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时焕本来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从顾烆口中说出来时,不管真假都让他的心脏仿佛细刺扎了一下。 难受。 又说不出来。 然而左时焕的抗拒逃避,落在顾烆眼里让他握紧了手心。 一瞬间顾烆黑眸深处翻涌暗恨,神情执拗不甘,却俯身低头抱住左时焕,哑声自嘲说道:“左时焕,有时候我真的害怕你的沉默。我宁愿你骂我打我,而不是逃避,不跟我说话,然后一点点礼貌又客气地把我推开!” “我没有推开你。”左时焕垂眸反驳道。 “骗人。” 顾烆气愤,眼神含冤带怨道:“上一次就是这样,上上次也是这样。只要你决定好的事情,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左时焕哑口无言,却生起了闷气。 他不觉得是他的缘故。 这是双方的共同决定,也就是他和顾烆决定好的。 相反顾烆才是那个总是反复无常,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不打一声招呼就将他一成不变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又将他恒古不变的平稳心跳一下子变得跌宕起伏。 按道理。 是他该生顾烆的气! 只是左时焕不善于辩驳争吵,怒意凝聚在眼里,好几次气愤地想开口,却气昏了头脑一片空白混乱。 他很想跟顾烆吵架。 但他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吵架呀! 于是乎。 气懵的左时焕突然起身,头也不转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顾烆愣住,攥紧一点点发白的手心:“你要去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左时焕气到脑子一热,冲动做出的决定,然而他皱了皱眉,还是对顾烆说道,“我不想跟你吵架,我想出去走走,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等我想清楚再回来跟你谈。” “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和你吵架,我不习惯,也不想吵,我只想出去冷静一会。” “吵架?”顾烆气笑,心堵得很又咬牙说道,“我哪里敢跟你吵架?每一次你的沉默都会让我心惊胆跳,我又能怎么办?” 左时焕握紧了手心,心里乱糟糟成一团。 顾烆眼圈发红,恨恨说道:“左时焕,你比我狠心多了。我真怕了你的沉默和礼貌,仿佛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随意丢出你的世界。” 左时焕微张阖着嘴,眼底划过一丝错愕困惑的神情,心绪复杂纷扰,转过头望向红着眼眶的顾烆,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缓和语气说道:“我从来没有把你丢出去,我只是想双方都冷静一会,好好想清楚。”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顾烆满意。 顾烆脸色一摆:“你走吧,反正你都要去冷静了,你都不想理我了!” “我都说了没有不理你!” “…………” 这下子轮到顾烆一声不吭,眯着黑眸看向左时焕满眼的不信任。 左时焕无奈解释道:“我就算出去走走,也很快会回来的,更何况我又没车,大晚上能去哪里。” 顾烆满是不信地冷着脸,缓缓挑起一边眉头,双手抱臂,似乎还想看左时焕怎么编。 左时焕一看火冒三丈,解释到自己都恼火生气,顿时愤愤不满道:“你能不能讲一点道理!是我自己想出去走走,又不是赶你走,更何况这里是你的家,走的是我!怎么看都是我比较退让!” 被左时焕这么一凶。 顾烆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实则下一秒就在左时焕惊愕的目光下。 他弯腰伸手捡回自己那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轰然一声整个人倒在金属沙发上,摆烂式一样卧躺在冷冰冰的金属沙发上,用外套盖住头。 透过厚实外套,声音都闷闷的。 “你走吧,反正你一不理我,我的心都不想跳了,仍由我自生自灭死了都好,这样左时焕你就不用烦心,也不用管我了。” 令左时焕一脸懵,走上前拉了拉顾烆的手臂。 结果顾烆十分硬气倔强,紧紧地用手按住外套盖头不松开。 看这阵仗。 左时焕都怕顾烆要被自己憋死,又气又无语道:“我哪里不管你了,你快点把外套拿开,盖着头不闷吗?” “闷又怎么样?”顾烆盖住头,声音闷闷委屈控诉道,“反正你都要走了,我就算闷到心都不跳了,你也看不见。反正你走吧,你看不见就不用跟我吵架,也不用烦我了。” 左时焕被顾烆的幼稚任性举措弄得十分头痛无语,就算明知道自己一走了之,顾烆也不可能会被憋死。 奈何他就是心揪着难受,仿佛自己胸口也跟着闷闷的。 左时焕扶额,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走了行了吧,顾烆你可以拿开那外套了吧。” 顾烆安静了几秒,像是在思索什么。 左时焕察觉到顾烆的动摇,上前轻轻拉了拉盖在他头上的外套,温声哄道:“快点拿开吧,你不觉得闷,我看着都闷。” 顾烆却死活不拿开,态度坚决道:“不行!” 左时焕困惑:“不行什么呀?” “我一拿开,左时焕你又跟我重蹈覆辙怎么办?又开始不理我,跑出去怎么办?”顾烆觉得自己的担忧很有道理,所以坚决不要那么轻易拿开。 此时顾烆拿着盖头的外套,仿佛拿着一个盾牌那样,还跟左时焕谈起了条件,理直气壮说道:“现在不是我要拿下来,而是左时焕你想让我拿下来,那你就要好好跟我谈清楚,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还突然想丢下我?” “我都说没有想丢下你!”左时焕气到脱口而出。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伸手想抢走顾烆盖头的外套,咬咬牙愤懑道:“你不想拿开,那就让我帮你拿开!” “不要!”顾烆坚决顽强反抗。 “哪里能让你不要,快给我放开手!”左时焕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就跟顾烆干架抢起那一张碍眼的外套。 他就不相信了,就这玩意顾烆难道还想盖一辈子?! “不要——” “快松手!” “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死活不放!” “答应个屁!” 左时焕都顾不上从上流社会中学到的仪态礼貌,一秒回到贫民窟直接爆粗,脱下皮鞋,爬上金属的沙发上,半个身体压在顾烆身上,两只手一起用想要将那可恶的外套扯下来。 当然更可恶是外套下耍赖的人。 本来左时焕都用上两只手,快要拉开外套的一角,都要看到顾烆的耳朵和侧脸下颌线。 结果顾烆察觉情况不利于他,极度灵活敏捷地扭动身躯。 又成功将岌岌可危的外套从左时焕的手中夺回来。 转眼间又功亏一篑。 左时焕呆呆望着两手空空的手掌心,激烈的争夺使得他现在手都发麻,累得他满头大汗,又气又热到头脑发蒙,直喘气个不停。 偏偏顾烆在一边继续负隅顽抗,大喊说道:“左时焕你要是不坦白告诉我的,我就算憋死也不放开!” 左时焕奔溃大喊道:“顾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到底谁幼稚,一遇到问题就想逃走,把我丢下!既然时焕你都要走了,管我干什么,你走吧,反正你走后,我憋死也牵扯不到你。” “都说我不是想丢下……算了。”左时焕头痛扶额,再这么纠缠下去天亮都没有结果。 又不能放任顾烆这样下去。 他还真的相信就算他出去走了,回来一看这混蛋无赖还会坚持这个样子。 左时焕觉得自己真的是完全被顾烆幼稚的把戏拿捏住了,偏偏他就是狠不下心放任这个混蛋不管。 “那你想怎么样?”左时焕无奈叹气,蹙起眉头望向依旧脸都被盖住一点都看不见的顾烆,再次叹气咬牙说道。 “顾烆,你要怎么样才拿开这该死的外套!” “很简单,左时焕你要向我保证一件事。”顾烆闷声说道,察觉到左时焕放弃抵抗了,也不再故意抓着自己的“盾牌”不放。 左时焕微眯起眼,警惕审慎地问道:“先说是什么事。” 顾烆一手掀开外套,凌乱短翘的黑发都成了毛茸茸的,坐了起来,露出一张沉重认真的俊脸,凝视着左时焕好几秒才开口说道。 “我希望左时焕你能向我保证,如果我们之间发生矛盾,或者你有不满意我的地方。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左时焕你不可以一句话都不说,一句话都不解释,一声不吭就要逃走。” “我哪有……”左时焕干涩一笑 “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 顾烆沉下眉头,打断左时焕后续的话,平视左时焕的双眼好一会,才抿唇说道:“要是左时焕你不会逃,就看着我的双眼,再说你没有一点躲开我的意思。” “看着我说。” 顾烆胁迫式一样强势握住了左时焕的双手,拉住他不自觉后退的脚步,不复以往那一副挑眉戏谑的神情,再次面色无比的肃静认真问道。 “时焕,请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 “宁愿一气之下选择离开这里,你也不肯告诉我原因。如果我惹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我会改过自新,直到你愿意原谅我,不生我气为止。” 顾烆平视左时焕的目光太过明亮锐利。 仿佛直击心灵。 让人无法隐瞒,也无法逃避。 左时焕瞳孔一缩,握紧了手心,想假装并不是顾烆想得那么严重,他不就想出去走走,怎么就在顾烆口中变得仿佛他不负责任,丢下顾烆一个人逃了。 他肯定会回来的。 如果不是顾烆总是胡来耍赖,也不会气得他想出去冷静一下,要不是他早就戒烟了,以后肯定被气得一包接着一包烟抽个不停。 何况就算再怎么生气,他也没有想过讨厌顾烆。 至于打他骂他就更不可能了。 他不想承认顾烆对他的谴责,也不想答应顾烆这有点可笑向他保证的要求,对于暴力行事他更加一点兴趣都没有。 左时焕试图缓和神情,让面部肌肉扬起一丝笑容,然而面对顾烆严肃真挚的双眼,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不仅笑不出来。 在顾烆的目光下。 那些企图狡辩、否认、逃避的词语,竟然让左时焕说不出口,仿佛黏在嘴唇上下无法轻而易举说出来。 因为顾烆会知道。 与其等到他说完那一些狡辩自圆其说的陈词,再被顾烆一眼看穿隐忍压抑在心里最深处的阴暗面。 那些不堪、嫉妒阴暗、觉得丢脸自卑的情绪,不想被顾烆发现自己不光彩一面,内心不堪为人所说那一面。 就算长大后左时焕不再为贫苦底层出身,而感到低人一等的自卑痛苦,但是唯独在顾烆的面前,永远都想展示他最完美最好最光彩照人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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