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半睡半醒的时候, 他总以为周延还在身边, 想拉住他的手, 却扑了个空。 他害怕这也是一场梦,眨眨眼睛,眼前的人就烟消云散了, 他还在十八区的铁皮屋里, 蜷缩着,被告知成绩再次被顶替, 考虑今年去哪个学校复读。 顾延野很难不注意到他的眼神,何况这门课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想要的猎物就是许小真。 对许小真来说, 他现在是什么? 死去的白月光复活了? 他浅浅勾了下唇角,已经可以预料许小真会对他的失而复得倍感珍惜,无不顺从, 顾延野只要稍微一想就激动的热血沸腾。 如果上过床就算恋爱,那许小真应该也算他的初恋, 是他的性启蒙对象,奠定了他欲望的方向,许小真对他的影响很大。 但喜欢不一定就要负责,他单纯想满足自己的欲望,寻找快乐而已,所以该用什么样的出场方式再次让许小真对他奉献真心,顾延野把他的良心抛之脑后,精妙构思了一番。 许小真目光还在一错不错盯着他,顾延野拆开枪械,向学生展示内部构造:“瓦尔塔p38,这会是你们未来随身携带的枪支,重量较轻,便于携带,半自动的设计易于操作和维护……” 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从容,显然早已对这柄枪了熟于心,度过变声期后的嗓音更多了几分低沉和磁性,能够撩动人心。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却并不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停留。 有学生抛出问题,他便回复,好像关于枪械方面,没什么能难得倒他,不过问多了就很不耐烦,尤其一些浅显的问题,会让对方滚去自己查资料。 他不像别的老师那么春风化雨,包容学生,俯下身来悉心教导,反而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傲慢,平等俯视每一个人。 许小真敏锐听到最近的两个学生在咬耳朵,即便已经压低声音,还是充满了震惊感叹。 “怪不得看着眼熟,好像就是顾少将,顾元帅的儿子。听说刚刚军校毕业就接任军械部了,受训期间全科都是S+。真好顶一个alpha,离这么远我都感受到他的信息素了,压迫感好强。” “我要是有他一半的厉害,我爸嘴都能笑裂开。” “他看过来了看过来了,真凶,别说话了。” 许小真听到他们的谈话,才渐渐回神,飞快低下头,克制住自己追逐的目光,还有走上前询问的冲动。 周延现在的身份好像很不同寻常,他贸然出声容易给他带来麻烦。 他别的能力欠缺,唯独忍耐方面出类拔萃。 但他忍不住想周延什么怎么变成顾延野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既然没死,为什么五年来从来没有回去找过他? 许小真思考的太过入神,以至于所有人都按照要求拆卸完套筒枪管和复进杆,只有他还没动作。 “是站在后面没听清么?”顾延野走过来,蹙着眉。 所有学生的目光齐齐转向他,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等待看到许小真被痛批一顿,惹到顾少将算是踢到铁板了。 短短半节课的时间,他们就发现这个老师脾气极其的差,许小真竟然还敢在他的课上走神,alpha一向瞧不起beta,说不定这个下等的beta马上就会被少将大人赶出学校,滚回十八区老家。 “少将大人好高的信息素浓度,连我都闻到了,许小真完蛋了。” “奇怪,怎么一点压迫感都没释放的样子。” 几个alpha窃窃私语,许小真手忙脚乱,在提醒后飞快地想赶上进度。 “不好意思。”他的脸胀得通红。 滚烫的大掌覆上了他冰凉的手,顾延野挨着他,与他贴得极近,握着他的手,帮他一步一步把配件拆下来。 似乎感受到许小真颤抖的呼吸,忍不住轻笑:“别紧张。” 所有人都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只有许小真的心沉到了谷底,周延好像不认识他…… 为什么?还是他认错人了? 顾延野松开手,转身离开,许小真感到被触碰的地方滚烫,要烧着了,好疼。 下课之后,许小真想找顾延野问问清楚,他和周延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他心如乱麻,甚至想过去对方家里找他,但理智告诉他,以他的身份,进不到少将的住所就会被打出来。 他痛苦纠结,辗转反侧,等待下一个射击课的到来。 许小真既害怕又期待,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怕知道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譬如顾延野和周延半点关系没有,又期待他就是周延。 无论怎么样,他都希望自己的爱人还活着。 好不容易挨到下一个射击课,却被告知顾少将在执行任务期间受伤,不能来为大家授课了。 许小真又陷入了更深的焦灼和痛苦中,他每天坐立不安,饭也吃不下。 每天想他到底是不是周延?是的话为什么不认识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他?他想他伤的严不严重?会不会很疼?有没有危及到生命? 这些问题沉甸甸压在他心上,每天日里夜里,折磨着他。 就连他的室友们都发现了他的异常,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小真吃够了教训,对任何人都有所防备,只是摇摇头,不肯多说一句。 熄灯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在眼前一帧帧回放当年周延被刺的场景,试图找出一丝周延生还的可能,每一次的回忆都代表着痛苦的循环。 他知道,如果顾延野不是周延,他的巨大期盼落空,会更加痛不欲生,可他还是期盼。 强烈的焦虑、期待、痛苦交织在一起,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枕头上都有一大把头发。 许小真硬生生熬着,直到有一天中午,才吃了两口饭,胃里翻涌,忍不住捂着嘴出去吐了起来。 他忍不住了,四处打听周延所住的医院。 没人会告诉他,他就一家一家找顾延野有可能入住的医院。 帝国大学学生的身份给他提供了不小的方便,只要他拿出学生证,对方虽然犹豫,但终究会为他放行,他们疑心他是哪个高阶alpha和omega生下的倒霉蛋,不幸分化成了beta。 在寻找到第二家医院的时候,许小真找到了。 他的病房外站了几个便衣的守卫,在来回巡逻,隔着玻璃,许小真看到了他,他正在看今天的晨间报纸,现在科技发达,通讯设备就能查看大多的讯息,很少有人会专门订报纸来看。 真的和周延很像,看东西的神态也像,以前在十八区的时候,周延非要求他订报纸,许小真气得骂他败家,最后还是给他定了一年的,直到他死后,每天还能在门口收到周延的报纸。 几个便衣目露凶光瞥了他好几眼,许小真看到他没事,牵挂的心放下,默默离开了。 许小真身影消失后,一直把目光放在报纸上的周延抬头,瞥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将报纸叠起来放在一边。 周京烁削了个苹果,一边嚼一边不理解:“你干嘛啊,给点钱直接包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来来回回折?真麻烦,还让人把他放进来了。” “你核桃仁大的脑子是不是根本不会思考?”顾延野讽刺。 周京烁还真的思考了一下:“虽然你当年直接走了,让他以为你死了,可能会伤心一段时间,但你看他这不是好好的吗?都考进帝国学校了。 你就跟他道个歉,说自己当时年少无知,不懂得珍惜,现在重逢发现还是爱他不就完了吗?” “他要是不接受,从此恨我呢?”恨这个字绕在顾延野舌尖,让他的心脏霎时升起一种不可察觉的刺痛,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快到连他自己都轻易无法察觉。 周京烁卡住了:“怎么,怎么会不接受啊?”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不接受他们的道歉,就算把人腿打断了,只要轻飘飘说一句对不起,他们都得上赶着赔笑,说不是他的错。 顾延野懒懒倚在床头,试图和他解释:“就算一时接受了,这件事也是一根刺,他会时不时想起来,怎么会对我全无保留?况且我什么时候给别人道过歉?是承认我错了吗? 这是一个大麻烦,他会时不时提起,用这个和我吵架,自以为能拿捏的了我,只要一想,就让人觉得无比疲惫,我找他是为了满足自己,不是为了找罪受。 而且我过几年应该会结婚,没有和他长久下去的打算,更不想哄他。” “那就别道歉了,直接抓起来养着得了,什么时候腻了什么时候放出去。”周京烁出主意。 顾延野瞥向周京烁,发现自己想要跟他解释的行为简直是一种莫大的愚蠢,这种单细胞的生物,恐怕很难理解你情我愿这个词。 应该也难以理解被许小真全心爱着时候,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他的一切都会围绕着自己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抬手弹了弹床头百合花的花瓣:“我不喜欢白色的花,下次换红色。” “哥你别这么神经病行吗?是你以前说不喜欢红色的花的!” …… 许小真又等待了一个星期,终于再次等到上射击课。 他怕自己过于露骨的目光给顾延野带来麻烦,只能时不时低下头伪装坦然。 下课后,他迫不及待想追上顾延野,却被几个alpha拦下。 alpha生得都偏高壮,站在许小真面前像几座小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死杂种,是不是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早就看到你一直直勾勾盯着顾少将,怎么?很羡慕?” 他们戳弄着许小真的肩膀,戳得他踉跄后退。 “你的目光简直令我们作呕,像你这种人,被你注视的任何一个alpha都会感到耻辱,就凭你?难道也幻想着走入政坛,成为像顾少将一样的人吗?” 许小真无意和他们纠缠,欲要绕过他们,去追上顾延野。 三个人不肯让开,严严实实挡在他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许小真不知道顾延野是不是已经离开,威胁他们让开。 “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如果你们不想挨处分的话,就快一点走开!” 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小起来。 “挨处分?我们吗?许小真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考进这里,就和我们是平等的了吧?” “就是把你打死,也没有人会找我们的麻烦。” 其中一个人抓着许小真的领子,把他掼倒在地。 班里少数几个omega指控道:“太残忍了,这太残忍了,你们alpha就会用武力,怎么能这么对待他呢?让他退学不就好了?别打他了!” 几个alpha谄媚地笑笑:“这种臭虫不打一顿不会老实。”说着又揪住了他的衣领。 许小真跌坐在地上,拳头慢慢握紧,低着头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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