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晏压根不再相信他,思绪再次混乱时,他咬牙恨恨道:“杀不了你,我就下去陪他。” “愚蠢的行为!” 宋尽渊厉声道,他能接受纪尘晏想要杀他,但是他不能接受纪尘晏产生自残或自杀的念头! 他绝对不允许!这人是他生命唯一的意义,若是纪尘晏也没有了,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将纪尘晏的双手束缚在床头两侧,目光落在那淌下的血液上,只觉得这个颜色让他烦躁至极,他死死盯着纪尘晏道: “小晏,这是最后一次,别再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我手里有医疗仓,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把你救回来。”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夺走你的性命,包括你自己。” “小晏,若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做成活死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你只需要和我一起呼吸,存在一个世界就可以。” 宋尽渊一边给医护人员发消息让他们过来,一边坐在床边试图打消纪尘晏自残的想法。 “小晏。” 他抚摸着纪尘晏没有受伤一侧的脸颊,语气缓和下来。 “现在已经没有人需要和接纳你了,只有我,我需要你胜过我的生命,小晏,你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一直通过监视器望着你,看见你笑,我就开心,我的情绪,一直被你左右,我是唯一需要你的人。” 医护人员很快赶来,给纪尘晏进行了包扎,叉勺弧度平缓,并不尖锐,所以伤口并不深。 此时血液已经凝固。 宋尽渊站在床边,静静看着,余光忽然瞥见那叉勺,他弯腰捡了起来,看了两眼后,手指蓦然收紧,叉勺瞬间扭曲变形。 没有人能把他抢走。 培风,留在我身边。 ...... 十二月十二日。 伏潭审判场。 暗沉如墨的天空下,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今日的气温格外阴冷,但审判场四周却站满了人。 所有人都缄默不语,一股沉重的气氛萦绕在半空中。 “哗啦——” 锁链在地上拖拉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霎时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银发男人在两名持枪士兵的押送下,一步步走上审判台。 那人正是纪尘晏。 他身着束缚衣,脚腕被粗大的锁链锁着,每一步都“哗哗”响。 他的跨度很小,审判场的众人都以为是脚链的缘故,但实际上,那是因为他看不清路。 他的眼睛只能捕捉到微弱的光线,像今天这种阴天,他几乎就是一个盲人,只能通过身后两名士兵的牵引一步步走去。 审判场下的人看着纪尘晏单薄的身影,飘飞在空中的银发,忽然都有些不忍。 尤其是一些年过半百的老人,除却纪尘晏被拐的那几年,他们也算是看着纪尘晏长大的。 可是这人落到如今的地步,是他咎由自取,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连最维护他的褚老也死了! 他就是活该! 四周的呼吸声变得嘈杂起来,期间夹杂着窃窃私语的咒骂。 纪尘晏感觉耳朵嗡嗡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思绪像似缥缈无形的烟,凝聚不起来。 审判坐席上,宋尽渊一直注视着纪尘晏,自然也听到了审判台下众人对他的谩骂和讨伐。 他眉头皱起,若非为了让小晏看清伏潭的人,彻底碾碎对方的自我和意识,他早就让士兵去把这些爱嚼舌根的人处理了。 他们没有资格评判小晏,小晏一直是个很勇敢的孩子。 培风离开时,小晏才5岁,那时候,他是真的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扛起伏潭,他是培风选择和承认的能够守护伏潭的君王。 —— “你们放心,我会守护好伏潭,等爸爸和方阿姨他们回来的,言叔叔说了,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我们会渡过困难的。” 五岁的纪尘晏天真的以为,离开的人能回来,他小脸满是认真地对着伏潭众老发誓。 —— 宋尽渊想起纪尘晏小时候,嘴边不知不觉勾起一抹笑来。 小晏生活在伏潭最为辉煌的那几年,他便以为伏潭就是这个样子,天真的以为不会变。 纪尘晏被拐走的那几年,他让人故意歪曲事实,想让人变得面目可憎,可对方坚持着本心长达数年,后来回到黑堡,也从未憎恨和埋怨过那些失职的人。 相反,在伏潭危机四伏,在伏潭人都快饿死的冬天,这人求了他唯一的事情,就是粮食。 ——“宋叔叔,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粮食,我不能让伏潭的人全都活活饿死,你能帮我吗?” 十三岁的纪尘晏性格比现在坦诚许多,但青春期的少年又格外别扭,他其实很希望纪尘晏能更多地依赖他,可惜事与愿违。 所以,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评判一个曾拯救过他们的人? 一旁的一区区长——孟晷则是双腿交叠,撑着脸颊,饶有兴致看着无力反抗的纪尘晏。 他的视线落在纪尘晏那张艳丽绝伦的面孔上,绕是他,也不禁感慨,这人的这张脸确实美得惊人,而且越是细看,越觉得惊心动魄,简直活脱脱的妖孽。 然而当他注意到那双藏在碎发下的银眸后,愣了愣。 这段时日,他手下的科研人员一直在攻克“伏潭的结界电子球”,然而尽管从宋尽渊那儿得到了纪培风的虹膜图像,却仍旧打不开结界电子球的主系统。 他隐约怀疑,言萧那个狡猾的混蛋最后更改了权限。 至于是谁…… 孟晷盯着纪尘晏的眼睛,有些不敢细想和推敲,若真像他想的那般,那宋尽渊就是毁了打开“结界电子球”唯一的密钥。 玛德。 这时,审判时间到了。 “伏潭纪尘晏!” 一声凛然的声音传来。 纪尘晏下意识抬头看去,一双漂亮银白色的眼睛暴露出来,只是眼神无光,空洞洞的。 “纪尘晏,男,25岁,伏潭人,在统治伏潭期间,滥杀无辜、弑杀成性,罪行罄竹难书,剥夺其在伏潭的控制权,且在‘警务处’监控期间,屡次无视警告滥杀平民,此外,半路埋伏联盟部队,意图挑起战争,已经严重违反《联盟宪章》和《规划区和平公约》,犯下严重的战争罪和反人类罪……以上,判处终身监禁。” 纪尘晏歪着头,看向声源处,他听得不甚清晰,也不太关心,他更在意的是四周响起的怒骂和哭喊声,好像是在骂他。 他真的被抛弃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发声。 忽然,他感觉四周的风声变得剧烈起来,同时,审判场下的众人也躁动起来,他们群情激愤,试图翻上审判台,却被把守的士兵拦住,可人越来越多,场面很快混乱起来,纪尘晏站在原地没动,却还是被人扔的石块砸中。 一丝殷红的血从他额头流了下来,在那张漂亮精致却苍白无神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艳丽。 “培风!” 宋尽渊瞳孔一缩,原还沉浸在记忆中的脑子立刻回神。 他没想到伏潭的人会这般失控,更没想到重兵把守下,纪尘晏还会受伤,眼中一片担忧,直接跑过来将纪尘晏护在怀里。 纪尘晏嗅到他身上熟悉的药味,脑子变得更加混沌,但却一字一词道:“我是纪尘晏。”
第066章 标记复苏 宋尽渊浑身一震。 因为今天纪尘晏要审判,所以他减少了药量,却没想到这人竟敢反驳他,他捧起纪尘晏的脸,迫使人抬头与自己对视。 “你就是培风!” 他厉声纠正。 可下一秒,与那双无神的眸子对上后,他怔住了。 纪尘晏额头上淌下的鲜血流进了他眼中,染红了那双银眸,那一瞬间,宋尽渊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纪培风。 仿佛是天意,冥冥之中,连老天也在告诉他,纪培风已经死了,眼前之人是纪尘晏。 “不!你就是培风!也只能是培风!不要再不知天高地厚地莽撞,自以为是地蛮横,你改变不了任何事,听话,乖一点。” 宋尽渊语调冷硬地强调着,随即伸手擦拭那血迹。 ——恶心的颜色。 “我是纪尘晏。”纪尘晏再次出声,声音却虚弱了很多。 宋尽渊捧着纪尘晏的手微微用力:“培风,不要任性,今天的公开审判就是走个过场,只要你乖乖的,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从今以后,我都会保护你。” “我是纪尘晏!”纪尘晏却偏执地重复着,而后像似突破枷锁一般,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我是伏潭的掌控者!谁也没有资格审判…唔!!” 审判场下躁动的人全都停了下来,齐齐朝着纪尘晏看去。 宋尽渊及时捂住了纪尘晏的嘴,低声在他耳边道: “小晏,不要再闹了,现在伏潭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忘记了吗?是你亲手杀了褚老,让伏潭的人对你恨之入骨。”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联盟让褚老在你和褚老幺之间做选择时,他放弃的人其实不是你,而是褚老幺,他来安州市也不是为了别人,而是担忧失去行踪的你。” 纪尘晏浑身一僵,整个人像似跌入了冰窟,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他思绪一片空白,脑子像似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一颗心脏孤寂地跳动。 什…什么? 这一刻,纪尘晏凝聚的思维被打散,他再也无法做出任何思考和动作,他僵愣在原地。 “你…你骗我……” “小晏,你知道当初你父亲为什么将最重要的狗沟街交给褚老吗?单比能力,他下面的王景等人就比他强,他之所以受到重用,是因为他站队你啊,你可是培风寄予厚望的守堡之君。” “不……” 什么寄予厚望… 为什么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是这人说谎?还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究竟什么是真的? “小晏,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让伏潭的人都欣赏欣赏你背后的纹身,让他们仔细瞧瞧,伏潭的王,究竟是什么货色。” “!!!” 纪尘晏瞳孔震动,精神已经有崩溃的迹象,他痛苦弯下腰,眸中的血水顺着雾气滚落。 “不……” 不要!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会更加瞧不起他!!更加觉得他不配是纪培风的儿子!!! 谁来救救他…… 纪尘晏这个念头刚起,就猛的回想起了20多年前遇到困难时,他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宋尽渊来了,这个人说帮他,实际上却暗中策划了一切摧毁他。 没有人会帮他。 唯一不会背叛他的人被他亲手杀死了,再也没有人了。 没有人会保护他。 精神恍惚间,纪尘晏被拉入到了一段遗忘的久远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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