心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几个汉字还没消下去。
社会你黎姐:别装,我知道你馋俞大美人身子……呸……想把人家追到手很久了,让我斗胆猜一猜你目前的攻略进度,负好感度:负一百。
祁:你最近很闲是不是?我不介意向上级请示一下,将你派到任务种灾区。
社会你黎姐:啧,小样,提正事就杳无音信,一提到那位,嘿,秒回。
祁:拉黑了,哥目前心情不错,等过两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再把你从我的微信好友列表里删掉。
他是个干脆派,说干就干,刚跳转出聊天页面后,消息提示框里一连弹出来好几条消息。
社会你黎姐:好了,不逗你了。
社会你黎姐:你就说你想不想把人追到手吧?
社会你黎姐:毕竟我可是在三个月之内将某高岭之花成功拿下,有一定的成功经验。
隔了半分钟,回复过来了。
祁:准了。
对方瞬间回复。
社会你黎姐:首先,你要像另一方展现你的卓越才能,用你的才华征服他!
白黎于是就不再发消息了,聊天框里弹出问话三连。
祁:就这?
社会你黎姐:听我的准没错,包的!
祁:但我目前看你暂时不顺眼,先拉黑将你微信号关小黑屋半个小时,等它反思好了,再拉回来。
社会你黎姐:……
绿色的聊天框后很快弹出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紧随其后的是几行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白黎简直不能忍,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岁月中,通常只有拉黑别人的份,这是从一遭这么憋屈的被拉黑。
她是个不好惹的性子,有事当场就发飙了,她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祁肆的电话号码。
瞬间接通后,她的怒火瞬间倾泻而出,似洪水决堤,大有波涛汹涌,势不可挡之势:“姓祁的你他……”
电话里传来特有的电子女声:“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靠!
白黎摔了手机。
姓祁的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老娘都开始低三下四的帮你追人了,你就是这么回报你的恋爱军师的?
第25章 拉黑
你还真别说,拉黑是拉黑了,但是实践还是要实践的,毕竟是属于成功人士的成功追人经验,试试又不吃亏。
不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吗?跟谁没有似的。
在祁肆当着俞铮的面拧开第四个罐头时,俞铮扫了一眼打开的罐头上的标签,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罐黄桃罐头,递过去:“拧这个。”
他从打开的罐头里捞出标着“甜杏”的,勺子舀了一大口,甜丝丝的,眼见某人还在努力开罐,俞铮不解:“你晚上是要做什么罐头大杂烩吗?”
他又舀了一勺塞进嘴里:“我只吃两罐,剩下的你用来犒劳自己就行。”
祁肆举起一只胳膊,开始从各个角度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给他看:“你就没发现我今天不同以往的地方吗?”
俞铮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尖:“发现了。”
就在祁肆坐等夸奖时,冷不丁蹦出来一句:“更骚了。”
祁肆当初见面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花孔雀,还是恨不得一天到晚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开屏的那种。
祁肆:……
“就一点勾引你的地方都没有吗?”他勾起衣服下摆向上翻,“看见没有!整整八块腹肌!动不动心?”
俞铮一开始真没想过动手,但是祁肆这一开口,他的脑海中瞬间关联浮现出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脚踹了过去。
他蹙起眉毛,眼神冰冷,仿佛在看死物:“将你无聊的心思收一收,再发骚就断子绝孙。”
你可以不信俞大佬的话,但是你要绝对相信俞大佬的恐怖执行能力。
祁肆整理好上衣,不再发声,正打算将四个罐头拿到厨房备用,俞铮抬眼叫了他的名字。
“黄桃罐头留下。”
祁肆刚关上厨房门,就将白黎放出了小黑屋。
祁: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白黎的怒火早就经过大摞的信息资料搞得偃旗息鼓,不过报复心还是有的。
社会你黎姐:被打了?腿断没?
祁:被你爸扫地出门后,高兴吗?
来啊,谁怕谁,互相伤害啊!
社会你黎姐:做个交易,你来局里帮我们工作一个月,我给你提供俞铮的信息资料。
社会你黎姐:你现在应该还在苦恼如何获得他的过往经历吧,像他这样过往特殊的人,如果不从以往回忆了解入手,很难真正攻破一个人的内心。
社会你黎姐:我刚接到通知,说是禁止他的一切外出行为,部门已经加派人手在公寓外守着。
祁肆捏紧了手机,俞铮的戒备心太强,他不喜别人骗他,却也不肯轻易袒露自己的内心,哪怕有一丝真正的感情流露。
他比祁肆要在实验室待的应该更早,这是他通过自己的身份所了解到的。
更多的信息资料处于重量级加密状态,当初上面派他来监察俞铮时,也只说他是个极度危险人物,一刻也不可松懈。
祁肆通过测试考核加入安全部门的原因是想通过安全部门的信息脉络从而找到实验室的蛛丝马迹,他挺不喜欢这个创造他的,赋予他生命的地方。
因为那里掠夺了他最渴望,求之不得的自由,他把它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他是个实验品,他享受实验室所带给他的一切,但又极端厌恶自己,后来,他成功逃离了实验室,亲手剥除了后脖颈处深埋的定位数据芯片。
随后,他隐瞒自己的真正身份进入安全部门,那些个小老头们只当他是半妖。
他所含雷公藤的毒素不假,但因为融合不彻底,其真正血液展现出来的毒素还没达到原本剧毒程度的十分之一。
安全部门的实验室好一通研究,一针抗体药剂下去,现在也只剩下麻痹效果了。
第26章 传话
俞铮从没想过自己能再次与实验室里的产物碰面,但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鹦鹉自从从外面飞回来一次,就整体显得蛮不对劲,它不仅看他的眼神多了凶狠与嘲弄,尾羽也掉了好几支。
不如换句话说,哪怕它跟自己原先养着的鹦鹉长相一模一样,却终究不是它喂养的那只。
它飞进来时,防卫人员可能也没太在意,因为谁也不认为一只小小的鹦鹉有足够的能力杀人,光是论体型就远不可能达到,但是如果是传话的话,足够了,尤其是经过训练培训的鹦鹉。
它不停的在窗台来回踱步,爪子尖尖勾住狭窄的窗台边角,走的稳稳当当。
“编号cs000。”它突然开口道,学着传话人的腔调,足够平静,平静到如同打好的发条,像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这里好玩吗?”
俞铮换台的手一顿,调低了音量:“还行。”
是真的还行,这里除了处处被监控,但是相对在实验室里的纯纯小白鼠实验,多了几丝人情味。
最起码这里会把他当人看。
鹦鹉可能也是觉得自讨没趣,因为俞铮自打它进了窗户,望它一眼后,就没从电视上移开视线过,它飞到俞铮跟前,看看他究竟在看什么新奇有趣的。
结果它刚好撞见电视屏幕里,夜色如瀑,血光之下,肃杀静默,街道两排房屋就像黑白色的老式电视机影像,墙面斑驳,废纸杂物随风卷过街面,街角微弱橘黄路灯下,本应低头玩乐的小男孩突然抬头朝向镜头。
唇角上扬,眼神空洞,两只血淋淋的窟窿里不断有鲜血滑下:“来陪我玩吧~”
再往下,是一把染血的尖刀,还有地上被扒光了羽毛的鹦鹉,身体僵硬卷曲,爪子直挺挺的朝外蹬着,裸露在外的表皮上,血液已然干涸,肠子内脏破肚而出,凄凄惨惨的挂在外面,一看就是遭凌虐致死。
偏偏手染罪恶的刽子手笑得纯良,像是纤尘不染,未经世事的孩童,说出的话却不由让人不寒而栗:“你愿意充当我的下一个玩具吗?”
鹦鹉:……
它打了个寒碜,缩着脖子埋进翅膀里,压根不敢回头看俞铮的反应。
俞铮有些好笑,他点了暂停键,音响配乐一停,鹦鹉提着胆子伸出脑袋,看见了超大尺寸高清屏幕上,有关鹦鹉的放大特写。
鹦鹉:。。。
亲爱的,你这是要鲨了我吗?
它缩着翅膀,不敢动了,但是气势不能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谁给你传话!”
俞铮放下遥控机,指尖戳了戳它仅存不多的尾羽:“讲吧。”
鹦鹉伸出脑袋,听见了俞铮接下来的话:“我不杀你。”
它清了清嗓子,一展翅膀:“神终究会福泽万生,神之下,作为离经叛道的叛徒,尔终将成为神登顶之路的踏石板,形神俱灭,永堕地狱……”
它正仰高了脖子,好端端的宣布着,脖子一凉,俞铮冰凉的指尖探过来:“讲重点。”
“……如果尔愿意,将可重新投入神的怀抱,神会宽恕你的以往行径用以赎罪。”
俞铮又捏了两下:“就这?没了?”
鹦鹉白了他一眼:“你觉得,你能在这看似牢固的空壳下,存活多久呢?”
它说完这一句,蹬着爪子一跃而起,打算当场逃窜,生怕慢上一秒就会变成鹦鹉干。
俞铮在它露头将飞的间隙,一手将它摁住了:“我让你走了吗?”
鹦鹉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嘴里不住的骂着,蹬腿扭身子齐下:“混蛋!言而无信!”
俞铮没反驳,欣然接受:“我只说过不杀你,但没承诺过可以放你走。”
“你说,”他轻轻抚摸着鹦鹉软乎乎的脑袋,“我的鹦鹉丢了,你就当我的鹦鹉吧,一换一,很公平。”
第27章 调侃
这是祁肆第一次被繁重的工作量暴打,头顶笼罩着乌泱泱的乌云,答应交易的某人现在是克制不住的后悔,恨不得穿越过去,将当时信心满满的自己一筷子叉死。
白黎早早预料到了此情况,跟上级申请更换集体工作室,先一步开溜了,只剩替死鬼黎昕承载了全部怒火。
祁肆一个没忍住,将刚整理好的文件甩在他脸上:“你们部门就这么缺人吗?就不能向省级领导请示一下,让他调几个人过来?”
黎昕揭下文件,整理好放在桌子上,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叫嚣下去:“你以为他不想吗?一提到那位,嘿!电话挂的那叫一个快啊。”
祁肆听到“那位”两字,勉强熄火:“俞铮?”
“那群老东西又开始搞事了,毕竟俞大爷是他们一把屎一把尿研究出来的初代实验品,可利用价值高着呢。”
祁肆挑眉,插兜:“比如?”
黎昕左右扫了一眼,勾勾手指让他过来,祁肆嫌恶的一摆手:“别了,我可不想跟你有过多牵扯,我自始至终守身如玉,男德标杆,给予我家那位满满的安全感。”
黎昕脏话差点就要飚到他脸上,让他好好见识一下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心里默念三遍“和气生财”,一口凉茶下肚,才肯出声:“算了,也不是多机密的事。”
“就是之前去总局一趟,打听道俞铮是实验室创造出来的第一个完美无瑕的‘人造’妖精。”
他特意加重了“人造”二字,想了想,又缓缓补充道:“其实说是人造也不完全恰当,毕竟俞大爷本身就是妖精,只不过被实验室药剂泡的提前化形了而已,不过……”他话锋一转,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你说可笑不?实验室研究了那么久,他还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化形成功的,至于别的,要么不耐造,撑不过两轮化验就死翘翘了,要么化形不完全,就那种一半是人一半是妖的那种,你应该见过吧,不过那种下半身是鱼尾的好歹还能看,上半身是鱼头,下半身是腿的就……”
他躺倒在办公椅上,吐出一口烟圈:“这要多亏八年前丢弃的实验室失败品,才给我们化验人员的工作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
他说完好长一串,才发现祁肆呆着他面前站了许久没动静了,他从烟盒里拨出一根烟,噙着自己还没吸完的半根,邀请似的递过去:“要来一根吗?缓解压力,提神醒脑。”
祁肆的脸色有点差劲,将他的烟与邀请一起退还回去:“你就知道这么点?”
黎昕:……
黎昕烟也不吸了,掐了烟头,熄火完成后扔进烟灰缸里:“听白黎说,你是那啥……卧底探员?据说等级比我高多了,你连这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还是说……”
“你当初就没把人家当回事,匆匆扫一眼资料后,就自动归为不是要紧的人物名单,能不违法乱纪最好,一旦违法乱纪就锁了手铐直接拷进牢房,享受改造三件套?结果现在不仅自己身心被搭进去不说,还不好意思向上级反映真实情况,怕被调侃挨骂,从此名声尽毁。”
“啪——”
祁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罐头,还没喝上一口,先被一手握爆,棕褐色汁液咕噜咕噜,流了一地。
黎昕手疾眼快,将桌子上的资料一把捞进怀里,免得伤及无辜:“气归气,闹归闹,别拿我刚花费整整两个小时整理出来的资料开玩笑。”
还剩半瓶没有流出的易拉罐头被整个捏爆,粗暴的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捏它的主人语气阴森,手指关节咔咔作响:“你知道的太多了,比起资料,你不如好好想想,你今晚葬在哪里比较好呢。”
第28章 交代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彭的向里踹开,白黎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出事了!”
祁肆转身,不明就里:“你是叫领导给批评了吗?怎么急切的跟要去投胎似的?”
白黎懒得跟他贫嘴,她的额头顶着一层薄汗,白炽灯光一照,晶莹剔透,看着像是匆匆忙忙赶过来,将自己怀揣着进来的电脑点开,将上面的内容展示给他们看,上面赫然是暗网发出的,有关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灰色眼睛的英俊男人通缉令。
黎昕只一眼就叫出了男人的姓名:“阮牧?”
祁肆啧啧两声:“七位数的悬赏数字,看来这位闹出来的动静,着实不小哇。”
“可不,”白黎道,“确实不小,他叛变组织了。据说走的时候,还顺带着炸毁了一个大型地下仓库的武器,顺走两辆装甲车……”
最后的收尾:“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另外一边,俞铮打扫房间时从柜子里翻出来的逗猫棒总算派上了用场,不过不是逗猫,是逗鹦鹉。
鹦鹉瞪着鹰似的眼睛,埋在翅膀底下虚虚的望着它,一脸生无可恋。
俞铮隔着笼子将逗猫棒伸进里面戳了它两下:“不喜欢吗?”
鹦鹉:……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才会让你坚定不移的觉着爱好这种东西是能隔着生殖隔离遗传的?
俞铮抿唇,目光沉沉:“你主人不会丢下你自个潇洒去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手机铃声乍然响起,俞铮拿去手机拨通前一秒扫了一眼屏幕,陌生号码。
接通后,对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喧嚣吵闹一片,乱哄哄的,活像在过年。
俞铮没心思听下去:“有事说事,不然拉黑。”
几秒死寂过后,对面克制不住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姓俞的,你知道劳资是怎么出来的吗?你的协助呢?啊?当时要是仓库的爆炸再早一点,你就再也见不到劳资了!”
俞铮神色平静如水:“鹦鹉没派去给你帮忙吗?”
阮牧有些烦躁的抓了一下头发,不过提起鹦鹉还是难掩惊喜:“我说老铮,你这鹦鹉是咋训出来的?闻火药味的机灵敏感度跟狗有的一拼,关键是还会认路跟领路!不像我那个,辛辛苦苦养了三年,养的跟个地痞流氓似的,就知道吓唬跟坑蒙拐骗。”
俞铮听到话筒那边传来幺五□□的叫卖声跟吵架声,语气一凛:“你在闹市?”
“可不,”信号不是很好,导致阮牧的说话声音有些失真,“我长话短说,你先别急着接应我,现在我那动静刚闹出不久,几乎满大街都有在暗中寻找我的线人。我的手机被暗中安有追踪器,早早随着爆炸与武器库一起销毁了。”
俞铮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发现了好几个在路边徘徊,来来回回在人群中搜寻的组织熟人。
而闹市就是个很好的潜藏通讯地点,这里密集流动的人群就是很好的遮掩对象。
他说着,敏锐觉察到打量视线扫来的前几秒,低头将头顶的棒球帽向下压了压:“我先躲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想办法联系你,记得帮我好好照顾胖胖啊,虽然它又怂又菜又胆小,而且还经常摆谱吓唬别人,虽然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哎,本想从组织跟那个幺蛾子实验室出来后,好好过平和的生活呢,看来是不行了。”
俞铮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他很想问既然你想过那种生活,又何苦从实验室逃出来后再卷入其中,弄得一身伤不说,还差点把命搭进去。
但最后,他也只是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保重。”
听筒传过来的声音含笑:“行吧,你很少表露出这种情同手足的感情来,这一趟实验室去的不亏。”
阮牧不敢借手机太久,更何况还是一部具有听力障碍老婆婆的老年机,他交代完最后一句,还手机时向阿婆比划了个“谢谢”,随后迅速拉紧衣领,盖上帽子,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第29章 驯化
实验室伙同“黑鹰”以及其他合伙组织群体本不该在如此仅要关头闹出这么大的事件出来,祁肆自打听到白黎那边走来的风声,传出实验室将要抓捕俞铮重新研究时就隐隐有着不安的推测。
如果是阮牧的叛变让实验室在短暂时间之内急需新的耐造实验品,神的候选人,那么,一切就合理化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及时追查并将阮牧的一切行踪保护起来,抓捕归案是其一,更为关键的是要尽可能切断阮牧与实验室相关的一切信息,尽最大的努力确保当事人的安全。
虽然阮牧在组织里干的种种劣迹足够他在牢房老老实实待上十几年,不过从广义上来讲,他这次闹出的事故对黑暗组织造成一定的创伤,对于警局的侦查有一定的促进作用,可以适当减刑。
用喜忧参半来形容此刻的警局再恰当不过。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阮牧不惜以自身性命为代价,也一定要叛逃组织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本人最清楚不过。
这是俞铮请求出门被防卫人员拒绝的第三次。
俞铮看着大门两侧的两位守卫人员时刻绷紧的肌肉线条,随时待发的真枪实弹,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大踏步向前走,能随时拼命的那种。
他不由道:“请问你们是要上战场打仗吗?”
守卫人员目不斜视答道:“抱歉先生,您现在正处于重级保护工作中,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您暂时不能有任何外出活动。”
俞铮点头:“道理我都懂,但能……”
守卫人员斩钉截铁:“不能!”
这是被无情拒绝的第三次,原因:油盐不进。
不对,他在内心默默把这个四字成语叉掉,原因:根本不听人话。
他在内心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倒在笼子里,焉了吧唧的鹦鹉胖胖一眼,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守卫人员的机枪口。
守卫人员:!!!
“先生,请你冷静,我们会时刻保护您的人身安全,也请您……”后者想夺回机枪,哪料俞铮握的更紧了,甚至就连黑洞洞的枪口,都探进去两根细白手指,吓得他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擦枪走火,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他无奈道:“也请您不要作死。”
俞铮没当回事,指尖还沿着枪口探出来一点,敲了两下枪管,语气淡然:“所以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守卫人员咽下一口老血:“您……讲……”
俞铮问:“你被关在别墅里,需不需要进食?”
“当然,”他按部就班的答道,“您的食物可是经过层层消毒手续跟检查,才安全送达您的手中的,绝对安全可靠,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那它呢?”俞铮打断他的话,冲屋里一扬下巴。
守卫人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张圆木桌子中央,精巧鸟笼中,望着眼前,紧挨着笼子边缘,活蹦乱跳的,顶它十个个头大小的某鱼,一脸生无可恋的鹦鹉。
他清了下嗓子:“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喂养鹦鹉的方式不对呢~”
俞铮心说,我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问题是……
“你看我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吗?”
守卫人员:……
不太像,您这种看着像是特别会享福的。
但是守卫人员仍旧很是不解:“您家会做饭的那位呢?”
俞铮其实不太想说话,但他沉默了会儿,还是接着道:“那鱼就是‘会做饭的那位’亲手准备的,说是要锻炼鹦鹉的咬合力。”
您家那位是会玩的。
守卫人员只能收回那句“他可能是忘了给鹦鹉做饭”,他想了想,一脸枉然大悟:“您是想让我们帮您出门买点鹦鹉能吃的谷子回来吗?”
终于扯到正题了。
俞铮收回握枪的手,掏出手机看他:“先转你钱。”
守卫人员摆摆手:“不用不用,左右不过一点饲料钱。”
“你确定?”俞铮手机没有放下,很是郑重的点开微信支付界面,“这只鹦鹉挺难养活的,它不吃普通饲料,只吃进口的高级饲料,几千块钱起步的那种,如果你没意见……”
话音未落,守卫人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掏出了他的收款码:“麻烦扫这里,谢谢。”
关上房门时,鹦鹉操着一口饿了一天,虚弱不堪的口音冲他叫了两声,脚步虚浮,本就不大的脑袋,此刻却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能归西了似的。
俞铮将活鱼往边上挪了挪,才肯看它:“老实了?”
鹦鹉:“嘤嘤嘤……”
活像两岁孩童需要喂奶时发出的哭闹声,惟妙惟肖。
俞铮弹了一下它的脑袋:“行了,别装了,你的进口饲料一会儿就到。”
鹦鹉这才肯扬起脑袋,发出“咕咕”的欢快声。
“不过,”俞铮将手探进去,将它整个身体一把攥着,牢牢锁住,“抗拒从严,坦白从宽,说说你今天一大早看见祁煜后,所发生的故事吧?”
其实也没必要问,祁肆不傻,他应该也能看出此鹦鹉非彼鹦鹉,外壳相像,不代表里面的核心也是一样的。
可是他走时什么也没问,好像他认定了,哪怕他问了,俞铮也不会回答或者实话实说一样。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现象,俞铮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性格与习惯,被人从头到尾,看了个彻彻底底。
他愣了会儿神,直到指尖传来细密的痛感,才发觉自己攥的有点过于紧了,鹦鹉急于挣扎出束缚,才敢下定决定啄他一口。
不过俞铮也不着急,野性这种东西,就是需要磨炼,就像原本棱角分明的石子,被海浪一遍遍冲刷过后,变得圆润光滑一样。
他有的是足够的耐心,不为从它的嘴里探查出事情的真相,只为给它一点小小的警告,让它对主人的命令敬畏起来。
不过这么个小玩意儿,其叛逆程度,跟它的原主人简直不相上下。
果然是近墨者黑的典范。
第30章 回忆
说起阮牧,这对于俞铮来讲,绝对不是一段美妙的经历,哪怕是现在想来也是如此,每每想起,没有正常人的那种悲秋心结,如果非要用具体词汇来形容的话,用刺激来描述,再恰当不过了。
是真的刺激。
俞铮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临走时,一边帮姓阮的放哨,一边开枪瞄人的时候,战况是有多激烈,撬开门锁对于一个具有足够力量的狼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只需要等待时机,等圆月开启,屠杀降临。
阮牧也是跟他同一批随后化形出来的纯血统狼人,可能是化形期间出了一点差池,错过了增强药剂的完美注射时间,他也没有达到除却月圆之夜外,身体各项机能素质全方位增幅的效果。
不过身体机能还是比普通狼人增强了不少,实验室给他的便签序号是,cs006,仅次于俞铮。
其实这串排序数字也没有暗含多大的含义,不过是化形成功的实验品的数量,在阮牧之前有一条鲤鱼成功化形,不过脑子智商有问题,其他的,俞铮印象不是很深,毕竟他们没在这个世界待上多久,就草草离世了。
对于实验室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成功的实验品,不过他们还是把他们的遗体泡在盛着福尔马林的溶液中,登记在册。
大抵是因为无论夭折与否,能化形成功的实验品也寥寥无几。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哪怕是夭折的,但化形成功的实验品,也成了香馍馍,稀罕物。
这俩趁着夜黑风高,一个偷摸着解锁了脖颈上赫卡忒颈环的限制,另外一个靠暴力解锁,在月光铺设下,俞铮看着阮牧的右手一点点变大,加粗,指甲拉长,变得锋利无比。
他抬头眯着眼睛冲俞铮笑了一下,紧接着,两爪子下来,一擦头顶涔涔汗水,露出一口白牙:“瞧瞧,费那么大劲偷几个指纹干吗?不过是两爪子的事。”
俞铮将视线移向他藏在背后的,恢复成人形,被高压电流激得颤抖不止的右手,对嘴硬的某人道:“被电击的滋味爽吗?”
“还行,”后者克制住身体的抖动,若无其事的将右手摊开在他眼前,“一般般。”
能忍大概是嘴硬人群的共性。
俞铮拿过他手里刚从地下室顺来的狙击枪,放在手中拎了拎,分量挺轻,M700,专用鸟狙,可拆卸版本,一枪爆头的浪漫。
阮牧也不装了,从左右口袋里摸出两把便携式手枪。
“你去一个好的狙击位置蹲着,我再进去顺手摸几把出来。”后者的欢喜满的快要溢出来,“地下室好东西多着呢,要不是那个正大门的防逃跑机制,一触上去就会有警报发出,围墙也安装了同等防逃跑警报系统网络,只能从正大门逃跑。”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顺便躲过往来巡查人员的视线:“这你就应该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通过拾取来的破铜烂铁搞出来两个全息投影仪,能以假乱真躲过巡查人员的视线,你现在不知道该在哪个小黑屋里哭呢。”
小黑屋就是所谓的惩治不听话的实验品的惩戒手段,一共有五个不同位置的小黑屋,每个小黑屋里面都关押了一只凶残嗜血的失败实验品。
阮牧曾经因为打架闹事进去过一次,出来时拖了一条被双头狼实验品抓挠撕咬的,快半残的腿,以及脖颈上,差点要他性命的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按照他当时的描述,俞铮想,还好那头双头狼的唾液不具备毒性,要不以它见鬼的敏捷度跟嗅觉,能不能见到今晚的月亮还不一定呢。
俞铮挑眉,耐心几度耗尽:“你是不打算偷密匙了吗?”
阮牧反问:“你不是有半截密匙还在身上吗?”
“有时间限制,”俞铮尽可能耐心解释道,“密匙每两个小时变化一次,每次变化都是从里到外大改样,我通过技术复制出来的半截撑不了多久。”
他点了下手腕上的表盘,语气冰凉,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还有一个小时,密匙就会失效,我等你四十分钟,如果你没出来,那我就直接炸门。”
“行行行,你有炸弹你说了算。”阮牧看着他从袖口里掏出来一个袖珍炸弹,外行人或许不知道它的真实伤害,但是阮牧一眼认出来这玩意儿的炸伤力不亚于一只小型核弹,而且还是两枚,这个玩意儿,实验室只敢在全隔离的防爆玻璃中搁置,也难怪俞铮能斩钉截铁的保证,他能给那由特殊金属材料熔炼成的大门给生生炸开。
要是炸不开也就怪了,光是炸弹爆炸带来的高温也能溶出一个大洞来。
其实俞铮一开始的念头就是将大门给轰炸开,最好再添上一把火,这种干着丧尽天良事的实验室,当然是烧的越干净越好。
但是跟同逃跑计划阮牧商量时,出了分歧,阮牧对于炸毁实验室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他比较在乎这里藏在地下室里的好装备。
俞铮当时对于阮牧偷完武器再走的意见顺嘴怼了一句:“你怎么不顺带把密匙偷了呢?这样是不是更带劲?”
现在想来,俞铮真想穿回去堵住自己的嘴,因为阮牧听到他的意见后,持双手赞成态度:“这样才真正具备逃离的刺激性与挑战性,我同意了。”
俞铮眼底的阴郁沉沉浮浮,正打算开口说出一个“不”字时,阮牧笑道:“你要配合我,否则我就曝光我们的逃跑行径,咱俩一个也走不了。”
“疯子。”俞铮骂了一句,一脚踹上去,“你先去探风,我把门。”
阮牧不怒反笑:“半斤八两,我废了好大的力气跟研究员门斗智斗勇,才勉强换来一点可以自由行动半个小时的人权,而你一开始除了偶尔被监控身体各项数据之外,基本可以在整个孤儿院范围内,自由活动。”
“我其实一直挺好奇你怎么做到的,现在看你的情绪,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的情绪一直都是沉稳平淡的,我这种视力绝顶的狼人都观察不出你的真实情绪,也难怪研究员那么放心你。”
“他们可能是想当然的觉得,你对于一切事情都不抱有任何的好奇心,你足够冷静,冷静到就像一台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机器。”
俞铮又是一脚踹过去:“讲完了?讲完了就赶紧滚!时间不多了!”
所以其实实验室是被连着炸毁了两次,一次是俞铮那次,还有一次是为了躲过安全部门的搜查,研究员门亲手炸毁的。
第31章 梦境
俞铮这些天也没遇见什么大事,守卫人员严格把关,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说松懈是假的,反而越是危机关头,越能逮到实验室行踪的蛛丝马迹。
一大清早,鹦鹉在前厅“咯咯咯”地叫声,按照俞铮以往的认知,绝对没啥好事,果不其然,都不用下楼,鹦鹉的尖叫声直冲天灵盖,差点就要把屋顶给掀飞。
结果低头一看,楼下客厅,鹦鹉尾巴部分本就仅存不多的尾羽被薅的一尾不剩,光秃秃的,粉嫩臀肉暴露无遗。
这就是俞铮百思不解的地方,祁肆好像总对击溃小动物的心理防线情有独钟,之前他养的鹦鹉“老婆”是拴着铁链天天遛弯,这只鹦鹉“胖胖”是专揪羽毛。
可是你问他吧,他又不肯细说。
鹦鹉胖胖这几天被吓怕了,跟个鹌鹑似的,只知道一味的缩着脑袋,一手掩耳盗铃玩的极妙,好像只要它把脑袋严严实实藏起来,别人就看不见它似的。
它靠在笼子边缘,死死护住自己光秃秃的屁股,这下是真的老实了。
再不老实,毛就要被薅秃了。
俞铮往下张望时,某位把玩着羽毛兴意盎然的某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抬头望去时,正中目标:“没什么,你也没必要向它求情,它今早把我好不容易熬好端上桌的皮蛋瘦肉粥整碗碰洒,淋了我一身不说,它还想试图畏罪潜逃。”
听他话里的意思,羽毛没被薅完还真是对得起它。
他站起身时,粉色小猪围裙上还沾有浓稠的饭粒,汤汁渐染大片湿痕,一看就是忙着收拾某位罪魁祸首没来得及换衣服。
不过当事人不是特别在意,他拉开一张椅子,转身去厨房端来一碗新粥出来,得意的笑:“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诺,趁热喝。”
俞铮想说一句“你对这只鹦鹉客气点,毕竟打宠物还是要看主人的”,可是话到嘴边,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抓到它的?”
祁肆想也没想,直接从围裙口袋里抓出一把谷子:“食诱。”
行吧。
一闻到食物的香味,鹦鹉张开一些翅膀,悄咪咪的将头探出来半颗,偷摸打量着。
迎接它的,是祁肆的一指擎天:“小没良心的,本来都打算喂你了,结果上来泼了我一身,跟之前那只傻蛋鹦鹉一个样。”
正在吃粥的俞铮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射来。
“不过你也真是,鹦鹉还要买个跟先前丢失的那只长相相似的,真挺恋旧。”
俞铮总觉得自己听岔了,他指指鹦鹉,打算为它挽回一点鹉生尊严:“你就没觉得它能当个传话筒吗?”
“它?”祁肆一个眼神都懒得分过去,“比起传话,我挺怀疑它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
俞铮也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毕竟这只鹦鹉一点传递消息的本领没有,搞事的能力却不带缺的,也难为他以前的主人了。
还有一个问题,俞铮想了几天,终于问出了口:“你现在还在盯梢?”
祁肆“嗯”了一声,承认的异常干脆:“怕你跑了。”
所以这就是你每天天不亮,起床做饭的原因?中午送餐,晚上包下晚餐。其余时间统统不在别墅。
你能盯出来个啥?
养胃吗?
后者不太好意思承认他在办公室偷摸看的《如何有效正确追男人的一百零一式》,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
追人第一条:要想抓住他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追人第二条:要学会适当放手,欲情故纵。
追人第三条:不能让他时刻见到你,偶尔创造一些适当的相遇,保持一定的新鲜感。
等等,诸如此类。
祁肆花费一下午时间,从头到尾,一条条通读完毕,觉得自己能修炼成功只差最后一步——实践。
他一步三回头,深情款款眼神杀,留恋不已地关上车窗时,衬得俞铮像个在家乖乖等着丈夫打拼归来的家庭主妇。
俞铮不知道这人是打哪来的追人技巧,他也不想知道,甚至就连他临走时的背影,但凡远远望上一眼,就是对眼睛的不尊重。
托某人的福,这天晚上俞铮做梦时,误入一条狭长潮湿的胡同,污水顺着污浊摇晃的下水管道,沿着墙壁,浇在墙角边缘,苍蝇嗡嗡,另一面贴着花花绿绿小广告的墙壁下,一堆绿皮垃圾箱陈列着,腐臭味刺鼻,随风一吹,漫了整条街道。
俞铮对此头疼不已,将衣领往上提了提,外套拉链一路拉到底,将半张脸严严实实裹住,才肯踏步往里走。
很巧的是,这么狭小的地方,居然还挺立着一盏路灯,暖白灯光下,逐渐映出一个清晰背影。
高个,头发乌黑,衣品很是不错,哪怕看不到他的正脸,也不难猜出是个俊俏的大小伙子。
俞铮上前几步打算问路,离近时,才发现那人的右手上摞了厚厚一沓广告纸。
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是广告纸而不是别的,是因为帅哥听见动静,转身时的幅度有点大,不过那灯光不偏不倚,刚好将他的整张脸照了个正着,于是俞铮清楚的看见了一张与祁煜长相一模一样的脸,还有他手中不慎滑落在他脚边的广告纸。
上面的几个红色大字清晰可见:夜里太过寂寞怎么办?
请试试我们的产品吧!
足够勇猛,一夜……
剩下的俞铮还没看清,后者先是捡了起来,扬眉冲着他笑:“很感兴趣?”
这么一笑,跟某位犯贱时的表情完全重合在一起。
俞铮心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更不想看见你。
高个帅哥似乎很是高兴,还没等他开口,强硬的将一沓广告纸塞过来:“慢慢看,多着呢,记得别撕坏或弄破揉皱,我一会儿还要张贴上去呢。”
俞铮下意识想塞回去,结果一低头,看到了他没看完的,放在最顶上的广告语。
一夜十三次。
俞铮:……
只恨自己没有眼瞎。
没有然后了,因为梦醒了。
这是俞铮比较庆幸的一点。
还好是梦。
第32章 求助
安全部门对于俞铮的监管程度完全是一个谜,五年的封闭服从时间,他们好像默认他本身不具备太大的威胁性一样,但如果真的放心……也不至于派一个危险性不低且善于伪装的人来亲自监管他。
俞铮喝完最后一口粥,搁了饭碗,一旁还在看电视的某位闻声赶过来收拾碗筷,显得格外贤惠,其殷勤程度让俞铮叹为观止。
他没眼看下去,在心里默默补充道,怎么感觉这人越装越熟练,仿佛投入全部身心去追人一样。
等等……
他猛地止住了想法,细细品味着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新鲜字眼。
追,人。
对于这个看法俞铮说不上讨厌,就是挺好奇祁肆的追人本事,如果真的是装的……
他看着某位身形高挺的背影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在心里接着补充道,最好能一直装下去。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隔了几秒,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某姓祁名肆的人的好感度过于高了。
可能是因为在实验室里待久了,见惯了冷酷人情味儿,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俞铮习惯了时刻保持合适,不温不热的人际关系,只有不去沾染太多,才能避免所谓的朋友事故发生时,祸连己身。
可祁肆的出现,却明显打破了他以往的交际习惯,这个人披星戴月,奔他而来,他强硬的闯入他冷清的世界,挖空心里占据了他心灵世界的一角,导致俞铮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他对于祁肆有了明显的依赖性。
这个认知惊得他指尖一颤,喝水的杯子洒了,好在他喝的是温水,算不上烫。
“怎么搞的?铮哥,你怎么喝个水还需要人喂呢?”与略带调侃语气一起出现的,是递到眼前的一条乳白色干毛巾。
他腾出一只手拆了围裙,可能系的有点紧了,他倒腾半天,才终于拆开,回过神时才发现另一只手上的重量没减。
他好奇的回望过来:“怎么?您还需要小的帮您服务吗?”
他说的快,动作更快,眼看就要捉住那一截细白手腕,后者夺过毛巾站了起来,只为与他距离远一些。
俞铮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做完这一系列反应后,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于应激敏感了,他摆着冷脸正打算解释清楚,后者却配合他的动作退后一步,笑脸夺目:“好好好,不碰你。这么激动干吗?整得跟你暗恋我似的。”
这个比喻似乎不太恰当,但在祁肆眼里,俞铮刚刚那一系列躲避的动作,似乎跟怀春少年想要触及却不经意放开的手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他本就是把俞铮当成未来媳妇来追的。
就算手上不占便宜,嘴上也要占点,便宜占多了,没准哪天,人就真成他的了。
“暗恋他的”俞铮现在很想扇他的脸,刚刚萌生出来的好感度想法一散而空:“放心,我性冷淡,你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劝你趁早收手。”
祁肆笑意更深了:“那感情好啊,我就喜欢做上面那个,你就算性无能,我也不会嫌弃你。”
俞铮:……
真是做的一手好骚气啊,他就不该说。
他还是那张冰块脸,似乎不为所动,上到二楼时,回头冲门口扬了下下巴,看向祁肆的眼神很是嫌弃,似乎是在示意他可以滚了。
祁肆望着他关上的房门深思熟虑,最终得出的结论,可以更近一步了。
毕竟俞铮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了,这是好事啊。
如果俞铮知道他的想法,他真的能冲过来一脚踹死他。
不再叠加上邦邦两拳就是对他想法的不尊重。
经过几个月的判断下来,俞铮觉得安全部门是切身实地的在……保护他。
安摄像头是,派守卫人员也是,他们似乎并不在意他在网上,私下里与任何人的关联与联系。
又或者不是,只是他们没有更进一步探查。
祁肆的手机传出第四次熟悉悦耳的通话铃声后,他终于还是慢悠悠的接了起来:“喂?”
那边的声音不怒自威:“你是不是忘了你探查员的身份了?这几天的监察报告呢?你别告诉我你压根没把任务当回事。”
祁肆说话声音带着不是正经人的腔调,他伸出手,挠了一下鹦鹉的下巴:“我哪敢啊?毕竟你也知道,为了不引起当事人的怀疑,我在当地的安全部门看来,就是上层派来需要严加看管的危险人物,不仅有赫卡忒颈环的限制,还被限制行踪。”
话筒那边的接线员差点没笑出声来:“可是,据我所知,你在当地的安全部门不仅被上层安排高层领导协助调查,而且你脖子上的赫卡忒颈环,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我可知道,你那段时间玩的可欢了,又是躲避随从人员又是翻墙出逃的,要不是上层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你以为你能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
祁肆不跟他斗嘴了,开始问起了正事:“我上次……偷摸扮从俞铮身上得到的血液样本化验结果如何?”
“不好说,”接线员现在想起化验人员说出来的大量专业术语,就忍不住头疼,“好像是说他的血液与他本体不同,不影响正常生理需求与智商,如果硬要说的话,他本身所蕴含的强劲毒性被人为的削弱。”
“不过他的身体生理的各项敏感度与感知力指标提升了,拥有更强健的体魄,也有超出羸弱的攻击力底下的植物妖精一大截的战斗能力。”
说的这里,接线员的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丝不解与困惑:“你确定你轻而易举,随便乔装打扮,再甜言蜜语一下,人家就轻易放松警惕肯敞开胳膊让你取血?这跟将脖颈暴露在你面前有什么区别?人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对你放松……”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福至心灵,她禁不住放大了嗓门:“姓祁的,你不会卖身求荣了吧?”
她放完这一句话就开始心潮澎湃的等着下文,结果等到了自己的全名。
“方怡。”
“有屁快放!”
祁肆提出一个非常合理的建议:“咱能保持住淑女形象吗?遥想咱俩刚见面的那一天,你长发飘飘,粉衣长裙,浅笑嫣嫣……”
“保持个屁的淑女形象,有也被你嚯嚯完了。”
她骂完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等等……你在转移话题!”她思及祁肆转移注意力的起因,喉头一哽,难得语气带了点颤音:“你真出卖了啊?”
祁肆没回答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问她:“你觉得,我要是出卖色相,能把人成功勾到手的几率有多大?”
方怡当时的内心,真是哗了狗了,她真想骂一句“老娘一个单身狗,你向我咨询感情问题就不怕把人吓跑吗?”,但转念一想,她跟祁肆做同事那么久,早就摸准了这人的脾性,没准是借着咨询情感问题的濠头,暗戳戳秀一把恩爱呢。
她在心里骂一句,思考起祁肆追求的对象,脑海中对应浮现出在资料库里,俞铮的照片外形,身形削瘦,西服上身时刚好合身,矜贵的贵公子长相与清冷气质,再加上相当周正的比例外形,简直是禁欲系天菜。
尤其是他不经意间瞥向摄像头的那一眼,足够孤高冷酷,好像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方怡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这么好的外形条件,是姓祁的那流氓玩意儿能勾引到的吗?祁肆那狗比东西倒贴还差不多,没准脱光了躺上床,人家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于是,方怡大美女思考再三,也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问你下,你觉得……俞铮的动手能力如何?”
祁肆:“单拎起一个我不成问题。”
接下来的一分钟,祁肆收到了来自于方怡的最郑重的祝福:“祝你半年坐上轮椅,一年进急救室,两年入坟。”
祁肆:……
他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对方留下一句“记得早点做好调查报告”,迅速挂断了电话,顺便一键关机,逃的那叫一个溜。
祁肆真是有气也没地方撒。
他搜罗一圈,总算在鹦鹉身前停下了脚步,眼神暗沉,看得鹦鹉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羽毛都在发怵。
就在鹦鹉认为自己今天难逃拔羽大劫的时候,它听到了凳脚磕在地板上的清脆声,祁肆坐过来,脸距离它的笼子十厘米不到,高傲的抬起来下巴,恶狠狠的命令它:“你,骂两句狠的给我听听,骂的人物姓名——方怡。”
鹦鹉:……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骂的好听,我听的舒心了,有奖励。”
鹦鹉:……行吧。
鹦鹉胖胖原本与自己原先主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远比现在畅快的多,不过并不排除也有一些不顺心的时候,因为胖胖亲身体会,阮牧也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精神病。
那个精神病有个很特殊的癖好,他格外喜欢欣赏别人痛苦绝望的表情,有时还强制拉着它一起观摩,一看就是一整晚,鹦鹉胖胖至今都不了解,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如果是真正的虐待属性,阮牧是没有的,他也不具备这方面的癖好,只是在极偶尔的时候,他的恶魔想法才会暴露出来一点。
所以鹦鹉胖胖跟着他时,被好吃好喝的当祖宗伺候着 ,日子过的很是舒坦。
至于现在,人生滑坡,地位骤减,还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鹦鹉胖胖突然就开始怀念起原主人的好来。
可惜晚了,原主人现在有了新欢,新欢闹着不肯吃饭,阮牧看了半天,发现陈列在它眼前的谷子,某鸟是一点不带动的,可是你要说它闹绝食,胃口不好吧?也不尽然,因为在食物边上的清水被喝了个精光。
阮牧看着它面对食物时,似曾相识的嫌弃眼神就已经心下了然,感情这位鸟爷是挑食啊。
他在仅有的食物范围内,翻箱倒柜了半天,鹦鹉飞过来看时,连正眼都懒得给。
“行吧。”他好脾气的捏了下鹦鹉的橘色鸟喙,“看来你跟我家那位的口味还不一样。”
鹦鹉没有啄回去,它感受到来自于陌生人身上的善意,顺从的由着他捏着,阮牧一见它这温顺的小模样就想笑:“奇了怪了,那么冷淡一个人,竟然能养出这么听话的鹦鹉出来。”他又轻轻捏了一下,“不过你挑食的习性还真像它。”
这点是阮牧喂了这么多天,总结出来的鹦鹉习性。
这只鹦鹉跟他家那位就紧着昂贵谷子饲料吃的势利眼一点不同,它不管昂贵与否,就紧着自己喜欢的去吃,就是单纯的挑食。
阮牧看了一眼天色与手表时间,指尖曲着,轻轻刮了下鹦鹉轻巧的下巴:“时间还早,你在家里乖乖待着,我出去给你买点你爱吃……”顿了一下,他果断修改前言,“我各种谷子都买一点,蔬菜也买些,一会儿就回来,你紧着自己喜欢的吃就行。”
鹦鹉“咕咕”两声,像是听懂人话一般,凑过来蹭了蹭他的掌心,算不上讨好,它是在表达它纯粹的欢喜。
阮牧没想到它是这个反应,跟用眼神威胁自己去买饲料的自家那位完全不同,格外讨喜,连带着他的身心一起雀跃起来。
“或许我有空时可以跟俞铮商量一下,让你在我家多待上几天,实在不行……我拿你就威胁他。”
意外就是他在回家的期间发生的,闹市中,不止是谁往天上开上的一枪,尖叫声,吵闹声,怒骂声,混杂在一起,人群开始躁动慌乱起来,阮牧高举着两提塑料袋,被逃跑的众人来回推搡,拥挤。
突然,从他的正后方探出来两只宽厚手掌,一把扼制住他的手腕,同一时间,三点处方向,两位盖着乌黑宽大帽檐,戴着口罩的黑衣人从人潮中快步走来,在一闪而过的视线中,帽檐上,叼着子弹的鹰的金属标识在闪。
此刻,远在别墅的俞铮心里一阵恶寒,心下升起一阵不安的情绪来,似乎是在预示将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同一时间,警局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接通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是刚经历过一场赛跑活动:“喂,是警察同志吗?我是阮牧,对对对,就是你们在公告栏上到处张贴抓捕的阮牧,我在地名叫“墨毳庚”的市区闹市,我的对面有个信号塔,右侧是酒吧——魅色一条街……”
“总之你们赶紧过来,他们有枪,如果你们还想抓到我,在我嘴里套出有效信息的话,就尽快……我的大腿中了一枪,黑鹰对于任何叛变组织的行为处于零容忍状态,他们现在的目标是杀人灭口,如果你们不尽快赶到,我就真的……”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转身进入长长的胡同甬道,“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33章 老师
只能说鹦鹉不愧为俞铮亲手养的鹦鹉,消息未至,鹦鹉先沿着记忆路线,一路回到了自家位置。
都说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力比人类强上很多,可真是一点也不假。
鹦鹉满心欢喜的扑到门边,还没来得及兴奋的叫上一声,吸引主人前来,就被守卫人员一左一右,联手用网给罩住了,绑成粽子提溜起来,它被如此虐待就不说了,更为气愤的是,这俩居然还在一本正经的商量着鹦鹉烤起来,口感如何。
它气得想伸着脖子啄过去,结果,它身上的绳子又多了两道,鸟喙被严丝合缝的用胶带缠起来。
鹦鹉:……
顿觉鹉生没了一点希冀。
其中一个问:“不用跟俞先生交代一下吗?”
另一位答:“我都守了好久了,就没见过俞先生养的那只鹦鹉再飞出来过,这只一看就是敌方派来的卧底。”
如果鹦鹉会说话,它绝对能变着法,用不同的词汇量骂他个三天三夜。
只可惜它不会说话,而且现在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
就在两人商量着如何安排鹦鹉的后事时,祁煜的说话声如幽灵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俩人的耳畔:“将它交给我吧。”
俩人瞎了一跳,但对于祁肆的出现丝毫不感觉到意外,不过出于职责所在,他们还是问了一句:“您打算怎么处理它呢?”
祁肆一手将鹦鹉提溜过来,浅笑回应:“养着。”
守卫人员想劝上一把,但想起上面交代的要配合祁先生的话,还是忍了下来,点点头:“交给您了。”
最恨之人一跃成为救它于水深火热之人,名为“老婆”的鹦鹉不太想说话,它被解开束缚它的所有绷带与绳子后,就像死狗一般瘫在桌面上,不想抬头跟他对视上一眼,祁肆当然知道它在内心盘算什么,他有些好笑的摸上去:“没想到你还有今天,平时跟我对着干的嚣张气焰呢?让狗给吃了?”
鹦鹉想了半天,最终毅然决然的决定默默转身背对着他,不肯接受现实。
祁肆没有继续嘲讽下去,他左右细致观察了鹦鹉的全身上下,发现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绪来接着嘲笑道:“怎么?你终于发现我对于你的好来了?不肯离家出走了?”
鹦鹉惊异于他的不要脸程度,在他将要伸过手来摸上一把手,找准时机啄过去。
祁肆由着它啄,鹦鹉还带着点分寸在里面,啄的不痛不痒,就是蜻蜓点水,意思一下,表达一下自己的恼怒情绪罢了。
俞铮下楼时,一眼看见了桌上“失而复得”的某鹦鹉,心下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从哪找到它的?”
鹦鹉一听见俞铮的声音,就跟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眼看就要蓄力飞扑上去。
所幸祁肆眼疾手快,一手摁住了它,摁的死死的,差点没把鹦鹉给摁得喘不过气来:“你说它啊,自己飞回来的。”
白黎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过来的,祁肆刚点接通,女人的声音难掩喜悦:“抓到阮牧了!”
祁肆也笑:“为数不少的几次成功抓捕,是该高兴。”
白黎:……
你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
俞铮凑过来打探情况:“怎么抓到的?”
白黎不过脑子,整个和盘托出:“自首。”
祁肆不笑了:“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们的调查抓捕能力堪忧,也该好好感谢自首的那位,成功解决了警局的一大攻克难关。”
俞铮没问下去,他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祁煜通话。
祁肆也没想瞒他,既然俩人早就敞明了身份,有些事情,也确实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么多天的相处,祁肆总有一种感觉,说是直觉也不为过,他的直觉告诉他,俞铮这人,并没有资料上说的那么危险。
他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做事相当不留情面,但总在不为人察觉的地方恰到好处的表达他的善意出来。
这样哪怕身处黑暗也心思纯善的人,实在没法将他与那些穷凶极恶的罪恶之徒联系起来。
“需要我去审问吗?”祁肆收回视线,突然道。
白黎经此一点,才想起要交代的事来:“不用,就是想让你帮忙带一个人过来。”
“谁?”
“俞铮。”
俞铮闻声望过来,对着口型:“我去。”
祁肆看见了,含笑回应:“行,马上到。”
祁肆关上车门时,掩起车窗问了一句:“阮牧是你同事?”
明明是疑问句,他问话的语气……怎么说呢,带着说不出的笃定。
俞铮应了一句:“怎么看出来的?”
祁肆很高兴他的坦诚,眼神却一瞬间冷淡下去,带着说不清的遗憾情绪:“说不出你可能有些不信,他……是我的老师。”
他没继续说下去,俞铮也没问。
俞铮当年跟阮牧逃出来后,俩人很快分道扬镳,平时也很少联系,至于阮牧后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俞铮压根不知道,他也懒得探究。
不过所有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年之后,阮牧突然给了在微信上发了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
阮:俞,我又回去了。
消息异常简洁,简洁到不像阮牧一贯的话痨作风。
等到俞铮真正想探究时,才发现阮牧早就删除了有关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微信发过去的消息永远石沉大海,手机号码一直打不通,联系地址早已更换。
俞铮知道实验室一贯的作风,也明白阮牧这么做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不被实验室寻找发现,可他始终想不明白阮牧一意孤行的原因。
直到又一年过去,他的手机上多了一条陌生信息发来的短信。
俞,他们发现你了,逃。
也正应了这条短信所言,实验室里的人员很快给他发了警告通知,他受够了与实验室这种躲猫猫的形式,与其这样一人对付多个,倒不如让纠纷来的更猛烈点,最起码,他要拥有与实验室足以匹敌的筹码。
于是他思虑再三,转身暴露身份进了安全部门。
他从未做过违规乱纪的事,如果说真要算的话,他当初炸毁实验室,暂时解决安全部门领导的一大心腹大患,表扬他,给他亲自颁发一面“惩恶扬善”的旌旗还来不及呢。
最后,几个权限高的老头们一协商,觉得俞铮这人要能力有能力,要才华有才华,要颜值有……咳咳咳,打住,干脆把他收入其中得了。
不过他身上携带的毒素可谓是一大安全隐患,一提起此事,争论与分歧便纷至沓来,又是好一通探讨,最终的决定是,将俞铮先封闭式关押起来五年,部门快马加鞭,抓紧研究他身上的毒素的抗毒血清。
因为俞铮本就是剧毒植物钩吻化身,安全部门没办法将他体内的毒素完全清除干净,毕竟毒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属于俞铮身体组成的一部分。
而研究出来的抗毒血清可就意义巨大了,这样一来,哪怕有人不幸感染他身上的毒素,也能成功顺利解决。
五年过后,当俞铮真正踏出封闭界线时,下了一上午大雨的天空竟然难得晴朗起来,太阳从云层里探头探脑,踏过柔光潋滟,他脱下外套时,有些说不出的轻快。
女研究员本想上前打声招呼,看见他手腕上一抹黑环时立马变了脸色,小步跑过来,小声提醒道:“铮哥,上面发出通知,您以后可以不必佩戴赫卡忒颈……”
她扫了一眼原本好好的颈环现在被缩成一圈被当成手环佩戴手腕上的赫卡忒颈环,觉得再用颈环来称呼它,实在有失于颈环的威严,她换了个说法,指了指她手腕上的黑环:“上层的意思是,您现在可以不必再佩戴它了。”
“我知道,”俞铮说着,在女研究员惊恐的视线中,伸手拨了一下环圈,“放心,我跟那边人员交代过了,这玩意儿没必要撤去,我已经要求让他们帮忙关闭它的电流惩罚。”
看着俞铮的神色并无异常反应,女研究员这才放心下来,笑声朗朗:“那就好,祝您生活愉快!”
那时一种真正的生于自由,无忧无虑的笑,而这种真正脱离掌控的感觉是俞铮所体验不到的。
他转身下台阶时,手腕处突然刺痛一下,那时黑环发出来的警告,俞铮拢了拢掌心,发现自己还能控制得住,不过是被电麻了而已。
随后的酸痛感传来时,就跟他空洞洞的心灵一样,怎么也无法得到满足,因为黑暗中的窥探一直存在。
他成功用自己的演技骗过了研究员的眼睛,他讨厌赫卡忒颈环的束缚,但也不想轻易摘除了它,或许在沉郁阴暗中待久了,他突然就对于这样充满光明的生活不确定起来。
那时候的他就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而他需要通过赫卡忒颈环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过于享受安逸,因为实验室的阴暗势力在这个充满罪恶的城市中盘根错节,早就扎根其中,难以拔除,只要危险与不确定性一日存在,疑虑与危险也一并存在,他也无法真正放心下来,安静生活,度日。
第34章 老友相见分外眼红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阮牧在这行混的太久了,久到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回旋镖能精准无误的扎在自己身上。
自己种下的因果,为了取得实验室的信任,他没少昧着良心干些幺蛾子事,事到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
他本想过要直接交代完全的,但真当迈进警局,手腕被强制拷上手铐,两个审讯员身穿制服,拉开凳子坐到审讯室里桌子的对面,一个正义凛然的询问,一个打开录音机做着笔录。
很是正常的审讯过程,阮牧是笔帽磕上桌角发出声响的一瞬间抬起的头。
“我想见一个人。”他这么说。“在没见到那个人之前,我什么都不会交代。”
他也不反抗,就这么无所畏惧的静静跟他们耗着:“他叫俞铮。”
直到现在,阮牧都没有搞懂当时坚持的原因,不过一瞬间的念头而已,却马上就付诸于现实了。
超强的执行力这种东西,有时候也是难得头疼的事。
停车时,祁肆熄火后并没有着急下车,因为副驾驶座上的某位似乎心事重重,帽檐拉的很低,遮盖着大片神情,好一会儿没开口说话了。
他伸过去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瘫在椅背上的一团终于动了动,俞铮将帽檐拉上去,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射过来,眼角泛起泪花,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到了?”
原来是睡着了。
他解了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车门齐齐“咔哒”一声,像是落锁的声音,口袋里的车钥匙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了俞铮的手中。
打算动用武力手段的俞铮本来没想要拿的,可当祁肆侧身时,钥匙扣从右口袋里垂坠出来大半,他就鬼使神差的用手勾了过来。
这招果然管用,因为某人看样子是真的被唬住了,他拢了拢衣角,小心翼翼的抱住自己,用一把好听的嗓音冲他开着玩笑话:“你记得轻一点哦~”
搞得他像什么强抢民女的恶霸。
俞铮简直头疼,于是他果断选择了无视,说话时冷度不减:“考虑交代了?”
祁肆纳闷“交代个什么时”,猛地想起当他说出“阮牧是他老师”这样的信息时,俞铮的回话。
他说:“就这?”
他原以为是嘲讽来着,没往细处去想,现在回味过来,发现俞铮能把一句好好的问话,说出“打一架”的感觉出来,也是一种少见的能力。
祁肆难得卡了一下壳:“你是在……兴师问罪?”
俞铮:“以老师的同事的身份。”
祁肆突然就不太想说话了,他真的很想问上一句:“你是在用长辈身份压我吗?”
很显然是的。
他问的干脆,祁肆将用来的堵人的拐弯抹角的话咽了回去:“行吧,言而无尽,你问。”
“他的身份。”
“教官,充当训练,教导战斗方式的教官。”祁肆说的毫无心理负担。
“说起来,他打人挺疼的。”
车钥匙扔进他怀里时,祁肆眼睁睁看着俞铮明明没有按下开锁键,却一脸轻松的打开车门。
他……没有锁门?
了解到事情的真实面貌后,祁肆有点脸疼,俞铮真的……连威胁到算不上。
俞铮见好一会儿没人从车上下来,走过来敲了两下车窗,祁肆瘫脸,枕着胳膊,将车窗降下一点,于是他很幸运的收获到了这辈子难得遇到的问话:“你不想见你的老师吗?”
祁肆:……
“想个锤子,想他当年没把我打死吗?”
俞铮:“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烂白菜。”
好好一句调侃被他讲得正义凛然,语调不紧不慢,活像在背诵课文,正是因为如此,嘲讽意味才更显卓越。
祁肆品味了半晌:“谢邀,我俩一见面就炸,谁活看运气。”
俞铮头低下来,与车窗缝隙刚好平齐:“这也正常,毕竟你俩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犯贱体质,产生一些难以抵抗的化学反应也正常。”
祁肆觉得俞铮也是个实打实的人才,惹人生气的一把好手,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可能是由于他之前把这人当成一个危险的犯罪分子来看待,没准哪一天就炸了个体无完肤,顺便殃及池鱼。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人是个很奇怪的生物,一旦有了可在意的事情与人,哪怕赴汤蹈火,也亦无怨无悔。
还有另外的发现,就比如,俞铮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其实很少对四周的事物提起很高的兴趣,偶尔会有一点高涨的热情,不过很快转瞬即逝。
对于身边朋友的事情遭遇,他似乎只确认一下,活着就行。
有能在胸腔跳动供血的心脏,会哭,会笑,能切身实地的感受,触及到世间的种种美好,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可惜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
祁肆回过神时,俞铮不知何时打开他身侧的车门,似乎是等到不耐了,但语气还是平和的:“你们是两相见面,非死一个不可吗?”
“死也要滚出来,不然此刻便可让你血溅当场。”
好,既然已经搬出“滚”字眼了,若不是这些天相处下来,还真难察觉到这位大爷平静皮囊下的波涛汹涌。
不过虽然祁肆不想动弹是假,但不想见阮牧是真。
倒不是学生对于老师发自内心的恐惧,就是烦心,早在实验室时,这俩人常因观点不同大打出手,不止一次闹到院长那里,若不是成功实验品的价值在苦苦支撑着,院长早晚要打包把他俩给一并扔出去。
不过比起祁肆所经受的赫卡忒颈环的电击与极其严苛的训练惩罚,阮牧因曾经出逃过一次,所付出的代价更多一些,被电击棍连打带拖的丢入小黑屋,一待就是三天以上,带着满身的血腥味出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院长办公室的门前,冲着监控摄像比出一个鄙视手势,似乎是生怕那边看不见,他总会保持着那个手势一动不动,等待个一两分钟,从喉头哽出一口铁锈味血沫,狠狠地朝门前卒上一口。
祁肆有幸撞见过,不止一次,可能是生性叛逆之人间的心意相通,早就蠢蠢欲动,打算叛逃的内心有一瞬的惺惺相惜。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多出一秒两人就难免撞上,开启新一轮的嘲讽模式。
要真说起他们俩人之间的关系史,可能是同伴的感觉更多一些,毕竟当时能够成功逃跑,阮牧的功劳不可小觑。
祁肆本以为老友会面,第一句多少会说一些叙旧的话,但真当面对着八年不见的老师再度开口时,语气中的嘲讽意味依旧不减当年:“呦~您还活着呢?”
别看阮牧此刻正处于被盘问的弱势对象,但一开口,锐气横生:“你这小王八犊子都能好端端活到现在,我凭什么不行?”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轻巧,可就苦了桌子上搁置着的录音笔所对接的审讯室外面的另一堆人。
白黎听了半天,有效信息没有琢磨出来一点,先是把自己绕了进去。
“你确定他们说的是中文?我怎么一个人都听不懂呢?”
黎昕也服了:“大姐,您问话时能别把脸对向我吗?挺为难人的。”
白黎心说,我还没说跟你同呼吸一个屋里的空气就挺为难人呢。
她觉得没必要跟傻子计较,只听得录音笔那边,两人的说话声隔着扩音器清晰传来。
“说句实话,我其实挺不想看见你的。”这是阮牧的声音。
“那不好意思,脸长我身上,腿也长我身上,既然看见了,那就麻烦你受着。”祁肆的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遇强则强,且从不会让看戏之人轻易失望。
白黎听他们又一来一回斗了几句嘴,每次对话碰撞都火药味十足,如果不是一个手脚受限,一个法律受限,白黎是一点不会怀疑,这俩人会当场打起来,还是两败俱伤的那种。
这种情况怎么评价呢……只能说,间谍不愧是间谍,果然身份关系复杂。
白黎调低了声响,将扩音器丢到黎昕眼前:“你来做笔录。”
平白无故被多出来的任务砸头的黎昕表示抗议:“凭什么?这俩人不是进去审讯了吗?”
白黎:“你觉得……他们看起来像是会做笔录的人吗?”
黎昕闭嘴了。
俞铮是在隔祁肆十分钟之后,才推门进去的。
原本这俩人本该一块进去,但俞铮前脚刚踏进部门大门,本来还在处理各项事务的五六个部门人员就跟装了电子雷达一样,一起拥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人招呼到接待室的沙发上,还十分贴心的端过来一杯香喷喷的热可可。
俞铮顺从坐下,正打算询问这行人献殷勤的目的时,被塞过来一本红彤彤表皮,封面亮着金闪闪几个“如何心平气和”的厚本,拎起来沉甸甸的,目测字数绝对近半百万字起步。
他还没推搡着强硬塞回去,另外一本崭新扉页的,印着“民法守则”的更厚书籍,眼疾手快的摞上来。
至于祁肆,他被人不由分说的直接塞进了审讯室中,连一杯冷水的待遇都没有。
第35章 无用线索
可能不是卧底不值得,只是祁肆本身不值得罢了。
这俩人差点在审讯室大打出手时,俞铮背靠沙发,紧盯着面前堆积起来的两本板砖似厚本,到底是没有明白部门这群人在做什么妖。
白黎从办公室探身出来,小声道:“你不扒两页看看吗?”
俞铮顺从的将书翻开,随意扒拉两页,视线都不带往上扫的:“看完了。”
白黎:……
大可不必如此言听计从。
她眼见四下没人,长腿一迈,走过来将手放在纸页上,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就在俞铮以为她是想看热闹,打算将书推到她面前时,这人抬头看她的时候眼冒星光:“真的确定不看看吗?有助于平心静气,缓解压力。”
这又是哪里得出来的歪门邪道?
“哎,你别不当回事啊,有时候审讯老熟人时真的挺闹腾的……”她手指弹了下书封,“我特意从书架里扒拉出来的呢,五十万字起步,一本解压,绝对管用。”
俞铮:“想把我俩支开单独审问就直说,没必要这样。”
白黎清了清嗓子,语气坚决:“你这边好说,就是祁肆那个疯子……保不准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她说完就潇洒的一转身,突然想起俞铮拒不配合在审讯时,咬上手腕上赫卡忒颈环,不住被电流麻痹的哆嗦不止的指尖。
她刚调来五年不到,之前也一直在偏远地区执行任务,还不太了解上层对于俞铮的确切态度,更何况俞铮当初被一纸文案安排过来时,关于他的种种资料就处于保密状态。
能意外得知祁肆的真实身份,也多亏了她的老爹,果然灌酒是有用的,一个有经验的老干部当然做不出醉酒误事这种大忌,多亏她临时在饮用水里多加的那么一点料。
于是老干部在她亲闺女的循循善诱,坑蒙拐骗之下,成功从嘴里套出来一点有用信息。
不过老干部的嘴巴实在是严,套路了半天,才终于得出祁肆身份不太对劲的结论,剩下的线索,全靠顺藤摸瓜。
不过也足够了,对于一个从事侦查工作的工作人员来说,一旦有了突破口,一切事情便会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至于有关俞铮的身份与过往,所知甚少,直到现在为止,这人的社会过往关系,依旧是迷一样的存在。
上层听说阮牧点名要见俞铮时,没说同意,但也没说拒绝的话来,如果真要说发布的指令的话。
一,确保俞铮的人身安全。
二,封锁消息,不要走漏任何风声。
白黎回过神来,敲了下房门,办公室里,一堆脑袋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怎么了,黎姐?”
“黎姐,有何安排?”
“……”
白黎往审讯室那边扫了一眼,眼神示意:“还没出来呢?”
几个脑袋聚到一起不肯吭声,直到黎昕端了杯热茶从茶水间里晃荡出来:“呦~您来了啊?”
他说着,空着的胳膊搭在一个兄弟上面:“赌局结束了?”
白黎从门前绕过来:“你们不是在看监控吗?”
黎昕:“这你就不懂了吧,赌这俩斗嘴谁能赢呢,我押祁哥押了整整十块钱呢!”
他胳膊肘推搡了下一旁专注看监控的某位:“别忘了一会儿请吃饭哈,我要吃大排档!”
他口中的“那位”翻了个白眼,愤愤不平道:“你还点上了?我还没输呢。”
白黎将信将疑的来到监控正面一看,果不其然,时间不止,争论不休。
祁肆从审讯室走……被硬拽出来时,可能是觉得还不过瘾,回头扬了下手机:“约战两天后,晚上八点准时开战,不见不散。”
白黎:……
有些人可能天生犯贱,嘴长着就是来找骂的。
俞铮跟祁肆匆匆一眼碰面后,这人居然还挺惬意的冲他比了个耶,至于结果,当然是被轻飘飘无视了过去。
祁肆被俩人架着出来后,还蛮不服气:“怎么?你们是觉得我没有怼过他的潜力与能力吗?”
太过于将重心放置在一件事上很容易露出马脚,在某些人眼里,俩人的回怼发言没有参考价值,但不一样的讲话方式与遣词造句,有些时候往往暗藏玄机。
不过阮牧的应对能力也不是盖的,总能在不经意间将特意跑偏,绕开的话题重新笼到原轨。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阮牧绝对有同伙在暗处协助。
适当切断不必要的人际交往,哪怕是信任亲近之人中间横着一条不可逾越的横线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讲。
没准哪天就陷入生死漩涡,陨落深渊,再不得窥得半分光明,更甚者,掩埋于墓地,连拥抱黑暗的机会也未曾拥有。
没有人会记得他们,他们也不需要被惦念。
如影子一般的人生本就不该窥见光明,因为它们终将会被光明灼伤。
可未曾见过与试图躲避光明终究是两码事,拥抱真的是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比起阮牧独自叛逃与同伙协助逃脱,祁煜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阮牧的脖颈处没有被电击惩罚留下的伤痕。
赫卡忒颈环是由密匙与指纹解锁没错,可对于一个已经有着叛逃成功经验的实验品来讲,依旧具备一些不确定的挣脱叛逃性。
研究员为了泯灭这一缺陷,特意把赫卡忒颈环的解锁程序删除,变成了完全不可摘卸状态,而且在强行挣脱的情况下,将会自动切换到自毁程序。
自毁时间倒计时三十秒,自毁程序一旦启动,除非完全破坏它的机械内核,否则自毁指令不可撤销。
祁肆不是不相信他老师的动手能力,只是在质疑他的智商。
狼足够聪慧,可以说机敏程度在动物界也是翘楚,可失策就失策在狼主要是以群居,协助配合攻击方面独当一面,但如果单轮一匹狼的攻击能力,当面对绝对力量时,可就有点牵强了。
当初做第一批以“造神计划”为主的实验时,为了减轻实验失败概率,更大限度的提高实验成功率,最先是不存在将变异基因与人类身体结合一说,而是直接将要实验的动植物如小白鼠般反复实验。
加快化形进程是一回事,但毕竟有些动植物的智商不能跟真实人类相提并论,毕竟是实验室产物,与那些土生土长,凭实力化形的妖精没法比。
这就显得几个智商不错的,尤其是俞铮这样的翘楚人物难能可贵。
阮牧是属于智商不错的那种,攻击能力的提升是靠脑子换的,比起思考问题,他更倾向于暴力解决问题。
这样一来,不多出一个智商担当简直不科学。
能保持一定的智商才能在言论上斗智斗勇多亏了在实验室这么多年的锤炼经历,再加上与祁煜这么些年的相处模式,几乎都快成肌肉反应了。
往往当怼人技能略逊一筹时,就直接反对抗议对方的一切理论观点,再加点肢体语言,虽然无耻,但是有用。
而有用就够了。
至于换个审讯员的效果有多好尚未可知,最起码不会被阮牧用警惕且嘲讽十足的眼神看着,时不时再补充几个白眼加深一波。
阮牧看见俞铮的第一眼起,眼睛是亮的:“其实我跟你没什么需要交代的。”
俞铮坐下来:“那就慢慢讲。”
屁股没挨凳子两分钟,俞铮听到了阮牧的答案:“你家鹦鹉在我那,记得领一下。”
俞铮没问话,等着他后文,阮牧想了想:“帮我多养几天胖胖。”
他的右眼皮没由来跳了一下,都说右眼跳灾,总感觉预料着不好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阮牧语调懒散的做了总结:“我交代完了。”
这合理吗?
你在监狱里深情呼唤我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交代一下那两只鸟的生活状况?
你能有点作为罪犯的基本准则吗?
很显然,这位姓阮的不能。
于是,俞铮也开口交代了一句:“说得对,我下次把鹦鹉带来看你。”
无语的当然不止白黎一个人,还包括录音笔那边,傻眼的各位。
不是,你们平时都这么交流的吗?
没有人的一生会一直畅快,但一直畅快的人生一定不精彩。
录音笔突然之间没了声响,以致于黎昕差点以为这笔坏了,再看监控录像时,里面的人已经出现到了他的面前。
黎昕眨巴眨巴眼睛,再揉搓两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不是……”
“谢邀,他的愿望完成了。”俞铮仰头喝了一杯水,“还有,他说他挺饿的,希望部门赞助一下,给他提供些食物。”
“行吧。”他卡了一下壳,才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存活,两桶酸菜牛肉面端上桌面时,他才终于回味过来,“不对啊,他今天中午不是刚吃完一桶呢。”
思考完全,他一溜烟将泡面塞了回去:“不给,别想,没门。”
目睹全程的白黎简直没眼看:“行了,又不是幼稚园了,能有点基本的职业素养吗?”
职业素养是没有的,好像他们刚刚的一场请人行径,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白黎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
感觉自己被骗了。
浪费感情的家伙。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阮牧的思考方式与大多数人不太一样,狼是个很看着感情的物种,哪怕化成人形也一样。
所以比起虚幻缥缈的利益关系,还是脚踏实地的人际关系更令人信服。
不过在摄像头监测不到的地方,俞铮也得到了他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也不算白跑一趟。
阮牧来警局自首的原因很简单,不过是为了寻求其庇护罢了。
不过寻求庇护是一回事,提供有效的线索信息又是另一回事,但凡看过悬疑文的都知道,如果一个人没有自身所具备的价值,那也就意味着这人离死不远了。
阮牧自身所掌握的线索就是他本身所具备的价值。
或许在警局看来,阮牧已经落入到他们的手中,等到以后提供线索,不过也是早晚的事。
但在阮牧看来,他们是利益交换关系,一码归一码。
这话没有针对谁,又或者说,他是特意对着录音笔,说给部门外的人听的。
他说:“我已经见到我想看见的人了,现在根据我所提出的条件,我很乐意跟你们分享组织与实验室所在的坐标位置。”
“当然,毕竟我一被抓,那边必然得到消息迅速撤离,这一条线索对于你们来说,完全是无效信息。”
白黎端来一桶泡面盛上去:“现在呢?”
阮牧拆了双一次性筷子,手铐磕在桌子上差点砸到泡面桶,不过好在本人不是很在意:“这位美丽的女士,我很乐意回答您的相关问题,如果您能再买来点酱香鸭,一碟咸菜就更好了。”
黎昕反复掏了两下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好小子,你是蹲大牢来了,怎么还点上菜了呢?”
白黎看了他半晌,最终推门时送了口:“行吧,那个你……”
观望半天监控画面的祁煜提着一袋半只酱香鸭进了审讯室,白黎赤手空拳,拦都拦不住。
至于另外那半只,是俞铮要求留下的,他不是多馋,主要是饿了。
送上门来的鸭子哪有拒绝的道理?
所以他是直接上手抢的。
阮牧刚开始只是想逗一下,观望一下这些部门人员的忍耐力,毕竟骨子里都带了搞事的基因,但凡有一日闲下来,就格外手痒嘴欠。
目前的状况手痒是放不开了,于是嘴欠就成为了冲锋陷阵的主力军。
反正嘴欠一下又不会死?嘴爽了就行。
但真当祁肆带着酱香鸭,拆了米饭的饭盒包装,出现在他面前时,阮牧道了声谢:“不错不错,终于学会尊老爱幼了,不错。”
如果阮牧事先知道他的三声不错,不仅没有唤回祁肆的良知,还只换到了酱香鸭的香味时,他绝对能亲手撕了这个小子。
手铐也就成为了祁肆的绝佳保护措施。
第36章 录像
祁肆在吸引警方人员注意力的同时,俞铮偷偷将阮牧从桌底传递过来的芯片拿出来,在见光的瞬间极快的闪过一瞬。
比起芯片,说是一枚拇指肚大小的圆形薄片差不多,正常的先进仪器会或多或少的装有金属设备,也就免不了在组织中进门检查时躲不过金属探测仪的检验,而对于这种薄薄一层,不含有任何金属性元素,在阳光照射下近乎透明的圆形薄片来讲,带进去也就轻便许多。
更何况,这种圆形薄片还有一项功能——录像。
不过由于圆形薄片所具备的空间储存太小,撑死不过十分钟的录像时间,超过录像自动截止。
而且为了防止被组织的成员发现,从进门开始,只有一次的开启录像时间,如果排除进门的检查时间,正在所包含的有效录像,大抵也就八分钟左右。
俞铮倒不是很关心他到底拍到了什么,只是很意外,阮牧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消息传递给他,就证明肯定不是啥好事。
而这件事,暂时不能被警局所知悉。
祁肆看见了,他心甘情愿的打起了掩护,虽然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人的具体目的。
一个惯会伪装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无法真正交心。
除非,等时机成熟,将整颗心完全剖析出来。
由此可见,祁肆本质上与俞铮别无二致,都惯会伪装。
不过一个在拐弯抹角的装,一个在波澜不惊的装。
志同道合到底有了奇妙的归处与缘分,真是可喜可贺。
俞铮在袖口中尝试捏了一下,薄片看着小巧,质地却坚硬无比,尤其是它薄薄的边角,差一点就要酿造血光之灾。
而祁肆那边,酱香鸭馨香四溢,扯开一点就滋滋留香,阮牧吞了下口水,强忍欲望,将头撇向一边,嘴里喃喃念道:“一点我不知道尊老爱幼,我当初就是这么教你的?”
祁肆将手中的外卖袋子摊开了些,使香味能更加充分弥漫扩散。
白黎在心里暗骂一句不要脸,顺便轻飘飘将门给带上了,这下可好,香味更浓郁了。
祁肆不是很饿,最多只是眼馋眼前这人一下,还特地将其移动到某人可望不可即的地方,其心险恶。
“你知道严驰吗?”很奇怪,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是十足的笃定。
或许同行人不一定能完全理解同行,但是你的对手一定足够了解你,尤其是有学生跟死对头身份加持下的。
阮牧的头依旧不动如山,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祁肆装模作样的露出一个相当遗憾的表情:“可惜了~本来想跟你用这只酱香鸭交换情报来着。”
白黎靠在门上,轻嗤一声,差点没笑出声来。
一名合格的嫌疑犯怎么能被轻易交换情报呢?这简直是嫌疑犯的侮辱。
下一秒,不受屈服的阮牧点头答应:“成交。”
白黎:……
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单让祁肆一人牵制好了,白白浪费另一枚战力。
或者再换个观点,假如让俩人一起审讯呢?
早知道这三人认识,就不必防这防那,干脆再拉来一个人,四个凑一桌麻将,没准打着打着,就玩出感情来了,顺手套句话的事。
思路只要打开,一切皆有可能。
白黎突然想起牢狱里面关押的另一位嫌疑人,都是同一个组织出来的,俩人没道理不认识,就算真的不认识,那也极有可能是装的。
严驰是被抓来的不错,不过比起他是被抓,他主动被抓的概率性大些。
因为在后面搜查房间的时候,在侦查员的地毯搜寻下,在书架上检测到了相应指纹。
是个金属猫猫头摆件,除了头部两个湛蓝色眼睛一凸一凹外,基本没有多大的特色。
不过奇怪就奇怪在,与猫猫头摆件共同摆放的书架上,基本上很少留下相应的指纹,就仿佛整张书架的存在,只是为了遮掩这个猫猫头的摆件而已。
因为在猫猫头比较凹进去的那个眼珠上面,能提取到叠加在一起的清晰指纹。
而当摁下去后,竟意外触及了书架上隐藏的机关,在书架后面有条十几米长的通道,直达到一条四通发达的街区胡同。
这也就意味着,阮牧明明有着可以逃生出去的通道,却故作悲痛欲绝的被他们抓走。
说是不小心失误简直说不过去,因为从破门而入需要两三分钟的时间,完全足够他逃出生天,此后很难再次碰面。
第37章 观看
阮牧回过味来,总算是交代了一句:“怎么,想把我俩关在一起吗?记得再关俩人进来,顺便再来一副麻将,闲来无事,手痒可以打打麻将。”
祁肆回望向白黎:“问一下领导,看领导准许不?”
白黎:……
你这样子,有给我留拒绝的空间吗?
如此地步,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
白黎道:“别告诉我,你俩是同伙。”
阮牧率先交了底牌,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想把身上的伤口挑开展露给她看:“希望贵方下次说事时,麻烦提供出强有力的证据出来,不然就是在冤枉好人。”
不过很快他也转了话题:“不过说句实话,与他与同伴相称,还是可以的。”
白黎差点就要拔刀了:“你们果然……”
恰在此时,祁肆的一声响指唤醒了她:“收收收。”
“不过在交代接下来的事情之前,”阮牧的表情略显无奈,“咱能先给我松个手铐吗?再等一会儿,酱香鸭就要透心凉了。连吃了两天泡面,我好不容易能吃到一点肉了,你们不能只眼馋我。”
白黎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理解祁肆的地痞流氓气质的传承来自于哪里了,近墨者黑的理论果然不是盖的,怪不得阮牧一直自称是他的老师,现在看来,他果然担得起流氓头子这个妥当称号,也只有在阮牧的言传身教下,某个玩意儿才能养出如此得天独厚的气质。
总结来看,这一声老师果然不是白叫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黎敲了两下门,很快有人应声扒门来看:“有事吗?黎姐。”
这是白黎一贯的习惯,每次在审讯室要向门外的人员交代事情却懒得出去时,总会相应的敲两下门引起外面的注意,时间一久,门外的人都多留了些心眼。
于是,阮牧的手从背后拷上转为了拷在身前,算得上另一种意义上的“松绑”。
比不要碧莲更绝的方式是什么,当然是比不要碧莲更加不要碧莲。
阮牧尝试着动了动,结果很可惜,除了能更好的撕扯鸭肉,连个能填进嘴里的机会都没有。
士可杀不可辱。
他到底是没忍住:“再叠加一个要求,我需要来个人专门来喂我。”他扬了扬下巴,“我看你就挺不错。”
这话冒出来的瞬间,不止审讯室沉默了,监控室的沉默亦是震耳欲聋。
两秒过后,审讯室的门开了,戴着金丝眼镜框的宋邈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却锐利不已。
“想找人喂是吧?我来喂你。”
眼见刚进来的这位杀气腾腾,祁肆很识相的将将凳子腾开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阮牧踢了下桌腿,示意他快点:“既然有人主动请缨了,那我就不客气的接受了,我挺饿的,你知道吧,饿意是最难克制且摆脱不了的,而且我这个人吧,一旦饿的太久就容易脑子不清醒,而脑子一旦不清醒,就极其容易失忆,失忆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宋邈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翘首人物,面对如此无赖,居然还能坦然自若,他顺势戴上了透明手套:“行,稍等。”
不受任何束缚的双腿,此刻还在悠闲的敲着二郎腿,阮牧笑得畅快,不是为能逼得眼前人束手无策,更欢喜的是将要到嘴的鸭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早早配合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双腿晃荡了下,接着补充道:“还有啊,你们这里叫黎昕的那位也是个人才,你知道当他第一次给我端来满满当当一桶香辣牛肉方便面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居然说自己有整整六种不同口味的泡面,还说我不习惯这一口味,他就要换其他五种口味的让我一一尝试。”
“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泡面,他居然能集齐整整六种口味,还能连着吃两天!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忍下来的吗?我差点没把自己的胃酸给干哕出来!你们局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呢!简直太可怕了……”
“对对对,还有……他居然能有整整十二箱泡面!”
如果不是眼下没有盘子,白黎真想碎了盘子,一碎片将他给扎死,什么情报不情报,信息不信息,大不了一起陪葬算了,走时能带走一个世间败类未尝不是美事一桩。
可惜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宋邈很快就替他报了仇,他戴着手套提起整只鸭子,就在阮牧张嘴等着投喂时,宋邈快狠准的将酱香鸭身子转了个方向,屁股那头对准阮牧的嘴部,一股气塞进去。
阮牧“呜呜”两声,求助的目光瞥向祁肆时,正对上一双幸灾乐祸的眼睛,还未出嘴的那句“师门不幸”就这么被生生憋回了嘴里。
酱香鸭实在给力,阮牧的喉咙差点就让捅了个对穿,宋邈故意的痕迹太显眼,他特意将两根又细又长的骨头从屁股后面抽出来半截,生怕捅不死他。
后来根据阮牧交代,严驰与他,也算得上是同盟关系,俩人都致力于摆脱实验室与组织的控制,虽然俩人刚开始一个教官一个训练生互看不顺眼。
不过看阮牧不顺眼的,但又不得不屈服于其威压之下的人太多了,以严驰当初的实力来讲,充其量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甚至连之一都算不上,因为比起那些具有动植物基因加成的实验品人类来讲,再加上他有点跛脚,就更显得他的力量有点微不足道了。
但在组织里想要混下去,没有点护身能力是不行的。
按理来说,这俩人本不该混到一起,要真的细说起,这大概就是该死的孽缘。
阮牧很少查学员的宿舍,但那天却是迫不得已,因为起床铃声坏了,宿管没有起床,距离集合时间只差十分钟,他就一间间跑去宿舍去喊人。
但是对于脾气暴躁的阮教官来说,喊人可以,但是必要的代价还是付出的,所以他是通过踹门喊的人。
实验室残忍是真残忍,但是待遇还是不错的,毕竟一人一个单间休息室,还配备了洗手间与小型厨房一体化,其还有个阳台,正对阳光,养些花花草草是不可豁免的,毕竟如此天时地利的条件,总不能辜负了组织的一片好心。
俩人的头次冰释前嫌就发生在这一早上,阮牧踹门进入后,没在床上或洗手间里发现相应人影,可严驰偏偏在阳台上看花,总共就两盆花,一盆月季一盆太阳花。
阮牧本来不是特别在意,但他很快注意到太阳花被放置在阴暗处,明明阳光很充足,可却被特意放在没有一点阳光照射的地方。
所以他就将手挖进泥土里试了试,果不其然,还真的让他挖出来两枚微型炸弹。
如子弹般大小,不过捻在手心时,重量却比金属子弹要重上不少,这种类型的炸弹他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几年前在逃出实验室时,俞铮就是用这小玩意儿炸毁的门。
严驰本想在阮牧发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躲在窗帘后,出其不意将人给一掌劈晕,顺便再来点失忆灵魂小汤汁,保证三口下去,绝对能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不过很遗憾的是,实力悬殊太大了,他还来不及动手就被阮牧一掌震退好远距离。
这也是阮牧比较高兴的一件事,他找到了同盟。
在相处过程中,阮牧也很幸运的发现了严驰的可爱之处。
这小子虽然身体残缺,不过却意外的很机灵,他懂得隐藏自己,淡出有心之人的视野,更别提还有他的研究员姑姑坐镇,实验室一向重视对研究员的保护与尊重,这层关系下,也不会有人刻意针对他。
种种原因,这就导致严驰能偷偷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出来,且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
就比如他的单间休息室,有了阮牧跟俞铮这两个逃跑大户在前,实验室不得不打出十分的防备出来,监控摄像头由两个变成了五个,床头两个,洗手间一个,小型厨房一个,阳台还装有一个。
但这只是对于实验品来说,严驰可以说是完全剥离了实验品之列,实验室对于他的要求也就放轻了些,监控摄像头还是原本的两枚,一点儿没变。
而这所谓的两枚摄像头,一个装在洗手间,一个装在床前,而且床前的那个摄像头在拍摄时,并不能完全将整个阳台收纳其中,这也就有了三分之一的视野盲区,更为严驰藏小型炸弹提供了有效空间。
被抓也算完成了相应计划中的一环,因为严驰被抓不仅是为了拔除组织毒瘤,更是为了堵住组织上层长老的悠悠众口。
如果不是为了为其背后收集实验室犯罪各项数据的姑姑打掩护,严驰也不会将自己的破绽主动暴露于实验室面前,并在同一时间,他将自己的位置消息发给警局,并有意引导,将自己包装成组织成员的一员。
更加不出意外的是,警局也因为他的跛脚,还是普通人的缘故,就果断断定他不会与实验室跟组织有太大的关联。
轻敌的不止是对手,还有可能是你的队友。
虽然严驰同样利用警方势力保全自身,不过他跟现在的阮牧的想法一样,俩人都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全部意图。
保留一点底牌,对劣势方很友好。
不过也都怪在实验室混的时间过长了,以后出门在外再谈及任何与利益相关的话题时,总是忍不住往偏利益方面拐,而总把自己当受益的一方对待。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人是群居动物,而利益往来是必不可少的。
或许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但往往在极其细微的事情考虑下,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将自身利益代入其中,将事情的解决方法往尤其偏向最有利于自己的方位。
但眼下,对于这俩都不得已靠警局躲避组织追捕的人来说,聚在一起,反而更方便交流。
秘密传递已经达成,现在最重要的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成熟,到合适的时机,再次出手,一举致命。
不过这都是以后需要处理的问题了,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先处理那个圆形薄片的录像问题。
这也是俞铮现今需要处理的问题,处理问题需要时间,于是他就毫不犹豫的华丽丽丢下了祁肆,一句留言也没有。
祁肆收到风声,等再去车库时,连口车尾气都没来得及喝上,场地余温早已消耗殆尽。
最后,多亏了他当时多充了一个多月的小黄车月卡,能够在一路火花带闪电中疾驰进家,祁肆不是不想着急,主要是圆形薄片有录像限制时间,且只能在启动后播放一次录像,为了防止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阮牧也是下了血本了。
俞铮打开相应机关后,很快薄片开始播放起它所保存下来的一段录像影像。
视频的开头,是一间又窄又暗的暗道,约摸只有一个人能顺利通过其中,里面黑黝黝的,再加上圆片应该是被别在阮牧腰间,随着他被检查时摸上来,不同的,大概两三个人的手指来回交叠再聚拢重合。
如果不是当时他戴了一条腰带,还特意把圆形薄片伪装成与腰带一样的颜色,才侥幸蒙混过关。
可当手指撤下时,视频中,却只照出了一个人脸出来,他脸部明显臃肿,两边脸颊像两只深蓝色的肿瘤,凹凸不平,沉甸甸的挂在脸上,像一只刚刚化形的鲶鱼精。
他像橡皮泥一样,将自己身体里多伸出来的两双手缩回体内,终于在随后的点滴时间里恢复成正常人类模样。
时间过去一分钟二十七秒,阮牧终于在鲶鱼精的点头示意下,顺利进入暗道。
而估计任谁也不会想到,暗道的尽头不是实验室,而是一个巨大的游泳馆。
阮牧走到池边,低头说了些什么,很快泳池里有个潜伏在水里的庞大黑影出现在距离他不远处的水面底下。
那个东西游泳的速度极快,导致俞铮一时之间也没有真正看清是什么。
第38章 人鱼
等到那个庞然大物真正浮出水面时,俞铮才看清了他的模样,是一条人鱼实验品,因为现阶段很少出现这种上半身是人类躯体,下半身是硕大鱼尾的情况。
毕竟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人鱼王国,鱼类一旦化形成功,便是完全的人类模样,不可能是这种半人半妖的情况,毫无疑问,这就是实验室一手缔造出来的怪物。
俞铮粗略估计了一下,人鱼从水里探出上半身时,刚好到阮牧的胸膛那里,阮牧绝对算不上矮,一米八几的身高,站起来能跟他个头平齐,能矮到哪里去?
然而这还不算上鱼尾的长度,就已经如此恐怖,可见当将鱼尾算上时,最起码有三米有余。
不过说来奇怪,像这样的实验品,哪怕不具备任何杀伤力,也会被实验室用铁链铁拷想当然的关押起来。
而放任这么大一个实验品在毫无拘束的游泳池里,明显不科学,可偏偏实验室就这么做了。
不过人鱼的相貌倒是极好的,银发蓝瞳,脸上的每处器官都精准到位,仿佛就是为了天生被雕刻出来供人观赏一般。
不过这样一副容貌,未尝引不到一两人心生怜悯 。
水滴沿着发梢顺延到雪白胸膛,一路蜿蜒而下,再陷入湛蓝如同澄净天空一般的眼眸,简直是活脱脱摄人心魄的妖精。
这圆形薄片还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不具备收音功能,好在摄像画面足够清晰,能凭借唇语读出一些来,要不可真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如果俞铮没看错,阮牧为了准确表达自己的唇语供他所解读出来,将身体特意倾斜,将头颅正面对准圆形薄片的可视范围区域。
他保持着前倾四十五度的状态,在视频中看来,刚好能照到这人的上下两片薄薄的唇片,往上一点多,往下一点少,精准到俞铮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用尺子比量过,其角度精准与刁钻程度简直邪门的不像话。
不过还好这圆片的可视度够全,这点还是能笼罩完全的。
根据解读,俞铮发现,阮牧就说了两个字:“吃饭。”
人鱼立马就从水里游过来,好像什么等待主人投喂的动物一样,他看着阮牧的双手空荡荡的,歪着脑袋,竟然发出了小声的呜咽,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掉个没完。
他缓缓将自己身躯埋进水里,只露出一个头颅在水面上,眼皮一下没眨,泪水就这么啪嗒啪嗒的纷纷落上水面,像一个惩罚受委屈的孩子。
阮牧放缓了语调:“不会饿你,你今天很乖,有饭吃。”
泪痕还在脸上挂着,可他眼底的欣喜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他高兴的重复了一句:“饭!”
俞铮察觉到该实验品人鱼不同寻常的地方,心中很快有了猜测。
难不成是实验时不小心造成的智商受损?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因为视频里,水面上方的大片空白位置冒出了几个硕大的思源宋体,制作视频的主人仿佛生怕他看不见一样,特意换成与血般相媲美的殷红。
那几个红字,明明白白的标注着。
“别想太多了,这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好看吗?”
红色箭头,重点指向。
整个视频,除了左上角那两片夺人眼球的唇瓣外,就只剩下人鱼孤身一鱼,哪个瞎眼的看不见?
姓阮的你想炫耀就直说。
红字渐渐淡去后,又是一连串的红色字体接连不断。
“他只是实验意外,智商停留在幼年期,我家宝很聪明的~”
“可惜了,本想带他一起逃出去,可惜他不能长时间缺水,只能作罢。”
“为了拯救我家宝,我为我们未来的救人计划起了个相当伟大的名字。”
距离名字播放还有十秒钟,俞铮右眼眼皮一直没停过眨动。
稍后出来的字数挺少,不过其占据了整个视频空间,甚至还接连闪了两次。
最终行动名称请看下方。
“救救孩子吧。”
好家伙,竟然还在红字字体边缘加了金色星星点缀。
好不容易熬到视频结束,阮牧这人,光是展示人鱼的美貌就整整展示了七分钟。
七分钟是录像的时间极限,但不是阮牧的拍摄极限。
俞铮看得一脸头疼,差点没把圆形薄片整个捏碎。
果然就不该轻信阮牧这小子,毕竟这人脑回路一向清奇,每天不是正事的都统统当成正事来处理。
简直是生怕自己某一天能真正干成正事一样。
最后那枚圆片终于还是没有被捏碎,因为在前几秒,有人拥着他的后背,整个胸膛贴了上来,带着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嗓音也是低低沉沉的。
“阿挣好大的威风。”
俞铮的手指有一瞬的松懈,圆片透过指缝,掉在地面上。
可惜他已经不能及时捡起了,因为唇畔上有温热的气息贴来,有人捏着他的下巴,态度强硬至极,根本不容许他的拒绝。
第39章 偷亲
温热的,律动的,意乱情迷的,所有不知名的情绪叠加堆彻在一起,竟萌生出一种欢喜雀跃的感觉。
俞铮出乎意料的呆愣在当场,由着这人得寸进尺,轻咬上唇片一角,轻而易举的撬开牙关,趁虚而入。
等到一吻毕了,唇畔分开稍许,错过最佳反抗时机的一巴掌才姗姗来迟。
巴掌的力度不小,某个还在回味的祁姓同志没有及时躲开,硬生生挨了这么一道,他指尖触上去,火辣辣的疼,好像还隐隐有些肿胀,不过嘴角的弧度却是随着抚摸伤势越勾越大:“行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一巴掌没白挨。”
虽然一巴掌是挨上脸了,但是还是教这厮占了便宜,祁肆紧盯着那微张开稍许的粉嫩唇畔流连忘返,舌尖探出了一点,舔了舔上唇,竟意外的心痒难耐。
还是有点子亏,早知道就该趁着这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再亲上一口了。
顶着一对禽兽目光的俞铮简直压力山大,越想越亏,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上一巴掌上去。
祁肆察觉到杀意降临,先一步撤开了步子:“我其实是身怀重务在身的,用不了两分钟就要走,你不必太过想念,等老公回来再慢慢宠你~”
他说完,捞上房门,一手落锁,生怕慢上一步就要再经受着下一个巴掌的洗礼。
他是占了便宜没错,但俞铮好像……也没放过他,此等狠厉的巴掌印,估计要等上一周才能恢复完全。
俞铮这次是真的忍不住捂脸,因为某人突然直线下降的智商。
“你走错了,门在那边。”
祁肆:……
半分钟后,洗手间的门打开了,后者整理一下正装,一副“我当然知道”的正派模样:“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先上个厕所再去。”
俞铮静静的,稳如泰山的看着某人嘴硬,决定还是先保留下某人的脸面。
祁肆没走两步,还没摸到门把手下,背着他,小小的惊呼出声一句:“诶呀,我的领带怎么松了?明明刚刚在洗手间系好了。”
接着他将偷摸扯开领带的几根手指快速撤下去,装出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怎么乱成这样!看来需要好长一段时间去系了。”
他说着,偷偷用余光瞥向身后沙发一眼:“阿挣你要不要考虑帮我……”
俞铮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演,顺手拿了茶几上的葡萄往嘴里塞:“娱乐圈缺了你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真是它的一大损失。”
他将落在地面上的圆形薄片捡起,伸出一只手冲祁肆的方向勾了勾手指:“你先过来一下,我们需要好好聊聊。”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打理头发了,现在他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搭在肩上,用皮筋扎上一个丸子头的地步。
但他现在既没有用皮筋扎头发,又低垂着头颅,微卷的发尾落在圆片与捏着圆片把玩的指尖上,刚好挡住大半张脸,托祁肆所占的位置的福,简直是全方位的死角。
好看是毋容置疑的,不过气压也是低沉的可怕,仿佛头顶罩着厚厚的乌黑云层,电闪雷鸣,闪电劈下云层之际,死期也就不远了。
祁肆不笑了,他站直了身子,咽了咽口水:“能问一下上级组织,我还能活着走出这个门吗?”
那只薄片终于还是没逃离被捏碎的命运,俞铮伸手拢了垂在脸侧的发丝,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碎片丢到桌下的垃圾桶里:“看不出来,不过几分钟不见面,你挺能耐啊?”
祁肆退后几步,快速摸上门把,底气一下子就有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要不考虑一下,做我的男朋友?”
俞铮看见了他身后的小动作,一脚将垃圾桶踢过去:“诺,你要找的东西,刚捏碎,还新鲜着呢,过一会儿再贴贴粘粘,拼凑一下,没准还有救,能解读出来几秒录像画面呢。”
祁肆心说,一个薄片录像哪有眼前沙发上坐着的美人好玩呢。
不过录像里所潜藏的内容……他扯唇一笑:“如果我猜是不错的话,这里面的录像又是他想展示某种先进,高科技武器?还是他在实验室里找到的其他新奇玩意儿?不过这东西大概率是没有带出来,否则他也不至于录像留念。”
好家伙,还真让他给猜对了,师徒之间的默契果然不是盖的。
俞铮回想起录像里的内容,心累的捏了下眉心,其实就录像里的内容,也不存在什么能不能泄露的情况,毕竟又不是什么大的机密,不过真要表述出来,还是需要经受不小的心理考验。
俞铮压下了些气性,指向不远处摆放着用来装饰的鱼缸,两条金鱼在里面欢快的畅游着。
祁肆机敏的应对着:“意思是……鱼雷?”
“是金鱼。”
好半晌的沉默,祁肆就连逃生的门把手都不扶了,喉咙里的那句话滚了半天,总算是在他不可置信的视线中滚了出来:“姓阮名牧的那货……他终于疯了?不研究武器,现在开始专注养鱼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于是俞铮附和的点了点头,算是对他口中所出观点的认可。
祁肆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描述了,他的三观被震碎了一地。
“你是认真的?那疯子能养一只鹦鹉尚且不错,养鱼能是纯为了观赏吗?他压根接受不了一点鱼腥味,能养活吗?别是专门养着喂鹦鹉吃的吧?”
看来过于了解也不是什么好事。
俞铮很想说出反驳的话来,毕竟祁肆口中的“疯子”,名义上也是他曾经的合作伙伴,但是他将祁肆说的话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后,又实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出来,因为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有趣且乐于尝试新鲜事物的性格固然重要,但疯批属性却是刻在灵魂深处,难以捉摸,且预料不透的。
而阮牧这人,惯会玩伪装与卸磨杀驴这一手,如果他哪天真的说自己金盆洗手,那绝对是在无中生有。
多少年的相杀情义了,祁肆不止一次见识过他在训练场中的模样。
为了训练他们的敏捷度与杀伤力,实验室联合“黑鹰”组织,出套了一种怪物与机器人的联合攻击。
怪物当然是实验室未研究成功的实验品,保留了足够的野性与兽性贪婪,它们会被用铁链锁着,关押着饿上几天,等到饥饿累积到一定程度,潜藏在身体里的嗜血因子才能最大程度的激发出来,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来超出自身几倍的身体机能,那是身为猎食者的猎杀本能。
而训练场所安排的陪训品远远不止这些,还有身装小范围杀伤力与短期麻醉效果弹药的高科技仿真机器人,一般情况下,每人的配置是三个机器人,一个实验失败品,不过即便如此,实验室还出台了一项可供挑选的训练项目。
一种是不留全尸套餐,另一种的碎尸套餐。
这是训练可能经历的,因为实验室从不养闲人,他们更不养失败品。
他们通常一个星期会训练一次,但阮牧这个战斗机中的战斗机,几乎天天往训练场地跑,还专挑一些高度危险的实验品用来锻炼,因为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选手,所以祁肆也经常性见过他杀掉怪物时的场景。
足够果断,狠辣,一击毙命,尖刀将怪物的内脏挑出来时,刀身一甩,殷红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他无所谓的擦了下脸,舌尖却舔上唇边的一点血迹。
不过很快,他就又吐了出来,混着牙关处自己流淌出来的鲜血,吐槽了一句:“好臭。”
其实怪物也没必要被完全杀死,只不过务必在训练场规定的时间下,面对仿真人与怪物的双重夹击,成功存活下来,等时间一到,封闭空间用来逃生的大门才会正在敞开。
“怪物”更不是彻彻底底的“怪物”,在濒死之际,它们会学会示弱,并且在不同场景的影响下,会激发不同程度的求生本能,将伤口,身上的杀伤力武器完完整整展示给他们看,祈求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或许只有在那时,他们才不会受实验室所注射的化学药剂影响,袒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人性出来。
不过,实验室不养失败品,尤其是注射过增强药剂还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失败品,他们即将面临的,将会是更为严苛的实验电击折磨,会在生命完全走向尽头之际,被压榨干净最后一点实用价值。
正因为如此,阮牧才会如此果决的杀掉一个又一个失败品,给它们得以逃出牢笼的解脱,日后哪怕真的有幸能逃出实验室,它们这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也必将遭受社会的排挤淘汰,与其如此,倒不如死亡来的痛快,这是唯一合理且明智的解脱。
所以祁肆有时也不能完全搞懂这个人,极致的温柔与极致的冷酷完美的贴合在了一起,这珠荆棘之丛,终将会在烈火与灼烧中完美绽放。
在思索过后,祁肆听见了他的名字。
俞铮的声音比较轻,不过还好,他听见了,他说:“我在。”
不久,他听见了俞铮的回复:“他养的是一条人鱼。”
祁肆:……
他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他想尝试一下新口味?”
第40章 匹配
口味不是凭空调和的,祁肆最不愿看见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据他对自己老师的了解,阮牧这辈子能跟鱼再次打上交道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真要刨根究底,不过是因为阮牧曾经被关禁闭室被一条人鱼用鱼尾连着扇了五个巴掌,整条狼甩飞在泳池里,一连呛了好几口池水,吐出几片通体荧白的鳞片后,自此就对鱼这种腥味持久的生物生出浓浓的厌恶感来。
更别提人鱼随后潜回水底,湛蓝透亮的鱼尾一甩,一大片水花溅了过来,正对着头,浇了个透心凉。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说起来不是多大的挫折事,但架不住阮牧记仇,随后更一点鱼腥气不沾,一根鱼骨头不咬。
多少年的深仇老恨了,怎么可能几天就消磨完全了呢?
不过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凉白菜啊。
万一哪天这个老登单身太久,又开始回忆起当初挨上几尾巴时的甜蜜暴击呢?
是人鱼不假,俞铮也没有说错什么,因为那条人鱼的原身就是金鱼。
金鱼在未化形,还是个宝宝时,就是一条小馋鱼,它是由金鱼化形成功的不错,但他毕竟不是被实验室抓走的,而是被食物馋的,愿者上钩。
它不仅馋还是个小笨鱼,化形成功后,为了躲避研究员安排的更为严酷的实验,它装成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缩到鱼缸边缘,躲到海草后面,直到投喂鱼食时,才肯出来探头。
不过有次,研究员忘了喂食物了,饿了一天,头晕眼花的小鱼也顾不得太多,趁着没人,化形成半人半鱼的样子从鱼缸里钻出来,闻着香味儿,偷吃掉实验台上放的两个汉堡,一杯珍珠奶茶,冰的,滑进肠胃凉丝丝的。
可惜它太得意忘形了,鱼尾摇晃展示喜悦的情绪时,不小心扫到了桌子上的一个玻璃水杯。
“咣当——”
小鱼还懵着,就这么被实验人员抓了包,摸鱼的人生成功落下了帷幕。
至于阮牧是怎么跟这条小笨鱼打上的交道,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不过祁肆敢想:“别是他一时兴起,想抓一条心仪的制成标本吧?”
很合理,太合理了。
像是阮牧能干出来的事儿。
俞铮摇摇头:“很可惜,他还挺喜欢那条鱼的。”也就录像里阮牧炫耀媳妇的得意样儿,怎么也不像是拿来吃的。
祁肆猜测道:“宝贝儿,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恋上的就是之前伤他至深的那条。”
“别叫我‘宝贝儿’,还有,你不觉得你待的时间有点太久了吗?”
祁肆听的有点想笑:“亲爱的,你不觉得您这逐客令下的有点过于无情了吗?”
俞铮心说,就是用来防你的。
“好吧,我承认,我其实的另有所图。”祁肆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双手扶住沙发,可圈一个人的怀里,刚好将俞铮罩在其中。
“图你一点欢喜,给图吗?”
眼看不知名的地方开始一点点胀起来,俞铮拳头硬了。
有硬的地方,当然也有断的地方。
祁肆出门时,一条腿是瘸的。
守卫人员看见了还好奇心的问了一句:“不小心磕到桌角了?受这么重的伤还去工作啊?祁先生真是敬业。”
另一位也说:“可不,以后能嫁给祁先生的夫人一定相当幸福。”
祁肆半弯着腰,“嘶”了一声,故意放大声音朝着正门道:“是啊,能遇上我这样敬业,帅气,又相当有担当的丈夫,可不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吗?”
守门的两位粗大条还在一唱一和。
“可不嘛。”
“先生所言极是。”
祁肆拍拍胸膛,又一人一掌拍在两人的后肩上:“你们听着,以后出门在外,吃饭报我的名字……”
“先生报销?”有一位已经克制不住笑出声来。
祁肆掌下的分量更重了些:“……均可享受原价。”
守卫人员:……
他调侃够了,也挪开了手掌,冲着门道:“亲爱的~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屋里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看着办吧。”
“行,亲爱的~你知道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想让我休息一下,帮你去带点吃的,你真心疼我~”
守卫人员:……
守卫人员手中的枪支差点就要握不住了。
俩人靠近了些,小声密谋着。
“你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吗?”
“我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所以……我能一枪崩了他吗?就当为民除害了。”
有些人在自恋方面,已经可以完全摆脱世俗的眼光,简称臭不要脸。
甚至在即将关上车门时,不要碧莲的某位还有闲心拉下车窗,探头出来,又是一轮深情告白:“等我回家~亲爱的~”
尾端的波浪号都快夹出气泡音了。
守卫人员简直是无语凝噎,相看两相厌。
就照这个发展,下一步是不是要靠电音来撩汉子了?
—
这下俞铮是真的闲了,人一旦闲起来,总要想方设法的找点事干。
于是他开始玩游戏。
团队游戏,组团刷怪。
十分钟后,团灭了。
同一时间,几条私聊消息崩入列表。
“这位兄弟,冒昧问一下,你在吗?”
“我看你的状态显示在线。”
“我有一句话想问你,不知当讲不当讲?”
俞铮回复:“讲。”
对方好声好气的问了。
我是你爹:兄弟,敢问一下,你几岁?
俞铮答:二十八岁。
聊天框沉默了好久,俞铮总感觉他有后话没有讲完,等了两分钟,见聊天消息还是一动不动,他正想退出时,消息终于来了。
我是你爹:那你是不熟悉技能按钮吗?站半天都不带动一下的。
可以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在尽量克制情绪了。
他们参加的是晋级赛,刷怪有时间限制,好不容易距离时间截止就差丝血就能把大怪给秒了,结果大怪一个全方位杀伤性大招下来,踩着时间截止的最后一秒,他们团队成功归西。
队伍里一个昵称叫“我是你爹”的尤其不服气,毕竟他们全队四人的等级虽然比大怪低两个等级,但在全队围攻的情况下,想要获胜简直是轻轻松松。
于是在怒意加持下他翻看了历史回放,竟然发现他在认真刻苦,冲锋在前时,他身后的那位辅助,居然在一动不动的……偷懒?!!
他怎么说血条下降的这么快呢?奶人的辅助在神游天外,简直像是大怪那里派来的卧底。
后来他点开辅助的头像,查看信息资料与历史胜率。
一排划下来,胜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甚至还有越级刷怪成功的历史记录。
好了,破案了,这人就是故意拉低他的历史分数与等级的。
回忆结束,该上正事了。
他搓了搓掌心,觉得是时候该带给辅助一点社会的残忍了。
键盘还没挨上手指呢,俞铮的消息就来了。
就简简单单一个字。
“丑。”
是真的丑,副本怪物是个巨大无比的毒青蛙,肚子一鼓一鼓,发出“呱呱呱”的声音时,连带着它身上大大小小的圆鼓疙瘩一起动,像是无数个胀血脓包。
我是你爹:……
他真的挺想骂上几句,但一想大佬那么高的胜率,觉得还是可以拉拢一下的。
我是你爹:那行,我们可以再刷一次怪吗?
我是你爹:选凤凰可以吗?这个不仅不丑,死亡涅槃的时候还相当好看。
俞铮拒绝了邀请信息。
“其实,我确实不会玩,不知道放技能该点哪些按钮。”
我是你爹:???
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我是你爹:那你的等级是怎么来的?足足七十多级呢。
俞铮打字。
“租的。”
好好好,非常好。
“我是你爹”单手握拳,用力砸了一下桌面,怒意上涨,双眼猩红,深呼吸一口气,正在蓄力中。
等到再登上私聊框时,俞铮的头像早就暗了下来,表面这人已经下线。
骂是不可能骂的,逃不过难道还躲不过吗?俞铮深知这个道理,下线比谁都快。
棒棒糖在口中碎成几瓣,化开后,甜腻腻的。
审讯室里,阮牧的声音悲愤不已:“这就是你们给我匹配随机的队友?一点游戏体验感都没有。”
千里送人头,缘,妙不可言。
但一点小小的挫折,能阻挡得了俞大佬想要探索学习的好奇心吗?
不过是激发斗志的小把戏而已。
很快,俞铮又盯上了“命运占卜”,他本来没多大兴趣,但是无奈上面的广告封面太吸引人了。
“你想知道你身边人的命运吗?”
“你想提前窥探死对头倒霉凄惨的人生吗?”
“你想知道你们俩人之间的关系走向吗?”
大字完了,该花花绿绿的红色广告语下面的小一号字体了。
“那么请关注我们吧。”
“XXX用了都说好。”
连续三个感叹号,搭配上大拇指点赞的表情包,看着就不太像个正经网站。
但俞铮觉得,这么一个网站宣传语,倒是跟某人很是配对,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
刚输入“祁肆”这两个字,从屏幕上方掉出来的大片粉红爱心糊满了整张屏幕。
就在他以为电脑坏了时,结果粉色爱心下降的速度逐渐减缓,直至停止,随后完全融入整张屏幕,消融完全。
一串伴着爱心泡泡出现的粉色字体浮现在屏幕中央。
“恭喜您与祁先生匹配成功!”
俞铮:???
他点击了返回键,结果一点作用也没有。
好家伙,还不能强行停止。
又一大串粉红泡泡出现了,这次还伴随着“结婚进行曲”。
“您与祁肆现在的情侣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祝您二位百年好合!”
“早生……”
它卡了一下壳,系统检测到正在匹配的两位都是男人,又是它顿了一两秒,又接着道。
“早生姻缘。”
俞铮:……
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鄙夷来形容了,因为他通过搜索引擎,找到了他所登录的网址。
上面清晰明了的标注着:姻缘检测配对,找到您所心仪的另一位。
今天登录电脑时可能忘了看黄历,这么离谱的随机姻缘居然能匹配成功,接近满分的匹配度让俞铮有理由相信这是个盗版网址。
更何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不过隔了几秒时间没关掉页面,结果网址自动跳转。
花瓣飘满屏的盛开绽放的姻缘树为底图,一朵硕大的粉色花瓣飘下,轻飘飘的在右下角的水面上荡出几圈水纹。
一个福袋从枝丫掉下,放大几倍直至完全遮盖住姻缘树的树干。
福袋上的金字在光线照射下荡着暖暖的光圈。
“一包见效,保子符,要来试试吗?”
俞铮没再看下来,冷脸关了电脑,决定现在还是冷静一下的好。
“祁肆”这个名字好像天生沾着点毒性,别墅里哪屋都没他,可是哪屋都能窥见一点他生活过的踪迹。
就连他亲手调制的光脑,都连上电视机提醒道:“先生,快到吃晚饭的时间点了,您的爱人正在努力赶来的路上,预计时间,十五分钟。”
俞铮点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的表盘,光脑连接上电视播放设备,布灵布灵的简笔画眼睛眨了眨。
“主人,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帮我调一下近几天的监控录像。”
机械童声道:“主人您忘了吗?我只负责遵从您平时的生活需求,我的权限设置中明确表示,不能遵从任何别有用心的要求。”
光脑是近几天安装上的,它本体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四周盘旋排列着数千缕如头发丝般粗细的细丝,每一条都蜿蜒十几米长,像一只身上叉满银针,贯穿丝滑细长棉线的长毛怪。
而每一根犹如触须一般的细丝上都长满密集的吸盘,它能牢牢将光脑本体固定在中枢控制器上,与之完全嵌合在一起,难以分开割舍掉彼此。
其实一般的光脑本不该拥有如此繁多的数据细线,但这个光脑可就不一般了。
它最开始就应用于监狱之中,以监控彻查为主,报警惩罚为辅,是个相当严酷的勘察判官。
任何监控之下的隐瞒与躲藏在它眼下无所遁形,因为它也具备相当高超的搜索分析,自动扫描匹配,一旦发现任何违规行为与物品,会准时准刻的将调查结果发放到狱长的通讯器上。
红字标注,并搭配一个硕大无比的感叹号,想看不见都难。
又随着时间推移,光脑又增加了数条针对逃犯不齿行径的补充与严令禁止。
通过数十次的人工改良与自身的进化升级,可以说,现在的光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光脑了。
没错,它是从监狱里被生生剖腹,硬挖出内核的,至于过程中光脑所爆发出的惊人尖叫力就另当别论了。
成功的过程总伴随着那么一点小波折,但具体能否完全成功要看波折的详细大小程度,也许大的挫折来临时,希望往往渺茫不已,但适当的退堂鼓也是放松身心的一种休闲方式。
为什么不要求崭新的光脑而是摘除已有的旧光脑,这件事就要追究到上级发放快递的速度了,慢是次要,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它运送到一半路程叫人给劫持了去。
运送货物的无人机摄像头被人为破坏,除了无人机机器人濒临销毁前,冒死转送给总部的一点录音信息,一点可供追根溯源的消息也没有。
排除附近居民也很难下手,因为无人机是在途径该闹市街区被击落打下的,该闹市不比繁华市区,它足够贫苦,祸乱,肮脏不堪,里面所居住的大多是贫困居民,更是多为流动人口,每一个住所几乎一个月下来,能来回登记注册十多位,甚至二十多位住户信息。
这里的大多数人群都是属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所以他们租房子经常只能付得起几天的佣金,等到昂贵的佣金支付挥霍完全,他们又会重新回到流落街头的时候。
在一个工商业不算很落后的市区,理应不该有如此之多的流民,但是架不住这里有众多的底下赌场,满当当进去,赤条条出来的赌鬼多了去了,一来二去,也就慢慢发展成流浪汉的居住所。
流浪汉在没成为流浪汉之前也是赌鬼,赌博成性,它是心灵与精神上的一种瘾品,一旦染上就很难拔除。
所以他们大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此繁华的一所市区,也就从“赌”开始,一点点沦落为帮凶。
好好的一座生城,由此变为“死”城。
这座城虽然直属于市区警局的检查范围之内,但由于犯罪人数与犯罪记录太多,赌场盘根错节,又难以拔除完全,于是上级讨论总结出来了一个办法——封城。
既然城已封,这就是比较古怪的一点了,因为在无人机设定好的路程里面,压根不存在这一截路途。
人为的磁场干扰导致它偏离了原先轨迹,这一问题的答案还需要进一步探究。
而为了赶时间与进度,王明历干脆将监狱里的光脑拆了用了,光脑不是崭新的光脑,因为该监狱已经荒废不少个年头了。
荒废的理由不是由于光脑不行,而是因为它太行了。
也不知是谁调制的火力与开炮限制条件,惩罚一个不太老实的罪犯时,一炮轰下来,半个监狱没了。
直到现在,它的制作者的名字还在监狱挂着表彰栏目的那一面墙上。
它的设计者占据相当得天独厚的中央位置,照片上的男人俊郎不已,微长的发梢都挡不住他眼中所迸发出来的朝气蓬勃。
而名字那一栏,白底黑字的清晰展示着:祁肆
留言:极致的火力弹药带给您绝对的安全感。
如果说刚挂上时,他们之中的某些人员还对该句持有怀疑态度,二十几岁的年龄,如此留言未免过于狂妄自大。
但真当他们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一次震动全身感官,炸弹爆炸后半个小时后,大脑依旧嗡鸣不止的酸爽滋味后,就不想再轻易尝试第二次。
要知道生命只有一条,要注重爱惜生命与身心健康发展。
第41章 隐瞒
如果要问起祁肆如何掌握的这门技术,说到底,这还要感谢实验室的多年栽培。
越是严苛的环境,越能激发人的潜质出来。
更别提还有安全教育部门人员的言传身教,能学习的不快吗?
如果安全部门的领导层早点能预料到该情形,估计能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一意孤行是没有的,大抵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如果真要论起,祁肆是自愿加入调试光脑大军的,为自家安装监控光脑这件事,自己当然是参与的越多越好。
这不,趁着职权之便,他顺手将光脑上的监控摄像画面与自己的通讯器相连接,能正好观察屋内人员的一举一动。
当然,为了保证俞铮的安全,他特地将自我防御与攻击系统完全拆除,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手动拆除。
光脑捂住自己断成几截的机械手臂无能狂怒,它也捂不住……因为它所凭空变出的类似人手的胳膊只是虚拟产物,没道理能托起实物形态下的物体,所以它也只剩下无能狂怒了。
原是当初监狱的一场浩劫,祁肆被关押进禁闭室面壁思过整整一年,毕竟祸乱人员成功除去了,并在同一时间,也一并扩大了监狱监管力度的知名度,其他的狱友还多亏了监狱墙壁的牢固程度,居然完好无损的在残垣断壁中顽强存活了下来。
这都要多亏了祁肆当初在光脑发动攻击之前,摁下的紧急防护措施按钮。
一个成熟的爆破专家当然时刻清楚不同的攻击威力下的破坏程度,所以他们更能提前做好防护。
只不过是监狱的损失程度不可估量。
有这么一层缘由在,当祁肆提出要参与监狱光脑重新启用的工程时,上层管理是极力反对的。
两颗速效救心丸就没能压下管理当时的心惊:“我的祖宗啊!上面虽然要求我们尽力配合你的行为,但是光脑建设这种事,还真的劳烦不起您这尊大佛。”
难不成你还想再炸一次吗?上次的蘑菇云你是嫌它不够大吗?
怂是不可能怂的,因为祁肆甚至有勇气倾身而上:“那挺不好意思的,这个工程我还真的非参与不可了,因为光脑里面的原始代码只有我最清晰明了。”
祁肆当年还是个足出茅庐不久的毛头小子时,就跟一位精通光脑调试维修的老师傅一起混,虽然是他单方面赖上的人家,但看在祁肆悟性不错的前提下,老师傅也愿意收他做自己的徒弟。
这在以前的同事看来,可谓是津津乐道的一大乐事,因为以祁肆以前的行为做派来讲,混倒是不混,就是这人一贯懒散,很少能切身实地的专注上一件事。
而如果一旦专注其中,便很难全身而退,藕不断,丝更黏。
不论是对物,亦是对人。
——————
对于俞铮来说,安静的生活是人生中的一大乐事,但自从光脑成功开机后,家里就没一次安生过,话痨属性不会遗传,都能随主。
尤其对于两只鹦鹉来说,简直是一大噩耗。
准时准点的叫醒,吃饭,兼职聊天服务。
叫醒的闹钟还是所谓的“精忠报国”,DJ版,足够热情澎湃,一连七天,鹦鹉每每看见了他,都能吊着嗓子飚两句。
“马蹄南去东北望……”
气力是充足的,嗓门是声嘶力竭的,俞铮都怕它们再唱上两句,都能嗓子一噎,腿一蹬,当场撅过去。
祁肆是晚上八点十分进的门,八点十二分接受的训话。
人在不知死活的期间,总会带着点叛逆属性,比如矢口否认,拒不配合。
这一点放在祁肆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不仅精通以上两种绝活,还多附带另外一种技能——栽赃陷害。
可能是平时撒谎蒙骗习惯了,祁肆看人时,尤其是对上目光时,总会眨着一双无辜的眸子,直勾勾的盯人,没有半分怯懦,也不会想着去躲避:“这么多个装光脑的师傅动过呢,阿挣如何确定一定是我暗中动的手脚呢?”
典型的睁眼说瞎话,俞铮虽未亲眼见识,不过人不眼瞎,来回进出门内的就三个人,一位是王明历,这位爷当然不是来安装调试的,是负责来盯梢的,还有一个尾随在祁肆后面,目测年龄十六七岁左右,小模样一看就乖的不像话。
虽不清楚这人具体的工作职业,不过就冲他对祁肆的阿谀奉承与点头哈腰的劲儿,也不难猜出这位是其所谓的跟班,又是打哪来的这么多人呢?
祁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自己眼神对歭,再加上站的足够长时间,扒拉开袖口,扫一眼时间,再往后倒退几步,仿佛下一秒就能掐着点开溜似的。
不过他还确实有这个打算,回答敷衍了事,扯犊子倒是在行的很。
一来二去,俞铮总是想当然的以为他在隐瞒着什么,这也是祁肆所要达到的效果。
在思考问题时,人们往往会下意识的忽略四周环境,机会往往就在一瞬间,祁肆就趁着他怔愣的间隙,抓紧时间开溜。
再一回神,就只余下空荡荡的房间,和敞开一半的房门。
俞铮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指望,他潜意识的感觉祁肆应该还有更大的秘密在瞒着他,还是在暗中偷偷进行的。
念头伴着怀疑随之袭来,清凉的风扑了他满怀,俞铮下意识的思绪里竟带着些焦躁不安。
没有担心,没有后怕,倒是心尖上的那一点跟扎了细针似的,随意的一个豁口,便使得他心绪动荡,满盘皆输。
风是冷的,心口却犹如暖炉般,热烘烘的。
是的,他在担惊受怕。
但这个念头却来自于除他之外的另一个人。
一个惯会撒谎,甜言蜜语的疯子。
疯子总会做出一些不合乎常理,作天作地的事出来,但随之而来的爱意也是轰轰烈烈的。
但当他一开口,所有的粉红泡泡瞬间归为泡影。
祁肆说:“不装了,我摊牌了,实际上我是高级机械师,你有没有为我的身份感到自豪与骄傲?”
俞铮默默将目光放在餐桌上,思考着该扣哪一盘菜上脸可以提神醒脑,一盘见效。
他挑拣了半天,遗憾的发现祁肆做的基本都是他爱吃的,于是他犹豫再三,将一盘子拍黄瓜推了过去。
猛地看见一盘绿油油的菜系怼脸,祁肆眉头只皱不消:“这是什么意思?清新一下,做回自己?”
俞铮又往他身前推了推,心想可算是逮到一盘不算很喜欢吃的菜了,动动嘴唇,补充说明:“我看这盘菜的颜色很衬你。”
什么衬?哪里衬?怎么衬?
祁肆吃饭的胃口是半点不剩,攥紧握拳的手指骨骼咯咯作响,最终思虑再三,也只是委委屈屈的伸出一根食指,还是颤巍巍的:“我对你如此之好,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说!那个奸夫在哪?”
俞铮视线瞟了下他手腕上的机械表盘:“你不是连接上监控了吗?不会自己查查?”
他还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浅逗着玩一下,结果祁肆入戏还挺深。
俞铮不说不要紧,这一说,祁肆还真的来劲了:“什么?你居然还偷偷背着监控摄像,背着我行事?”
俞铮:……
“你能不能讲点理?”
“不能。”祁肆脱口而出的每一字都铿锵有力,“奸夫都快蹦跶到眼前了,身为一个四肢健全,血气方刚的男人,我能忍得住吗?”
他越说越来劲:“需不需要给你来一个横幅,左批:老公不在家,右批:身体很空虚,横批:开门迎客。”
某些人一旦气血上头,就分不清大小王了。
俞铮忍耐了几秒,便离开餐桌上了楼,祁肆一见此情景,入戏更深了,对着他离开的冷漠背景一通指指点点:“好哇,这是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那个奸夫做的饭真有这么好吃吗?”
鹦鹉从窗边跳过来,刚好落在他的椅背上,祁肆余光扫见了,便在桌上抓了一把刚剥好不久的花生,又迅速背到后面,指尖动着吸引鹦鹉的注意。
鹦鹉看见了,又是纵身一跃,鸟喙啄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就心安理得的将祁肆捧着花生粒的手心当成碗来用。
祁肆没有多大的意见,但抵不住另一只鹦鹉瞧见了,嘴馋的不行,爪子搭上其手心的另外一边,争先恐后的将头掩埋进去。
两只鸟喙啄的有来有回,挠的祁肆的掌心痒痒的。
这个温馨不已的场景坚持直到俞铮的到来。
俞铮是带着一箱药物下的楼,箱子很小,但分类齐全,一应俱全。
在祁肆的目光追随下,他低头扒拉了两下,扔到桌上两包退烧药。
祁肆的眼神更加困惑了:“你发烧了?”他说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喃喃自语:“看着不太像啊。”
俞铮说:“是你发烧了。”
祁肆:???
不就是玩尬的吗,跟谁玩不过谁似的。
“看起来还烧的不轻。”他说着,接了一杯温水过来,“趁早快把药喝了吧,这病可耽搁不得,万一哪天烧糊涂了呢。”
第42章 酒精
这一口退烧药终于还是没能顺下去,因为主动有人缴枪投降,怼的一败涂地。
祁肆有意无意的咳嗽一声,光脑接受到信号,一台扫地机器人应声而出,它一路靠着滑轮滑行到桌子跟前,从身体内部钻出一只接近两米长的机械胳膊,一举将温水带药抓取到掌心之中。
还念念有词道:“药过期了,我检查一下。”
别问,问就是药期日期还是崭新的,没到两个月。
俞铮心下一个激灵,桌子上的饭菜顿时也不香了。
因为祁肆弹指抛向桌面一枚与他原先得到的一模一样的圆型薄片,一个相当完美的弧度线,砸的不偏不倚,正落俞铮的掌心。
当然不排除俞铮顺手接下的。
自从有过一次的灵魂冲击后,便对第二次担惊受怕起来:“既然是他交给你的,你有必要仔细钻研一下。”
祁肆推让:“这等好事我怎可一人独享呢?”
怎么不能?你一个人享受刚刚好。
俞铮接到手后,就迅速将手中的薄片反扣上桌面,一点要打开看的意思也没有。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怎么顺来的?”
祁肆问:“酱香鸭好吃吗?”
俞铮中规中矩的答:“味道尚可。”
解答来了:“答案就是用酱香鸭换的。”
祁肆夹了根排骨,含糊其辞道:“一鸭换一答案,很公平的交易。”
瞧瞧他这一副势在必得的得意劲儿,俞铮不由心想,当时没能观看监控摄像,可谓是他的一大损失。
体型小,在温度适合,25度上下浮动范围在五度之内的情况下,薄片还能根据自身状况,适当将自身的颜色调节为与周围环境一般无二的颜色,的确是适用于潜藏带回关键信息的一大利器。
不过这玩意儿唯一不利的地方就是不能批量生产。
因为它所使用的材料是无公然,无危害,并且能够在使用完后,十小时之内,成功自行降解,不会留下任何灼烧,水渍以及任何其他类型的污染痕迹。
这对于毁尸灭迹是极好的存在。
但由于该材料不易溶解提取得到市场上鲜少流通,就算科研技术强如实验室,目前也只做出百余枚成功的模型出来。
而这些模型又好巧不巧,被阮牧偷摸顺走了一半之多,只能说他这一趟,绝不可能是白去的。
能多白嫖就多白嫖,多多益善,只有傻子才会计较得到的多。
——————
祁肆对于俞铮排斥的态度并没有展现过多的表态,只是笑:“万一开出好东西了呢?确定不试一试?”
你当这是开盲盒呢?
不过开盲盒时的心情还是有的,翘首以盼以及那所剩无几的半死不活的期待。
期待还是要带上一点的,要不一旦跌到谷底,那就是死翘翘的存在,真相扼杀于摇篮之中,难以重见天日。
不过俞铮一旦回忆联想起要揭秘的玩意儿的主人,心中拔凉,觉得还是扼杀在襁褓,再砸上一层铁钉的好。
有些事物与人就该在永夜中沉沦,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最后,圆型薄片是磕在地面上,触发开关,才显示出的画面。
机关不难启动,不过是按一下中央的开关按钮,只凹不凸,这也就意味着录像一旦开始,便不可停止。
而这恰恰发生于一场不是意外的意外,圆片在祁肆的指尖绕了几圈,弹指出来时,没轻没重。
一个懒得开,一个懒得接。
和事佬“地面”来的刚刚好,整张画面以投影形式铺设展开半空中时,先是一道响应刚刚磕碰的滋啦声,图像也随之裂成几瓣,闪了一下。
这个薄片里的录像与原先那个以调侃为主的大不相同。
数道被昏暗灯光照的锃亮的牢笼铁栏在夜幕下横列着,细小如同虫蛇爬行,蚊蝇展翅,吞咽与粗重的呼吸声一刻不停,透过荧幕像是在耳边响彻,颇有一种肃杀阴暗的氛围。
薄片应该是被放置在固定的位置上,看起来像是在门后,因为推门声出现的时候,录像画面转为一片漆黑,不过等到房门回归正位,画面如走马观花般,一点点亮堂起来。
是一张面容可怖,五官扭曲的脸。
如鼻涕虫一般的鼻子软塌塌的坠在脸上,两只眼睛又肿又肥,滴溜溜转起来的时候,黑色瞳仁就像两条细长的黑虫。
不过这张脸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它是听到开门的动静后,如鬼魅幽灵般,整张皱巴巴,如面皮一般的脸从黑暗的角落处闪身到笼子上,暴露在灯光之下。
背对着摄像头的男人罩着一身宽大的斗篷,挡的严严实实,似乎是不愿意让铁笼里关押着的怪物瞧见他的容貌。
不论研究员们如何嫌弃黑色斗篷身上难闻的劣质塑料气味,但为了防止被失败品们记仇,逃脱牢笼后上门寻仇,这也是个有必要的防护措施手段。
因为斗篷上的气味能很好的降低他们的嗅觉灵敏度,起到一个迷惑的作用,该项规定还多亏了阮牧他们的逃脱经历,实验室的防范意识开始增强,针对不同智商的实验品采取不同的防护措施。
沙哑粗粝的声音传来。
“挨饿的滋味好受吗?”
怪物脸上的器官挤到一起,拧麻花一样,堆积到一起,露出一个大哭求饶的表情。
从他身后伸出一只黏糊糊的触手,上面长满了细密的吸盘,它盘在一根铁栏上,紧紧勒住,如果俞铮他们在现场,能亲身体会到一股子在仓库里待了一个月的死鱼死虾的腥臭味。
臭味的来源于肚脐部位的一张血盆大口,三排尖牙,长长的涎水从牙缝里成股涌出,滔天恶臭一浪高过一浪,如果不是戴了防护面罩,研究员估计当场能干哕出来。
又是一根触手,它出现时速度极快,其抛过来的力度能狠狠将铁栏甩弯,可当它触上的瞬间,便听见一股子烤肉似的滋啦声,触手卷须,缩成一团,所触及到栏杆的部分还能看到明显的烧焦痕迹。
那是遭受电击的征兆。
触手怪被警告了。
铁栏连上电网,会对任何危险性的行为捕捉发出警告提醒,电击致死倒不至于,不过是略施小惩。
身披斗篷的人还在告诫着,趁热打铁:“很痛是吗?痛的话为什么不肯乖乖听话呢?”
“明明只要乖乖听话,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食物啊?”
血盆大口合上了,两只触手比划两下,拼凑出一个大差不差的爱心。
研究员却选择视而不见,这不是触手怪第一次展现出超脱纯动物的智慧出来,它的原身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章鱼,由深海中打捞获得。
试想,一张长宽都是十米的渔网,连一只章鱼都装不下是种什么概念?
如果不是视野有限,高四米的房屋只能通过录像瞧见半截。
但凡监控区域再往上挪个十几厘米,他们就能看到两只如同灯笼大小的眼睛,这才是真正的眼睛。
实验室在尝试注射了数种试剂之后,章鱼还是没有多大化形成功的痕迹,倒是它的一根触手开始不断变粗,宽度延伸,尾稍的吸盘上长出一张形似人脸的第二张脸出来。
丑陋无比却又极端出奇。
研究员们的努力也不算完全白费,因为随着时间一起增长的,还有章鱼的智商。
目前的几次观察来看,它不仅学会了“察言观色”,还有更接近于人类思维方式的“欺骗”。
不过环境还是有些昏暗,不能完全看见触手怪的全貌,但是估算出身高的能力还是有的。
俞铮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暗时,祁肆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实验室刚研究不久的……怪物?”
以章鱼现在的形态来讲,用怪物这两个字形容来合适不过了。
“这是跑了还是怎么的?要不阮牧那小子怎么可能把它呈现在我们眼前?这么一大坨四不像的玩意儿,你指望它能有幸成为阮大爷的下一个收藏品,恐怕连垫脚都轮不上。”
不知道是录像迷了眼,还是祁肆的嘴开过光。
牢笼这东西,终究还是教触手怪给闯出来了。
在录像剩余的三分钟里,章鱼干了一件大事——假死。
明知道铁栏有电,它还像发疯一般猛烈撞击上去,一连数十次,直到全身所有的触手被电烤得滋滋作响。
完了它还嫌不过瘾,头颅齐上,又是几十次的撞击,缩回,跌倒,从地面上颤巍巍的爬起,冷静上几秒的缓和时间,再一鼓作气,更加用力的撞上来。
直到全身力气全无,疲惫不堪的倒下,有的触手已经完全被电击烤熟了。
关于俞铮他们为什么会清楚的知道,这就要说一下,研究员被怪物突入其来的发疯举动惊得震慑不已后,以为它是饿坏了,赶忙手忙脚乱的从附近冷冻室里提来一大桶生肉,经过房门时,偶然敞开一点斗篷,一截细白脖梗上,上下吞咽的喉结。
被章鱼须的香味馋的,不过可惜在腥臭味的夹击下,味蕾与嗅觉的双重折磨让他丧失了胃口。
研究员本来想上前投喂生肉的,可惜章鱼一动不动,就连电击棒上身都不带一丝反应,他这才迟钝的有了不太妙的感觉。
为了靠近牢笼,他不得不先关了电闸,电网的能力作废,下一瞬间,触手像是在确认状况一般,一根触手悄咪咪的靠近铁栏查看情况,确认它对于任何的反抗攻击不会出现任何电击惩罚时,它张开了自己的獠牙。
五六根触手将铁栏强硬掰开,研究员发现状况,想再次推上电闸时已经晚了,他连求救的声音还未曾发出一丝,就已经被整个吞下。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过后,它连衣物都没吐出来,房门一晃,录像再也没有了画面。
俞铮还特地敲了薄片一下,确认它是播放完毕而不是中途卡壳之后,才肯善罢甘休。
“你怎么看?”这话问出口的瞬间,俞铮是后悔的,因为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祁肆的回复,绝对正经不到哪里去。
祁肆也果然没让他失望。
“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他评价两句就转了话题。
“不过那章鱼须给我看饿了,要来点吗?”
俞铮正想骂上一句“白瞎”,祁肆却分屏投影外卖点餐界面给他看。
“你要知道,一个有经验的探员不仅要看到事情的表象,还有透过表象看本质。而食用也是本质价值的一种。”
他做榜样的点了十个鱿鱼须,将参考图片放大一张张滑动:“确定不来上几串吗?”
参考图片果然不是盖的,一张更比一张教人垂涎欲滴。
俞铮也没客气:“这一页的,都来上二十串吧。”
祁肆答了“好”,浅浅翻上两眼,退出页面时忧心忡忡:“这一页上共十一样食材,能吃完吗?”
“当然不能,”俞铮问,“那你点了吗?”
“必须的啊。”媳妇的话,哪能不听呢?
俞铮这么做,一定有他想这么做的道理。
他略一点头,就在祁肆等待夸奖的时候,俞铮的回答却意外的领情:“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多吃一点。”
花费几千大洋,请吃烧烤的祁肆感觉自己赚了,因为心上人松口了。
还知道关心他了。
这一点在小红本上要重点标注。
今天是相当值得纪念的一天,为早日抱上美人,痛痛快快的来一箱酒,先干上几杯再说。
他本来是有这么个打算的,但当俞铮拆开一瓶酒,倒了半杯一饮而尽,甚至还能与他碰撞上一两杯时,觥筹交错间,梦幻的有些不太真实。
俞铮不太喜欢喝酒,但不代表他不能喝,今晚畅饮的建议就是他提出来的。
今天的情绪太过复杂,他跟祁肆都需要几杯酒来静一静。
都说酒精上头时迷茫不已,天地浑然一体,大脑昏昏沉沉,不分西北,但俞铮却感觉意外的清醒。
他思索这天的所作所为,唯一的不足是没有及时反驳祁肆的“好意”,换另一种词汇来说,是追求。
他不仅不排斥,反而还相当的期待。
他虽说算不上多醉,但饮下的酒一多,眼前一晃,头脑发昏,殷红的薄唇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贴了上来。
另一副滚烫的身体将他压在身下,完全禁锢在沙发之上。
不知是不是酒精在作祟,他身体被作乱的指尖触及的瞬间,也开始愈发滚烫起来。
第43章 沉沦
深陷大海,不能自拔,席卷而来的浪花激扬,连接着身体各处的每一根骨骼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仿佛于海中央的一根浮木,随着海水来来回回,上下沉浮,海浪声富有节奏,一下接一下,浪花激扬,随着海水一路倒灌入库时,所以气力化为虚无。
大雨冲刷之下,海浪依旧汹涌澎湃,沉沦在此,情至深爱之切,指甲圆润,在床单上留下好几道弧形凹槽,倾盆大雨将至,等雨滴落洒完,新一轮的风暴再次降临。
很漫长的一夜,也是动力满满的一晚。
有人耕耘,有人收获。
辛勤劳动过后,两人相拥而眠。
主动的孩子有糖吃,酒壮人胆,结局只要是品味上了,便是好的。
一晚上的摸索,糖没少吃,汁液横流。
次日清晨,窗帘被窗外的微风吹的敞开一角,金灿灿的光洒进来,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光影随着晃动的窗帘来来回回游移时,刚好有光直照上人脸。
祁肆被光晃得迫不得已翻了个身,才发现自己的一条胳膊酸痛不止,怎么也抬不起来,似是压了沉甸甸的东西,这个东西不仅沉,还有着十分顺滑的毛发。
他想尽办法,眯着眼睛要将手臂抽出来时,一巴掌就这么挨了上来。
很是酸爽的力道。
平白无故,莫名挨了一巴掌的祁肆正想叫骂出声,一睁眼,半个脑袋出现在他眼皮底下,俞铮的发尾稍长,蹭得他脖颈痒痒的。
视线下移,俞铮肩膀上的头发滑下一大片后,齿印还很清晰,这是昨晚祁肆情不自禁,一面劳动的同时,一边舔舐去俞铮眼角滚落的泪水,轮番缠斗后,他扶着身下人纤细的腰肢,一口咬上留下的。
他记得,俞铮当时“嘶”了一声,脚想踹上去时,半路一把被他捉住。
他嗓音低沉,声音像是带了诱惑。
“你把这个踹没了,以后老公拿什么宠你?”
突然的深入使俞铮身体一抖,眼角又接连滑下几滴生理性泪水,尾音破碎不堪,难以拼接。
“狗……东西……”
至于肩胛窝那里,青紫印叠加,简直惨不忍睹。
正想着,思绪断裂,俞铮呢喃着说了一声:“别动。”嗓音沙哑的不像话。
回忆起自己昨晚醉酒究竟干了什么事后,祁肆是一动也不敢动,整条胳膊,连着着全身肌肉一起,硬邦邦的。
俞铮对他听话的动作很是满意,胳膊上前,照着他的肩膀拍了两下,动作轻柔柔的,似是哄狗一般:“乖~”
但祁肆却顾不上计较了,他现在的满心满眼都是俞铮结了一层薄痂的唇畔,微微有些肿,还包括俞铮搭过来的手指上,细细密密的痕迹,环着叠了好几圈。
指尖粉嫩,光是看着,祁肆就觉得“好吃”到不行。
甚至有些地方有些按耐不住了,而几分钟前,它还是静悄悄的。
那一句“狗东西”当真没有白骂。
他在内心暗骂一句“沃槽”,就想腾身而起,结果腾到一半才发现胳膊在俞铮头下枕着,只得生生卡住,结果他动作幅度一大,俞铮也是不留情面,又是一巴掌的洗礼。
还附赠上一句气压低迷的“滚”字。
于是祁肆麻溜的抽出胳膊,圆润的滚了出去。
这能是被揍吗?这是爱情的抚摸啊~
何止是赚了,昨晚他是赚翻了好吧。
他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提前庆祝了。
虽然他暂时还没能确定俞铮对他的想法与感觉,但是他睡到了啊。
这已经是迈进爱情漩涡的一大步了。
祁肆琢磨半天,还是决定,炖一锅人参汤补补的好,肾经常用,所以要补好肾。
锅煮了好一会儿,开始咕咚冒泡,他托了下腮,又添了两片生姜进去。
——————
俞铮是掐着时间点醒的,他抬手挡了下细碎的阳光,缓慢坐起身子,但当弯曲到一定程度时,他的面容逐渐变得怪异起来,突入其来的酸痛感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他绷着脸,才想起昨晚醉酒后的事情来。
滚了一晚上床单,清醒过来时,干坏事的那位还不在身侧。
不过俞铮并没有感到黏腻腻的感觉,尤其是某处,应该是被清理过了。
他这才想起,他跟祁肆昨天都有点过火了,什么防范措施都没有准备就敢提枪上阵。
临阵磨枪,直到又锐又牢固,才可放上战场。
明明醉酒的是祁肆,被欺身上前时,他却心甘情愿的蛰伏为下,沉沦于此,也毙溺于此,献上全部身躯,无法自拔。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已经没有任何可回旋的余地。
俞铮是漱洗的时候发现脖子上纵横交错的吻痕的,每一片都被咬出了淤青,就像在标记。
他身为植物化身,自然知道植物化形而来的妖精会经历一段时间的授粉期,雌株身体会不自觉的散发出香味吸引雄株来交合。
那香味如同□□一般,对于雄株有难以抑制的诱惑力。
身为一株实打实的雄株,他本不该出现身体发烫,身不由己的这种发情现象,但是由于基因突变的作用,他一个好端端雌雄异体的植物,结果变成了雌雄同体,这也要靠实验室的药物作用。
实验室太了解俞铮的性格特点了,典型的外冷内更冷人格,由于原身居于深山老林,鲜少有人类的行踪,与许久未化形成功的参天大树,灌木丛与禽兽虫鱼居住在一起,也自然而然练就了他这一副清冷孤高的性格,共情能力基本为零。
不过无力就无力在,它距离实验室的植物采集点比较近,再加上其本身闻风丧胆的毒性,被实验室成功收纳其中。
他们将俞铮由雄株改造成雌雄同体也有一部分的考量,因为雄株不会过多受信息素的影响,但是雌雄同体就不一样了,她们每隔一年,就拥有一段时间的发情期,或长或短,但不管怎样,她们都需要拥有雄株的信息素才能得以缓和。
但是俞铮就不一样了,通过实验室的改造,他发情时只会对雄株的信息素更加渴望,所以在逃出实验室的前几年间,一到发情期,他都会把自己牢牢锁在屋子里,直到撑到发情期结束。
研究员曾经一度配置出可以缓和俞铮发情症状的药物,就为了使他乖乖听话,否则必将遭受发情期的折磨。
可惜,他们终究是打错了念头。
俞铮是个宁折不弯的犟骨头。
昨晚明明还没到他的情期,结果却被某位姓祁的一勾,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就像是响应般,滚烫不已,也颤栗不止,腰肢微颤,似在期盼着被人抚摸,轻轻安抚。
俞铮简直不敢相信,他自以为自己自制力很好,结果没想到自己也有翻车的这么一天。
人还是他自己拽上身的,也是他主动请求继续的。
别的不敢恭维,爽是有的,信息素在发力,祁肆虽是人工改造,但随着雷公藤基因的发力,他身上也带了些身为雄株独有的基本特征。
温水与粘稠汁液相互交融时,竟意外的契合。
很好,这身子不能要了。
他活动了下身子,房门就这么大刺刺的开了一半,他在洗手间与刚到客厅里接水喝的祁肆遥遥相望。
俩人相顾无言。
祁肆先来了一句:“要来点汤吗?”
可能是觉得这一句话有点拆强人意,不足以打动人,他又添了一句:“包补肾的。”
一大清早,被人安排人参汤还提醒补肾的俞铮想骂人。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前女友的?”
怪不得混到分手。
一提到“前女友”这三个字眼,祁肆的脸色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哪来的前女友?前男友也没有,就你一个,以前是,以后也是。”
他解释完后,突然就有点不理解了。
“你们是打哪总结出我有前任这回事的?单看脸吗?”
俞铮仔细看起他的脸来,端详上片刻:“你这面相一看就是个渣男,还是有好几任前任,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那种。”
祁肆:……
他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天地良心啊,日月可鉴。
他下意识想说出反驳的话来,可是转念一想,又是一副窃喜的嘴脸:“怎么,宝贝?你吃醋了?”
俞铮:……
我醋你大爷。
他无法理解某人的脑回路,好像天生长着就是为了克他一样。
不过饭还是要吃的,俞铮盛了一小碗人参汤,一勺子下去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淡漠,他敲了下碗口,实在无法理解祁肆怎么会炖出这么辛辣,还没滋没味的汤出来。
“你往里面加魔鬼辣椒了?”
祁肆也尝了一口咸淡,放下碗勺:“没错啊,就是这个味儿,一点食用盐也没添加,零蔗糖无危害,更好利于发汗壮阳。”
俞铮拳头硬了,他想带着祁肆与他的“零蔗糖无危害”,“壮阳”汤汁一起赶出房门,摁死在厕所里。
这碗人参汤到最后,也只有面临被倒掉的份,因为身强力壮的某人被劝喝时誓死不从,还振振有词道:“只有肾虚的男人才需要补,我旺得很,你不也是亲身体验过了吗?”
之前或许只是开开玩笑,当不得真,但这次,俞铮是真的起了杀心。
祁肆出门时,脸部两侧的巴掌印是对整的,在床上时,两个巴掌是有意识挨的,还是同一边脸,俞铮为了帮他对称,特意出力补充完整。
他这半天下来,没有一巴掌是白挨的。
而美色误人是要不得的,这么一打岔,他出门时忘了跟俞铮商量逃跑触手怪的问题该如何处理。
他叫了下司机,司机还在手握方向盘一路狂飙。
“放心,小伙子,五分钟之内必定到站。”
祁肆大致算了一下距离,想折回的话不得咽了回去,如此一来,只能等后续商议了。
第44章 对接
再说那怪物,潜游于黑暗之中,攀爬上墙,不住的蠕动试探。
灰尘混着潮湿墙皮潇潇而下,排水管道上的铁栏咣当落下时,浮有一层污浊物的水面开始悄然波动,水波荡漾几圈,便再没了动静,徒留水泥地面,连接上污水池那一串湿腻的爬痕,蜿蜒于此。
章鱼本是个温和的动物,在抵御外敌与自我防御,捕猎时,它也会露出它嗜血残杀的一面。
尤其是一只经受过无数实验摧残的章鱼,它由此衍生出了超于常人的智慧来,报复心是有的,或许再深入一点,毁掉实验室的心思一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仅限于商量好的前提下,谈崩等于没门。
俞铮一想到此,就禁不住头疼,不是生理的痛感,来自于心理,原因当然来自于某人的擅自行动。
阮牧不是很擅长伪装的人,比起将伪装化为自己的保护色,他更倾向于察言观色多一些,暴躁,易怒,禁锢惩罚挡不住蠢蠢欲动的叛逆之心,他的性格特点让实验室不得不把他放为重点观察对象,所以他干很多事带着些身不由己的因素在里面,无法放开手脚,敞心去闯。
那枚剪辑好的视频录像也不可能是他做的,俞铮太了解阮牧这货了,倒打一耙的好手,论搞事炸人也颇有一手心得,但凡涉及仪器调试的精细活,这样的粗人也断然做不出来。
就拿当年的逃跑计划来说,如果不是有俞铮这个最强大脑在此兜底,恐怕也只有送死这一条路可以选。
是严驰吗?
这一点都不用做排除法,直接可以画叉了。
以严驰的智商,能做的出来,其想法倒是可取,但离了精密仪器,也无从下手。
严驰在实验室的监控下,偷摸藏一两枚炸弹的功夫尚有,摸上手高精密仪器的机会没有,实验室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这么一通分析下来,俞铮解读出了第三个人,另外一个同伙。
这位同伙手段就高了,不仅能触碰到高精密仪器,其身份地位也低不到哪里去。
不妨大胆的猜一猜,或许是黑鹰组织的高层领导。
他在高处暗地里帮衬着阮牧,并将一些好用的仪器设备拱手相让。
高处不胜寒,同样步步惊心。
他应该察觉出了实验室的下一步动作,在该计划未曾执行前,将一些无辜人士踢出棋局。
每一个背叛组织的人都将被十几根一寸多长的铁钉,深插入皮肉,撕裂骨骼,钉到耻辱柱上。
组织不信神佛,但他们忠于心中臆想出的主,叛离组织之人被牢牢锁上柱后,手腕,脖颈,脚腕各来一刀,划破动脉,血液随体温一起流尽,直至手脚冰凉,身躯腐朽,永坠深渊。
死后就连骸骨都不能遗留于世间,往关押着失败品的笼子一丢,瞬间被啃食殆尽,有些饿得足够饥肠辘辘的野狼,能吞咬到,骨头渣子也不会剩下。
同伙没道理不知道这些,他这么干只有少数几种理由。
跟实验室有深仇大恨,更是由研究员一手缔造出来的实验品。
实验品无一例外都憎恨于创造他们出来的人,毕竟他们是如何诞生于人世间,研究员们的手术刀,再清楚不过了。
俞铮想着,捏两下太阳穴,,心里莫名堵得慌。
触手怪逃离是好抑是坏,其真相往往在一线之间。
现在的关键,是解答出线人所传递出来的关键信息。
俞铮不解就不解在,那位明明已经通过阮牧之手,将录像画面成功带离出来,为何不肯与安全局的部门人员联手,将如此祸患毒瘤拔除完全。
除非,他不想让那些一心念叨天下苍生,人民安康的正能量满满的为民服务人士知道详情。
他想保下那只触手怪。
至于如何保,就要看内外配合够不够好了。
——————
祁肆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市区热闹非凡的商场中央大街,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建筑时,他习惯的整理了下领带,确认穿戴整齐后,才抬脚走进去。
人群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广播大喇叭一刻不停,从推门就开始叫嚣。
“大哥天,大哥地,大哥能顶天立地!”
推销员机器人笑脸相迎:“欢迎光临。”
横幅随之拉下。
“横扫全场,老板大气!”
他是在商场一角逮到的方怡,这位方女士大气磅礴,其磅礴的行为不仅仅在于她身上的绛红色风衣,黑色连体迷你裙,大波浪,黑色墨镜,红高跟,此刻紧随其后的仿生人手拎两大袋包装,瞧着不像是来跟他接线的,是来扫荡商场的。
看见人了,方怡半摘着墨镜,定睛一看,确认身份后抛了个媚眼过来:“哟~帅哥终于有时间出来了啊?”
作为给他安排任务的上层领导,她直属于执行部,难得闲心出来逛一逛街,甚至在逛商场的时候,还能抽出来点闲心唤他出来。
哪怕是上层领导,祁肆也没有留半点面子,因为他刚开始进入安全局时,是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情报局,很是轻便的任务,他拥有大把的闲暇时间。
是方怡的出现,一眼看中了祁肆的动手能力,准确来说,是他的反应能力。
背对着祁肆时,不过从指尖滑落,一根意外坠落的钢笔,一段擦风而过的轻微声响,祁肆却能头也不扭,于半空中,伸手稳稳接住。
这样的反应能力虽算不上多优秀,却也足以防御外敌,对于预判式防范是极好的。
等到祁肆起身去拿文件时,她也顺势看清了他的长相。
俊朗的外表,高挑的身材,眉骨凌厉,外形算是娇艳长相,狐狸眼睛哪怕不笑时,也总是在下意识勾起,眼眸里上一秒明明是冷漠淡然,偏生在看人时能一瞬间柔和下来,甚至带着点勾人心绪的意味。
对于情绪的把控也很好,再加上姣好的外形,很适合当美男卧底。
能不能套中尚未可知,但勾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套路这东西,毕竟可以慢慢磨炼嘛。
方怡默默在心中下了定论。
一番思绪整理下来,所以这位小姐直接了当的冲到管理层要人。
——————
虽说执行组与情报组同属于同一个组织,但自从方怡因为案件问题跟情报组组长大吵一架后,俩人誓死不在一个地方位置公事。
向上层反映情况后,隔了两天,审判结果下来了,上层领导列举了两种处理方法。
一,和解。
二,自己买房找个合适的地点,记得不要离总部太远就行。
家里有矿,财大气粗的方小姐丝毫不慌,她以总部为圆点,最大可接受的距离为直径,直接在地图上用圆规画了个圈。
因为总部距离海边比较近,范围又刚好画到了海边,所以她不慌不忙,打了个电话,直接订下了一套全景海景房,并且根据工作人员需要,改进装修了一下,看着更加宽敞大气了。
上层领导收到通知的时候,吹胡子瞪眼,将方怡叫上办公室,先接过仿生人秘书的一杯咖啡,抿上一口,蓄力完毕。
“小怡啊——”
管理层领导五十几的年龄,叫二十几岁的方怡就像叫亲闺女似的,但这次却与以往截然不同,语气里的恨铁不成钢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但方怡摘了墨镜,食指勾住镜腿,吊在空中慢悠悠的晃荡着。
面对上层领导,敬畏与尊敬的气派要做足,面子上的东西,该装还是有必要装一下的,但是语气可没有半点饶人的地方。
“没啊,领导,这不是按照您的指令办事了吗?”
眼瞅着领导正要再张嘴说道一二,方怡红唇一勾:“听说咱部门最近有点资金紧缺?”
这个消息可不怪她能知道,毕竟情报组的人员打听的那是一清二楚。
两组人员互相接线期间,总不免聊一些话外题,对于上层管理的吐槽,一直是下层工作人员孜孜不倦,且乐此不疲的话题,想不知道都难。
领导也正如方怡所料,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样,又是极其深长绵延的一声叹息。
“哎——”
“小怡你知道的——”
方怡一摆手,好像钱不是钱,是大风刮来似的:“行,我懂,领导你不必着急,我全部报销。”
“打欠条”的话终究是没有机会说出口来,因为方怡制止了他。
“为人民服务,我相当自豪,倍感荣光!领导,感谢您赋予了我人生不一样的价值,给予金钱无上的意义。如此胸怀,怎能用钱来衡量呢?”
她眼神凛然,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为了更加繁荣昌盛的社会,您为此呕心沥血,起早贪黑,鞠躬尽瘁,您功不可没啊,领导,我不过是尽了一点属下应该尽的义务而已。”
又是十分洒脱的一摆手。
“谈钱伤感情,您还是快快收下吧~”
戏精足足的,这么一出好戏连台,领导心花怒放,虽然嘴上不说。
“小怡啊,你有心了。”
有心的方女士不太想说话。
您叫我来这,能是单纯为了兴师问罪吗?
小样儿,我还不了解你?
第45章 品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反正上层那些铁公鸡们把她当羊毛薅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方怡也不是那种打碎了牙龈硬往嘴里咽那式的。
既然吃了她的好处,答应她一两个条件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
眼看她又重新将墨镜戴了回去,挺起腰杆时,大姐大的气息扑面而来,态度强硬到不容许有任何异议。
“首先……”她缓缓伸出一根食指,刚做不久的美甲上贴了满满的亮片,随着光芒移动,折射,璀璨万分。
领导眼见情况不妙,咳嗽一声打断她:“如果我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
方怡笑着搭了一句腔:“放心吧,领导,我有分寸。”
你有个锤子的分寸!
你的分寸就是,二话说不到一起,就连带着整个执行部人员开始搬迁,隔海与总部遥遥相望,还有那豪华镀金式的打造,你让总部的其他兄弟们怎么想?
方怡女士,你应该庆幸,你爹是市长,依仗着这层背景身份保障,局里基本上没几个人敢顶着高压轻易得罪你。
你倒是清净了,可就苦了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中老年,申请修整,改造总部房屋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直看得他老眼昏花,甚至到如今这般地步,他已经有些识不得“修整”这俩字了。
他倒不是没有这个打算,只是由此而来的装修资金实在是无福消受。
方怡给了他几分钟的缓冲时间,等到这人的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才肯开口提条件。
“第一,海景房这事,你不必过问,后续我会处理妥当。”
领导点头答应:“行,那第二件事呢?”
方怡将祁肆的转组报告通过终端发送到他的通讯器上,微抬下巴:“这个报告,通过一下。”
领导正疑惑着什么样的转组报告值得这位祖宗来这一趟时,结果只是一眼扫过去,面部表情已经严峻不已。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方女士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拒绝。
“不行。”
方怡也不客气,双手撑着拍在办公桌上:“哪来的规矩?说不行就不行?我看这位挺有作战天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执行部格外缺人?”
“跟这个没关系,主要是……”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接连叹了三口气,“只不过现在不行,还需等后续商议。”
“行,”方怡没有过多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只是勾勾手指,发布指令让一旁等候差遣的仿生人搬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时,刚好与领导的视线平齐。
明明是个女娃,但由于出自名门渲养出来的气场,隐约能窥见一点战场上,身经百战将军身上所含有的阴冷肃杀,与一对黑白瞳仁对上,压迫感十足。
方怡此行,不为抬杠,只为行有所获,毕竟白白浪费时间与精力的活,她可干不来。
其叛逆与不服输的品行也是独树一帜,既然上层领导不让她带走,她还非就带走不可了!
当年,由方母接手自家落魄企业开始,短短几年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上市公司,再到掌舵方家主权,坐镇主母,将家中亲戚训得服服帖帖,坐稳丈夫专宠,可就见其雷霆手段,其独生女方怡更是可见一斑。
领导没有透露太多内容,只是隐晦的说着:“不太方便。”
随后大手一挥,三四个仿生人齐齐上阵,生拉硬拽的将她请出了办公室。
当然,为了制止方怡动用武力镇压,所派出的几个仿生人都是个头没有她腰高的奶扑扑小团子,外形极其酷似八九岁的小孩,睁着一双雾蒙蒙的葡萄大小水润的眼睛看她时,方怡是怎么也下不去手。
领导可太了解她的性格了,打发时也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不过当时距离祁肆调进执行部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是结束,抑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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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肆叫了一下她的名字,方怡却厌烦似的摆了摆手:“你先一边去,等我逛来再来宠幸你哈。”
祁肆双手插兜,语气中的嘲讽溢于言表:“你到底喊我过来是干嘛的?”
“欣赏啊。”隔着五米距离,投篮进入的方怡很有成就感,她身后的两个机器人也很有眼力劲的鼓起掌来,鼓得方怡心情大好:“你不觉得逛街的时候带上一位帅哥很养眼吗?”
祁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觉得你现在就能洗洗回家睡了。
祁肆是被挡在一家珠宝店门前的,他拧着眉毛看了半晌,才缓缓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有意思吗?到底要逛到什么时候?”
方怡冲着他眨了下右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这哪是为的我啊?为了你家那位,确定不进去逛逛吗?”
眼看祁肆的表情有点动容,她又开始新一轮的苦口婆心:“为了下属美好的爱情生活,身为领导,我有必要关心一下,这样吧,你来挑,我报销。”
祁肆这才有了一点兴致:“终于打算做个人了?前几天压榨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方怡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言重了。”
“不重,你值得拥有。”
“得,”方怡一捻面颊两篇细长微卷的发丝,指甲上的亮片闪啊闪的,“好女不跟坏男斗,我作为上层领导,理应有着‘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度,烦心事如烟,挥一挥就散了。”
不过很快,祁肆的嫌弃就来了。
“你确定,这家他能喜欢?”
光是橱窗里的展品,都透出一种高攀不起的气息,做工精美的雕刻,其上是双龙戏珠,珠子圆润洁白,是一条金项链,陈列在最上层,中层为样式造型各不相同的金镯子,下排是一水的玉手镯,琳琅满目的戒指。
祁肆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达求婚的地步,虽说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但这进度未免也太快了些,他刚想开口说出拒绝的话来,方怡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伸手将他的头往旁边掰了掰:“不是这家,是那家,我能是那么没有品味的人吗?”
珠宝店从眼前略过,一家奢侈品店映入眼帘,心下的那块大石头才开始沉淀了些。
方怡见他态度略有缓和,才开始接着说道:“怎么?傻眼了?不都说了我报销吗?任务一会儿再商量。”
祁肆缓缓拨下她搭上来的手,目光逐渐坚定起来:“你的品味挺独特啊。”
方怡心下疑惑不已,结果抬头一看,那家奢侈品店门口两只硕大的绿色灯笼,门口两只一左一右的花篮上绑着十几个花花绿绿的气球,由一根红丝带绑在嫩绿枝叶之间,不能说太丑,只能说丑得出奇。
她刚刚只注意到了店名,其他的没仔细看,结果一看就给她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她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有着惨不忍睹的挡住视线:“做人做事不能拘泥于小节,没准人家店里内有乾坤呢?”
打肿脸充胖子这句话,某位方姓小姐运用的极妙。
祁肆目不斜视,就站着由着她演:“不进去看看吗?”
这次犹豫的是方怡,她只匆匆一眼,就迅速瞥过去,这下她不仅质疑自己的眼神,还同样怀疑祁肆的品味:“你……确定?”
祁肆盯了一会儿,提出自己的意见:“花篮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没有缠上灯链,如果缠上个几圈灯链,尤其到晚上,一开灯,五颜六色的,别提有多好看了。”
意见提出后,他自以为满意,不想一转头,方怡离他“八百米”远,看他的眼神透漏出一种“你是认真的吗”的疑惑感。
还缠灯链,你怎么不绑俩大的白炽灯泡装上去呢,更大更亮,也更耀眼。
俩灯一开,左右护法,绝对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
祁肆似乎也正有此意,他接着又将目光朝向了门口挂着的绿灯笼,略一侧目:“我觉得还是把灯笼挂在花篮的最顶上更好些与绿叶正衬。”
方怡已经被祁肆的品味深深折服了,觉得再多待上一秒,就是对奢侈店门店的不尊重。
而且她还注意到祁肆的眼神瞳孔一点点变得幽深,唇角以一种细微的速度缓慢勾起,指甲不住的点上掌心,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与这么多年的默契,让她十分清楚祁肆已经对此奢侈品店来了兴趣。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宁可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带着某人见鬼的品味一起封土埋葬,永远不得窥见天光。
只能说祁肆的品味真不是盖的,方怡与他共事的那么些年里深受其害,原以为有了爱人就能通过潜移默化的学习有点长进。
结果现在看来,江山难改,本性难移。
方怡很难想象,他家那位感悟到此等高级趣味后,又是如何的一种应对姿态。
活着,怎么能不算一大乐事呢?而且他还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活着。
最后他当然是没去成,因为方怡誓死不从,走一步骂三句,祁肆都怕隔着百米远的花篮枝叶上,顺着流通的空气,飘上一两点吐沫星子。
光是想想就惊悚不已,此刻店门近在咫尺,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了,先保护好自己的眼睛才是一大正事,正所谓花花世界迷人眼,还未入店门,她先是被里面的墨绿色挎包,大红墨镜,深紫高跟击溃到体无完肤。
她扯了下衣领,肩上的帽子逗了两下,戴上头顶,直到完整笼罩,严丝合缝时,她才肯长舒一口气。
帽子上头时,方怡听见耳边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隔着布料,戏谑的语调却半分不减,风采依旧:“至于吗?”
方怡恨得有些牙痒痒,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
你自己一个人丢人就足够了,休想让老娘陪你一起丢人,老娘的脸可是本市名媛圈的牌面,万一被有心之人拍照发晚上,你让老娘的脸面往哪搁?
案板桌上吗?
你看我骂不骂你就完了。
不过还好,在触及门把手时,原本在门口站着招揽顾客的仿生服务员突然停止左右摆动腰肢,双手高举头顶来回挥舞的热烈举动,如果它有表情,那一定是凝重深沉,可惜在人为的程序设定下,它躬着四十五度的标准弯腰角度,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
“很抱歉,客人们,因为资金不足,该门店从此刻起,正式宣布破产,我们马上就要歇业调整了,请两位移步其他门店购买商品,再次给您二位致以诚挚的歉意。”
毕竟是在人家的店门前,顾及到商家的脸面,方怡暗自窃喜,还好倒闭了,要不然指不定能嚯嚯几个傻子呢。
她刚暗爽完,突然发现傻子本人在她边上站着,神色怅然。
她在心里默念一句,你可真是我的活祖宗,又拉着这人一溜烟的跑了。
于情于理,她们不偷不抢,甚至连门还未进,完全没有逃跑的必要,但架不住方怡的笑声太过爽朗,她自从被仿生服务员告知店门倒闭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暗自忍着,手指掐上胳膊留下的痕迹青紫,却也难以抵挡某人压不住的嘴角。
确认抵达安全地带后,方怡的笑声与银铃碰撞,轻微摇晃时其声音清脆,但如果剧烈碰撞晃动就不一定了。
那是来着于耳膜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而方怡就属于第二种情形,仿佛十分钟之前的雍容华贵,风度翩翩都跟见鬼了似的。
出门一趟,历此一劫,礼物还是要挑的,只不过由最先的列子在前面镇着,方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主动权交予祁肆手上。
不为他家里那位,只为守护好自己的眼睛。
某人的品味一如既往的差劲,简直是长江前浪拍后浪,浪浪死在沙滩上。
作为一个正常女性,审美超过一大截人的水准,她但凡随着祁肆的目光往参考物上那么一放,基本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程度。
这不是她第一次撞上祁肆肩膀,将他往剪裁得体的黑西装,衬衣,皮鞋上推,哪知某人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就移动视线,准确无误的投入不可名状处的怀抱,堪称无可救药。
他还伴有一个优良的习惯,只要是他觉得不错的,总会拎到方怡面前,听些可采纳性意见来。
一圈逛下来,方怡觉得自己的眼睛基本不能要了,深受污染的它应该被洗净捐了才好。
方怡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对祁肆拿来的东西做出摇头鄙夷了,她正闭目养神着,祁肆还在一堆领带里面挑拣着,看着其背影神态,格外认真细致。
如果能挑出来一条不伤眼的,就更好了。
方怡睁眼就瞧见祁肆正在通讯器上划拉翻找店家发出的价格信息,一一根据手中领带的外形比对着。
领带整体以大红色为基调,中间穿插着几条墨绿色条带,其尾部,居然还有一丢丢的紫色收尾。
颜色倒没占全,丑却发挥得淋漓尽致。
方怡头疼到捂脸,怎么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没看着,怎么又……
换句话说,这人能赢得那位的芳心暗许简直是痴人说梦。
别说追求了,光是连起跑线都超越不了。
所以不出意外,最后的领带,是方怡挑的。
深蓝色,布料触感柔和,整体呈现出一种沉稳大气的感觉,完全配得上俞铮这样的禁欲系美人。
走出店门的时候,正值车流拥挤,鸣笛声更是一浪接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走出商场时,祁肆就静静地在街头踱步着,偶有一两辆车从身旁疾驰而过。
磁悬浮技术已经被广泛应用于日常公路出行,但也免不了一些接地气的老古董,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一声长鸣,余波阵阵。
第46章 领带
数辆车辆呼啸远去时,偏生有一辆格格不入,它不仅开得又慢又缓,贴紧路边,与祁肆的步调保持一致,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长鸣。
可在路边走着的人却置若罔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低声吐槽一句“好吵”,连个回头的预示都没有。
好不容易走了两步停下了脚步,司机急切地鸣了一声笛,在期待的眼神注视下,祁肆摸了下衣服两边鼓鼓囊囊的口袋,唇角的弧度上升,眼中的阴翳随着这一举动渐渐淡去,由温柔所代替。
狐狸眼睛笑起来眼尾总是无意识勾出一种好看的弧度,与瞳孔中波光粼粼的醉人春色一照,勾人得紧。
但俞铮已经无心欣赏了,他眼神示意司机将车窗拉下。
司机心领神会,半个头颅朝向车窗外,大嗓门吼上一句。
“祁先生!我们在这!”
某位悠哉悠哉踱步的人士终于停下了脚步,眼中划过一丝疑虑。
他从没叫司机前来接他,黎昕那边也已经打点好了,他今天跟方怡的会面算得上是半保密状态,没道理司机会知道他的具体位置。
但真要单拎出来一件捉摸不透的事情的话,就是方怡借用他的通讯器发布任务,传输信息时,对上一两次视线后,眼神中所迸射出来的幸灾乐祸。
每一个在执行部任职的人员都被训练得极其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那抹不易察觉的情绪逝去得极快,即便如此,它还是被祁肆觉察出来。
只能说某个被部门人员冠以“百分哥”的称呼不是凭空而论的,其眼力与观察能力容不得小觑。
要说这“百分哥”的称谓来源吧,就不得不提起这人近乎满分的任务执行率,中途不免会有一些磕磕绊绊,但结果是好的,便足以达到该条件的满足度。
人的荣誉到达一定程度时,总会伴着质疑声一起出现,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将它化为动力支援吧。
祁肆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可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相互之间的工作交涉,意外碰面是无可避免的,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上面的人以执行秘密任务为由,大费周章的将他调了过来。
算名义上的一种保护。
其保护部分方怡女士功不可没,毕竟她尤为护短。
咳咳……思绪飘忽的有点远了,他反应过来时,一直尾随在他身侧的车辆又是两声短而急促的鸣笛,后座上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过目难忘的脸,声音里带着火山欲要爆发的隐忍。
“你是患有小儿麻痹症吗?”
这一句嘲讽不是口说无凭,俞铮观察半天了,发现这人走两步路总会时时傻笑一下,跟口袋里揣了天材地宝似的,护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遗漏了似的。
乍然出现的耳边的熟悉嗓音,激得祁肆全身一个颤栗,指尖又忍不住偷偷摸摸地探进口袋里,不过这次,他完全带了出来,系着红丝带的礼盒献宝似的,隔过车窗,两只掌心捧着,十指攥着,递到心上人的面前。
俞铮眨了一下眼睛,试图要把眼底的惊异之色遮掩完全,他没接,也没说出拒绝的话来,只是问道:“你挑的礼物?”
“不然?你指望能有第二个人来给你送礼物?”
有你一个还不够嚯嚯我的吗?还来第二个?
俞铮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心里更为冷静,祁肆没有一点收回去的打算,俩人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内,就这么僵持着。
祁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淡淡补充一句:“其实吧,也不尽然,这个礼物具体还是经过朋友的一手参考出来的。”
于是,俞铮接了。
听到“朋友”的瞬间,下定的决心。
祁肆唇角勾起一些笑意出来,指尖搭上车窗,食指轻轻敲击着,一下接着一下,衬衣随着弯腰的动作松了两颗纽扣,胸肌健硕,与耍无赖的行径一衬,活像地痞流氓似的:“你是不知道啊,我当时看中了一条颜色相当好看的领带,正要拿去结账时,叫我朋友给中途拦截了,不过还好我留了个心眼,趁着她不注意,一举付款拿下。”
他说着,将另一口袋的同包装礼盒拿给他看:“呐,见识一下你老公的绝顶审美~”
祁肆一只手撑在车门前,如果不是隔着厚重的车门,他就能将车内之人一手笼过来,实现一把近距离接触的爽感。
不过以这样绝对进攻的姿势也是极好的,就仿佛车内之人,完全属于他一样。
他以虔诚之资,附身亲吻他的玫瑰,哪怕掌心内测被荆棘划开几道密集的口子,也是满心欢喜的。
因为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吻上他的玫瑰了。
可惜玫瑰非但不领情,还没展现出一点收到礼物时的欣喜之情出来。
俞铮差点就把手中的礼盒给捏扁了。
“你知道人在购买商品时,总会表露出来的共性吗?”
祁肆被突入其来的问题震了一下,不过很快面色恢复如常:“难以抗拒对美的欣赏。”
“不,”俞铮道,“是货比三家。”
他将“朋友挑”的礼物放在身侧,手指已经放置下来,完全没有一点要再接下的意思。
“领带一条就够了,再多就是我贪心不足了。”
他说得文质彬彬,祁肆却将身子往里探了探,直到将礼品盒子平安放上座位时,才肯收手。
眼角的笑意还没有淡下去:“拆拆看呗~没准里面有惊喜呢?”
俞铮心说,你这个惊喜太大了,我受不起,你还是收了你的神通吧。
可惜,内在的涵养在支撑着,他没说出太过伤人的话来,但行动能力是有的,且反应能力迅速的,祁肆刚放不久的礼盒被丢出来的瞬间车窗也随之关上,任凭外面那位如何敲打,叫嚷也无济于事。
司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凑出整个脑袋冲他喊:“祁先生,您要不还是上车吧……”
祁肆也正有此意:“那就麻烦您把后排的车锁打开,我好从另一边进去。”
司机回了“好”,就开始行动起来,手指正要按上去。
俞铮的声音从后排幽幽传来:“副驾驶位也挺好的,后排挺挤,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司机被震慑得一动不敢动,因为在出门时,安保部队长特意叫他前去,肩膀处拍了两下,给予深沉的厚望:“在确保这位人身安全的同时,尽可能满足他所提出的合理要求,不能满足的,创造条件也要满足。”
而车外这位,好像也是要尽可能打配合的绿灯人员之一。
前有狼后有虎,他是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搞得里外不是人。
求助后座那位可获取帮助的概率不大,因为自打出门起,这位爷就一直闷闷不乐的,猝不及防射过来的视线格外冻人,可比冷冻枪的效果要强劲多了,因为冷冻枪只能冻住外皮,但俞铮的视线能带来直击心灵的恐惧。
触及灵魂深处,大脑皮层的防护机制做出的躲闪反应让他不自觉移开了视线。
司机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洒向外面那位。
其回答的声音如同天籁。
“那就麻烦把前面的门开一下,我坐副驾驶。”
司机正想提醒一下前面的门没锁,手掌一离开屏幕,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点错了按钮,将车门全都一键上锁了。
他回了个歉意的眼神,祁肆没怎么当回事,一拉车门坐了进来,嘴却怎么也闲不住:“前排挺好,如何我能有幸入驻后排,就更好了。”
他这么一说,俞铮也按耐不住怼人的欲望:“你的嘴巴生就长来出气的吗?”
“不止有嘴,”祁肆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鼻子也能出气。”
司机:“……”
俞铮:“……”
司机差一点就要大笑出声了,可惜他的职业素养制止了他。
祁肆暂且收敛一点流氓气息,总算问起一个正经的问题来:“你们是打哪找到的我?”
通讯器上的信号屏蔽器好端端的,他刚刚还开机试了一下,一点坏的征兆也没有,如果不是他自身的原因,那就是他身侧尾随了卧底。
他还没细细通过回忆深究,司机的话满是疑惑:“不是您发消息叫我们前来的吗?还说自己醉了酒,需等……”
司机强迫自己将“心上人”这三个字咽回肚子里,直觉告诉他,他一旦说了,绝对会迎来不好的下场。
“需等俞先生前来接你,你还一连拒接了好几通电话,但是信号屏蔽器的作用让我们无法定位到您所在的确切方位,而且您一直在信息界面上吵着闹着,撒泼打滚让俞先生前来……”
他说得起劲,就是祁肆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比他一个当时正在当场的默默吃瓜人士还要懵懂,仿佛刚刚才得知事情的真相。
这样的眼神太过真挚,真挚到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司机的舌头打了个旋儿:“您不记得了吗?”
祁肆开始回忆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开始正式谈及事情的真相:“能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发出的信息呢?”
司机沉默片刻,斩钉截铁道:“两个时辰之前。”
两个时辰之前,方怡亲自挑选的礼盒正准备打包,她伸出一只手,找了更好发布任务的理由,将他的通讯器要了过去,趁着方怡全身心专注于通讯器上时,他悄咪咪冲服务员使了个眼色,连带着背对着方怡视线的肢体语言,示意他将另外一条领带也打包好。
此时,俩人各自心怀鬼胎,没太在意另外一个人动的手脚。
礼物盒包装好时,祁肆趁着机会将其中一个塞进口袋,方怡也掐着时间点将他的通讯器归还。
祁肆当时要回通讯器时没怎么在意,随意划拉着翻阅了两眼,没发现有下载什么奇奇怪怪的应用后,就随手扔进了口袋。
现在回想起来,方怡将通讯器丢在他手上的时候,同时露出来的那一抹贱兮兮的微笑,明显不对劲,而且很不对劲。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怀疑,这么一通闹剧,完全是方怡女士一手造就出来的。
翻聊天记录时,却是干干净净,一点作案痕迹都没有留下,这很方怡。
比起胆大包天,这位姐更倾向于毁尸灭迹多一些。
这位爷突然泛起的微笑司机实在招架不住,明明前一秒还是黑云压城,怎么就一分钟时间,阴转晴了不成?
但这所谓的晴天转了半分钟不到,又是一脸的忧心忡忡:“早知道就该喝两瓶酒再出城了,没准还能装得像一些。”
“很可惜?”后座上的俞铮本来在闭目养神,祁肆一通话下来,他顿感自己被戏弄了。
“要不你中途下车,等到酒足饭饱再想打出租的事?”
他是被工作人员亲自请出来的不假,但在路上,他还确实有点关心祁肆的当今状况,尤其是脑海里没由来浮现出,祁肆被一群不三不四,穿着暴露的男的女的,互相拥簇着,在沙发上左拥右抱,一口酒一个深吻,唇对着唇投喂酒液的画面,光是想着,心里就禁不住一阵窝火。
结果现实状况告诉他,某位耍流氓不嫌事大的不仅屁事没有,还接连搞出两个伤眼十足的玩意儿出来。
俞铮瞥了眼手边放着的礼盒,是宛如浩瀚星空的包装外壳,上面的星星是一点点镶嵌进去的,随着光的照射来回闪动,一看就不太像是某人的审美。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手痒,就是可怜那个礼盒刚被拆开一半,露出里面的一角冰山后,俞铮手指发力,礼盒只能坦然接受自己一点点开裂的命运。
隔了几秒,一条墨绿色的领带从后座精准无误地丢到副驾驶位置上的祁肆手上。
某人捏着领带还挺高兴。
“这是……激动坏了?”
“多么优美的绿色啊,这是新生的颜色,预示着我跟你之间的感情即将迎来新生。”
第47章 针管
绿叶落败后,枯枝熬过凛冽寒冬,会迎来崭新的生命,等来年春天,抽芽萌发,再次迸发出盎然的春色来,可不是每一片枯枝都能迎来如此机遇,逝去便是一去不复返。
很巧合的是,祁肆有幸能发现自己钟意的一根枯枝。
可眼下,也不是感慨的时候。
因为有些东西一旦甩出,便再也没有收回来的心思,尤其对于丑到离谱的东西来讲。
祁肆有心思逗他,特意将自己精挑细选的礼物以朋友的名义送到俞铮眼前,不过这一动作,对于俞铮未免过于惊悚了些。
偷梁换柱要是这么个玩法,人迟早会被敌对方给玩死。
俞铮……俞祖宗已经开始闭麦了。
还有比收到绿油油的领带更恐怖的事吗?
有,尤其当送礼物的主人还在不知羞耻的孜孜不倦地在前排详细讲解感慨时,他连把祁肆葬在哪块地都想好了。
一时之间的思绪混乱,感情用事,他居然连看都没有看祁肆的位置坐标地点,与酒吧的位置稍有差池,怪不得临走时,安保队长对他露出一抹鼓励式的神秘微笑,敢情人家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一个人假借买醉的名义等着被哄呢。
安保队长当时在他上车之前还有意咳嗽两声,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后,才开始语重心长一波,传授下自己的经验:“流浪在外不听话怎么办?哄一哄就好了,记得不要给太多脸就行。”
这位安保队长讲话带着一股唱戏的腔调,让不追星,不听流行歌曲的俞铮一度以为他是在唱歌。
他只点了下头,表现一些欣赏之情在里面,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明明别有一番用意。
可任谁也没想到,这么一番动静是某个不搭边的外人搞出来的,祁肆情绪转切的太顺滑了,司机丝毫没当回事。
俞铮伸手摸向口袋时,才发现自己出门有点急,没想过要带耳机,真是……罪该万死啊。
祁肆没讲几句,在手腕处将领带打了个结,绿色带白,白肌衬绿,丑得别有一番风味。
还好俞铮糟心地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那条领带最终还是没有逃脱物以尽用的命运,其耀眼的一抹绿色出现在名叫“老婆”的鹦鹉的脖颈上时,鸟喙连啄十几下,都没有抵挡祁肆系上去的决心。
挣脱束缚后,它试探着又啄了几下,发现是死结后,心如死灰,头上的那一撮呆毛软塌塌地耸拉着,好像再也不会立起来似的。
另一只鹦鹉飞过来进食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连护食的本能都抛在脑后,它绕着“老婆”转了好几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无情地嘲笑着,碍于祁肆在一旁站着,它又不敢笑得过于放肆,只能将头颅埋在翅膀里,笑得花枝乱颤,肚腩一颤一颤的。
它还没笑上半分钟,滚烫的温度落下来,从翅膀尾端一点点抚摸往上,烫得鹦鹉腿部痉挛了一下,大笑不止的动作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悚后怕。
忽略祁肆这个大魔王可是要遭报应的。
但这个报应大可不必来得如此之早,实在教人难以招架。
因为鹦鹉很快就听到了它的命运。
祁肆摩挲着下巴:“看来……是喜欢坏了,不必难过,我明天就也给你来上一条,绝对比它还绿还大还耀眼。”
鹦鹉“胖胖”:“……”
它现在一头撞死墙头,以死明志还来得及吗?
—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醉人,夜幕之下的房屋也清净及了。
俞铮翻了个身子,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等到夜色实在沉了,眼皮打架,沉入梦乡之际,他总算明白那不和谐的微妙感来自于哪里了——今天晚上祁肆居然没缠着他。
祁肆这个人吧,缠人的时候是真的缠,无论你干什么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尾随你的身后,但有时他不缠你的时候,他也总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却偏偏能赶在恰到好处的节点里出现。
吓人是一点不占,耍人的功夫登峰造极。
现在祁肆正候在客厅里等着,电视荧幕里,一只断手从荧幕边缘的房梁上迅速游走着,通过大敞开窗户口处月光的照射,在供台桌,抹上一层红漆的雕像上,映出一道如蜘蛛爬行的黑影。
可显然断手并不满足于此。
又是一阵呼啸风声刮过,木门吱吱呀呀响动时,镜头也随之游移过去,门下的缝隙里,突然多出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
是一双人脚。
那双鞋没有动作,更没有渗人的哭泣声与要挟声,可拍摄的主人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像凭空从背后,贴上脖颈有一只冰凉泛着青紫色纹理的胳膊,猛一发力,血红淌血的长指甲就要下一秒插入他的颈动脉!
几滴汗珠溅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卷携入尘土,很快不见踪影,摄像机随着指尖的颤抖,晃了几下,好在画质还是清晰的。
绣花鞋的主人分明没有影子!
拍摄的人吓了一跳,已经不敢再拍下去了,他伸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摄像机照射的绣花鞋突然凭空消失了,仿佛刚才的那一切,宛如错觉一般。
可惜他刚舒缓上来的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因为天花板滴落在摄像头上两滴浓稠的鲜血。
第三滴,恰好滴在他的额头上,蜿蜒而下,其腥臭的气味宛如一个月没洗的臭袜子,他被着突如其来的惊喜熏得干哕了两下,头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在响。
抬头的瞬间,恰好与断手掌心如镶嵌进去的全红眼珠对上了视线。
眼珠中的血丝蔓延,竟是攀爬到了掌心的每一层纹路,紧密契合又不分彼此。
尖叫声正要出现时,祁肆余光观察着楼上的情形,掐着点关掉了电视。
如此试探已经足够了。
俞铮有个很好的睡眠习惯,轻易睡不着,但一旦睡去,便很难叫醒。
楼下电视里这么个死动静,俞铮要真醒着,没道理不站在楼上,荧幕的光,一半打在阴影里,一半打在他的脸上,白光里照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出来,这是要跟荧幕里的鬼比比谁更渗人。
如此一来,只剩下墙角的摄像头在夜色中发出幽幽红光,多亏祁肆心理素质强大,完全给无视了过去,他有心叫出一个名字:“六什么六,吱一声。”
电视屏幕应声出现一个卡通脸部出来,是用很简单的白色线条勾勒而成,就像小孩子随手涂鸦画来的简笔画。
不过与简笔画不一样的是,它的线条更为规整,用活灵活现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为了彰显自己的怒意,代表眉毛的线条上面,甚至出现了一点用红色线条所构成的,熊熊燃烧的小火苗。
嘴开口时,整张荧幕中央,有一根细细的白线随着说话的声调上下起伏,忽高忽低。
它道:“我叫六六。”
是形似五六岁奶娃娃的童音童趣,现在却格外正式的一板一眼地介绍起自己来。
祁肆当时压根没调换任何有关该光脑的语言中枢系统,这么一个糟心玩意儿自打再次启用时,也不知道忍受到了俞铮的多少次冷气侵袭。
作为一个曾经在关押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里应用的光脑,祁肆实在不理解,原程序员为何要将它设置成一套这么童真,没有丝毫震慑力的声音来。
但现在,却还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祁肆随意这么一躺,又开启了他的无赖说辞:“正是因为你加六六,我才叫你六什么六啊。”
六六不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押韵。”
六六是服气的。
为了更好的服务人类,光脑从诞生就开始一直学习人类的语言,行为习惯,以及这些所蕴含的深层含义。
所以它们可以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左膀右臂,说是心腹更为贴切。
可自打入驻到这栋别墅开始,一切都来了个逆天大反转,原本高高在上的地位,现在已经卑微如尘土。
据它这么几天的观察情况来看,俞铮的面部表情,经过分析,明晃晃地构建出一个完整的“违者当死”四个字。
而另外一位,就更难分析了,俨然一副笑面虎的状态,数据分析永远与实际行动不符。
它就这么分析了几天,最后有点怀疑自己的数据分析功能是不是出了错。
谁也不知道,在一个静悄悄的夜晚,光脑六六进入数据库,在升级功能一栏中反复确认好几下,得出自己已经升级到最新版的实际情况后,独自枯坐在夜色下,整整一夜,可总是屋破逢雨漏,命运转捉弄苦命人,那天下了一夜的大雨,更觉伤感。
别说月亮,星星都没见着一个,忧愁的情绪无处发泄。
祁肆刚把手中的通讯器点开,就接着下达了一道指令:“放一个恐怖片来看看,越惊悚越恐怖越好,最好能把我给吓死。”
六六思考了几秒:“要不我把您刚刚没看完的重新接着播放吧。”
祁肆问:“声音大吗?”
六六:“……”
这是考虑声音大不大的问题吗?您之前压根就没在看吧?
不过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光脑,它还是认真答道:“必须大,大滴很呐,比我当时被拆除,大卸八块时发出的声音还大。”
祁肆对此回答深感满意:“准了!”
光脑觉得现在在按照指令做事的它自己,已经沦落到跟太监一个地位。
但它也只能通过延长一下距离视频开始的放映时间来抒发一下自己的怒火,虽然起不到多少的震慑作用,但偶尔耍耍小脾气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此时的祁肆,正在百无聊赖地寻找方怡在通讯器上,发给他的任务。
抽象派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祁肆没有一点找寻任务的线索,方怡总爱通过一些离奇古怪的手段发表任务,其完全不顾当事人的死活,别问,问就是你心里承受能力太差。
祁肆还依稀记得自己刚接受的第一个任务……说起来,你知道叫一个跟自己相差三岁,还是自己比较大的人,当众叫姐的感受吗?
他有幸体验过一次,且体验感极差。
他本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但自从接受过方怡的点化之后,就在不要碧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其真实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因为有些事情哪怕再糟心,也远远不及自己当初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被放怡当众按头,小声用密语交涉一句“我们已经被当成观察怀疑对象,请配合我的行动”,然后就被威逼利诱喊姐姐的羞耻感。
往事不敢回忆,一旦情绪上头,那就堪比没有硝烟的战场。
所以他能对方怡展现出一种超脱世俗的眼光的态度,完全是某个人作出来的。
现在,止住思绪乱飞,祁肆认认真真将每个应用点了个全面,就连一向不会出意外的设置就点进去,查看一番才肯退出来。
他之前就怀疑方怡是假借布置重要任务的名义支自己出来,其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趁机吃个瓜,顺便撮合一通小情侣罢了,现在……更怀疑了。
其实方怡本来就没想过他们能走在一起,直到某天,她的通讯器邮箱中突然多了一条待批阅的文件,一面还在疑惑到底谁有这么大个本事,能在不惊动报警器与安全网的作用下,一路将文件亲手发送到自己邮箱上的。
但她还没展开下一步动作,仅仅是拆开了邮箱里的信件,就已经被震撼得精神恍惚了。
因为某个祁姓的玩意儿居然背着她偷偷从部门实验室那边要来了十几管针对俞铮体内钩吻毒素的抗毒血清,甚至还在得到血清的同时动用了她的一些权限。
先斩后奏的节奏,方怡右眼皮跳了两下,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这么放心将祁肆一路提拔为与自己拥有一半以上权限的副部长,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为了提拔他上台,她军令状都立下了。
万一他要是哪天搞出大的动静出来,按照军令状,别说参祁肆一本了,不把自己整个搭进去都是好的。
年少无知,肆意轻狂,如果时间能重来,祁肆这个东西能不能提前从她身边离开,他成长了,更成熟了,现在已经是一块相当坚硬,硌脚的绊脚石了。
她当时心下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姓祁的这玩意儿不会突然色胆包天,想切身实地的体验一把来自于男人的快乐了,她想了想,又看着列表中的整整十八支抗毒血清陷入了沉思。
这是要打持久战的节奏啊。
美人武力值也不低啊,能轮得到他上下其手,为所欲为?
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个忍耐多天的欲求不满的男人的执行力,这所有的一切推测,一直延续到她透过祁肆偶尔袒露往下坠落的衣襟,看到了脖颈上深深浅浅的吻痕,她收回肆意打量的视线,内心“沃日”了一句,在心里偷偷给祁肆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简直是男人中的翘楚。
关于后来的抗毒血清是自己处理的,俞铮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不堪回忆而已。
祁肆醉是醉的不轻,推倒他的时候,正急不可耐的扯开领带,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又撑着爬了起来,醉意朦胧,眼中是错综交叠的重影,可即便如此,都抵挡不住自己想要找抗毒血清的决心。
他不光自己一个柜子一个柜子的扒拉着找,还从始至终牵着俞铮的一只手,死活甩不开。
俞铮这点旖旎的心绪刚要被浇的一点不剩时,祁肆拿手戳了戳他,将自己刚找到的东西摊在掌心给他看。
俞铮正要甩脸,突然发现,祁肆喝了酒后,不仅不分东西,还不分物种跟粗细,不知道从哪里把经久不用的陈年老古董——擀面杖,翻了出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左右环视了一圈,兢兢业业地寻找针头的所在方向。
俞铮终于看不下去,在他的惊人记忆力下,最终还是教他们找到了血清的藏身之地。
然后,祁肆摸索出了针头,一个酩酊烂醉的人,居然还知道要先把针管里多余的空气先排出来,以便扎进血肉里面的时候发生什么不可避免的意外。
俞铮没有参与,就静静地看着他摸索,他观察好一会儿,惊奇地发现祁肆虽然脚步虚浮,手上的力道更为虚浮,但竟是没有一次发生意外将针头扎进自己的血肉。
如果不是祁肆清醒时,半点儿干不出此等事来,他真的很怀疑这人是假扮出来的。
理由就很好猜了,无非是想得到些便宜,占点豆腐块而已。
俞铮试着动了动被压制的手的手指,察觉到扼制自己手腕的力度弱了几分,正打算蓄力一击挣脱束缚,一个闪亮亮的东西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一闪。
祁肆竟是一阵头将抗毒血清扎进了他的血肉里。
其力道之狠厉,出手之迅猛,瞄准之精确。
俞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背上就这么硬生生被挨了一针。
第48章 冤屈
也多亏抗毒血清没有所谓的副作用,醉鬼又没有立即将推进器一下子推进去,给了俞铮反应的时间,反客为主。
俞铮本想把针管放回原处,但祁肆却一直攥着不松手,甚至不下五次的举动证明,他有想把这剂血清注射到自己体内的想法。
就这么连着被推搡了三四次,俞铮忍无可忍,扫了几眼包装上的配料表,确定没有致死的风险后,才放心将一剂抗毒血清找准手腕处的血管扎进去。
至于中途扎歪三次,险些扎到大动脉的事就不必多言了,因为某人就像一条湿滑的泥鳅,稍不留神,就能以各种意想不到的姿势滑出去,一连按了好几次,才堪堪按住。
俞铮是被折腾得不轻,反观某人,一脸享受,更有使不完的力气欺压上来,一晚上不得消停。
—
祁肆拿定主意,已经没有了要再检查一遍通讯器的心思,他伸了个懒腰,打算提醒六六关掉电视,上楼睡觉。
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口袋中的通讯器突然震动几下,发出了女鬼索命般的狰狞狂笑。
“桀桀桀……”
但祁肆是一向不信鬼神的,找到发声的源头后,调到静音模式,又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
标准时间,凌晨零时零一分。
可它这边的鬼笑刚停下,电视机里的鬼披头散发,咔嚓两下脖颈处的骨头,头颅在脖子上旋转,扭到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后,“咕咚”滚落地面。
她以脸着地,离了身子,居然没有死去。
不过很快,地板上,以头颅为中央区域,竟然开始一点点渗出大量的鲜血。
头颅以头发为支撑,数根发丝如蛇般游行,穿过缝隙缠绕上地板,不过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头颅已然“站立”。
浮肿如泡发的馒头的脸上,瞳仁全白,无数道血丝浮现在瞳仁的瞬间,七窍开始一起往外淌血。
“桀桀桀”的鬼笑声紧随其后,不死不休。
简直是一份双重的惊喜,送“惊喜”的有心了。
鬼哭狼嚎的声音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祁肆烦心地叫六六关掉了电视。
不过方怡所准备的惊喜远不止于此,因为通讯器突然整个屏幕一按,祁肆摁了两三次没一点反应,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通过它敲诈方女士一笔时,真正的“惊喜”来了。
不大的屏幕中,突然窜出来一张臃肿的脸,上面浮有一层白花花的油脂,如蜡烛融化般,五官慢慢粘连在一起,鼻子坍塌,嘴唇扭曲……不过眨眼功夫,嘴唇已经融进油脂里,完全消失不见了。
没有后续了,因为视频到此为止,任务已经随着视频播放结束,红色大字浮现完全。
“抓捕令:将该怪物拿下。”
又是一行字紧跟其后。
“拿不下也没关系,务必汇报上层行踪,我设置了消息推送时间,稍后具体资料会发放到你邮箱里,先让你提前瞻仰一下怪物的尊容。”
尊个锤子的容,你想吓人就直说。
邮件里面躺着的崭新文件也是相当有心,上面还附赠一张怪物的高清正脸图。
祁肆眯眼辨认了半天,才想起这是之前曾在阮牧那里得来的录像里的怪物章鱼,因为他看到了身后的好几节子触须。
因为改造变异的原因,触须上面盘居着的吸盘明显要比普通章鱼大上许多,其里面还有好几圈细密的牙齿,再放大了仔细看去,他发现有个铁圈被吸盘啃咬着,一看牙口就相当不错。
至于它闲来无事,咬一个破铜烂铁干嘛,不必多言,大抵是想要磨牙。
他正纳闷着阮牧好不容易淘来的一个可以合作的盟友对象,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传到他们手上的,怎么可能上来就成了危害社会的的逮捕对象。
也不知道是幕后的那位瞎了眼,还是触手怪的伪装能力太强。
因为涉事那一栏,白底黑字的标注着,突然发疯,趁着夜色将两个醉酒的过往行人拉进胡同里,大块朵硕,现胡同拐角处的摄像头已经查清,通过图像对比鉴别,可以认定是该触手怪物杀的人,并带着满身的鲜血快速逃逸现场,现根据讨论决定,发布逮捕令,从重发落。
至于真正涉及的事情,不过一两句轻飘飘的话掩盖过去,其真实目的,无从得知。
脑海中莫名有一种奇妙的直觉,他总感觉这只触手怪是被栽赃诬陷的。
因为那一张被截取到的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很明显的高清自拍图,上次的录像画面让他清楚,这只章鱼有着与人类……不,甚至比人类还要聪慧的大脑,它既然敢贴脸摄像头,还没有一点要摧毁它的意思,种种举动,已经很明显的展现了一点。
它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它想通过这个摄像头保留到自己被诬陷的证据。
不过很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它想方设法保留下来的脱罪证据,最后竟亲自把它送入了牢狱。
或许在警方看来,它的贴脸开大,在摄像头的监控摄像之内逃之夭夭完全是带着些挑衅的意味在里面。
这里都不得不提一下剪辑视频的高超技艺了,都是未经过任何处理的原摄像素材,不过经过出神入化的剪辑技术,竟严丝合缝地将事实来了个颠倒,好好的被围堵胡同,拼命逃窜的章鱼怪,因为两个无关来人的闯入,瞬间成了血腥的杀戮坟场。
能不带破绽,还靠了章鱼怪惊人的伤口恢复速度,不过数十秒功夫,伤口已然严丝合缝地恢复完全。
章鱼怪带着一身伤痕逃出魔抓时,趁着抓捕他的组织成员完全离去后,才肯从藏身的犄角旮旯慢慢露出头来,好在章鱼是软体动物,随便一个缝隙就能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地缩进去,再加上正值夜晚,有着暮色遮掩,它又藏身于阴影之中,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搜查。
它没想过要立刻逃开,在静等时机,在听不到半点有关胡同里的动静后,才蹑手蹑脚地爬上摄像头上,一半触手紧紧扒拉着屋檐的那一角以一个倒挂金钩的姿势将自己成功送到摄像机面前。
他蠕动半天触手,本想把自己的伤口递送到摄像区域,博上一波同情的,可哪料到自身除了滴答从身上淌落的鲜血,之前被打出来的伤口早就恢复如初,一点结痂的机会都不肯给它留。
也怪它正脸长得过于惊世骇俗,好好一个懊恼的表情硬是被解读出了挑衅意味。
真是……
他本想联想出一两句宽慰人的话语出来,结果指尖一个不小心,将章鱼怪的照片放大到完全填满整张屏幕。
有些东西不敢多看,因为精神污染的他完全睁不开眼睛。
祁肆在心里补充着他未想完的话。
总要在“活该”跟“该活”里选一个出来吧,二选一,很公平公正。
有关逮捕令的准确实施,方怡很明确的在留言里告诉它,它现在就潜藏在该市区的某一片区域里面。
因为根据侦查员根据摄像画面里章鱼怪的身材特征的好一通分析,得出这只章鱼是只深海鱼的结论,虽然根据实验室里的多次研究改造,能不能适应淡水的环境暂且不好说,但待在海水里总要好上一些。
更别提她们所在的市区只有一条能通往大海的河流分支,就挨在总部不远的距离,方怡也总是有事没事,站在海景房里特意设计的瞭望台上观察海面的情况。
如果真要总结一下,现在已经是很标准的守株待兔了,因为河流通往海洋的必经之路上,已经有多个防卫人员层层把关,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早早派人搜查过,结果也很明了,没有丝毫收获,只是在浪费时间与感情。
因为前脚放置在河道里,由检测报警器组建织成的大网刚有一点风吹草地,守卫人员们就带着人手一个的检测仪器“扑通”“扑通”下水了一半。
摸索了半天,都快把河底的地形路况混熟了,还是没有半点触手怪的行踪。
虽说他们与照片之间的互动情况仅仅只有一面之缘能拿得出手,但一面已经足矣,就冲着过目不忘的容貌特征,他们执行部总共五十人,五十一人知道触手怪的具体容貌。
多出来的一个是有意落在窗前,本想凭借着撒娇卖萌的技术赢得丰富佳肴的海鸟,却被室内播放着的,突然怼脸的画面吓得翅膀一颤,脖子瑟缩,它试着扇了一下自己的翅膀,不住蜷缩的爪子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险些栽倒,一头撞在玻璃窗户上。
不过它还是忽闪两下轻盈的翅膀,找到感觉后一飞冲天,像一支穿云箭一样,一去不复返。
控制着播放监控视频的光脑不算其中的一员,因为它为了自己的身心愉悦,早早就给自己的查看程序植入了马赛克,或者在他们看来是高清大片,在它自己看来,完全是一堆堆积的乱码,除了不间断的不同区域颜色变换以外,完全造不成一点的心理创伤。
第49章 六岁
一队人马为触手怪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潜在的危机因素一直存在,如油锅里滚落的一滴清水,没准下一秒就整锅沸腾。
祁肆坐在原地观赏了一下轻柔的月光,大开的窗户有利于月亮所展现出的光辉更好地铺设倾洒下来,银色的光芒给照射上的物件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这么说可能有些文雅,不妨换个说辞——发呆。
稍一阖眼,不知是章鱼怪的形象太过磕碜,还是今晚的夜色太过醉人,他出乎意料地想起在实验室的事来。
对实验室的真正追本溯源起来,是怎么也说不清的,因为在他还是个不到半人高的孩童时,被人牵手拉进孤儿院后,此后的记忆一直都是与实验研究,在一众白大褂中来回穿梭展开的。
而他为什么会来到那里,之前的身份与父母姓名身份,就像隔了一层雾蒙蒙的水雾,朦胧不已也模糊不清。
也可能是他当时太小了,记不得事很正常,当时是五岁……还是六岁来着?他已经记不清了。
而对于在孤儿院里面的记忆犹新这要多亏里面的实验人员不干人事,那么小的孩子,有些说不定还不如一只成年肥猫大,就敢一个个标明序号,当实验小白鼠一样,专注于研究实验。
这个孤儿院别看占地小,也不过五六个篮球场这么大,但它的地底可谓是别有洞天,再加上身在犯罪事件频发的闹市,有些有背景亲人的孩子失踪尚且不会被处理,更别提他们这些无亲无故的孩子。
为了研究哪个阶段的孩子耐药能力更强,他们特地把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分别放置于不同的房间。
年龄小的容易感染夭折,年龄大的又不好管教,所以他们将目标瞄准在三岁到十三岁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
不仅容易被控制洗脑,还不具备过强的反抗资格。
可这么多年的安稳踏实,总算是换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名叫祁肆,名字是他自己起的,他原本的名字叫S041,S是他所在的卧室房间,41是他的床位排号,与大多数抓来的孤儿一样,他们都不曾拥有自己的姓名。
如果名字所代表着“家”的涵义,那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在这个严防死守,被保护得如同铁笼一般的地方,对于实验品来讲,拥有姓名真的是一直很奢侈的事情,他们与被关在栅栏里喂养的鸡鸭鹅牛并无不同,每天定时定点地叫醒,要求锻炼——这可不是实验室好心,不过是为了实验品孩子们的身心健康成长,更能抗住高压的实验研究罢了。
因为曾经发生过为了挣得一点多的肉食而引发的打架斗殴事件,占据上风的孩子似是发了狠般,拳拳到肉。
他按在手底下的孩子也不甘示弱,连咬带踹,瞅准胳膊,一口下去,血腥味充斥满鼻腔,牙尖也染上一抹殷红,最后卒出一口连带着血丝的吐沫,命中率之精准,正中脸颊。
最后还是院长的到来才阻止了这场持续性的恶战。
不过她来得有点过于晚了,因为一直处在劣势方的孩子趁着压制他的孩子被院长即将到来的脚步声放松力度的瞬间,竟是直接腰腹发力坐起了身子,一头狠撞到另一位的额头上,骨骼相撞,鼓包随之而起。
占据优势的一下步入劣势局面,他被身下人突然的猛烈反抗冲昏了头脑,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暂时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被压在身下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一点也没有要宽恕他的意思,他晃了两下脑袋使自己感到清醒,不过几秒的功夫,他已经从餐桌上掉地散落的餐具中摸索出一支叉子。
利落抬手,以刀叉为利器,不锈钢餐具很是锃亮,也相当尖锐,等到院长赶到时,刀叉已经笔直地叉入孩子右眼当中,眼球整个炸开,血液哗啦直流,淌了整整一身。
震耳欲聋的哭喊声排山倒海般袭来,非一般人驾驭不了。
后面的情况,当然是该惩罚的惩罚,该处理的处理。
就是这打架的理由有点牵强。
一个说:“没啥,看他碗里的肉块比我大。”
另一个说:“是他先动的手。”
可能是吃饱了撑的。
一件打架的事情只要处理妥当,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件打架斗殴恶劣就恶劣在差点发生了人命,而右眼受伤报废的孩子刚好在实验数据报表栏里的成功实验品上,但因为实验室不接受身体机能不完美的孩子,所以好不容易试出来的成功品,就这么华丽丽地走向了灭亡的道路。
所以孤儿院不得不临时出台了另外一条规则,孤儿们以后的餐饮按一模一样的标准进行逐个分配,将不再像原来那样,你的食物多少体量由厨师负责,换句话说,就是厨师给你打多少食物,你就吃多少,也难免会爆发因为食物过少引起暴力冲突的事端,不过由于院长的那一句“物竞天择”,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为此,食堂的窗口前还配备了一个大喇叭,按照编号喊实验品进去一个个端饭,简直是高效流水线服务。
不止食堂,就连平时院长喊人,同龄人之间的交谈极大多数时候也是用编码相互称呼——他们大多年龄都太小了,又是流浪儿,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与出生年份都不清楚,乞讨度日的他们跟一些富家少爷小姐们比不了,就算有名字也大多是贱名,与其被一些“鸡毛”“狗蛋儿”等毫无章法的名字羞于启齿,倒不如用编码称呼自己来得自然。
而一些出身名门一朝落魄,父母惨死,家族只余一人的孩子还保留着自身的傲骨,死活不愿同流合污,与这些“贱民”相视而论。
不过长年累月的相处,千疮百孔的身躯与永无止境的磨难磨平了他们最后苦苦维护的棱角,现在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没准哪天就惨死在实验台上,尸体焚烧过后,随着山间的风一吹散,粒粒纷飞,半捧骨灰都不得聚拢。
或许也有很多孩子尝试过逃脱,但终究寡不敌众,依托科技打造的禁锢牢笼太过强大,他们在没来得及逃出电网前,就已经奄奄一息,呼吸不过半口气就气绝了,唯有一双渴望自由的眼睛格外明亮。
可身躯可以腐朽,但意识呢?
意识永存,也将永垂不朽,可惜他们已经没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除却这一点,他们每一个身上还被植入了定位芯片,就镶嵌在血肉里,贴紧重要部位。
而孩子们被折磨习惯了,反复的电压折磨与刀尖挑肉般刺骨的疼痛让他们一度忘记了活着的感觉。
不过是从行尸走肉,任人宰割的生活走向永远没有伤痛的灭亡而已,在另外一个不属于人类所管辖范畴的国度里,没有伤痛,没有眼泪,更没有谩骂,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他们厌恶疼痛到来时的感觉,但又不得不通过自我了结的方式了结余生。
可实验室哪能让他们就这么白白送死?
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人会把他们当人看。
所以芯片又多了另外一种功能,为了谨防这种自我了结的念头出现,它又附带了电流惩罚,一旦实验品做出出格的事情或者产生自残的念头时,电流会在一种适度的范围里出现并施加惩罚。
重不重不太清楚,懵逼又伤脑刚刚好。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这些惩罚刚关押威慑一大部分人,却关不住疯子。
因为他们生来极端,真正想要做的事,有条件当然是好事,但如果不具备该条件的话,那就豁出性命当赌注。
在疯子看来,“玩”比丢命的意义更沉重一些。
而祁肆,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别人避之不及,生怕一不留神违反规定触发的惩罚机制,却成了他的玩乐点。
第一次的违规举动,是出自于他的好奇心。
剩下的几次,完全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他在通过一次又一次自残的念头引发芯片的电流惩罚后,用来确定埋藏在自己身体里的芯片的准确位置。
每一次的电流酥麻感觉过后,就离探索芯片的精准位置更近一步,直到四五次的不断确认过后,他终于确定了其所掩埋的位置。
他趁着来回巡逻的守卫人员不注意,顺走了一把用来削皮的水果刀,找到一处监控死角,他背靠墙壁,将刀在隆起的火苗上烫了几下用来消毒,嘴里塞点堵住声音的布料,一点一点用刀尖挑开血肉,划伤肌肉,将胳膊里的芯片终于完完整整地挑了出来。
后续为何没被快速察觉发现,是因为孤儿院几天下来死的人数高达三位数,在死亡的同时,芯片也会在同一时间与联络处断开信号,再加上从未有人能够逃脱孤儿院,他们也就不再过于纠结查看丧失联络的芯片的数量与实际的死亡匹配度。
说起来,他还有一段被研究员亲自下场,用药水注射后,剥夺他视力能力的时光。
完全可以载入他人生阅历之中。
如果把他之前所犯的一桩桩,一件件当作毛毛雨的话,他后面所干出来的事,可算得上是大动静,狂风暴雨了。
因为他通过自己摸索掌握的信息,已经可以配置出威力与炸药爆炸力度相当的□□了。
要知道□□这种玩意儿不仅爆炸威力不小,还具备使用ipod和手提电脑的遥控引爆功能。
他当时能顺利地偷走一个手提电脑,完全是因为他那时也不过六七岁的年龄,没有站起身的时候,连成年人的腿部膝盖都够不到,哪怕站起身时,也完全是一个可以忽视的小豆丁。
甚至就连他偶尔闯入实验室的举动,他们也只是假模假样的扮冷脸恐吓一下,这个招式基本每次都能百分百奏效。
为了不露馅,祁肆也配合着他们的威胁语气瑟缩几下身子,手伸进口袋,趁着没过多留意的时候,狠狠掐上自己大腿一把,眼泪霎时就下来了,产量还不低。
研究员们威胁过后还觉得药剂下得不够猛烈,他们脸上浮现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会伸手往桌上摆放陈列着的瓶瓶罐罐一指:“这些你可以随意摸一个试试,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敢碰它们就敢爆炸给你看,你知道什么叫爆炸吗?”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是你的五官会变丑,撕裂成碎片,你的内脏,皮肤会一寸寸裂开,像是烟花爆炸一样,成为不同的部件,被分散到各处,然后你落到地面的碎肉会被野狗吃掉,与其他排泄物一样,被排出体外。”
为了吓唬得更全面,他还特意磨了两下牙,发出野狗嚎叫的声音,活像是要吃小孩。
祁肆心里都快无语死了,但为了打消研究员的疑虑,他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更多不要钱的眼泪涌了出来。
眼泪喷涌的时候,鼻涕也一起来凑热闹,祁肆就在眼泪与鼻涕的加持下,发出猛烈的攻势,鼻子尖尖一坨鲜红亮色,还随着鼻涕流淌一抽一抽的。
他歪了歪脑袋,问了一个傻问题:“要是我在半空中爆炸了,那到底是我好看,还是烟花好看?”
研究员:“……”
这到底是多大的想象能力能问出如此清新脱俗的问题出来的?
童言这一块果然是强的可怕。
他憋着笑出了一个答案:“你可以试试,只要碰一下那些瓶瓶罐罐里封存的药剂,什么都有了,要知道哪怕人的身子与头部分离,脑细胞也不会立刻死亡,还尚且有十秒左右的神志,没准你爆炸的瞬间运气比较好,能有机会欣赏自己四散纷飞的场景呢。”
祁肆正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来一波大的,干脆抹上些鼻涕眼泪到他身上,先恶心其一波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哒哒哒”的,高跟鞋踏上瓷板砖所发出专属声响。
一个有着齐耳短发,抱着一摞数据资料,单眼皮的女研究员推门而入,她没有直接把白大褂穿在身上,而是当成披肩搭在肩上,落落大方,干净老练的气质扑面而来,更别提她还佩戴着尽显斯文卷轴气息的金丝眼镜。
她略一扫视,便已然认定男研究员欺负无辜孩童,还是个六岁的奶娃娃,母性光辉让她怒意暴涨,她锁了下眉头,又腾出一只手往上推了推眼镜框。
男研究员心下顿时暗道不妙,这是洛琳开骂前的惯性动作。
要开大的节奏啊。
男研究员知道这位姐批判人时的言辞之犀利,时间之亢长,声音之洪亮,现在抬手擦了下额头不存在的虚汗:“洛姐,我一个和蔼可亲的爱子人士,怎么会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呢?”
不服不行,因为这位洛女士身兼孤儿院副院长一职,不仅能力强悍,体能素质更是需要用铁焊,毕竟在零下五度穿超短裙还不打底的女士能用人来形容吗?美丽“冻”人是这样式的啊。
不过她还没发力,先从她身后探出来一个脑袋,是个跟祁肆差不多高的奶娃,同样一脸的泪痕,虽然现在已经干涸了大半,但不妨碍他摆出可怜巴巴表情的时候照样能博得大波的同情与怜爱。
他伸出一根手指,整个身子缩在洛琳身后,像一只抱着母亲大腿的考拉,那根手指指向男研究员的时候一点不带瑟缩的,口吃都挡不住他想告状的决心。
“姑姑……他……他……吓……吓唬……我……”
那个奶团看见祁肆的瞬间,眼睛亮堂起来,像是猫咪看到了心爱的食物,尾巴一摇一摆,恨不得扑上前来。
五六岁的小孩看什么都很稀奇,尤其是看跟他同样大点的娃娃,就像看到自己的翻版。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礼貌,上前打招呼的过程不太称心如意,因为祁肆眼尖地注意到他有点跛脚,步调不是很快,一旦迈的步伐过大,就很不容易掌控身体的平衡。
虽然走路的速度不是很慢,但祁肆已经把想要顺的东西得手了,蠢蠢欲动的搞事基因让他感觉,这人走得每一步,都是度秒如日。
他没等坡脚人士走到他跟前,自己上前几步,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很高兴见到你。”
那是严驰,也就是陈任的第一次见面,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因为那一天过后,他就通过自己配对成功的□□,将实验室炸了个体无完肤,连带着正在里面进行实验研究的八个研究员一起炸了个干净。
可那时的祁肆只具备搞事的能力,逃跑的能力还是逊色很多,他是在孤儿院一处警戒疏松,只断了一截电网的角落被逮到的。
孤儿院这才开始将一些乳臭未干的奶团子重视起来,当时没有以审判的名义处死祁肆,还是因为这位是第一轮新一代改造人实验中存活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不过相应的处罚还是要有的,杀鸡儆猴放在哪个时代都不过时。
祁肆被剥夺了视力,并被禁锢在两米高的玻璃器皿里方便研究,杜绝后患。
——————
这也是一切孽缘的伊始。
俞铮那时隔着电网,被关押在了另外一个区域内,与其他同龄人合并关押的集体宿舍不同,他是单独一间卧室,钩吻化形,剧毒植物的排面。
别的动植物成精的妖精靠实力说话,一言不合抬手就打,但这些花里胡哨的招数,俞铮不需要,真正的高手只需略微抬手,立马就会有一众小弟迎上来。
而且小弟还殷勤得不行:“怎么了?铮哥?您今天又看谁不顺眼,想揍上一顿?”
听听这感悟到的都是些什么旨意?
俞铮纠正他:“帮我搬把椅子过来。”
“好的,铮哥。”
在全员起立的队伍中,唯有俞铮一人在偷懒,还坐在阴影里光明正大的当着他们的面偷懒。
可在场地里做强化身体素质训练的没一个人发表任何不满的意见出来。
问就是被打服的。
俞铮明明可以靠毒性另他们闻风丧胆,但第一次被实验品以“长相”排挤时,他是靠得拳头将比他大了整整一大圈个头一拳拳打趴下的。
那时候的俞铮比现在要混一点,棱角分明的俊颜,却在更为清冷高傲的气质里多了几丝锋利的意味,额前的碎发稍长一些,遮住同样锐利漂亮的眼睛,握成拳状的手指关节被刚解决掉的胖子衣服上的碎钻扎伤,他的皮薄,不免有鲜血从伤口处淌出。
俞铮扫了几眼,很快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边角处撕扯几条长的布料下来,在受伤的手指关节处缠了几圈,眼睛是对着绷带的,就这还是朝对面的一帮人发出挑衅。
“不是来找存在感的吗?这才哪到哪,怎么就怂了?”
听听这嚣张气焰十足的嘲讽,这利落狠厉的身手,妥妥的酷哥一枚。
打第二个上前一步的打手,原先鼻孔朝天的酷拽模样全无,他是由被打趴下的胖子找来撑场子的,碰到如此强劲的一个对手,朋友之间的情谊早已被抛之脑后,只能低头自认倒霉:“哥,您行行好,咱们可以来一场和平的谈何……”
眼见俞铮没有抬眼看他,更没有上前一步的打算,只是在这微妙紧张的氛围感中,他察觉出了俞铮真正想要的答案。
“这样吧,我们此刻正式成为您的小弟行不行,你叫我们往北,我们绝对不往东西南边跑,您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尽可能满足,请您尽情吩咐我们吧~”
俞铮这才抬头看他一眼:“想明白了?”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位说着抬手发了个誓,“你要相信雷电的力量。”
俞铮没计较太多,只是抬了下下巴:“有水吗?”
“有的有的。”他比了个手势,很快有人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这位认怂人士样貌平平无奇,比较有识别度的大概也只有两样地方,一样是他的断眉,应该是被刀砍伤的,因为在他右眉毛中间偏左一点,寸草不生的地方,有一道大概半寸多长的疤痕,还有一样是他的发色,纯白的发旋,时尚感十足的灰白发色,人群之中尤为亮眼。
实验室好像很注重对于他们这些妖精的服务程度,但又不完全是,或者在他们看来,妖精更具有神性光辉罢了。
但不管是改造人还是改造妖精,都是由人类的贪念产生,他们以为能凭借自己之手,创造出完美的“神明”。
并将此实验改造计划命名为“造神计划”。
可“神”并不存在,也没有所谓的极乐净土,一切神明的来源于人们不切实际的臆想,他们感叹到自己的不自量力,悲痛,疾病,灾祸一并袭来时,他们总是在祈求神明的保佑。
“如果神明不会为我驻足,那我将亲自迎接神明的诞生。”
“我会贡献我的心脏,骨骼,血肉,我的一切的一切,作为祭品,开创时代。”
但又有几个人保证他们所创造出的“神”一定会为他们所用呢?
他们用最为虔诚的话语,却用卑劣的手段,凭空捏造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神明,包藏祸心的表皮之下,是一个弥天大谎。
因为他们制造出来的神,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服务。
“神”不“神”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只是急切需要一个拉拢入伙的理由,研究更为强悍的杀人兵器才是主要目的。
失败品要为成功品铺路,但既然失败是通往成功的必要之阶梯,那他们也甘愿接受失败。
只是在心中默默祈求着,那条路短一点,再短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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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俞铮刚咽下一口水,白毛就开始悄咪咪地打探起实际状况:“老大,你抢徐……丰他女朋友了吗?”
俞铮将矿泉水瓶放到一边,认真询问道:“徐丰是谁?”
白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冲一旁还在地面上平躺着,捂住胸口不住喊痛的胖子选手一努嘴:“就他。”
俞铮点点头,又问道:“他女朋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白毛:???
根据我从胖子那里得来的版本,难道不是你先勾引人家女朋友,使其移情别恋,而为了夺回所爱,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才开始大打出手的吗?
到底是我表述有误,还是您压根就不清楚具体情况?
白毛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您还记得,他女朋友名叫洛伊,说到此地……”
他想着自己已经有了新的靠山,便再也不必忍受胖子的臭毛脾气了,这么想着,白毛开始肆无忌惮,当众骂起胖子的不是来。
“我就很不明白了,你一只土鸡,是怎么好意思缠上那么漂亮的一只花孔雀呢?别说外貌,跨物种的一见钟情也不是这么跨的,不过是色迷日眼罢了。”
第50章 旧址
如影随形的辱骂声没有接踵而至,怎可一个爽字了得。
白毛一顿输出完后,才美美地转过头,结果就见俞铮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犀利的眼神,跟幽灵的渗人程度没差上多少了。
但更为渗人的,是他的问话。
“洛伊化形成功了?不依旧还是一副未开启灵智的模样被研究员当宠物养着?”
白毛懵了:“她没化形成功?不可能啊,胖子明明……”他话到嘴边终究是卡壳了,道听途说果然是不可信的。
那个胖子在被暴揍一顿后,终于学会低头做人,更绝的是他的躲人功夫,有俞铮在的地方,绝对捕捉不到有关他的半点影子。
但在偶尔的一次意外碰面后,他在余光扫见俞铮正脸的一瞬间,大腿根部已经开始打颤了,但为了维持他最后的一点脸面,他捞了一瓶酒精浓度较高的酒,咕咚咕咚,很快一瓶下肚,脚下就跟踩了棉花似的,他晃悠着蛇形走位,一松手,酒瓶落地,四分五裂。
都说酒壮人胆,他也终于有了可以直视目光的勇气,在仔细眯眼端详了几十秒后,俞铮不过“啧”了一声,他就条件反射般腿部一软,直接给俞铮行了个跪拜大礼。
跪是被吓的,而拜是自愿的。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如监狱牢笼一般的地方,那将注定受到人群异样的目光追随,但现在的这一氛围下,显然是幸灾乐祸与嘲笑占比更多一点。
当然,这件事过后,胖子也实在是没脸见人了,为了给自己顺理成章地找个台阶下,他也硬着头皮充当了俞铮的小弟。
距离上次打架过去的时间不是很长,掐着天数算,也不过五天的时间,他以为俞铮多少会对他留有几分印象,可真正见面的那天,他戴着从研究员那里顺来的口罩,眼镜……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俞铮眼前时,后者以为他是来约架的,当场折叠袖口:“等我整理完,再打也不迟,不耽误揍你。”
胖子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当场摘了眼镜:“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俞铮没有听下去的心思,他勾手招呼白毛过来:“先预约一下,你可以自由挑选一个好日子挨揍。”
白毛已经开始记脸了,但他只是扫了几眼,脸色转为黑炭,眉头皱得能夹死几只苍蝇,俗称甩脸色。
不过他也只惊讶了几秒,又迅速恢复了乐呵呵的神情。
“哟~这不是霸哥来了吗?终于想起您的字典里还有投诚这个词了。”
胖子满身的戾气差点就被勾出来了,但一想到俞铮还在附近看着,天大的怒火也只能打碎牙龈往肚子里咽。
收服的结果很顺利,胖子也如愿成为俞铮身后跟班的一员。
他们区域的监管力度要比祁肆那边严上许多,毕竟在这里的可都是年龄在二十岁以上的人……妖精。
不过他们这边并不管打架斗殴与聚众打架的现象,拉帮结派也是常有的事,因为他们体内被埋藏了一枚可以自爆的芯片。
一旦他们之中某些人的行为过于极端,将会被立刻使以销毁程序,不过这也仅限于失败品,成功品身体里还埋藏着与祁肆他们身体内大差不差的定位芯片。
他们本该将在自己的区域内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直到俞铮逃亡实验室的那一天。
但在俞铮化形成功第二十六年的那一天,也是被实验室当成重点监察对象的第二十四年。
他被守卫人员用电子锁链拷着,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在那里,院长将他带上祁肆所在训练房间的中央凸起的站板区域,并向他们宣布着,这是他们新来的教官老师,并负责他们的生活作息起居。
训练场的孩子们眼中迸发出新鲜猎奇的目光,像是捕猎者对于猎物的观赏。
俞铮知道,一半以上的打量目光中,几乎都是冲着他脖颈上所佩戴的赫卡忒颈环上。
所以视线中的恶意并不纯粹,还夹杂着另一种悲悯的情绪在里面。
你看啊,你哪怕被给予如此权利,也不过与我们一般,是个束手束脚的可怜虫而已。
这或许是祁肆跟俞铮的第一次见面,但很可惜,并不是。
祁肆当时被关押在一间独立房间里,眼前漆黑一片——这并不是被蒙住了眼睛,而是他不幸被剥夺了视力。
即便如此,为了防止他逃跑与使坏,他的双手双脚还是被沉重的铁链牢牢锁住,并固定在床头。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低着头的,只有极其偶尔的一瞬间,他会猛然抬头,摸黑探寻着一直在墙角打量着他的监控视线,仿佛安装了定位系统一样,百发百中,湛蓝色的瞳孔犹如浩瀚的大海,漂亮又深邃。
可惜他是个瞎子。
研究员们将俞铮调过来也是别有用心,由于这边的小家伙们远离正常的人类社会,又因为年龄小,漠视规则很久了,研究员们为了训练并看住这些小家伙们,烧了不少钱花大价钱去外面请一些教官,签下保密协议,佩戴上定位手环进入其中看管他们,但真能在数不清的恶作剧,谩骂与杀戮天性坚持下来的,寥寥无几。
最新进来的一批教官中,十个里面有六个已经递交了辞呈,对此研究员不得不将目光放在年龄恰当,有领导才能,武力值不低的另外一批实验品上面,打算采用以暴制暴的方法震慑住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们。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更比一把旺。
第一天,俞铮就收到了他的见面礼——吃饭时,被对着他,有着一撮呆毛的小家伙装作绊倒模样,在伙伴嬉笑声中,差点泼到他身上的硫酸。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知道的硫酸具有腐蚀人体皮肉的特性,至于是怎么带出来的,极有可能是偷的。
也是实验室的自作孽,因为为了“造神计划”的完美实施,在挑选孤儿之前,也检测了他们的智商,换而言之,只有那些智商处于正常人类智商高出一些的孩子才会被收纳入孤儿院。
那些精挑细选的孩子,有大部分在年龄尚小时就表现出了极高的智商,都说天才的思考方式与常人不同,或许在常人眼里难如登天的问题,在他们眼中如几加几那么简单。
也不怪有些经过商讨出来的,心思缜密的恶作剧,教一众教官们苦不堪言,叫苦连连。
但这次,他们明显惹错了人。
俞铮听见动静后,快泼出去的液体一步,侧身躲开后,餐盘却没能幸免于磨难。
具有强烈刺鼻性气体的液体滴答溅射在餐盘上,铁质的餐具,包括里面的食物统统没能躲过此次劫难,乳白色的液体中混杂着白花花的米饭粒,餐盘的底部,已经被腐蚀一小半了。
不过浓硫酸的腐蚀程度还还真不是盖的,没一会儿,餐盘底儿也没了。
呆毛眼见计谋没有成功,还挑衅地冲他比了一个中指:“算你好运。”
扭头打算溜走时,刚跑两步就两腿腾空,任他如何扑腾都无法摆脱俞铮的束缚,他只得先节省力气放弃挣扎,翻白眼吐槽这该死的身高优势。
俞铮的教官服整洁又干练,上衣衣摆塞进裤腰里,两条腿又细又长,军靴踏过来时像一把刚出鞘的剑,杀气凛冽。
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没见识过俞铮训人时的残酷,又想了个阴招,在不经意的瞬间把手塞进口袋里,紧接着双手高举头顶以示投降,为了逼真,他还挤出两滴眼泪出来,“哇”地哭出了声。
“你赢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捉弄人了。”
呆毛挤出几滴眼泪,自以为自己装得天衣无缝,正打算撒手将手中藏着的痒痒粉撒向身后时,被俞铮强制截止了。
可哪料想呆毛死活不撒手,拳头握得死死的。
俞铮也没有强开的打算,随口猜了一句:“痒痒粉?”
呆毛有些奇怪,他压根没有摊开过掌心,俞铮又是打哪看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看来还没包严实,”俞铮看了看他紧攥的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白色粉末,拿定主意,稍一用力,握着痒痒粉的拳头正对准呆毛的后肩,俞铮扼制住他的手腕左右摇了摇,更多的粉末漏了出来,顺着后肩滑进衣领,激起他脖子一阵瘙痒。
呆毛才有了点危机感,这股糟心的痒意越来越浓,他开始全身心贯注地挣扎起来,一个没握住,粉末泻了个七七八八,一丝不漏地洒进他的衣领里。
呆毛:“……”
他这次是真的想哭了。
但俞铮很明显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拎着他的后颈去了训练场,声音不沾染一点人情气儿:“既然你这么有活力,不妨顶着一本厚字典站上两个小时军姿放松一下。”
呆毛在头顶晃了两下,小孩一见有了逃跑的可乘之机就忙不迭答应:“好……”
俞铮就这么拎着他跑去了守卫室一趟,呆毛从看见他跟守卫人员交涉,要来一根电量不致死的电棒,一直到出门时,神情还是恍惚的。
这……剧本的走向……不对啊?
俞铮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将电棒放在掌心掂量了一下,眉头才舒展一点:“你要是不好好站着,我就会用电棒电你直到你站完时间为止。”
恶作剧可怕吗?
当然可怕。
但比它更可怕的是俞铮的魔鬼式训人能力,真正意义上的……赶鸭子上架,前提是鸭子还有奔跑的力气的话。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小家伙们被他训得服服帖帖,其他教官眼里的魔王人物,现在见了他就跟小鸡仔见到老鹰似的,要多远跑多远。
研究员一看,觉得时机成熟了,是时候让混世魔王祁肆见识一下社会的险恶了,于是一言不合,将俞铮的卧室搬到了祁肆这屋。
这俩瘟神相互镇压着,有利于互相磋磨一下双方的锐气,简直完美。
俞铮还有条件能活蹦乱跳,可刚做完实验研究的祁肆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如果把灌满实验试剂的玻璃器皿当做鱼缸,那他就是在鱼缸里潜游着的鱼。
但他又不如鱼那么自由,身上插满不同长度的粗细软管,由顶部盖子延伸坠下来,连接到他全身各处。
四年的沉寂黑夜,磨平的是他的气质,却磨不平他内心的棱角。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确确实实是实验室迄今为止研究成功的,不排斥外来基因的成功品。
与他同一批注射相同雷公藤基因的胚胎,要么早早暴毙,要不压根承受不住其剧毒的侵蚀,注射没到一半,早早没了性命。
这么一个好不容易存活成功的独苗受到了来自于实验室研究人员最为亲切的关注。
万众瞩目的同时他又被研究员当成个抗毒血清似的,打算通过对他体内血液等的化验,研究出一项能减轻剧毒植物基因在人体内伤害的药剂出来。
于是,不出意外的,祁肆由原先的拷系牢房衍生升级成了如今的液体牢笼。
这下是真的押得死死的,一点逃脱的机会也没了。
俞铮刚搬进来时,没怎么把这么个大个头的器皿当回事,直到有天回来时,他随手将外套扔到了距离玻璃器皿不远处的沙发上,器皿里,先是冒出一小串泡泡,湛蓝的眼睛就这么睁开了来。
俞铮还挺喜欢里面所关押之人的眼睛的颜色的,顿时来了一点兴趣,不过祁肆也只睁眼不到三分钟,又缓缓将眼睛合上了。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是有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个活物存在的。
经过俞铮后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只要自己的房间里发出的声音大一些或者出现奇怪的声音时,器皿中的人总会或多或少地做出一些反应出来。
或是睁开眼睛,或是动一下手指,大幅度的动作有些难度,毕竟他所处的环境不允许。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最起码比石头这种宠物好太多了,能发出动静便可,俞铮平时在实验室的监控下,压根没有机会饲养一个红蹦乱跳的宠物来陪自己,有的只是一群活蹦乱跳的小弟。
而当时的祁肆,无疑是个很好的被“养”对象。
既能陪伴,又能……主打一个陪伴已经足够了。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祁肆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的,因为他所处的一大块瓷板砖下面其实有一个升降台,白天的大多数时候,他就会被运送到上面的一层进行新一轮的实验测试,等到晚上再送下来去去锐气。
为了玻璃器皿不被轻易触碰,上面的玻璃堪比触屏报警神器,一旦触碰,便会在释放高压电流的同时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报警声的作用大抵是为了烘托紧张的气氛,因为光是高压电流的作用,电死几个人完全轻轻松松。
不过偶尔一些时候,祁肆可能会隔上个三四天再次被传送下来。
这几天,俞铮也干了一些用以可持续发展的大事,就比如……从守卫那里要来了一些用来教人饲养宠物的书籍。
俞铮躺在沙发上,手中的书籍扉页,赫然写着——“如何有效地在一个月内驯服出一只合格的忠犬”。
而沙发边的书桌上,还有一本崭新的,并未翻阅的书籍上面写着——“论养狗主人的自我修养”。
两者强强结合,训狗……呸……养人之事轻而易举。
翻开第一页,黑色大字一目了然。
“如何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只听话的狗狗呢?”
“按照以下几条方案执行就够了。”
“一试见效,服服帖帖。”
方案一,喂它喜欢吃的食物。
后面居然还跟着不同种类的狗狗的饮食喜好,全面得不像话。
以目前已知的条件来看,想要投喂完全达不到。
所以该条方案可以华丽丽地忽略了。
方案二,带它去领略大好河山。
翻过这一页,是两页合并在一起的加长版世界地图。
后面紧跟着详细的旅游攻略,还附带各个地区的美食介绍,洋洋洒洒,占据了整本书的三分之一江山,已经完全违背了教人如何驯服狗的初衷,活像个假的训狗指南。
翻了两个方案后,俞铮顿悟了,他叫了声房间里负责各种电器开关掌控权利的光脑,光脑狗狗祟祟地连接上距离俞铮最近的照明灯,打了声招呼。
它同时还兼职提供聊天服务,非常人性化的设计。
首先,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方法,剩下的就是有效的。
但俞铮的有效方法取决了他顺手从饲养动物的书籍区域划分中捞到的是什么书。
要知道人类也是高级动物,只要饲养方法有了,什么物种不重要。
于是,随心的某人就通过一本不太靠谱的饲养书,认认真真地开启了他的饲养生活。
“陪伴”的问题解决了,后续也就只剩下了“如何领略大好河山”,这个也好解决,俞铮让光脑调出了“走近自然”节目,每天准时准点,花三四个小时的功夫在祁肆身边讲解自然界里的各种美好事物。
当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因为光脑没讲两天,等他推门回来休息时,整个脑恹恹的,问它发生什么事后,夹着一副糙汉的嗓子,委委屈屈地表示:“他,就他,嫌弃我声音不好听。”
俞铮回头望了器皿里悬浮在溶液中,一动不动的人一眼,问道:“他从始至终有说过话吗?”
问“说话”有点过于草率,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可能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几回。
虽然睁眼不一定能看见外面的事物,但是个很好的判断死与否的方式。
光脑的糙汉音破防不已:“我通过检测他的脑电波得出的结论,骗不了我。”
“我每天兢兢业业地给他一字不落地播报节目内容,还附带着大量的详解……他怎么能……呜呜呜……他没有心……”
俞铮:“……”
咱也不知道这么通人性,玻璃心,易破防的玩意儿造出来干吗,可能是闲得无聊,特意造一个出来解闷用的。
后续光脑终于消停了,因为它通过俞铮的口头批准,已经转用模仿俞铮的声音进行播报了。
这次的脑电波相当稳定,一直都是上下浮动较大的波浪线,基本没有断过。
光脑越发满意,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解锁一个新职业了——播报员。
稳住,能拼才能赢。
——————
祁肆一觉醒来正值上午,朦胧中睁眼瞥了一眼时间,九点十五分,眼睛又闭上了。
还行,不是很早,但不影响他接着睡。
不过很快他又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他又将毛毯往身上扯了些,但依旧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
他翻了下身,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他记得昨晚睡觉时明明裹紧了毛毯来着……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全身被毛毯裹得严严实实,正纳闷时,余光中扫见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个子看着还挺高。
祁肆没看仔细,就已经再度闭上眼睛不动了。
但这次他的回笼觉没有得逞,因为与梦境里一模一样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畔,那是整个无尽黑夜中,祁肆印象最深的一句话。
“醒了?那就别再装睡了。”
声音透亮,还带着点慵懒,很是悠闲惬意。
但他又紧皱了下眉头,心下隐隐约约不安心的感觉告诉他,或许不止这一句,应该还有另外一句。
但正当他屏气凝神想要听清时,梦境却在此时,戛然而止了。
正巧俞铮抬眼扫过来视线:“终于舍得醒了?”
一瞬间恍如隔年,祁肆居然下意识地觉得,这跟他在实验室里所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可是很快,脑内又出现一种声音告诉他不可能,与他当初待在同一区域内的,只可能是改造人。
而改造人虽然身体各项体能指标比普通人强上不少,但也不可否认,他们拥有与普通人类一样的寿命,甚至由于实验药剂的摧残,寿命直接对半砍也不一定。
但祁肆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预感——他还活着。
——————
磁悬浮车在雨幕中驰行时,雨滴也丝毫不虚,瓢泼大雨下,轰隆雷电已经有了震耳欲聋,撕裂苍穹之势。
大雨好像决心与他们过不去,在两个小时前,俞铮前脚刚踏出大门一步,雷声已然轰鸣而至。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雨滴不仅没有半点减缓松懈,反而越下越急。
在悬疑剧情里,最忌讳案发现场下雨,因为不管是冲刷抹去犯罪痕迹的雨水,还是震耳的雷声,都无疑是个很好的帮凶。
今天俞铮出去的格外顺利,除了被安保队长强制佩戴在手上的定位手环外,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出了大门。
之前直播时设置的层层防治还在,明明什么都没变,但他明显觉得现在比以往少一些肃杀的氛围感。
看安保队长的表情还像还挺愉悦的样子……难不成,最近发生了什么喜事?
在副驾驶位置上观望窗外风景的俞铮发现了一些端倪,貌似在日程安排这一块,已经完全没有了直播这项娱乐项目。
说起直播,俞铮有很多想要吐槽的,如若有机会,他挺想扒开那些商讨着“如何教实验室的人引蛇出洞”的领导们的脑子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一天一夜的激烈探讨,就得出“将俞铮以直播露脸形式作为诱饵,稍微疏松防范,钓鱼执法加以捕捉”这样的出色结论出来。
这就好比钓鱼,放上肥妹鱼饵,一甩钩,鱼线带着诱饵沉入水底,贴脸开大对着鱼叫嚣着:你来咬我啊,有什么区别。
组织成员的确也没有惯着他们在网上疯狂叫嚣,猎物近在咫尺,却隔着通讯器屏幕,压根触及不到。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抛以相似的诱饵相试探,敌情一试便知深浅。
俞铮回过神时,才发现车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
车窗之外灯火阑珊,竟在半山腰上,建有一家旅馆。
天色黑得并不彻底,只是这乌压压云层中劈下来的雷霆闪电有些骇人。
祁肆将车靠在路边,距旅馆正门还有一段距离,雨滴扑打上车窗,隔着雨幕,道路旁绿色的树,橙黄色的灯光以及刷着棕褐色木漆的门窗,所有映射在玻璃窗上可以窥见的一切色彩,都被雨滴滑落留下的湿痕切割成数块。
祁肆望了下天色,正要问副驾驶坐上的人,需不需要等到雨下得小了再下车时,一只指腹跟掌心满是薄茧的手敲了两下车窗。
车窗往下降了些,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但因为年龄大了,那张脸皮就像枯树的皮,满是褶皱与坑洼沟壑。
老婆婆冲车内两人笑了笑,眼角泛起褶皱来,同时塞进来一把墨绿色的伞。
“是前来住宿的客人吧,山路奔波,一定累坏了吧,不妨进屋喝两杯热茶。”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隔离的时间太过久远,祁肆停车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问路。
他也曾朝在实验室旧址待过很久的元老级人物询问过实验室的旧址建设在哪里。
俞铮只回了淡淡的一句:“山上。”
“……”,这个范围过于抽象,于是祁肆追问道:“那座山?”
俞铮没再看他,只是当场撸了右手胳膊的袖子,卷到三分之二时,露出了两道一寸多长的伤疤,看着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事物划伤的。
“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祁肆还没搞清楚状况,俞铮便淡漠地解释道:“当初逃离实验室时,我就不该让阮牧那个疯子开车,路没闯出去,先是撞歪了二十公斤重的装甲车车头,又杀了个回马枪,一头栽进了悬崖。”
总结,能活着逃出来全靠命大。
至于记路……命都没了一半,记哪里的路?
鬼门关吗?
实验室每出过一次炸伤性十足的大事,相应的打掩护的孤儿院就会搬离一次住处。
不久前的通话中,估计也只有像黎昕这么天真无邪,傻憨憨的人才会问出不过脑子的问题来。
“炸毁的原实验室遗迹在部门守卫人员的管控下还没打理完全呢,你想进去看看?”
白黎一个大逼斗扇过来,拎着他的耳朵,连拖带拽撤离了通信区域,声音很是洪亮。
“人家找的那是实验室的最先旧址,是1.0版本,请不要带着你的2.0版本出来招摇撞骗,OK?”
黎昕一点也不OK,看起来像是快要被KO的样子。
最后电话是宋邈接的,他交代了一句“注意安全”后,电话那边已经没了动静,显示“已挂断”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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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旅馆别看从外面看着占地面积挺小,走进去看时却别有洞天——它穿过层层峭壁,如蛇般在崖壁上蜿蜒盘旋着,从正面看着像上下两层,里面却堪比游乐场般大小,甚至还养着两池子碧绿的荷花。
长廊有顶篷遮雨,通往各处房间,瞧着不太像个旅馆,说是个风景圣地都不为过。
更别提它复古的风格尤为清晰,一点没有科技侵蚀过的痕迹,采用老式的煮茶方法,从壶口溢出丝丝缕缕的氤氲烟气,茶香很快浸满室内。
俞铮饮了一口茶,向老婆婆询问起这附近有没有废弃的孤儿院时,后者并未回答,神色在眨眼间变得极为怪异,她探上窗户看了眼天色后,就急匆匆地招呼他们住下。
“来者便是客,西北角处刚好有两间空着的客房,时辰不早了,还是先早早睡下吧。”
她关了房门,隔了十几分钟进来后也只是送了两把钥匙过来,还未对视上一眼就退出门外。
关键时刻,俞铮跟祁肆两人,一个卡着门缝,一个扶着门框,就这么直勾勾地碰撞上视线,僵持不动。
老年人的力气当然比不上年轻人那么强健有力,更别提还是两个。
俞铮刚想开口,一根拐杖从老太太身后风驰电掣地杀来,伸到一半,突然就被钳制着不动了,与老婆婆有着差不多年纪的老头眼见情况不对,又开始回拔,双手并用却毫无动静。
手上气力比不过,嘴巴却不肯饶人。
“你们干嘛呢?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对我家老太太行如此不轨之事,你们还是人吗?”
是不是人不太重要,重要在于俞铮他们想不想做人。
虽然有些话说起来可能不太中听,但俞铮他……的确不能算是个人。
祁肆攥住拐杖的手上力气半点没减:“没什么,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老爷爷喉头一紧,像是卡了一口痰,还没咳嗽出来先是顺了两口气:“这是请教人的态度?”
如果不是拐杖落入他人之手,他能柱起拐杖指点一番:“我们好声好气地招呼你们进来,连住宿费都没要,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也只有这种时候,祁肆的流氓气息才会收敛一点,他将老爷爷的拐杖还回去,降了调子:“抱歉,我们有些赶时间,没想为难的意思,住宿费后续会分币不差地补上。”
俞铮挪开了身子,伸手示意他们进去:“劳驾——”
老爷爷被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假设搞得血压都飙升了,但老婆婆只是叹了口气,过去搀扶着他,顺带拍了两下他的后背降降火。
这两个年轻人除了堵门的架势粗鲁,蛮不讲理一些,确实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老婆婆瞧见他们态度坚决,跨门进来时深深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意交代,只是这天……实在是太晚了些。”
俞铮他们见此觉得已经没有再执着下去的必要,祁肆从桌上接了杯茶递过去:“爷爷,是小辈太过无礼,您先喝口茶顺顺?”
留着一把白胡须的老爷爷转过半边身子,其胡须尾稍一颤一颤的,看得出来是气狠了,半点不带理人的。
直到祁肆逆着光,潜在阴影里,向他的上衣口袋里塞了点东西进去,老叶……也就是老爷爷,才肯给了他一点好脸色:“将那茶端过来罢。”
如果非要问究竟是什么东西具有如此大的魅力,那必然只有金钱,还是几张叠在一起的金钱。
有种共情能力叫男人藏私房钱的天性。
今夜这一出闹剧,也算是拉下了帷幕。
但或许远不止于此,因为老叶出门前特意将祁肆叫过去,低声交代几句,就敞亮地离开了。
这本不值得疑神疑鬼,只是在那之后,祁肆的嘴角一直扬着,基本没有降下来过。
俞铮这才有了一点探究的心思,可问起时,某人是这么交代的:“天机不可泄露。”
但他话并没有说完,指尖指了下自己的脸颊:“如果你亲我一口的话也不是不能交代。”
有些事情不能惯着,因为一旦养成习惯,某些人会非常自觉地学会得寸进尺。
俞铮既没有惯着,也没有教这厮占了便宜,他的回答是,十分迅速的一巴掌。
只可惜没有打中,祁肆很灵活地弓身躲过袭击,捞起一串钥匙,大踏步地出了门。
俞铮是亲眼看着他进的门,一推,二关,三落锁,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等俞铮开锁进房间,大概临近傍晚了,对于睡觉这种事,他是很乐意做的,但前提是不受任何打扰的情况下,一旦破坏了睡眠规律,他能很平均地给扰乱人士送上一对免费的熊猫眼,附带骨折服务。
俗称起床气。
但有时生活就是这样,越是不愿发生的事越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降临。
变故是在半夜发生的。
发生动静,咔嚓两声的不是门,而是窗户。
这个半夜偷摸进来的毛贼还挺讲究江湖道义的,知道不走正门,他翻窗悄咪咪进来后,眉眼被月光照得尤其亮。
帅气倒是帅气,就是眉眼带笑时,眼中的流氓气色是怎么也忽视不掉的,再通俗一点,此人正是为劫色而来。
祁肆轻手轻脚地落到地面,他落脚时相当利落,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屋内还是静悄悄的。
这种情况下,劫色反而有点不太恰当,说是爬床恰到好处。
另一旁门锁上的铁链还在月色下泛起一层冷光,但他不是为防贼,是防某位祁姓同志的。
某位臭不要脸的功夫可比贼要可怕多了。
但其实,窗户也是从里面锁着的。
不过祁肆翻的窗户非彼窗户,是连通他跟俞铮客房的一道暗门,形如窗户,看似从里面锁死了,但只要启动相应开关,窗户才会缓缓张开。
十分巧妙的翻窗机关,只是略有一点瑕疵,暗门只能从一间通向另外一间,这也就意味着,两间客房的暗门通道不是双箭头,它是单箭头。
根据老叶友情提示,他才能先一步找出那把比另外一把多串加了一个玩偶的钥匙串。
由此可见,姜还是老的辣,老叶只凭短短一分钟的相处时间便能准确无误地看出祁肆心中的小九九来。
如此有力的助攻,那几张钞票当真没有白花。
但他在心里夸赞鼓掌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屋里的灯已经亮了。
俞铮开的。
在这场翻窗行动的成功几率里,需要添加上一个必不可少的附加条件。
首先,我们不妨先打个比方,俞铮的眼睛是瞎的。
被当场抓住的祁肆站起身,拍了下历经翻窗一事,落上些许灰尘的肩膀,居然还能维持最基本的礼貌:“打扰。”
但礼貌不过三秒。
“夜色渐深,冷风习习,我掐指一算,觉得你刚好缺一个暖床的。”
他做出一个投降的手势,稍微一个大动作,袖口下滑时,俞铮眼尖地发现其手腕处,清晰的针孔印记。
这个印记他太过熟悉了,因为某个不堪回首的一夜,印象深刻。
这是注射抗毒血清留下的痕迹。
俞铮是真没预料到,在忙碌不堪的追寻途中,某人居然还有心情生出这样不想干的心思出来。
他正想怼上两句时,正巧祁肆的另一只袖口滑落下来,手腕上,依旧是另一枚刚扎不久才能留下的青紫针孔注射区。
俞铮:“……”
好家伙,还是双管齐下。
第51章 狩猎
床是窄的,肌肤相贴时,祁肆心里的那点预要挺身而上的心思就更觉旖旎,更免不了作乱挑开衣角探进去的指尖。
笑话,便宜当然是要趁机占的才好。
随即是“咚”的一声巨响,祁肆被踹下了床。
十分钟之前,俞铮对于祁肆企图爬床的想法,只有冷冰冰的一字回应:“滚。”
祁肆指了指暗门窗户里,自己房间的床榻:“其实我是来拼床的,我房里床榻上的被褥湿透了。”
俞铮当然不信他的鬼话,不过很快事实让他不得不信服。
暗门窗口正对着祁肆屋里的床榻,站在窗前,刚好能亲眼目睹床上被褥被敞开的窗户外噼里啪啦溅进来的水滴冲洗,湿滑的雨水淌了一地。
床榻摆放的位置可谓是精妙绝伦,靠墙的那边正好有一扇窗子,露天设计下,窗子一开,雨点想溅进来简直轻而易举。
还没等俞铮提出质疑的话,祁肆扶着窗户边框道:“为了透气,一些牺牲是有必要的。”
哪怕有必要的牺牲可能换不来过多的同情。
俞铮朝地板示意道:“地上空间不小,将就一下没问题。”
这就是祁肆要交代的第二件事,早就有备而来的他将水盆碰倒,又是一地的潮湿阴凉。
做完这一切,他拍手道:“地上空间没有了,咱们只能先委屈地挤一挤了。”
俞铮双手抱拳,看着他从衣柜里扒出来一条备用被褥,一扫床铺:“你觉得一张长两米宽一米五的床铺能装得下两个大男人,外加两条被子?”
祁肆低头沉吟了一下,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他利落地将被褥重新塞了回去:“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还是只盖一条的好。”
他眨眨眼:“放心,我不嫌弃你。”
俞铮:“……”
现在我挺嫌弃你的。
俞铮到最后当然没有邀请另一位上床,是祁肆琢磨着时间,掐点爬上来的。
被踹也是自己一手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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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敲门来送早餐的是老叶——也不知道爱听八卦的习惯是从哪学来的。
两盘子吃食,也只敲了其中一个的房门。
但他没有白来,一大早听见了祁肆被踹下床的动静,盘子往门口地板上一放,贴紧门框附耳上去。
没过两秒,门就这么水灵灵地开了,老叶身子一晃,差点没能稳住。
祁肆搀扶住了他,老叶在一系列动作间,只格外注意到了祁肆扶腰的手,等风波平息,他连叹两声,就把另外多捎带的瓦罐递上前:“本想熬给另外一位小伙子补补身子的,哎……”老叶将祁肆的一只手捞过来,郑重地拍了拍:“没想到我竟有眼拙的一天,小伙子,这汤是熬给你喝的。”
他说着,又往祁肆的腰侧部位扫了两眼,不过很快便会移开视线,似乎是不堪入目。
祁肆不敢细想,一品味,细思极恐。
他很想张口解释一下,可老叶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摆手:“我懂我懂。”
祁肆:“……”
不,你不懂,这事关一个攻的尊严。
这俩对峙的间隙,俞铮翻身说了一句“吵”,祁肆机灵地接过瓦罐,小心翼翼地将门掩上了。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怂。
作为一个一心一意为媳妇儿服务的绝世老攻,他常常引以为傲。
他搁下盘子,轻放瓦罐,正打算悄摸上床时,俞铮却是突然的一个睁眼对视:“你是想要被踹第二次吗?”
凡事皆有可能,再一再二,当然也有再三再四。
只是这不可忽视的踢腿力度,又是一项大麻烦。
晨起的薄雾凉嗖嗖的,就如祁肆刚刚坠入冰窟的心脏一样,好像再也不会暖起来了。
一壶沏好的热茶,一段冉冉升起的烟雾,不过半个时辰,整个屋子便开始暖和起来。
也托这悬日的福,老婆婆胃口大开地喝了半碗粥,等撤去碗筷后,她才开始讲起一点实情。
“这里晚上会有怪物出没,没准一不留神,就没了生息。”
这绝对不是无稽之谈,每到傍晚,山间隐匿处,阴影里,或者是缝隙中,总会冒出一排在漆黑夜色里,冒着幽幽绿光的瞳孔,偶尔会传来一些猛兽的嚎叫声,磨牙声出现的时候总会伴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原住民们起先并没怎么当回事,直到接二连三的孩童失踪,家人打着灯拎着一伙居民进山寻找,却也只发现了几块带血的骸骨,交错凌乱,深浅不一,不知通向哪里的脚印,有些枝叶与草丛中会沾染些长长短短的血痕,同样不止绵延何处。
如果说单一两起意外发生也就罢了,毕竟他们居住的地方紧挨丛林,出没野兽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消失的人数竟然牵连到了成年男性,就连成百上斤重的胖子也难逃厄运——或许并不是,胖子所蕴含的肉量可抵得上两三个成年人的量了。
丛林里居住的妖精居多,也早早与居民约定了协议,各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
但近些年却愈发古怪起来,妖精跟未化形成功的野兽数量一下子锐减许多,再不复往日般热闹。
但又在前些日子里,丛林好像新住进来了别样的东西,它们比一般猛兽要凶猛的多,也更为嗜血残忍。
村长有想过找曾经的首领谈一谈,孤身一人踏入后,便再没了动静。
剩余的村民们本来还报了点希望,但自从距离村长消失的日子越发漫长,他们便一个两个嚷嚷着要搬离这里,去更为广阔的城市谋取新的生路。
一人提议百人附和,大半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搬离了这里,舍不得老宅的老年人们静静留在原地守着一片心静。
只是从那一天开始,不足百人的村庄又新添了一条规矩——傍晚锁紧门窗,切记不可轻易外出。
老婆婆告诉他们,他们这一家子本有三十多个人丁的,只是山林里潜藏有吃人野兽的消息一出,顾及孩子安全的子女们只能无奈商讨着搬离此处。
但问到老婆婆他们时,两口子任其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都不肯走,儿女们没法,只能默默交代一句“万事小心,我们会常回来探望您们的”,就转头坐上了开往城里的车辆。
老婆婆本想好好守着老家宅子,静等儿女们平安归来的,但自从他们在城里安家了后,回来看望的时间越来越少,长年累月未曾回来过一趟,大多数时间,基本都是通讯器联系。
两口子在家里待得时间太久了,有些拧巴劲儿想着想着,也就看开了,他们瞧着这么大的宅子没人住实在是可惜,又偶尔会有一些前来游玩的旅客来此借住,如此倒不如开个借住之所的好,这么一合计,他们的旅馆也就开了起来。
俞铮他们听人说话时格外地安静,老婆婆说得很是投入,偏题远了些,俞铮抿了口茶,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到老婆婆抒情差不多了,她才想起面前这俩年轻人还有问题需要问。
“说起来,在你们之前,曾经有个慕名而来的探险队在我们这里住了两宿,怎么也不肯听劝,非要去丛林里闯一闯,结果倒好,一个都没回来。”
她想着事先吓唬上一番,两人会收敛起进入丛林的想法。
瞧着眉眼清冷的放下茶杯问了一句:“您可曾见过那怪物究竟长什么模样?”
另一个是笑吟吟的模样:“那些个怪物一般会在哪里出没?”
一两个脸色加在一起,瞧着不太像是探险的,像是前来包抄处理怪物的。
老婆婆这口痰卡在喉咙里,一时半会儿是咳不出来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常人避之不及的怪物,到这两位眼里,怎么就混成珍稀之物了。
不对,屏息凝神,老婆婆重新顺了口气,心里波澜平静下来,安慰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不过俩人的动作却容不得她往这方面想,因为他们等了一会儿,见自己没回话也就没再坚持。
搜索范围虽然大了些,但多少捕捉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他们要寻找的实验室,确实就隐匿在这丛林之中,加上俞铮逃跑时的经历,没准就在里面的一座山头上。
俞铮跟祁肆相顾对视了一眼,很快开始行动,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气放晴,阳光正好。
祁肆在前面摸索需要带走的背包与食物时,俞铮就在后备箱里寻找抓捕的物件。
虽说借不来枪支,但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以寻找实验室旧址为主,猎捕怪物这些事,就当是为了扫清探寻的障碍。
所以他们一人带着一个装满饮用水跟食物的背包,俩通讯器,一个定位手环,外加五六个捕兽夹跟两三个捕兽网一起,展开一次华丽的冒险活动。
祁肆收拾好一切,打算关上后备箱时,俞铮一个大跨步制止了他,不过一分钟的等待时间,他们又解锁了新型武器——两根电棒。
俞铮扔过去后祁肆顺手接住。
“偷摸顺来的,别声张。”
第52章 入口
在进入器械室挑选时,亏得安保队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监视,这两根电棒带进来才毫无难度。
说来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这的确也是上层的意思,争取在“独眼”项目上发扬光大。
但制度管控一旦放松,胆子也一并会悄无声息地大起来。
俞铮大的是胃口,他盯上了一旁陈列一墙的火箭筒:“能拿来一个试试手吗?”
安保队长急得“呸呸”了两声,身板遮住另外一堵墙面,那里有一道暗门。
“祖宗,这可不幸拿哈,电棒还不够顺你的手吗?”
俞铮不吃他这一套:“火箭筒不是扛在肩上的,跟顺手占何种关系?拿一个防身挺好。”
安保队长:“……”
山头表示不太友好,一炮下去没了半边。
咱也不知道上层非要打配合的意义何在。
以这些枪支机械全都放置在陈列柜里,需上层批准,权限解锁为由,俞铮眼里的蠢蠢欲动才被浇灭了一些。
贼心不死也是真的。
安保队长摸向后腰通讯器打算报告情况时,后腰空空荡荡,只有一两串钥匙在空中自由地晃荡,不详的预感刚冒了个泡,俞铮的两条强求开启权限信息请求已经发出去了。
说是请求有点不恰当,因为俞铮有点胆大包天的天赋在身上。
先发的请批准通知,后面跟着一条强求。
安保队长捞来一看,长摁一下已经撤不回了,卡了口气在嗓子眼,就在他考虑究竟用什么样的姿势告诉领导才能放他一马时,一条消息跳转出页面。
“信号卡顿,信息没能发送成功,请重新发送。”
两个红艳艳的感叹号看得他泪流满面,顺便一把塞进口袋,将俞铮半推半请成功撤离危险地带。
这本是一场单枪匹马的作战,当时请求去实验室旧址寻找线索的就俞铮一人,也当然不可能任由他一个人去,临时加了位保安队长,但因某人坚决不从,表示自己饱经沧桑的小心脏不能再遭受第二次打击了,于是顶替人员就变成了祁肆。
提装上路莫名有了依靠,只是靠得人心慌。
俩人一前一后,在老婆婆忧心忡忡的注视下进的丛林,老婆婆站在门前,还试图想叫住他们,却也只换来了几下安慰性质的摆手。
与老婆婆口中所说相对应,林子果然大得很,蓊蓊郁郁,入眼便是苍翠树枝,蚊蝇少得紧,近一两个时辰,就连一声清脆鸟鸣都难以寻觅,唯有透过葱郁枝叶洒下的细碎光点由随风摆动的叶片一起摇曳不定,别的好像不剩什么可以尤为关注的,只是那股血腥气息倒是随着步伐愈发浓郁了。
靴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格外解压,但叶片遮掩下的一抹洁白让他们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个成年人的盆骨,连带着未被啃食殆尽的碎肉在上面粘连着,还有几大滴拉丝的唾液,腥臭黏腻,如蜘蛛网丝般垂挂在一丛绿叶之上,像是有什么残忍的捕食者来过。
猜测很快有了相应的答案,在右半边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嘶吼声,如狼似虎。
他们刚掏出电棒,在俞铮的十一点钟方向,一只似虎非虎,如牛般壮实的生物猛地窜了出来,差点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拆骨入腹了,却在紧要关头,遭受来自于食物的反馈,一套左右夹击的电棍套餐。
它抬头还想维持一下百兽之王最后的尊严,结果也只是迎来了昏迷前的当头一棒。
俞铮撩开它的身躯一看,该兽身形巨大,大抵两米之高,老虎的身躯,却偏偏长着熊掌,一看就来自于实验室的手笔。
身为最早一批的实验品,技术尚不成熟,靠得便是最原始一套的嫁接式融合基因,成功性与智商没占据多少,千篇一律,丑得千奇百怪。
手边大片长条状叶片遮挡之下,一只软体怪物在蠕动着寻找吃食,它猫进草丛里,似要尝试一下趁其不备,一口咬下俞铮手中刚被电晕的猎物。
它磨了磨牙,涎水落向地面,风声不大,除了枝叶沙沙声,四周还是静悄悄的。
很快它铆足了劲,蓄势待发,两只触手迅速出击,被更快出手的通电电棒激得一缩,眼见情况不妙,它八爪齐用,以极快的速度游移着,想尽办法缩进一切可以用来遮掩身躯的地方,试图不留痕迹。
直到它刚一眼看上并身子一扁缩进来大堆落叶,接二连三的意外如黑锅砸头。
它被两个捕兽夹夹断两根触手后,挣扎期间,地面陡然塌陷,智能电网感受到猎物的频率波动,一罩一电下,章鱼怪再没了动静。
说死有点小觑了它,它在装死。
祁肆老早到了案发现场,瞧见完整猎物后,眸子缩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可置信,但当他拿出通讯器划拉出图片对比后,那点紧存的疑虑,已经散了七七八八。
不出意外,这的确是通缉令上的章鱼,被贴上畏罪潜逃标签的那只。
以往的应激反应让它下意识蜷缩成一团,只敢偷偷露出来一只眼睛,这是明面上的装可怜,如果他们未曾亲眼目睹录像中的那一桩伪装狡猾,或许会真的当真,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它成了猎物。
猎物就要接受被捕猎者捉弄的命运。
但俞铮他们显然没有研究员们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目的。”
章鱼收起一只遮挡面容的触手,它意识到自己装可怜已经骗不到眼前这俩人了,不过它马上有了新的主意。
烊装不懂是它的又一出拿手好戏,瞧瞧那懵懂澄澈的眼神,完全与老谋深算联系不到一起。
山林又一次沉寂下来,这次精得有些过于可怕了,章鱼在这片寂静中打起了盹,它有些困了,眼看连眼皮都瞧不见了。
滋啦烧烤的声音却时时刻刻折磨它的耳朵,一低头,俞铮他们不知何时生起了火堆,正在慢条斯理地……烤着自己的触须。
它瞅了下自身仅存的六条触手,多出来的那张人脸眨眼成了“鬼脸”,现状已经容不得它再肝胆忠义了,它伸出一只触手,老老实实说了句:“我招。”
为了不被当成口粮,出卖队友虽然可耻,但是管饱,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而它交代事情的样子,瞅着有点严刑逼供的感觉,谁能想到,发声地点在那张如见鬼一样的第二张人脸上,简直是精神的污染,神经的折磨。
俞铮早早将头别了过去,那宁折不屈的架势,看起来是打算誓死不转过来一点了。
祁肆还能勉强承受一点,但他承受不过三秒:“能麻烦你把脸朝向别的地方去吗?最起码别对着我。”
章鱼操着腔调“哦”了下,果断变幻成人形,成了年过半百的中年大叔,除了秃头之外,样貌还算周正,最起码养眼多了。
祁肆惊了一下:“你会化形?”
男人点点头,表情憨态可掬:“我会啊,我为什么不会,之前在实验室假装不会化形那是为了蒙骗研究员们,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人的脾性,万一真被他们瞧见,训练跟进一步的实验解剖是少不了的。”
“又”字就能很好地展现实验品们之间的惺惺相惜。
“那你刚刚怎么不化?”
男人挠了挠不存在的头发:“你也没问啊。”
他被放开束缚后就利落地交代了自己的幕后主使:“是顾修,你们应该也认识,看你们的样子,很显然是看到了录像吧。”
也算是误打误撞刚好撞上了,男人那点维诺劲儿少了些,开始咳咳地认真起来。
“虽然有些事情我挺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是通过他的暗箱操作逃出来的,你们应该也看得出来,关押我的牢笼被顾修动了手脚。”
一个问题结束,下一个问题悄然而至。
“他为何偏偏放你离开?”
“目的一样,”男人说,“一码归一码,他能帮我逃出来,我帮他提供情报,这是一项双向奔赴的交易,我没有要拒绝的理由。”
祁肆了然,直接摊开手掌晃在他面前,明晃晃地两个字:“情报。”
男人:“……”
情报哪能是这个要法啊?你当是分蛋糕吗?
他扬手往一个方位一指:“要找实验室旧址是吧?这我熟。”
他将身子匍匐在地,正想化身原形时,俞铮及时一个电击过去打断施法。
“就保持这个模样,作为一个正常人走过去不好吗?”
男人扶着腰,起身走路像得了腰间盘突出,尽力哭得不是很大声。
他想,我容易吗我,为了求速度怎么还摊上这么个事啊。
如果叫一声爹能逃离苦海,他恨不得叫上十声百声。
可到底没有天降横爹这么好的事。
等真正到达旧址时,俞铮他们才发现这么大一个实验室隐匿在地下,厚厚的落叶堆积如山,也刚好完美覆盖住了实验室的入口。
男人脚尖划拉开一些区域后,伸手随意扒拉几下,便找到了入口——是一口深井。
他将一些大的落叶清理出来,总算露出来井口,笑声朗朗:“实验室怎么也没想到,我被抓进来之前就已经能化身成人形,为了方便逃出还特意记下了路程,就是这里,准错不了。”
第53章 证据
如果要真论的话,实验室算不得多大,只不过从主室出来,四通八达,所相连的甬道过于密集,每一条甬道所通向的区域大有不同,只不过上面无一例外,都统一标明了年龄界限,这当然不是对实验室成员的分配,而是对于实验品的分室安排。
看似杂乱不堪,实则井然有序。
只是一地的粘液同样不可忽视,湿滑的长痕一路延伸到甬道深处,始作俑者不太好意思说它是心血来潮,逃来此处寻找吃食的。
男人刚想指路问需不需要去主控室看一眼时,俞铮事先做出了选择,一步踏过去,鞋尖放向正对着十岁之二十岁之间年龄段标签的甬道。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脚要比脑子先快一步,男人看着标签摇了摇脑袋:“虽然说这些话有点丧气,但里面确实之前住在俩疯子。”
祁肆兴致勃勃:“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男人凭借回忆思索道:“一个据说是从更为严苛的监控区域调来的教官,训练方式堪称当时一绝,当时整个训练基地的学员们,没人敢违抗他。”
他“唔”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说辞不太准确,硬生生拐了个弯:“说法有些过于绝对了,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实实在在的疯子。”
顺着回忆的钩子,言语之间便长了些:“你们或许听说过一个传闻,在余晖与落日交替之际,蘑菇云便悄然诞生……好吧,这种说法过于文艺了些,不过当时传得沸沸扬扬的,却是那位炸实验室的场景,据说当时研究员与院长极其各层管理在睡觉,睡梦中被连震三四下,一睁眼,烟熏火燎之间,实验室在扑潇潇的灰尘中被炸开大半墙壁,几乎一半以上的机械设施毁于一旦。”
“最后的结果,当然不得好过,根据传闻,他好像被调到跟那位魔鬼教官住一间屋子。挺会苦中作乐的日子,只不过实验品中的一群小姑娘开始带头磕起CP来,咱也不知道打哪来的CP感,研究员们也磕得乐此不疲,好像叫什么来着——冰山撞熔岩,大致就是这个名称。”
祁肆的表情有一点微妙的怪异,说不上来是对这熏天的恶臭,还是对男人的话过敏。
男人正说着,脚下一滑,差点没把自己滑进一大堆不知底细的黑咕隆咚里,看上去像是发酵有五年历史以上的酸菜坛子,从用玻璃器皿装着的黑色液体还试时咕咚出几个硕大的泡泡,慢悠悠浮上表层,嘭地炸开,酸爽是次要,味道急需套上几层防护面具了。
但他们此刻正缺这个玩意儿,只顾着打怪的二人组丝没有意识到该拿一个防毒的来。
男人想干哕几声,将昨天吃的一股脑清空肚子,但无奈实力不允许,身边的这两尊瘟神也不允许。
他干咽两下,吊着嗓子,有点委屈:“说实在的,这里还真没有啥能找到的线索,有用的资料跟器械都被搬走了,就算是从一堆破铜烂铁里组装些有用的来,估计也只有勒紧裤腰带的命运。”
俞铮脚步却不停,那股清冷感更重了些:“能找到一些有关那人的线索。”
男人头脑有些发昏:“哪个?”
俞铮说:“你刚刚口中素有爆破天赋的那个。”
男人拾起一块玻璃碎片,跟随俞铮的步伐来到一个看似是休息室的地方,却见俞铮没走几步,就在一块直径为一米五的圆形凹槽前停下了,看着这么一大片凹进去的部分,多少能目睹一些原先所摆放物件的命运。
俞铮就这么静静站了几分钟,开口说了一句长段:“这是他最先所待的地方,也是我养的宠物之一。”
祁肆刚想脱口而出“似曾相识”的感觉,舌尖抵着,咽了回去。
男人发懵了半天,总算咂摸出味来,不过他的反应比较激昂:“哦哦哦,看来你曾经在这里待过啊……不……等等……我脑子不够用了,你不会……就是那个……魔鬼教官?!!”
魔鬼教官只赏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算是默认了。
男人快石化……风化了。
只有早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稳住了。
稳稳的,很安详。
即便有一半的疑虑打消了,男人还是不太敢接受现实的打击:“你从实验室逃出来之后,去了安全部门?”
他惊讶是有原因的,因为安全部门的那些老顽固们不太能接受新鲜事物,尤其是他们这种经过改造还具有一定杀伤范围,极具威胁性质的。
能一眼认出来,还多亏俞铮腰间电棒上的安全部门专有标识。
“最近他们胆子大了,能接纳新事物了?”男人心情有点亢奋,“也不知道他们收不收我这样式的。”
俞铮说:“收,怎么不收,五年改造所起步,能扛得住寂寞伤痛,就去。”
祁肆这时才半真参假地说起玩笑话来:“怎么,你还当真待过不成。”
俞铮没理他,偏头又望向了男人:“转移话题的时间够久了吧,现在你应该也清楚你的通缉令遍及大街小巷,不该先坦诚一下吗?”
于是男人双手抱头蹲坐下来:“我没杀人。”
“证据呢?”如果不是信号不上套,祁肆挺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通缉令照片上的三道横杠,一道横杠意味着一级危险,三道意味着三级,什么含金量就不必多言了。
“你以为你抱个头,示一下弱,安全部门那帮人就不会开枪射击吗?你要清楚,潜逃跟带着命案潜逃是两个概念。”
男人悲从心起:“你以为我不想吗?证据在我肚子里,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啊。”
祁肆扫视一圈:“装有什么?你还是趁早取出来的好,别一会儿消化了。”
这时候,就该体现出盟友的高明之处了。
男人表示:“那是一个记录着实验室完整犯罪证据的U盘,由特殊的塑料薄膜包裹着,胃酸压根不具备任何侵蚀的机会,也不会被任何强酸性溶液消化,只可能一直在胃里停留着。”
俞铮当场拎了刀——从一堆破烂中翻出来的,刀柄锈迹稍多一些,刀刃还是整洁光滑的,一刀一个章鱼须不在话下。
男人缩着身子拼命往缝隙里挤:“咱能先商量一下吗?”
俞铮捡了一片还算干净的布料擦了下刀身,瞧着上眼了,才顺手别在了腰间,不过在此之前,那把锃亮的刀刃在男人眼前晃了一晃:“怎么,你看上去好像还挺期待被宰?”
笑话,你见几个双腿抖成筛子是期待死到临头的?
但男人灵光一闪:“虽然……但是我有最新情报!”
腰间的刀刃不敢经过光照,闪得实在是眼睛生疼,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惜命的。
俞铮走过去,只一稍微弯腰,匕首就跟长了定位似的,直勾勾地斜过去,顶部最利的那个尖尖,正指着男人的脖颈,即便不是大动脉,一刀下去也有够受的。
男人哆哆嗦嗦地动嘴,上下唇畔来回打颤:“他们动手了。”
祁肆重复了一遍:“他们?”
“我在实验室里跟组织里的同盟啊,我的出逃引起了院长他们的高度警惕,他们一致认为组织里存在叛徒。”
“因为你看哈,”他掰出一个手指头,“经过排除,他们不难发现关押我的笼子铁栏被人动过手脚,导电致死的概率约等于零。”他解释着,总感觉旁人可能不太相信,又补充道:“我在录像里的那一系列动作是装出来的,通讯传送带出图像的风险性太过巨大,顾修便换了一种,用薄片带出录像,具体录到什么不太重要,只要把我的相貌照进去就行。”
祁肆听着,心下有了一点猜测,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问道:“所以你们这是被发现同伙了?决定不装了?”
男人点点头:“原本的计划是我前脚一溜走,后续埋藏的炸弹就会相应爆炸,销毁一切,只是出了点意外,炸弹并没有按时爆炸。”
他当时为了躲避炸弹爆炸后的余波,特意选了通风管道待着,只是炸弹迟迟没有动静,脚步声倒是半点不带停歇的,他眼见情况不妙,早早在实验室封锁一切出逃的各个管道前溜走的。
再一揣测……或许就不必细想,实验室内部纠纷,捕捉到卧底是迟早的事。
安全部门这边可能多少也捕捉到了一点风声,对于俞铮的管控监管力度直线下降原是隔了这层缘由在里面。
祁肆也只能在心里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他好久没跟情报组的人员有来往了。
自打方怡的豪迈引出一些人神共愤的祸端出来,那群子人就自觉跟他们断了联系,你若不主动,休想让爷做主动出击的那一个。
可能在玩速度与激情。
速度是一筹莫展的,激情是主动赢得的,爱是基本没有的,花心是泛滥成灾的。
俞铮已经没了探究的心思,只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处理。
“这里还有潜藏在丛林中,被实验室恶意放出来记录数据的实验品吗?”
男人这才估摸出一点自己的作用:“有的有的,我嗅觉可是一绝,带路包找到的。”
——————
这不是顾修第一次被单拎出来谈话了,但他确信,这是最后一次。
短发女人被带上锁链,拷在带着层层叠叠尖刺的耻辱柱上时,他下意识将手伸进了口袋,枪械的冰凉触感让他指尖一凉,心绪却安定下来。
牧师在台上吟唱着,像是临下地狱的颂文。
“背叛,终将走向消亡。”
“神不会接纳迎接尔的新生。”
后面的大半段他没有念完,台下的有人掏出来一管黑洞洞的枪口。
不是顾修,是另一位对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恨之入骨的。
“之前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撕破摔碎我的实验研究结果,让我遭受众人白眼与侮辱时——”他顺了一口气,像是在发泄这几年埋在心底的怨恨,“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洛琳?现在怎么形如丧家之犬般?哈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枪声响了,洛琳的大腿多了个血淋淋的窟窿。
洛琳咳出一口血来,还好牧师躲得快,只溅了一点零星血渍在袖子上。
他慌忙脱了外套,闭眼祷告:“天哪,罪恶之人的血迹怎可轻易沾染,神啊 请饶恕我的罪过。”
洛琳没有如台下之人所愿,说出饶恕的台词,扑潇潇再顺带落下几滴泪滴,她只是笑着,癫狂地笑着。
“孰是孰非,是神是魔,终不由你们来把握,我只知道,恶意造假的数据不配被当做成功的典例来炫耀,企图召唤虚假神明宽恕罪果之人,终会被自己一手缔造出来的恶性反噬。”
“快入地狱之人还不具备跟我搭话的资格,毕竟你也没法解释当时只有你在章鱼潜逃前,单独一人以投喂为由,单枪匹马进入室内的缘由吧?”男人冷静下来,突然就没有了与她争辩的耐性。
实验室的一条规定,所以叛变之人会被亲自钉上耻辱柱,可以任由成员千刀万剐,因为他们坚信,这是他们背弃组织所要偿还的罪孽。
只不过实验室一直以来很少出现研究员叛变的情况罢了,以至于有些人一时之间忘了找茬。
一言惊起千层浪。
“你要射一枪消消气吗?毕竟这个女魔头在没被抓之前可没少怠慢我们。”
“行,我看射她大腿根那里就挺好,一会儿还要割腕放血呢,不能让她早早被玩死了。”
“还是你有办法。”
随后的枪声响起时没有一点征兆,但不是直冲台上,而是天花板。
是顾修开的枪。
枪响时也伴随着爆炸声与冲天的火光齐行,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没有祝贺,却有数不尽的哀嚎与怒骂,还有台上台下,对视之间的那一眼心照不宣。
或许还没有完整的胜利,但他们听到了警笛,冲破硝烟滚滚,长鸣不止。
第54章 雷达
那并不预兆着破晓黎明的号召,不过也差不远了,一旦动手,不死也待半残。
顾修等不及了,这股子信念有一段相当可观的占比于某个人。
一个傻子。
傻子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黎昕,挺可笑的不是吗?
但他就是没有征兆地恋上了,恋爱这种东西,先动心的最先缴枪,由着被撕扯牵动真心。
之前偷偷跑去刺探敌情翻墙被抓的是他,假装柔弱可怜小男孩引人上套的也是他,毕竟变色龙这种逆天基因,除了一些能用意志力抵抗得过的子虚乌有的副作用之外,这种可以在一定时间限制下,随意切换外形的技能简直堪称变态。
该说不说,当初塞进黎昕后颈处的由拇指指肚大小的其实是个袖珍监听器,原本的功能就与普通的监听器一样,用以监听有用消息的,身为卧底,他有必要了解这群人的日常动向,以便更准确地实施自身方案。
逃出去跟炸毁这该死的实验室一直是他的目标指向所在。
监听器为了更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还多了一条设计——吸盘,在它四周密密麻麻地遍及着,虽说是吸盘但它的功能跟极具黏性的胶水差不到哪里去。
正有这一套功能所在,它才得以在滑进领口的瞬间,牢牢吸附在人的皮肤表面,还是用专用防水的材质做了一层薄膜,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不防火,一旦引火上身,分分钟化为焦炭。
但它又不远远只这一套功能所在,设计师实在有心,这么一点玩意儿居然还具备摄像功能在里面,它就跟俩不同口味的糖果契合在一起似的,一面是摄像,一面是录音。
这么个四不像的玩意儿也着实外表好看不到哪里去,扁球状摄像头底下跟着一根筷子粗的长条状窃听一体,奶酪棒的设计图形让他有理由怀疑设计师抱有的童心未泯。
如果不是当时手头就剩这么个玩意儿,他是真的不太想动用。
他体型变小时,声音也随之一并奶声奶气,带了点稚嫩,所幸当时这位二愣子没怎么当回事,还天生一颗善心肠,糊弄着,也就过去了。
祁肆可能看出了一点端倪,但他没有任何想要声张的心思,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是吗?
祁肆这类人你永远摸不透他内在是什么,他或许是敌对阵营的,但或许又不是。
他们一只脚踏在道德的评判中央,半步天堂,半步地狱。
至于站在道德天秤的那一端,凭心而论。
但祁肆比较认可的一点是,他自认为是个好人。
顾修看不懂他,只是把重心放在更好控制的黎昕身上,只是当天出现了一点意外。
洗澡时差点没把那监听器冲刷下来,要知道防水跟防冲刷是两码事。
毕竟他也是头一遭遇到一位洗澡还用砂纸的,也可能是个意外,很快上头传来嘶的一下,监听器抵挡了大部分伤害,由肩胛骨处滑落,一路游移往下,就在顾修惨不忍睹地遮住眼睛,以为掉入鸿沟不可避免时,它拐了个弯,竟是直接朝向腰侧往后背那里一点,不侧过腰来看,很难发现这么一大点儿东西所在。
这个位置是待上去了,也不能说不是个绝佳的观景位置,顾修每次点开连接的通讯器一看,自动跳出一副画面,摄像头的位置极其刁钻,所照射到的正是白花花,圆润饱满的臀部,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简直……有点……没眼看。
首先,他不是变态,其次,他不是变态,最后,他不是变态。
有些时候,略一扫上去,还真有点嗓子干痒,他扯了几下领导,才惊奇地发现,自己好像还真TM有感觉了。
这点肮脏思想有天居然还能从他脑子里蹦出来,还真是有些难以言喻。
一见钟情可能不是对人,是对人家的部位,局部发情。
有点难搞,不过足够欣喜,因为某个昂扬向上的部位。
单相思这件事,一旦陷进去了,就是无底洞,欲望是怎么也埋不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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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鸣犹如警车笛声,响彻大厅,经久不衰,似是在宣告他们的消亡终结。
即便这报警声是假的,也无法抵挡研究员与组织成员们,砰砰直跳的心脏。
那种如鲠在喉,一上一下的感觉很是难受,仿佛卡了一根生硬的鱼刺,连带着心脏血液回流,血压飙升,脉搏不停跳动。
院长第一时间过来应对这突入其来的突发状况,可是大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还是一锅没煮熟,插电煮到一半,半熟的五谷从下方漩涡喷涌而出,正如现场的状况一般,嘭地全炸开了。
一群不知现状,只顾逃命的一窝蜂冲出去,顾不顾得真相现今不是很重要,他们现在只想躲,躲到安全可靠的地方去。
院长接过手枪,由先前惊吓开头的一枪开始 再来一枪对准天空消音,恐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她把枪口对准了始作俑者,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擦过脸颊,堪堪躲过,再一抬头,院长镇定自若地开启了第二枪,可惜时间晚了些。
烟雾弹出现时悄无声息,不过几秒,就已经弥撒开来,目之所及,皆是雾蒙蒙一片,他们什么也瞧不见了。
其数量不在少数,等雾散了些,再望向台上时,人已经不见了。
但组织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就离开吗?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迷雾不可怕,可怕的是顾修在雾中加的料,麻醉剂外加臭屁弹,也是搞上物理攻击,杀人于无形了。
院长还有身后跟着的一伙人没开几枪,先是忍不住这酸爽呛鼻的滋味,迅速冲出迷雾,头颅抵上墙面,额头紧贴着,一阵空前绝后的咳嗽与干哕声。
顾修戴上防护面具,找了墙角贴坐下来,保持着暂时的宁静。
没有人从迷雾中追出来,或许是知道他们逃不远,但这足够了。
足够另一位实验品成功出逃。
那是一条人鱼,再说得直白一点,是阮牧心心念念的那一条,那位爷逃出去前几几天里还在试图跟他商量。
“能再多带一条实验品出去吗?不是很站地方。”
顾修很想呼一巴掌上去:“怎么带?人鱼一旦离水半小时就会出现心脏枯竭症状,两个小时心跳就会完全停止,你能保证你一定能在半个小时之内,不带一点副作用的情况下成功将他带出去吗?”
反抗的声音歇了下去,阮牧难得没有展现其疯子的一面:“那你说,怎么办?”
“你先出逃,他……”
阮牧打断他的话:“不行,有我有他,没我没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修:……
要不是委托你干事,我现在就想宰着办了你。
他兀自站了一会儿,勉强平复心情,压降怒火:“行行行,给你一个值得留念的东西。”
圆形薄片递过去时,阮牧没有一点想接的意思:“我需要这个玩意儿吗?有些东西,尤其是美人,视频效果可比不过真正目击带来的冲击力巨大。”
顾修说:“谁告诉这玩意儿给你是用来记录的?”
阮牧笑了:“不然?”
薄片在掌心里静静摊着,手在半空中举着,顾修在等:“你不是挺喜好炫耀的吗?”
三秒功夫,掌心空空荡荡,薄片收了过去。
阮牧捻着薄片边角,所制作的软材料材质让它四周微微翘起,在肃杀宁静的氛围现状下,他收住心绪,没再接着追究下去:“行,成交,哪一天?”
顾修说:“后天。”
当天监控录像与拦截在门的电网无故卡顿停止运行了十秒,很短暂的时间,不过想要逃跑绰绰有余。
凭借着狼人极高的弹跳能力,攀电网,腿部发力,一脚蹬下去,腰腹一发力,掌心有了支点,一步跃到电网外,一气呵成。
鹦鹉胖胖是装在口袋顺出去的,一觉醒来,世界大变样,全靠不变的主人维持着,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展现敌意与攻击性。
现在人走了,鱼没走。
闹腾的又变成鱼了,跟阮牧亲近的时间有点长,也不知道姓阮的又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鱼只听到阮牧的这个名字时,才会游到岸边表达善意,没看见真人的他甩两下鱼尾巴,又默不作声地潜游到水底,再喊时不应一声。
顾修简直头疼,要不咱还是别救了吧,这双标的笨鱼还是炖炖熬汤喝了吧。
只是上次喂鱼时发生了点插曲,他的通讯设备教鱼给一口吞了,人鱼尤其喜欢亮闪闪的事物,当时他打开通讯设备正在发消息联系时,肩膀受了重重一击,湛蓝大尾巴一甩,设备被丢入水中,鱼在它浮上来的一瞬间,张开大嘴,几口咬成了破铜烂铁,完了还不忘呸呸两声,吐槽句难吃。
要知道设备想制作的材质可是掺杂了大量铝合金的,人一嘴巴下去都要崩坏两颗牙齿,这到底是多硬的牙齿才能够两下啃断。
可比起感慨,欣喜更甚一些,因为他口袋里的通讯器滴滴两声,发出了所连接的通讯设备的定位。
鱼没了兴趣,很快游走消失不见了,定位坐标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变化。
简直是行走的雷达。
第55章 葬存
定位芯片被鱼吞进了肚里,与顾修手中的通讯器再一配对,分分钟能根据彼此的牵连,察觉出双方的方位。
只不过鱼那里,需要借助一些科技手段罢了。
顾修的那点恼怒情绪早就半点不剩了,比起教鱼听话,他又酝酿出了别样的心思,放鱼出海,冲鱼对阮牧的欢喜程度,被安全部门的人捕捉打捞成功简直易如反掌,达到“对门”成就。
所以他二话不说,换了另一个通讯器,能定位的埋在墙角,两袋子混凝土填坡摞上去——反正他闲出屁来干得迷惑事件多了,没事抽一下风很正常。
很绝佳的埋藏地点,一时半会儿是撅不出来了。
小鱼那边需要食诱,夸奖,哄骗三件套,一旦鱼饵上钩,就需要多添些火力。
“想出去吗?想见到你的心上人吗?想把他带回家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那就努力奋斗吧,人鱼少年!”
“爱拼才会赢!”
鱼有些懵懂,只是看着顾修给他下出的指示,新的陌生人类潜下来,指着可以容纳一人的排水管道口:“对,没事就拿它来磨牙,最好咬断。”
于是鱼懂了,那几根粗粗的,丑丑的铁质栏杆,可以用来磨牙。
这个人知道他经常牙痒,是个好人。
顾修不知道鱼在脑补什么,只瞧见他嘴一张一合,眼中迸射出欣喜的情绪来,他表达激动情绪的时候,总会手舞足蹈好一阵,鱼鳃里咕噜冒出大串泡泡,不知双手在比划什么。
又是好半天的沉默等待,鱼郑重地点点头:“磨牙,万岁!”
顾修:“理解,万岁!”
一人一鱼一拍即合,顾修又接连投喂两条鲤鱼入鱼口,走路是带着调子的,那小腰扭的,应该控得住两个呼啦圈。
有想法自然是不错的,只是有点废鱼。
忘记交代的关键事件,排水管道里挨着栏杆关了一条电鳗,鱼没咬两口,电鳗被动静一激,高压电流一触及可导电的水,整条鱼都是麻的,更麻的嘴哆嗦半天,闭合不上。
鱼有点生气:“吃你,你坏!”
电鳗亦不吃他这一套,浑身的电压飙升,鱼又被结结实实地电了一下,更加坚定了鱼想吃电鳗的决心。
其实不光这一层防逃跑机制,还带着另外一层电压机制在里面。
按照实验室一贯的尿性,铁质栏杆要是不通电简直对不起他们的招牌,不过比起关押杀伤性高的实验品来说,它又相对放宽一些,并不具备一触即伤的高危电压。
电压程度的高低取决于铁质栏杆的损坏程度,完全破坏后还附带着长达十五分钟的报警机制,与警笛声一般无二,这就是当时鸣笛的来源。
也是在同一时间,所有囚禁实验品的牢笼电网遭受破坏,几掌下去,整个牢门轰然倒塌,这是顾修埋藏的第二道防身机制。
是一道语音指令。
一旦自己被抓,“我们一起欢快地进地狱”的语音一经口袋里的通讯器扫描捕捉检测通过,所有在电闸附近安装的炸弹会发出三秒的滴答计时声后迅速爆炸,没了供电设施,电网自然再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牢笼里的野兽挣脱束缚,分成了两波,一波头也不回地奔向大门,顶着弹雨,来回踱步,估摸逃出去的胜算。
另外一波肆意横行,发疯般地撕咬他们一路上撞见的任何活性生物,一旦撞见,身形娇弱的人类免不了被当成盘中餐的命运。
这是饿坏了,最先是被锁在训练场当陪练用的,它们甩开封口器,嘶吼声泛滥,笨重的铁链在地面上划拉开道道长痕,抓痕遍及,从墙体一路抓挠向水泥地,坚硬的指甲上满是磨损,有些从缝隙里渗出血来。
依旧挡不住想要逃离的决心。
怒吼声盖过尖叫声,因为更多的牢笼被破开了,但凡跑得慢上一点,就没了半个身子。
恐惧在时刻蔓延着,应对措施着急忙慌:“快快快,来些人在实验品逃离的必经之路上守着,有用就留着,没用的就就地杀了吧。”
有些试验品被爆头,血浆喷涌,横死当场,有的却死命拖着伤腿,咬伤持枪者,一跃消失在了电网之外。
也亏得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人群稍远一些,但毕竟实验体,还是具有高危杀伤性的实验体逃跑不是小事,安全部门很快闻到了些风声。
眼见事情脱离掌控的院长骂了声“操,狗娘养的”,但她处理的比较果决,她说:“要炸全炸了吧,不是还有一些实验体胚胎吗?把那留着带走就行,不听话的畜生没必要留着。”
不愿听从命令的总会无端生出一些麻烦事来,当然包括逃跑躲藏的某些人。
蹦跶到脸上的话总是不中听,但顾修只是笑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创立组织的这些年里,大多数追随的都是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以这么说,组织里的老干部们任凭他差遣,只有一些刚入伙不久的新成员还在忙着处理困境。
这也是顾修的主意,他只信信得过的,联合搞出一片混乱天地,旁的没必要有任何泄露,更别提实验室为了提防他们还安插了些眼线进来,以防打草惊蛇。
在大片在半空中游移着的乳白色迷雾的遮掩下,一个戴着头盔的毛茸茸脑袋钻了出来。
他站在雾团里扫视一圈,终于成功盯上目标,顾修坐靠在墙面,半耸拉着脑袋,眼皮一点不带动的,已经合上了,看上去是在闭目养神,腰侧衣摆那里溅了点血,裤角也没防住,就是他的神态太过闲适了,看着就不太像他的。
这些血渍来源于靠在另一边墙面上喘/息的女人,洛琳也是个敞亮的人,外套什么的,不管是什么布料都敢往伤口处上绑,看见他过来了,那么大滩血迹,声音都不带抖的:“有酒精跟纱布吗?这玩意儿一点不带止血的。”
顾卓顺从地将背包里的酒精连带着一大圈纱布递过去,目光斜了斜,正对着她用来缠腿的羊毛衫跟皮革外套,嘴巴张了下:“疼吗?”
洛琳没心思跟他废话,接过就开始一件件解绑,将自己伤口露出,里面金属外壳的子弹还没取出来,她扬着下巴,剧烈的疼痛使得她唇角发白,额角滚下来几滴汗珠,摊手要东西的姿势居然还很标准:“有镊子之类的吗?”
顾卓翻腾半天,找不到有关这些玩意儿的半点踪迹后,正想抬头说一声抱歉,结果洛琳等不及的性子发挥了巨大作用,她倒了满手酒精,就在没任何工具的协助下,冒着一身的冷汗,硬是靠手把子弹提溜出来。
在顾卓抬脸的间隙,带出来的血甩了他半脸,可能是在报复他,因为顾修那边,一点血丝都没飘过去。
报复得还挺有目的性。
他啧了一声后,抬眼看见他哥用幽暗的眼神盯着他,一时之间打了个结巴:“哥哥哥……”
顾修觉得自己当初心软收这位干弟弟的时候可能没长脑子:“你是母鸡吗?我让你带得枪呢?”
顾卓埋头息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顾修收到了两颗圆滚滚的手榴弹,给予这两枚武器的人还想将第三枚送至到洛琳女士手中。
顾修在收到时脸已经黑了,只是忙着介绍的某位没有看见。
“这个可比老式的手榴弹好玩多了,哎哎哎,你玩过摔炮吗?这玩意儿也是这么用是,没有保险栓,一摔就能爆,威力还不小呢。”
洛琳本想甩手的动作卡住了,她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他娘不会真把这当摔炮来玩吧。”
顾卓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一拉开背包,圆的占据了大半江山,另一小半细长的是烟雾弹,据现场当前烟雾缭绕的情况来看,丢了应该五个不止。
他转脸就想邀功,结果他哥的脸色已经不止黑这么简单了,瞳孔里还泛着淡淡的血丝——即将红温的前兆。
“你就是这么救场的?你该庆幸你步子比较稳。”
要不然就冲你背包里十个以上的触碰式手榴弹,不得炸个尸骨无存,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打算给自己余生一个完整尸首的机会?
顾卓没怎么敢搭腔怼回去,但他抗压的能力还是有的,犹犹豫豫地将手榴弹收回背包里:“那……不用?”
“怎么不用,倒方便了,”洛琳跟顾修混得熟,也敢在他跟前开玩笑,哪怕现在逃难一样没个正行,她肩膀靠了一下旁边人,一骨碌将顾卓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榴弹卷入怀中,“对于你哥这种用枪高手可能差点意思,但对我这种伤残人士可福利太好了,正愁没个趁手的兵器呢。”
“没兵器?”顾修冷笑一声,“别告诉我你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里没装着微型炸弹。”
顾修跟洛琳认识的时间少说也有十几个年头了,他还是实验品时,洛琳也是个刚转来实验室不久的新人助理,没现在直接插手安排实验的能力,只是处理一些细小入微的琐碎事务,更何况比起调来,她自投罗网的性质更大一点。
因为在一众被关押在孤儿院的实验品里面,她亲侄子就占一席之地。
命运说来也挺可笑的,两个相差十八岁的人,居然能因为一场车祸莫名其妙凑到了一起,每个都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但对于洛琳来讲,她所遭受的噩耗更大一些,亲生父母,亲姐姐姐夫,一夜之间都被一场大雨,埋葬入坟墓,冲刷了个干干净净,也就之余下了她这个不足十岁大小的侄子。
又过了一些时日,侄子也没了踪影,实验室那边向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洛小姐,您是个很优秀的人,您的外甥在我们这里玩得很开心,我们部门领导很中意您的履历,希望您能尽快来报道。”
后面附有一条地址方位。
不是很长的消息,洛琳看着却觉得呼吸不顺畅,因为她没办法跳转页面,一看信号,被整个切断,却唯独邮箱里能静静躺着这一条崭新的短信。
她很想把一切都当做是谎缪的恶作剧,现实却给了她无比清晰的一巴掌,她躲不过,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跟刚刚进入实验室大门的压抑感一样,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她再想回头时,已经没了再来的机会。
她见识过实验室那么多残忍的手段与行径,却也只能暂且忍着,羽翼未曾丰满之前,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或许她之前还有一点追求,等着某人时机成熟,亲手把自己的亲侄子送出去,但真当侄子安全出逃之后,她的那点执着就与实验室变得紧密相连了。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同归于尽,洛琳总觉得自己走之前,要带走点什么,哪怕是几条畜生的命呢。
所以当顾修在台下看见,洛琳有意无意煽动台下人的情绪时,就有了这么点猜测。
戒指可能被装了什么锁定机制,除非断手,否则不可能整个取下,再加上洛琳上台被绑时的模样太过狼狈,额头上不仅是湿腻的汗液,还有同样黏腻的血水,淌下来时模糊了视线,这是她当时挣扎反抗时被强行控制留下的。
洛琳还没要硬找罪受的想法,只是为了打消实验人员的疑惑。
他们想当然地以为她是一条临危濒死挣扎的鱼,最终也只能面临濒临宰割的命运,泛不起多大的挣扎水花。
如果不是顾修眼见形势不对,半路拦截,她的命早该跟一群杂七杂八的人一起,炸个稀碎。
不过能活下来洛琳也很知足,她冲顾修晃了下手上的戒指:“放心——高温加上剧烈的碰撞才能使其爆炸。”
顾修:“你还挺骄傲?”
洛琳半扶着墙面站起身时,“嘶”了好长一声,期待的饱含激动的目光是朝着顾卓的:“弟弟,我现在急着爽一把,介意再给我几个吗?”
顾卓也是大方,手一撒,整个背包献了出去:“好说好说,管够。”
第56章 假象
手榴弹当然不能当成摔炮来用,但是架不住它爽啊。
一个砸下去收割不少人头,纯天然无公染无危害。
没有站不住的对手,只有不想拼搏的队友。
如果花大价钱没有买到成功的作品,那么作者就成功了。
封烟封得好像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如一个吞云吐雾的怪物,眨眼就将大半人群收纳其中。
顾卓扶起洛琳时,靠在她肩膀上一路颠簸的女士照样不得安生,居然还有闲心腾出一只手来到身前向他索要:“还有吗?再来几个?”
顾卓:“……”
我说它像摔炮但你不能把她当成真的摔炮来用啊。
这玩意儿金贵着呢,因为只要强度大一些的碰撞都能炸得人体无完肤,所以极少人愿意做这些安装炸弹零件的超危级工程。
材料易得,只是手工难做,机械自动化流水线稍有疏忽,也是全军覆没的命运,所以几个星期下来,这玩意儿真正的成品寥寥无几,自身材质再加上这要命的手工艺,两个月过后,刚好凑了个整,三十个,不多不少。
顾卓这一趟,直接扫没了一半,更别提这还是在试用期,顾修黑脸是有讲究的,如果可以,脾气也能上脸。
动一下应该不止一个踹腿这么简单。
顾修训练人一向有讲究,训不死的跟往死里训的,最后兜兜转转还是逃离不了魔鬼式的训练法子,认命跟人命总要闹一个出来。
这次的逃跑尤其顺利,简直像打通了任通二脉一样,钻进地下室前,顾修还抬头瞄了几眼:“你确定这个井盖没一点问题?”
专业的掩体要交给专业的井盖来做。
这还不是普通的井盖,是印着“畅通无阻”公司vlog的专属井盖。
专业为下水道的畅顺排水事业兢兢业业二十多年,好品质,值得信赖。
顾卓信誓旦旦:“炮都轰不开。”
两秒过后,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灰尘混在烟雾里,直呛得他们嗓子眼生疼,井盖……井盖早就被一炮火力输出,冲没了大半,只余下一个洒光的窟窿。
顾卓这点保证的心思早以烟消云散:“不是说好的,防火防盗防雷电防爆破吗?怎么一点信用都不讲。”
洛琳觉得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实在有点侮辱智商。
“你家井盖防大炮?”还是有半米口径的那种,轰得直教人生死相许,感动的眼泪汪汪。
顾修扔了个手榴弹上去,又轰炸下来几片铁皮,顾卓顺手也甩了俩烟雾弹上去,他还不忘用开玩笑的语气对洛琳讲话:“我们这个秘密基地呢,为了以防万一,底下挖得可深了,井盖也多,位置也刁钻,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真正的入口。”
拔腿跑了半晌,他们径直往臭味来源沉重的垃圾场跑,洛琳真是半分钟都待不下去。
“请问你们是把本家安在垃圾掩埋场吗?”
顾卓一瞪眼:“怎么?垃圾场怎么了?你瞧不起垃圾场?”
他说着,就冲着一团臭烘烘的也不知什么堆积在一起的大包小包随意扒拉几下,垃圾桶的标识露了出来。
他还很讲究眼色,一侧身:“哥,您先请。”
顾修知道他不可能认错,垃圾桶底下是另一个联通下一层的入口,就是这气味着实有点……
他连皱两下眉头,在洛琳堪称惊悚的眼神直视下,到底没有要钻垃圾桶的行为发生。
“不是还有一条通道吗?你就专盯这个?”
顾卓:“可是当初来时,那条通道在分叉路口的另外一条,哥你急急忙忙选得这条我以为是早就做足了心里准备呢。”
没想到你是迷路了……
后面的话他当然不敢说,因为脚步声的阵阵清晰程度在一点点明了,再不跳就来不及了。
顾卓打头跳了进去,洛琳捂鼻子捂得防不胜防:“要不你还是趁机把我敲晕吧……”
这个不敢恭维,没有另外一位的指示,顾卓还真有点犹豫。
一来,男女授受不亲,二来他平时下手没轻没重惯了,还真怕掌握不到力道,一掌下去没了半条命。
谁知本来后背上的力度猛地一沉,肩上也搭着多了些重量,他一歪头,就见背上那位不知何时已经被敲晕了,现在死得不能再死了。
敲晕她的某位正沉着一双眸子望着他:“还不赶紧进去?等我再把你敲晕后一起扔下去吗?”
刚想说自己有恐高症的顾卓哽着嗓子,一鼓作气鼓励自己:“冲鸭!加油!你是最棒哒!”
顾修:“……”
我有说过让你烘托气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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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鱼在还是男人的模样时,就试图跟俞铮他们商量:“要不然……你们还是把我绑着去吧……”
俞铮没看他,转头问祁肆:“你放心吗?”
“我不放心,万一中途缩成一团跑了怎么办?”
俞铮回过头:“我也不放心,还是敲晕绑了吧。”
男人:“……”
这就是我们仨商量了一个小时的结果?你们单方面商量的?
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他很想高喊一句,到底是我不配吗?
他回过味来,咂摸一会儿,觉得自己还真就不配。
俞铮他们没拿绳子,打猎……捕捉用的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团吧成一股,倒是个可用牢靠的捆绑设备。
男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缠成了孙子,嘴巴还是不饶人:“真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
俞铮捻着电棒过来,抬眼:“不服气?”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敢吗?”
他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俞铮手下的动作却半点不见得减缓。
理解倒是能理解,因为在实验室里的每一个实验品,不管是否成功,甚至在还是胚胎时,就已经先睁眼看见这个世界一步,体验了一把点击的折磨。
这种非人的折磨还是不间断的,好像你不论做错了什么,又不论做对了何事,点击总会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麻木顺从……或许是唯一的出处,但只要它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这个实验室还苟活于世,点击是怎么也逃不开的。
所以他们都很深恶痛绝这种点击的体验,是一种渗透进骨子里的厌恶排斥。
男人就差没有尖叫出声了。
俞铮顿了下,被吵得实在烦躁,开口给了些一线生机:“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
话没说完,男人不知用四肢变化出的触手从一众物件中捞出一个比脸还大的铁盆,估计是用于给野狼类的实验品当饭盆用的。
咚——
这是铁盆砸头发出的动静。
啪——
这是……自己被一盆子掀晕后,脸比盆先落地,盆子再度盖脸砸头的声响。
祁肆还挺讲究地试探一下鼻息,站起身向他抬头示意:“没死,还活着。”
俞铮:“……”
要是真两盆子给自己砸死还了得?
男人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死于铁盆意外事故的人。
打官司都打不赢的。
讹一只铁盆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本来还有点火气在身上,尤其是脸上显着,铁盆盖脸后就彻底不动了。
俞铮没打算把这么个人一路扛着走出去,刚好祁肆也没有这个打算。
或者在男人还是人形模样时,他能忍着提溜回去,但真当被敲晕之后,他的章鱼模样完全展现在眼前,一想到,自己提溜绳子的时候,会猝不及防地一低头撞见一张丑陋无比的脸,3d版的,能走一步晃三下的那种,倒胃口就不带这么倒的。
他拍拍手,吸引祁肆把视线朝向他这里。
绳子那端一松,章鱼轰然倒地。
“交给你了。”
“真的不尝试一下分工合作吗?”
“我负责跟你分开走,你左右手合作将它抱起,真不错的主意。”
“要不要脸?”
“不要。”
“以前你可是最在意自己的脸面了,怎么能说丢就丢了呢?”
“两块钱一张,你要不要,要的话免费送你。”
最后,祁肆无奈闭了麦:“你赢了。”
他牵起绳子时还不忘拍掌贡献掌声:“真不错,跟谁学的?”
俞铮:“跟厚脸皮的你学的。”
“很棒棒哦~”祁肆竖起了大拇指,可能是在哄小孩。
俞铮没搭理,抬脚时才发现天空乌压压的沉,雨丝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眼皮往下沉时,头顶盖过一片阴影。
俞铮看到了绿油油的伞面,还有从边上靠过来与他并肩而行的某人。
俩人在一把伞下待着时,连吹过的风都打着暧昧不清的曲调。
升温的不止四周的空气,还有偶尔贴上来的肌肤。
料子都难掩滚烫火热,仿佛一瞬之间,星火燎原。
在祁肆想要进一步靠近时,俞铮发话了。
“你就不能往旁边挪挪吗?”
于是贴得更近了。
俞铮暗自吐槽这伞怎么这么小时,一侧眸就见祁肆另一边肩膀上,雨点打上衣服布料留下的湿痕,还是往伞里走着。
到底是天太暗了些,夜幕笼罩下,一并遮去的,还有祁肆不断向上攀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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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昕是凌晨接到的电话。
还未点开,尖锐报警声先是穿透脑膜,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所以他的起床第一句叫骂声里,多了句“神经病。”
他迷糊着坐起了身,电话自动接通了。
神经病先是礼貌问了一句好。
黎昕意识还是朦胧的,脑子更是浑浑噩噩,没能第一时间认出祁肆的声音,只是声繁并茂地叫骂着。
“有事按一,没事按零……不对不对,没事就挂断了吧……”
然而他既没有等到一,更没有等到零,按键传来的声音是二五零。
这是变相地骂他是二百五呢。
士可杀不可辱。
他睁眼就开始蓄力:“你神经吧你,一大早的这是在干什么?小心我告你骚扰警方。”
底底的笑声传来时,他总感觉这几声底笑里带了些熟悉的意味,但一时还没能想明白。
接下来迎接他的,是一顿臭骂。
“是谁说自己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嗯?还说有线索第一时间向你报备,你就是让我在睡梦中向你报备的。”
黎昕被骂得整个清醒了,也抬眼看了眼时间,顿时有了回骂的勇气。
“凌晨三点哎——我的哥,你当我是永不会休息的发条式选手吗?拧一拧发条就会动?”
祁肆可不管这些,他将通讯器拿在手里,笑着冲俞铮挑了下眉毛:“看,我就说他能醒,我特意给他安排的报警声。”
黎昕:“……”
你还挺自豪是不是?
他清了下嗓子,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你的线索呢?”
祁肆说:“你现在方便打开摄像吗?”
黎昕这才肯将床头的通讯器捞过来:“有什么不能当面说吗?”
“不能,”祁肆一口回绝,“口头转述哪有亲眼所见的刺激。”
黎昕还挺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刺激法。
摄像头一打开,怼脸的正是一张果冻橡皮泥堆积起来的,混了黏糊糊液体的,七零八落的脸,为什么说它七零八落,半张脸臃肿,半张脸皮肉堆彻,嘴巴是歪的,眼是斜的……你知道这么一张脸,对于一个强迫症患者的伤害力有多大你知道吗?
祁肆还生怕他看不见似的,开了夜光模式,好心的怼脸拍摄。
就是这么一桩好心……能不能带着他的通讯器一起滚?
他尝试性压下脾气,脑海中开始对应搜索相应的照片。
隔了一会儿,黎昕有些不可思议:“这不是……通缉令上的那个吗?”
祁肆关了摄像头:“难为你还能想起来。”
这是在嘲讽他呢。
“说得这都什么话,我昨晚可盯着他那一张脸看了整夜呢。”
“怎么?看出爱情的火花来了?”
黎昕:“你离他不是更近?你俩擦出爱情的火苗没有?”
“你说俞铮吗?那倒是。”
黎昕:“……”
谁问你这个了?
某人贫嘴的功夫已经登峰造极,炉火纯青,黎昕自认不敌,已经没有心情跟他贫下去。
“你们在哪逮到的?”
车里沉寂了好几秒。
黎昕再次开口时有点小心翼翼:“怎么……这是……不能问的吗?”
祁肆说:“不是,我们在思考你是怎么走后门进的安全部门。”
“所以我现在还在实习期里待着啊——”黎昕权势不高,话中底气却很充足。
俞铮偏头来了一句:“怪不得。”
“什么什么?”黎昕竖起了耳朵,还以为是交代了什么重要线索。
“没什么,夸你呢。”
黎昕不信,因为就在刚刚,他连打了俩大喷嚏。
祁肆打着方向盘,不再逗趣,认真道:“你这话问得就有水平了,我们走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们是探寻实验室旧址的吗?”
黎昕心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在问你具体位置,因为寻了这么些天,他们部门也没有真正探寻出来旧址在哪。
祁肆心里直觉好笑:“你们怎么寻找的?”
“直升机啊,”黎昕理所应当,“不然那么大片丛林,还能真展开地毯式搜索不成?搞得我们一个两个平时不办公还是怎么的,一门心思全扎进这么一件事上啊。”
更主要的是另外一点。
黎昕说:“再说也从来没听过附近的村民反映有野兽出没的情况,我们也就没当回事。”
车子在路边停靠下来,祁肆一字一句:“没听过附近的村民反映?”
黎昕没想到他会那么大反应,只是应道:“我们跟警方是一体的,警方那里的消息也会放映到我们这里,要是真有,我们早就征集人手,将那里整体搜寻一下了。”
接下来的话,祁肆没再听下去,他侧过头时,发现俞铮用同样沉的眸子望着他。
“照他这么个说法,老婆婆他们……”俞铮试图在回忆里捕捉到一丝端倪,“在撒谎?”
一个疑问句,说出来的语调却胜似肯定句。
“看样子是的,”祁肆说,“要回头吗?”
“距离多远?”
祁肆放大了位置,估摸着:“大概……两百多公里?”
这么遥远的距离,多亏车子超长续航,否则早晚要在路上摊着。
虽然现在科技发达,车子行驶速度突飞猛进,但再回去,怎么说也要二十分钟起步,再加上他们在丛林里浪费的那么长时间,没准人早卷铺盖跑路了还不一定。
但就在如此艰难中,俞铮点了头:“回去看看。”
祁肆说:“后排座那位怎么办?”
俞铮很想问,你这么擅长毁尸灭迹的人还用得着请教我?
“给黎昕发地址,实在不行再来点麻醉剂加大加量。”
麻醉剂能派得上用场,是麻醉剂的荣幸。
谢天谢地,到达旅馆的时候,屋里还亮着灯,不管怎么说,人好歹没跑是不是?
是夜,他们所认为的严肃却显得慈祥的老爷爷在椅子上数着一张张银票:“给的挺不少啊,足足几千块呢。”
拐杖落在身侧,他敲在地面上时,眼神朝向老婆婆还带有阴翳:“妇人之仁,早知道我们就该迷晕绑了他们多敲诈几笔了。”
老婆婆叹口气:“他们也不容易啊,好好的俩孩子,怎么想不开偏生跑有怪物出没的野外呢。”
“他们找死又不干你的事?”老爷爷吹胡子瞪眼,“尽管让他们找呗。”
“再说你也知道原本待在丛林里的那伙人的德行,走了也不肯安生,造就的怪物一个接一个,要不是我们身体里被强迫安装了消音芯片,怎么也不能——”
门开得没有一点预兆,尤其是老爷爷看见俞铮他们时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你们——你们怎么可能还活着?”
“怎么不能?”祁肆还是一贯不冷不热的懒散,他很会给自己享受,一看茶炉上刚煮好的茶水,就捞来倒上了两盏,一盏自己的,另外一盏是俞铮的。
“你收了我这么多钱,多喝你两盏茶,不过分吧?”
老爷爷此刻已经俨然变成了一根绷紧的弦:“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真相。”祁肆一盏茶喝完,不知从哪抽出来两张白纸摆在桌子上,“既然不能说,那写下来,总能行了吧?”
老婆婆摇头,不是她不想:“有怪物——”
再次听见这个借口的祁肆直接笑出声来:“打哪来的怪物?你们不是说,他们已经搬走了吗?”
老婆婆苦笑:“当然不是那个,用来——”
她接下来的话全被消音处理过,祁肆却通过口型,接出来她的下半句话。
“监视我们的怪物。”
“多少?你们知道吗?”
老婆婆还没有开口,老爷爷却开始大叫起来:“你们走!你们走!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真的吗?”祁肆抱臂缓缓靠近,“你不知道消声芯片的真相……还是不知道实验室的那伙人?”
老婆婆张了张口,没有一点声音,祁肆却知道,她说出口的前四个字,是“消声芯片”。
那么事情就有眉目了。
在一旁观望良久的俞铮也发现了,他搬来一张凳子坐过来,正好跟老爷爷面对面。
“我挺在意一件事情。”
肩膀压过来的重量让老爷爷的声音抖动不已,汗珠已经往下滚了,“什……什么?”
“你的说话词汇,”俞铮说,“为什么有些词,老婆婆她说不得,你就说得。”
老爷爷蹬腿两下,本想脱离掌控,就被这一句询问的话,当场愣在了原地。
俞铮还在步步紧逼:“这,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迎上来的,是一具泛着寒光的刀刃,被俞铮轻易夺过握在手里后,老爷爷已经靠在椅背上,再也动弹不得一下了。
祁肆伸手看了看:“他牙齿里藏有毒药,一旦咬破,即刻见效。”
手指往下探了探,他又揭开一张人皮面具下来,面具底下,是一张早已被药物腐蚀的,已经看不清面容的脸。
老婆婆跪坐在地上,眼泪已经下来了。
“不用劝我……不用劝我……我知道的……那么些年了……”
她在白纸上,又写下了另外一个故事。
我和他是在乡里认识的,我是城里的小姐,他是乡下的无名小卒。
本该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一场车祸。
她当然不似影视小说剧情里演绎的,失去了记忆,不过她失了一对爱她的父母,那时才不过十岁,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是被附近的村民,生生冒着车身马上要爆炸的风险,从死神手中夺回的她这一条命。
所以她感恩救她的村民,也感谢他们一同凑齐将她送进医院救治的医疗费。
当然,如果这一切的前提不是看在她是如今丈夫的未过门媳妇的面子上的话,他们之间的缘分,没准更深厚一些。
就因为当初他将她从车窗里捞出来后,被随后的爆炸划破相的半张脸,村民们就争着吵着要她报恩,怎么个报法呢?以身相许。
本来他家是不太同意的,因为他们早就给他相中了一个媳妇,那姑娘不比她漂亮,但是极有眼色,讨喜得不行,可能是因为她极其想逃出自己的原生家庭,逃出酒鬼父亲跟爆脾气哥哥的掌控。
但她的到来夺取了那姑娘逃离那个家的唯一希望,所以那姑娘恨她,她恨清楚。
不过那姑娘的恨意并不纯粹,可能是同为女人,同样深陷泥潭的那一丝于心不忍。
不过此事很快就一锤定音了。
因为她丈夫那一家偶尔听新闻时,才发现某个车祸失踪的富豪的女儿长相,跟她一模一样。
她的亲戚们在媒体前抹着眼泪:“只要能找到她,她父亲留下的亿万资产,我们甘愿全交给她继承,哪怕她还未成年。”
这话说得真实感人,实际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没有豪门之间的纠纷,她被带回来时,亲戚们围坐了一圈,个个都在在询问她最近过的怎么样的话。
她是挺幸运的,没有为了她爸的那些万丈家财,而争风吃醋的亲戚,每一个问话下面,嘘寒问暖里,都包含了满满的亲情。
可是她家这方面没问题,但是架不住她丈夫家里不住地闹事啊。
一个不行,来了一群人,现在一个村长里的人都来了。
还召集了大批的记者,她不用看都知道现在铺天盖地报道的都是些什么。
无非就是不懂得报恩,狼心狗肺的话。
何必呢?
她明明给了那家人足够多的下辈子也衣食无忧的金钱,偏生遇到的是个贪心的,得寸进尺。
她当时也是太过天真,丧气到,没有一点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于是,面对亲戚们担忧的目光,她只回了一句:“我嫁。”
没有人拦她,也拦不住她。
她丈夫一家,如愿以偿地霸占了她的家产,她看着他们在吵吵嚷嚷着怎么分配时,突然感觉人生这样……真的是没意思极了。
可当初唯一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的,是她的丈夫,他眼神炯炯有神:“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她也的确没有吃亏,她的丈夫如愿帮她争取了百分之七十的遗产。
丈夫待她不错,很会疼人,她当时真觉得,这一辈子这么过完也挺不错的。
只是好事从来不会成双成对的出现。
她的丈夫自从承诺给她捉鱼再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他变得暴戾恣睢,又好斤斤计较。
他偏生又在人前装得与以往一般无二,疑惑一旦萌芽,所追求而来的真相便是毁灭性的。
她也的确窥探到了真相,因为她丈夫腰侧那里有一道伤疤,这也是当初为救她留下的。
但那个冒牌货的身上,却是干干净净。
她想将这个惊人的发现传播出去,却发现……怎么一旦提及,是如何也不能发出声音的。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某一方面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可能是在睡梦中干的。
后面她发现,她的冒牌丈夫总是有意无意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简直是派来监视她的一样。
村长的态度也很怪异,突然开始关心起居民的生活起居,开始逐个探门。
他以前可从来不会在意这里,又或者说,他的眼里一直以来,只装着自己。
贸然开口,真的没人会信,哪怕是传播出去,也是一大难事。
索性那个冒牌货没有任何打骂她的倾向,或许是为了更好的在外人面前装出原本深情的模样。
她想,既然如此,逃不开,躲不掉,也就这么遭吧。
这么一忍,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那个冒牌货除了有些时候撺掇她搞一些阴损的勾当,对她还是不错的。
可能有些人装着装着,也就自然而然装出习惯来了。
只是这种不知道跟什么人相处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愈发可怖起来。
尤其是他再没有背着他给客人下药的时候,脖子上就像搭了一根弦,没准下一秒就能划破咽喉。
直到俞铮他们的到来,她才肯坚定了要将他铲除的想法。
她其实早就听到了俞铮到来时的脚步声,她是故意引出的,那个冒牌货谈论实验室的话题。
而她一直挂在嘴边里的怪物,或许并不完全指逃出来的实验品本身,还有像她丈夫一样,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被人冒充的冒牌货。
或许她只知道她丈夫跟村长他们,但她坚信,她们村里绝对不止这么几个。
第57章 口粮
俞铮听人讲话时喜欢视线相撞,或许真的有人能眼也不眨的说出谎话来敷衍诓骗,不过大多数时候,锐利的眼神的确能很好地辨别黑白是非。
老婆婆即便是身体哆哆嗦嗦,抖动不已,也仍有一丝勇气与其对视,俞铮能清楚看见她眼眶里滚落下来的泪珠,粘连上睫毛,半坠不掉。
抬眼的瞬间,又恰好与祁肆对上了视线,俞铮很自然地摇摇头,这是没有发现异常的意思。
祁肆把手放下了,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让老婆婆平复一下心情,他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是继续住在这里,还是搬走?”
老婆婆不哭了,她轻轻叹道:“我已经五十多岁了,探索不动了,更何况身体这方面也不太允许。”
室内出奇的安静,老婆婆自顾自道:“可惜了,如今这个村庄,目前来看,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祁肆站在窗前向外扫了一眼:“附近没住着旁人吗?”
“以前有的,会有一些喜爱清净的游客搬过来,盖些客栈住,不过自从有了怪物的踪迹后,就极少有人会再踏足这里了。”
她叹气时,脊背一起塌陷下去,好像再也不会焕发生机似的。
“会有的。”祁肆突然的一句话让老婆婆下意识抬起头,只见窗前站着的年轻人的神情格外认真,眼里明明带着惬意的笑,却能让人在一瞬间心情豁然开朗下来,万事一下子就有了盼头,跟他的声音一道有种说不出的活力:“怪物没有了,会有人来的。”
至于怪物是怎么没有的,这个要问一下车里绑着麻药劲没过的某位,当初俞铮威胁要找别的逃跑实验品时,怪物捂着肚子抱怨道:“吃了,要不是最后一个猎物被你们先一步捉到,它将是我今晚的晚餐。”
章鱼的人形心情不太美妙:“我都说了来这里是为了方便觅食,一些小动物们都快被这些实验品们嚯嚯干净了,不吃它们,我怎么活?”
祁肆踩着落叶走过来,嘎吱嘎吱的,脸上散着几道阴影,光影交错时,沉着的冷脸就显得格外吓人:“你确定捉完了?”
章鱼当场招了:“我拿我的八条触须担保,如若是假话,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挨不到了,因为刚好是大晴天,太阳升得老高,气温也灼热得不行,仿佛能把人烤化似的。
也难怪发誓得那么干脆。
刚好当天已经夜幕深沉,俞铮推开门时,只见弯月高挂,近一些的地方尚能看见些许轮廓,远一点的只能爆发丰富相当想象力了。
俞铮刚想问一句祁肆夜间开车技术如何,毕竟是在山上,另外一边就是陡峭的崖壁,万一半路没握好,就是死路一条,根据崖壁的高度判断,还是死得透透的那种。
好半天没动静,按照祁肆一贯粘人的作风,明显不太正常,俞铮往后看时,只见到了半开着房门,要踏不踏出的半只脚,一截子风衣,棕褐色的,在门外荡啊荡的。
俞铮踏得近些,又瞧见了祁肆没能走出房门的缘由,老婆婆的枯手如钩子似的,扯上他的胳膊,也把他扯在了原地。
祁肆经常不讲理习惯了,但真当一回翩翩公子时,反倒有些不太习惯。
但祁肆大部分时间总是这样,在规矩这条横沟里牢牢卡着,不多占一点,也有霸道的意味,真的挺神奇的。
俞铮见他被人搭上胳膊拦住时,没怎么动作,只是眼皮掀了下:“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老婆婆指了下自己通讯器里面的时间,看人来势汹汹,说话的气力小了些,但搭过来的指尖没松,也不知道心里哪里来的莫名底气,她确信这个年轻人在吓唬她,绝对没有一点要动手的打算。
“时间还早,你们再休息一会儿吧。”说出来的声音沙哑,像是滚过沙砾一般,可能是哭得狠了些。
俞铮低头看时间时,明明未曾抬头,他却总感觉一股子视线打量过来。
抬眼与祁肆四目相对,另一位没什么搭话,只是那身姿□□的,目光紧紧的,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俨然一副等待能掌事的一锤定音的意思。
俞铮问:“黎昕呢?”
祁肆抬起被抓的那只胳膊摸去口袋时说了一句抱歉,随意翻了几下,扫两眼,抬眼:“还在路上,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了,放心,我给他发的是实时定位,保准找到的。”
俞铮点头:“车门锁严,顺便再给车里那位上一剂麻醉剂。”
这么一问一答,再搭配上俩人波澜不惊的神色跟处理后事的态度,老婆婆突然就不敢抓了。
“我觉得今晚的天色挺好,很适合……”
“住宿。”祁肆顺势接下,在老婆婆撒手后,笼了下自己的大衣。
老婆婆没话了,还能怎么着……毕竟是自己招来的。
说不感谢是假的,就是俩人这种冷酷神色加持,一时半会儿还真谢不出来。
祁肆帮忙收拾的尸体,顺便留下一沓子钱,不全是同情,纯粹因为他心情好。
老婆婆查了一下,几十张面额大的钞票,就是有点不太敢收,上一个收了钱的,现在还毫无声息的在棺材板里躺着。
祁肆说:“住宿费,常来。”
老婆婆只能含泪接受。
俞铮这次留了个心眼,没再去两间房间紧挨的里面住,他找了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问清情况,能入住后,才推开的房门。
黎昕是八点左右到的,一路上风驰电掣,转弯踩过油门差点没把自己甩出去,不过好在关键时刻稳住了。
到达指定位置后,他关了通讯器,一张望,果不其然在一家旅馆前找到了熟悉的车辆。
他猫着身子过去,发现车窗闭着,敲了两下,就迎面撞上一张臃肿如泡发馒头的脸。
章鱼被打了麻醉还不得安生,八根触须跟个雷达似的,势必要探寻到车内的每一个角落。
黎昕被刺激得吞了两下口水,连退几步,嘴里说了一句“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
后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嗤笑,黎昕一回头,一左一右两大门神一起站在门前望着他。
祁肆问:“好看吗?记得多看两眼,一会儿你就要跟它在同一个空间里相处了,是该提前适应一下。”
黎昕不太服气:“它不是在你车里待得挺好的?”
“哪门子的好?”祁肆说着就挺想笑出声来,“你没看见你这位章鱼兄弟在后排待着挤吗?你的车就很好,加长版的,想必后面空间挺大。”
黎昕看了看他,又看了眼车内的不明物体,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你知道吗?这车其实是我租来的。”
“上面还专门带了安全部门的标签?你租得还挺讲究。”
黎昕:……
你的眼睛要这么尖是干嘛呢?
自带八倍镜吗?
俞铮说:“能打醒吧?那就先打醒。”
很不错的主意,章鱼只有清醒的时候才不占地方。
人形放在哪种地方,都是不易被排斥的对象。
异类总要学会用另外一种方法将自己打入到社会大环境之中。
要么适应,要么伪装。
章鱼醒得没有一点征兆,它在梦里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无意间落入了滚着热油的大锅,四肢被溅上来的热油烫到卷曲,它无论怎么逃脱,都还是重重地从锅的边缘坠落下去,它本以为是一场大梦,直到闻到了烤鱿鱼须的香味,眼睛霎时就睁开了来。
四肢的疼痛感蔓延全身,每一处边角,疼痛难忍,尾端还带着可疑的烧焦痕迹。
车窗外,黎昕点了下手中的火机,火苗来回跳跃,那股子焦香味也越发重了,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人也是个大胆的:“我能烤一条吗?闻着实在是太香了些。”
祁肆拧开车门:“你早上没吃饭吗?”
“我早上……就是没有吃饭啊?”黎昕的打工之魂再也收不住了,“我昨天晚上也没吃上,你知道盯着那么一张脸有多难受吗?我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你别看这触须长得丑,但是闻着香啊,据我多年以来的经验,一口咬下,软糯可口,绝对可靠。”
祁肆坐上车时,感觉到后排座上一阵动静,望过去时才发现章鱼不知何时已经变化成人形,缩在边角处,大气不敢喘上一下。
奇葩事情很多,能开上眼的,年年都有。
章鱼算是涨了见识了,怎么自己丑成这样,还有人能下得去嘴的……
他抱住自己的双腿,连头都不敢抬上一下,心里不住的呜咽着。
自己最近出门是不是没看过黄历,怎么遇到的一个比一个奇葩。
先是俩二话不说动手捉它的,又来一个吃它的。
它感觉自己就跟个货物似的,上的不是屠宰场就是流水席。
祁肆等到俞铮坐上来后才开始开动车子,目光从后视镜那里挪出来,给后排那句提了一下醒:“放心,在没有口粮的情况下,暂不考虑吃你。”
第58章 在遇
今天或许会经历很多事,但或许都不及白黎的一通电话来得深刻。
根据祁肆以往的经验,白黎的电话简直就像是危难预警,但凡打来,绝对没有半点好事,这不,一接通,白黎的催促声就来了。
“来安全部门总局一趟。”
“怎么?”祁肆仿佛流氓附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白黎:……
秋你大爷。
“要不是荒山野岭没有信号,我早该打给你了,”白黎只要一想到她跟祁肆的聊天界面中,连连红色感叹号的消息提示,还有随后蹦出来的那么一条提醒。
“您的消息已经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看一次气得牙痒痒。
这人是把她当猴子戏耍着玩吗?怎么还拉黑上瘾了还?
但她可无暇顾及这么多:“姓黎那货呢?”
姓黎是那货还在前面开车疾驰着,眼见就要来个超绝甩尾急转弯。
眼瞅距离弯道越发靠近,祁肆将通讯器甩到俞铮怀里,可能是突然之间萌生出的奇妙默契,俞铮顺手接住了,头都没扭,完全是听声辨位。
白黎只听到了一阵呼啸的风声,差点没忍住:“你不会甩飞进悬崖了吧——还活着吗?”
“……”
祁肆抚着方向盘:“姑娘,别光说死不死的,不吉利。”
“你现在倒是知道了?”她敲着桌子,过分合拍的频率跟低沉迟缓的语调仿佛在审讯,“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有吗?”祁肆开了车窗,“你刚刚在说什么,大声一点,没听见!”
白黎:“……”
要不是老娘现在不在现场,你保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俞铮的眼皮越来越重,后续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又一个实验体出逃,根据市民目击检测就在他们附近四周,其威力不容小觑,多加小心提防的话。
祁肆声音略显慵懒,很显然是没把危机提醒放在心上。
“现在知道打给我了?黎昕那小子不是也来了——不通知一下?”
“指望得了他?”白黎提起这么名字就窝了一肚子气,“这孙子他妈的又关机!”
“……”
通讯器关机时俞铮没太在意,他甚至都懒得拿在手里,直接往面前可以放物品的平整场地一甩,拉开身前的背包拉链,捞出一顶黑色棒球帽,往头顶一扣,帽檐又往下拉了拉,刚好能挡住鼻尖,做好一切后,他就这么坦然地睡了过去。
只是半个小时的功夫,通讯器就跟中了病毒似的“滴滴”狂叫,还是无休止超长版本的。
俞铮挑了下眉,没动作,忍着火气等声音消下,就这么过了半分钟,他掀了帽子,眼皮还是半掀着,开始上手摸索声源。
开机,指纹解锁,关掉黎昕打来的骚扰电话,通讯器正要脱离指尖时,一只手伸了过来,食指蜷着勾了过去。
很是轻的一下动作,俞铮却一下就醒了,那不是他的通讯器,自己的那个还好端端地躺在口袋里。
可他却指纹开机解锁成功了,是祁肆的通讯器。
祁肆正打算回拨过去,可俞铮的视线实在是难以忽视,他解答道:“可能你忘了,在你睡觉的时候曾经在我通讯器上录取过指纹。”
可滚吧,睡得哪门子觉?
俞铮只觉得好笑:“梦里录取的?”
祁肆没来得及回复,闹人的报警声电话音提示再一次卷土重来。
通讯器不出意外,再一次传到俞铮手上,理由很简单,正在开车的司机不方便接电话,容易分心。
接通时刚好上了一座桥梁,桥面起了很大的雾,车窗上沾了不少水珠,只是这雾格外浓厚,探照灯打开却依旧照不到桥的尽头,甚至就连照亮半米都是一种莫大的挑战。
黎昕的说话间,电话里传来有水流撞击礁石发出的哗啦声,喊声闷在水里,“呜呜”作响,听不真切。
“别……过来……”
像是老式收音机,总会时不时的发出两声“咔啦”声,好一会儿短路似的长音波后,再次连接成功。
“有……断……”
通话戛然而止,祁肆捞起来一看,电话已经挂断了,可惜时间已经太晚了。
探照灯打下的路面上开始冒出数道裂痕,一路蜿蜒爬动,像是细长的蛇游过留下的爬痕,寸寸断裂,如稀碎纸片般落入碎纸机的瞬间碾了个粉碎。
时间上已不具备任何逃离的机会了,所以祁肆的第一反应是打开车门,海水倒灌进来时,他伸手捞了副驾驶座位上一把:“会游泳吗?”
俞铮点头间手臂扒拉上车门,找准时机跳了出去,整个落入海水里,水花刚好溅射到先挑出来的祁肆脸上,又是新一轮的洗礼。
好在距离岸边不远,其远近程度是个会游泳的都不至于淹死的那种。
浸泡在海水里的悬浮感让祁肆有些许恍神,轻微的失重感令他梦回到了十几年前,还困在玻璃器皿中的岁月。
以及爬上岸后,脱离海水的畅然,与他当初打破容器逃脱的感觉一模一样。
当时安全部门的人来得太快了,实验人员心一横,就把他关进了密道里,不过也多亏了上层传来的猛烈爆炸声与重物砸下来的剧烈碰撞声。
按照常理,玻璃当然不会被砸碎,但是动了手脚的玻璃就不一样了,这是俞铮当时临走时给自己所养宠物的一点小惊喜,但凡有点火星子窜到玻璃器皿底部,就会将他特意藏匿起来粘连在其中的瞬间引爆,到时从里面能轻而易举地破开。
只是可惜,往常会陪坐在沙发上等待他睁眼的男人再也不在了。
但这种伤感没维持几秒,一直走在他前面的俞铮回头张望了一下:“你是打算半截腿泡在水里喂鱼吗?”
还在岸边提裤腿摸索通讯器的黎昕猛然抬起了头:“你以为我不想吗?早知道就不该在水中央通话,这下倒好——不仅丢得无影无踪,信息还没交代完全。”
俞铮卷起上衣袖口拧出成片水来,哗哗流了一地:“你终于知道自己办不成事了?”
黎昕果断闭了嘴,顺带在将手放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但没过多久他又开始发起牢骚:“不对啊,两个小时之前,它不还好端端的吗?怎么一眨眼就——难不成是我眼花了不成?”
祁肆打量了一下桥梁断裂的整体情况,底下立在水中支持桥面的桥腿底部多了几道巨大的豁口,这是一切祸端的伊始。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断裂的不止一只桥腿,是三个,而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个马上就要惨遭毒手了,因为祁肆注意到了靠近它的水面附近的一截淡蓝色鱼尾。
一尾巴甩上去,顿时又横增了数道新添的纹路,但还没被完全击碎坍塌下去,鱼似乎很是满意,它绕着桥腿探起上半身看了几眼,最后一口咬了上去,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黎昕有些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但还是抵挡不住探究八卦的天性,悄悄漏开一条缝后,惊奇地发现,崩坏是居然是桥梁而不是鱼的牙齿。
那条缝开得更大了,就差没完全把眼珠子整个凹凸出去:“不是——它的牙齿是镶了钻吗?活久见。”
果真是活久见,黎昕感觉自己再活久一点,没准能亲眼目睹啃桥梁的蟑螂。
想象力一旦发挥出了它应有的价值跟作用,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顺着源头活水一并缓缓流淌而出,挡都挡不住。
但这仅仅只是奇遇记的一部分,全靠黎昕在一旁烘托紧张刺激的气氛。
“你说,它会不会是在磨牙,一会儿就游过来把我们一网打尽了?”
“不会。 ”祁肆肯定道。
黎昕原地画圈,自叹自怜:“你又不是人鱼,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有点眼瞎。”
“???怎么看出来的?他从头到尾有往我们这里看吗?”
祁肆扶着他的肩膀兀自笑了一会儿,其笑得频繁程度可以跟变/态有一拼。
黎昕还懵着,在没有达到确切答案前,一时半分儿能默许一下祁肆的无理行为。
祁肆笑够了,终于直起身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行,”黎昕说,“那就,先来个好消息,我想听听好消息有多好。”
祁肆打了一个响指,开始娓娓道来:“你不是一个人。”
黎昕:“……”
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他说:“坏消息呢?”
“你可以充当一下吸引人鱼过来的诱饵。”
“???”,黎昕十分里有十二分不服,“我当打手不好吗?”
祁肆也不惯着,只是问:“能压制住它吗?”
“不……能……”,黎昕说,“我是猫吗?一上来就血脉压制?”
祁肆摊手:“既然如此,不好意思,没得商量。”
俞铮靠前几步观望了一下,随后朝着黎昕一摊手:“有电网吗?或者电棍?”
黎昕摆摆手:“哥,你要知道,咱们是正经人,不能干出如何粗俗之事。”
俞铮向上挽了挽袖口:“事后你占头功。”
半分钟不到,一加强版根电棍横在他眼前:“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喜欢乐于助人。”
第59章 装乖
当然也随手附赠两幅绝缘手套加战靴,其升级版本很是高端,连带着上衣裤子一并打包上去,笨重的靴头上面拖拽着一长条透明色的不可名状衣物,俞铮犹豫了半天,但从其犀利眼神中,黎昕能察觉到他不是在犹豫穿不穿,而是在思考用什么样的姿势将黎昕整个塞进去比较合适。
俞铮甚至不想再对看上一眼,径直走过去跟祁肆来了波眼神拉丝:“我同意了。”
黎昕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直到俞铮将装有衣物的背包丢到他的怀里,所有疑惑如一哄作鸟兽散般土崩瓦解。
他吞咽下口水,以一个极其缓慢的动作伸出一根食指指向自己的脑袋:“你们认真的?”
祁肆只从背包里拿了电棒,眼神示意:“你嗓门比较大,喊两声吸引一下。”
他不仅眼神坚定,富有信任,还上前助推了一把:“你要相信,你的身后不止是一个人。”
黎昕:“……”
黎昕:“我突然喉咙疼,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怎么办?”
俞铮看向快游像岸边的另外一团:“介意帮个忙吗?”
章鱼怪从水面上冒出一个头,触手伸出来左右挥了挥:“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他距离岸边很近,近到祁肆弯腰动用棍棒给了它一下:“你还知道过来啊?”
章鱼怪仗着水底优势,捂着脑袋,势头强劲:“我在水底被困的时候你们在哪呢?这就是你们抓捕犯人后,遭遇劫难的态度与责任心?”
黎昕拍了一下脑袋:“对哦,还有一个可供使唤的呢。”
被形容成奴才的章鱼怪真想吐出一大口墨来糊他一脸:“要不是为了自证清白,提供线索,我才负责任的跟上来,没道理被奴役,更何况现在我才是你大爷,求人的态度拿捏着点。”
他说完就感到头顶凉嗖嗖的,祁肆轻笑了下,棍棒落下,重重一击:“大爷好大的架子。”
它还没缓过神来,一片新的阴影落下,转眼过去瞧见了另外一张冷气沉沉的脸。
面瘫脸的主人的话可问得不留脸面:“你被它打过?”
章鱼怪愣了:“我有跟你透露我的背景故事吗?怎么看出来的?”
桥面上的雾气依旧沉积在一起,风拂过却吹不散,时间在上面仿佛静止一样,按下了暂停键,而桥下却是清晰明朗,雾气淡得似乎一拍就散了。
奇妙的自然现象平常如喝水吃饭一般,可这次却有着阴谋的味道,那团诡秘的白雾像是故意吸引人前来查看一样,坠落水底。
章鱼怪说:“其实声音大概率对人鱼也没什么吸引效果,不是因为它听力不好,是他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还极其容易沉溺于自己所构架出的世界中央,没察觉到外界威胁时不会轻易被吸引了去视线。”
“至于白雾,”它说,“这是它的一种捕猎手段,它有凝结操控水珠的能力,不过操纵时间有限,大抵不会超过三个小时,你就瞧好吧,白雾很快就会不见了。”
黎昕起了疑惑:“不对啊——既然我们是它捕猎到的猎物,那它为什么现在还没动静?”
章鱼怪怔愣一会儿,才缓缓道:“这也是它的捕猎习惯,它喜欢虐杀。”
黎昕瞪大眼睛:“是那种故意漏出破绽让猎物认为自己有逃跑的可乘之机,逃出后抓回,再放再跑,直至击溃猎物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投降,玩腻就杀掉的方式吗?”
恰在此时,人鱼潜入水底不见了踪影,察觉到不对劲的章鱼怪变出了人形:“快快快,抓紧上岸,这祖宗的神龙摆尾可有得好受的,我当初可被他咬断了两根触手呢。”
俞铮蹲在岸边观望了一下:“怕电吗?”
听出言外之意的章鱼怪猛地跳出了水面:“必须的,只要是曾经在实验室里待过,对于电击的恐怖可是刻在了骨子里,无法摆脱。”
他说着还加油鼓劲道:“记得要狠狠地下重手,死手也行,这种祸害就不该在人世间留着。”
但俞铮只是点了下水面,不远处悬浮的背包“嗖”地沉了下去,还冒了一连串水泡浮上来后,再缓缓扎开。
鱼从岸边探出头时不带半点恶意,只是张了张嘴:“饿。”
他刚刚用牙齿撕扯咬开背包后,只咬到了硬邦邦的手电筒,铁锈味儿的,他不服气地又咬了一口,只咬到了另外一只手电筒外壳。
现在只剩下一双眼巴巴的眼睛一直眨动:“好饿。”
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吃饱饭了。
肚子扁平着,滋味很不好受。
他在饿肚子时突然就想到了阮牧对他的教诲,他其实不太能理解听到的词汇,但肢体语言还是能看得懂的,那个人就站在水边,一遍又一遍比划着,不厌其烦,告诉他,如果饿了,可以主动示好,这样才在不会被挨打的情况下能最大可能地获得食物。
可惜下一句话他没能看懂——“在得知人们是具备善意时,才能下手。”
不过他很幸运,黎昕的共情能力一如既往地强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牛肉干,我背包里装了不少。”
他拉开拉链就迫不及待地伸进去,伸出时顿了下:“就是可能有点泡发了……”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伤人自尊,但俞铮听了半天一直觉得黎昕的问话有点多余,背包没在黎昕手中多待上一秒,就被俞铮一把夺过甩在人鱼面前。
俞铮拎着电棒没下手,因为早在人鱼露脸时,他就察觉到熟悉的影子。
在一条超长录像里,他曾是某人用来炫耀的谈资。
而现在,他已经沦落到了用来撒娇卖萌求食物的地步。
祁肆一眼看出了端倪:“刚逃出来的,还没适应外面的生态环境?”
与白黎打来的电话刚好能缝合到一起,因为通讯器里新跳出来了一条消息。
是白黎发来的。
“有不明生物来到了市区附近。”
后面跟着的,是一条路人视角,她的像素跟打了马赛克似的模糊不清,但是不难看出她所在的桥边附近水面上浮现出一个人类头颅,一些打卡景点拍照的游客以为有人在水里游泳,正打算捞上一把时,看见了一条淡蓝色的,连接上人身的鱼尾。
更多发现的人开始喊叫起来,不是惊慌,是兴奋。
“哇,好好看的鱼妖!”
“小鱼,介意跟漂亮姐姐合个照吗?”
“我先看见的,要拍照还是由我先来。”
“……”
鱼不懂,他在实验室待了很久很久,几乎没有人教他学习人类语言,他有些惊恐地看着大片人类一窝蜂的靠近,就像成群结队来啃食他躯体的蚂蚁,一个个脸上净的垂涎的贪婪。
他不知道这股情绪被人类定义为激动。
后来可能是为了让观众一饱眼福,像素开始逐渐清晰,于是观众们同时看到了,人鱼淡蓝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雪白肩头上,蝶翼展翅般的扑扇睫毛底下有一双鹿似的,可怜巴巴的眼睛,搭配上懵懂的,有些惊惶的表情,像是初入人世的精灵。
看什么都好奇,却懵懵懂懂,怯懦着不肯上前。
随着围观群众的增多,有些甚至下了水面,提出要摸一摸尾巴的想法。
人鱼惊了一个摆尾,匿在水里消失不见了。
水面上传来细碎叫嚷声。
“谁准你吓他的?”
还在水里的游客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人家忍不住嘛~”
视频被拍摄的主人发在了社交平台上,并引起哄然大波。
评论一个叠一个。
热评第一。
“这是……未完全分化成型的鱼妖?怎么看着像是刚从实验室里逃出来似的。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安全部门这帮人本就因为近期发现的实验品出逃逮捕事件忙得焦头烂额,此刻关键节骨眼上,更是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而这只鱼妖正巧误打误撞在了枪口上,为了盖住网上舆论,她们直接发起了一波寻鱼启示。
无辜并不会减轻她们对此的怀疑,上一个无辜博同情的例子如今被当成了负面教材还在通报列表上挂着呢。
人鱼的好运指数还在持续发力,身为当事人的黎昕还在优雅托腮:“别急,我这里还有吃的。”
章鱼怪拍了下祁肆的肩,一脸不可思议,指了下黎昕肩上别着的,象征安全部门身份的徽章:“这是你们部门里的?怎么一脸智商堪忧的样子?”
他一直坚定不移与安全部门合作的内心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动摇。
就黎昕这种程度,估计与实验室的那伙人斗不了两章就能强制安排下线了。
电影里活不过十分钟的智商担当。
他都有点怀疑安全部门的前景了。
祁肆对于他的问话发起了强烈不满,他又重重拍了回去,不过他拍得很是讲究,章鱼怪感觉腰间抵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那是电棍,没有打开开关,却已足够具有震慑力。
不是,这怎么还带动刀动枪的呢?
他大脑卡机了两秒,果断举手过头顶:“哥,您说。”
祁肆淡淡道:“骂他就骂他,带我是几个意思?”
章鱼怪认了:“我的错。”
“他是预备役。”祁肆认真解释道,“预备了五年以上没有转正的那种,你懂吗?”
听取懂声一片。
“懂懂懂懂懂懂懂……”
为了活命,他叫爹都行。
腰间的凉意撤去了,他才发现祁肆是用一根长面包抵住的他。
而这根面包最终进了鱼的肚子。
黎昕还在跟鱼较劲,争夺着自己的背包:“我嘞个鱼祖宗啊,这可是布料,吞进肚子消化不了的,乖哈。”
祁肆将通讯器上有关人鱼的逮捕令点开给他看,黎昕不争了,揉揉眼睛又多看了第二眼:“鱼鱼这么可爱,为什么要逮捕鱼鱼?”
仰天高呼一声后,在一圈“没救了”眼神的洗礼下,他摸向了后腰:“哎——我手铐呢?”
第60章 带孩子
章鱼怪伸了半截子触手过来悄悄缩在人背后将整个视频看了个完整版。
它挠了挠头,有些不可思议。
“这跟预想怎么不一样呢?”
祖宗,你的气势呢?你的尖牙呢?你的俯冲上来甩尾敲晕猎物后咬人呢?
搁这玩小猫咪叫嚷呢?
人鱼在水里吐出一个很大的泡泡,他经常这样,这是在表达自己的开心。
但他并没有选择吃饱就跑,他老老实实在原地待着,遵从教导。
章鱼怪捂着脑袋思考半天,还是没能完全掌控某人的脑回路:“这位……鱼祖宗,能采访一下……您目前的感受吗?”
鱼有些疑惑地指着自己:“我?”
章鱼怪翻了翻白眼:“对,是你,是你,就是你。”
鱼显然不大能听懂完全,但他明确了他的态度,一脸嫌弃:“你好丑。”
章鱼怪:“我丑怎么了?啊?碍着您老眼了?”
他怒了半晌,鱼却点点头,在他的满脸问号中,给出了确切的答案:“你没有他们长得好看,我不喜欢。”
章鱼怪:“……”
天杀的,这个看脸的世界,还是毁灭吧。
祁肆听见了,特意弯腰竖了个大拇指:“有眼光。”
小鱼又吐了两个泡泡出来玩,他看着泡泡漂远,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又静静在阳光下碎裂,突然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笑脸:“你们不是坏人。”
章鱼怪现在恐惧不再,他跟个老父亲一样,有点操心鱼的智商:“我的祖宗哎——您别光顾着看脸啊。”
鱼却摇摇头表示:“他们不一样,他们身上有牧牧的气息。”
章鱼怪差点没一口老痰呛出喉咙:“哪里来的牧牧?”
鱼想了想:“他很好,我在被关时,他赔我玩,教我学习,还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
总结就是一句话。
“他是个好人。”
章鱼怪已经懵在了当场:“我当初被关实验室时怎么就没搭上这号人呢?不对不对,从实道来,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他说完,围绕着鱼,好一通上下打量。
“你别是被人眼馋,看上了身子吧?”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有没有被他要求做过……”
他斟酌好一会儿语句构造,缓缓补充下文:“奇怪的事?”
鱼沉思了好半天,支支吾吾道。
“他说,喜欢我的尾巴。”
“!”
“经常摸我的头发。”
“!!”
“他老是要求跟我抱抱!”
“!!!”
“对于以上这些……”鱼打了个饱嗝,章鱼怪就万分忧愁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全同意了。”
“???”
鱼还说:“他的手很大很温暖,但我的鱼尾巴也很漂亮,他不吃亏。”
章鱼怪已经听不清接下来的语句了。
这他妈是“他吃不吃亏”的问题吗?孩子你被占了便宜了啊!还是占完被人乖乖勾引到手,坐等清洗干净上/床的那种!
祁肆扒开他的身子蹲下来:“你想不想见他?”
经过这么一遭,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么一条智商有限的小笨鱼,很有可能是出自他师傅之手。
瞧着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养来做标本的,感觉像在养媳妇。
鱼开心了:“好耶。”
祁肆若有所思地喊了一声黎昕,后者还在呼扇着他那湿透的衣服衬衫,听见声音还死皱着两边眉毛。
“呦,大佬,您终于在百忙之中,想起小的了啊?”
不知何时,俞铮在岸边搭了个火堆,随了另外一声喊叫:“姓黎的。”
黎昕干脆把衬衫脱下来,靠近岸边拧了两下,鱼嫌弃地游去了另一边。
“在呢,在呢,一个两个,叫魂啊?”
鱼不明白叫魂的意思,但他心知不是什么好词,凑上前来打算看热闹。
俞铮叫了一声,见没有回应,扭头打算再叫一声时,后面贴过来一个人,高了俞铮足足半个头,压迫力扑面而来:“怎么没想过要叫我?”
俞铮真觉得他下一句就能说出“原来是爱情寡淡了”的疯言疯语,为了最大化避免这一意外发生,他先将问题抛了过去。
“有帐篷吗?凑合着先过一夜。”
他偏了下头:“一会儿记得提醒白黎安排些人,将桥给修好了。”
俞铮说完就察觉到身后没半点动静,刚想询问后面这人打算做什么妖时,一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一触即离,就像一场梦一样。
他拽上祁肆的衣领,正预问一问他发的哪门子疯时,扭头看到其余三个人挤在岸边,各忙各的。
章鱼怪感知到视线,头也不回:“你们就当我死了吧,我什么都没看见。”
祁肆半举着手,都不带反抗的,眯眼笑:“他们能有这么个想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章鱼怪听着,很想来上一段热恋的掌声,真是拐弯抹角,实力撒谎的一把好手啊。
俞铮没打下去,他扯了没几秒就松开了:“你的手留着有用,记得支个帐篷过来,我去再找些柴火。”
祁肆嘴边念叨着得令,目睹俞铮离开的背影后,挥挥手又恢复了笑面虎的模样:“两位朋友,介意帮个忙吗?”
鱼趴在岸边,尾巴浮出来拍了拍水面,眼巴巴地望着:“我呢?”
“你?”祁肆找到手电筒后也转身钻进了丛林,“你逮几条鱼上来,一会儿给你烤些好吃的,乖乖等着。”
鱼得了命令,还真的潜进水里,跑去捕鱼了,黎昕感到在祁肆朝鱼说完那一句话后,鱼的态度一下软化许多,也不知是下了什么迷魂药。
他没想明白,他边上的章鱼怪更想不通,他感觉在偶然看见一副激情画面后,整个脑子都不干净了。
所以,那两位又是怎么搞到一起的啊?
黎昕叫了好几声,第三声“烤章鱼”后,终于是活的欲望战胜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他果断回应道:“别爱我,我是你追不到的男人。”
回应他的,是一大堆搭帐篷的零部件。
“我知道你□□焚身,我懂,等到了基地,我会向上级请示,特意给你安排上章鱼大礼包。”
章鱼怪不动如山。
不,你不懂。
第61章 终章
章鱼怪此时此刻只想自戳双眼,天杀的,就不能给他来上一副没有看过的眼睛吗?
乌拉乌拉的出警声响过后,白黎如愿在岸边寻到了他们。
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与顾修他们联系上了。”
小鱼吐了一口泡泡:“顾……修?”
白黎来的过于风风火火,没怎么留意到水里的情形,此刻才发觉岸边躺着一条鱼。
一向喜爱漂亮事物的她想也没想,就这么迎了上去:“好漂亮。”
下一句:“好想收藏。”
章鱼怪已经麻木了,是被生生说麻的,果然安全部门这一堆人里,没一个正常的。
被拷上手铐,押上警车时,都不带反抗的。
白黎看了一眼在水里乖乖待着的某鱼,扭头向祁肆他们询问意见:“带走吗?”
“不然?”俞铮道,“留着等它再啃毁一座桥吗?”
白黎没了意见,电话示意手下搬过来一座硕大的鱼缸,足足有三米高,两米宽,她还在鱼缸运来时估摸一下鱼的尺寸,足够放肆躺平。
鱼还在呆愣着,没嘟两下嘴巴,手已经被手铐拷牢了,他眨眨湛蓝色的眼珠看了一眼,还在思考这玩意儿能不能张口咬下。
坐上车后座时,白黎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跟他们汇报案件的最新进展。
“根据顾修所提供的有效信息,实验室那伙人落网不过一天两天的事。”她说完将整个身子往后一摊,像一滩刚化开不久的冰淇淋。
“这件事总是有个眉目了。”
她又朝后座瞥了两眼:“你们有什么想要交代的话吗?”
“什么?”俞铮眯眼望过来,看样子应该是睡眠浅,刚刚被她的说话声吵醒了。
祁肆望来的视线沉沉的,带着怨念,因为就在刚刚不久前,俞铮才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驾驶座上的大聪明给吵醒了。
白黎透过后视镜完整捕捉到了祁肆的问候视线。
她自觉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的锅。”
俞铮却已经提起了兴致:“但说无妨。”
白黎偷摸看后座位上,祁肆的脸色,又下沉了一个度,完全见不到半分好脾气的模样。
她忍住笑意,道:“其实也没什么,某位还在蹲大牢的再三交代你们二位将他的宝贝带回去,切忌不可磕着碰着,更不能缺人水喝。”
白黎一想到大大咧咧的人脸上,居然有天能浮现出紧张的神色来,顿觉好笑。
“他以为他家宝贝是鱼吗?缺水能把人渴死不可?”
后驾驶座诡异地沉寂下来,白黎不知怎的,在这微妙的气氛中,突然就想到了另一辆大货车里拉着的鱼。
“我靠——还真的是个缺水就死的主。”
她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瞧见祁肆冲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只需一抬头,她就能看见某个刚刚清醒的人,又一次靠肩睡了过去。
这场旅程,却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走得充实。
——————
落网的时间其实还说的晚了些,因为某位盟友太过给力,将人送进去的动作刻不容缓。
天气渐渐转凉了,俞铮披着一层厚厚大衣,再一次响应了组织的召唤。
不过这一次,组织成员给他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考不考虑做我们的审讯顾问?薪资待遇挺丰厚的。”
说这句话的人是白黎。
她将手在半空举了一半,见俞铮还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应该是没有要进一步交流的打算。
那手刚垂下去,指尖就探了过来,白黎一惊,再次见到名片时,已经出现在俞铮的手中了。
后者哈出一口雾气:“我考虑一下。”
这已经是白黎所能预料到最好的结果了。
她感激道:“行行行,收了就好,看情况,不做硬性要求。”
白黎说这话时其实有点心虚,因为对于硬性要求这块儿,也实实在在招人进来过。
他没跟白黎说上两句话,祁肆带着把伞,已经从楼层里走了出来。
白黎打了个招呼后,扭头便离开了。
其实祁肆还拎着一个纸袋,俞铮看过来后,他上前几步,将从纸袋里掏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围上了俞铮的脖颈,也不管后者愿不愿意。
俞铮脖子一暖,待在原地,看着祁肆将一条绣着大红花,青翠绿叶刺绣的围巾围上来。
就冲这花花绿绿的颜色,俞铮就不想再欣赏第二眼。
某人依旧一副等待求夸的表情。
“如何?好不好看?”
俞铮如实回答:“还挺暖和。”
受了表扬,也没见得祁肆的戾气降下来多少。
他双手环着俞铮的腰,将头蹭上脖颈,贪婪地吸取温暖。
俞铮在这一下没一下的触碰中,感触到某人低落的情绪。
“怎么?被上层领导训斥了?”
祁肆摇摇头:“他们训得了我?我已经攒够老婆本了,养一个你不成问题。”
“只是刚抓进监狱里的主研究员点名道姓说要再见你一面,一个将死之人……”
俞铮听出他护犊子的意思,现在尘埃落定,量他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还是去看看吧。”
祁肆在腰间的手松了又紧,才答应下来:“那就看看吧,只准看一眼。”
俞铮对于那位主研究员印象还挺深刻的,一身白大褂,梳着常年不变的寸头,脸上永远挂着一副严厉的表情,仿佛与其对视上一眼,他的嘴里就能接二连三冒出训斥的话来。
时间离得久远了些,再次见面,他没能第一眼认出当年意气风发的人。
他的寸头已经沦落到稀稀疏疏,只剩几根坚强耸拉的地位了。
眼中的神情近乎疯狂,好像还比原先的体重多了一倍不止。
他的癫狂本来在眼里浮动,在听见脚步声,不甚在意的抬眼看过来后,一个猛子冲到了栏杆前。
“我最为得意的实验品啊——”
他双手抓住栏杆,手铐都束缚不住他想要冲破牢笼的渴望。
“你让我取点血研究一下,我马上就能成功了——马上——”
俞铮没再看下去,祁肆在后面表达着他强烈的不满。
“我就说没必要看吧,这个疯老头,满心满眼只有他的研究结果。”
他发泄完,拉着俞铮的手想要离开时,后者却没有半分动作。
祁肆心里想的全都是,不会吧,我家媳妇不会对此产生任何恻隐了吧?
俞铮却悄然跟了过来,他似乎不太满意跟祁肆的距离,手腕用力,往后一拉。
祁肆踉跄两步回头时,嘴唇上有附来的冰凉,还有爱意的灼热,烫得心脏暖烘烘的。
他突然就感叹道,幸好。
幸好一切都结束了。
幸好我是幸运的,遇见你,是我此生不敢奢求的最大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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