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那金色兵人徒手拦下其中几剑,破开一条口子,五指合拢,竟将炁剑徒手捏碎! 九方少庚凝眸注视那道金色身影。 好恐怖的炼炁能力。 长兄凝炁能力他心中是有数的,那炁剑卷着定势而来,无论是附着在上面的【势】和【凝炁】,绝没有这么容易被人捏碎。 此人将炁海中提取而出的炁流凝成兵人的同时,还能在交战中不断炼化这团兵人。 同样大小的兵人,她炼化的这一个,强度是寻常人的三倍?五倍? 除非能击碎这只金色兵人,否则,没有人能知道这个即墨瑰的极限在哪里。 在场众世族看得瞠目结舌,相里雎更是心都凉了半截。 他代表龙兑城的相里氏向九方家和申屠家求援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世族,竟会卧虎藏龙,藏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天才。 他抬头,看向在琉玉后方落座的相里华莲,对上她视线时,相里雎满心都是—— 他小时候到底有没有欺负过这个远房堂妹? 他今日站错了队,来日即墨氏吞掉龙兑城,他不会第一个被做掉吧? 相里华莲打量着这个不太熟的堂兄,心里想的是—— 模样生得还挺明秀清朗的,不然就送他去即墨小姐身边? “——世族清谈就是这个啊。” 揽诸看了半天,见琉玉并未落下风,这才闲话起来: “两小人盘上打架而已,跟实战完全不是一回事,就算赢了,能有什么用?” 离得近的几个世族听了这番话,刚要投来暗嘲目光,就迎上鬼女明亮锐意的目光。 看什么看! 不服? 不服先打赢他们尊后再说! 相里华莲解释道: “有资格来参加清谈的世族,有几个需要实战的?他们只需要坐镇后方运筹帷幄,参悟玄妙仙道,实战这种辛苦活,都是下人做的事——瞪、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规定的!” 揽诸冷嗤一声,不以为意。 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以后被他们尊主尊后当面揍两拳就老实了。 “即墨小姐的清谈功夫着实叫人意外。” 纵然被琉玉暂时压制,九方彰华的神色仍然疏朗镇静,修长指骨执一只白玉象牙麈尾,节奏平稳地轻摇着,不见半分慌张。 “以即墨小姐这等天资,不知是何等人中龙凤,才配得上做即墨小姐的夫君——今日怎么未见他一同前来?” 琉玉斜倚着凭几,换了个坐姿。 一支金步摇在她乌发间轻摇,日光映照,熠熠生辉。 “我自是人中龙凤,又何须旁人给我添彩?” 九方彰华不难理解为何弟弟会觉得此人与琉玉相似。 一样的骄傲,一样的护短,或许天才总有相似之处。 但她绝不可能是琉玉。 他与琉玉自幼一同长大,深知她的性情,她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人物,生来不知人间疾苦,哪怕本意并非想要轻慢旁人,也时常会疏忽周围人的心情。 不想做的事,不想吃的东西,因为讨厌而不想面对的人,就算有刀架在她的脖颈上,她也绝不就范。 她生在那样一个堪称完美的家中,根本不会做戏,只会本真而活。 但眼前这个即墨瑰,却在细微之处都雕刻上了贫苦人的痕迹。 她在突袭相里家之前,一直和妖鬼潜伏于庄园内,吃同样麦饭豆羹,住同样的茅草屋。 她见他的第一眼就透着厌恶,却仍然笑盈盈夸他漂亮,与他虚与委蛇,默契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她与妖鬼为伍,手底下有九方家的家臣,阴山氏的家臣,还有相里氏的贵女——不是每一个掌权者都有她这样的胆量,敢在自己身边放这么多鱼龙混杂的属下。 即墨瑰做的事,琉玉做得到,但不会做。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区别。 “原来如此。” 九方彰华垂眸瞧着玄盘上的兵人,执剑的莹白兵人纵然被不断拆招,也仍然没有半分自乱阵脚之相。 “我还以为,率领五十铁骑在龙兑城外驻守的,就是即墨小姐的夫君呢。” 内室的气氛凝滞片刻,而后急转直下。 众人知道,这才终于到了今日的正题了。 琉玉语调悠然: “是与不是,好像都和九方家没关系吧?” 九方彰华温然一笑:“弟弟在相里家身负重伤,龙兑城相里氏的公子也希望九方家能施以援手,于情于理,彰似乎都不能不管。” 琉玉朝相里雎的方向扫了一眼。 后者背脊僵硬,满头大汗,根本不敢与琉玉对视。 “管?我听说彰华公子虽为嫡长子,但平日除却进学和清谈,九方家正儿八经的事务,都见不着你的身影,长公子的身份,有资格管这么大的事吗?” 炁剑凝成的剑阵被再次击碎,金色兵人的拳风直冲对手面门而去。 麈尾腰扇缓慢摇动,垂下的玉坠通透润泽,落在他绣着金缕玉的衣摆上。 九方彰华未开口,九方少庚先横眉冷声道: “他是我哥,我说他有资格管,他就……” “原来九方家两位公子关系这样好?” 琉玉眨眨眼,有些好奇: “我们乡下消息落后了,我听说二公子幼时,仗着自己天赋过人,得父亲宠爱,恃宠而骄,连哥哥也不放在眼里,还以为九方家这样的豪门华宗,必定会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置,斗得你死我活呢。” 这个话题颇为敏感,就连上首的申屠襄都端起茶水掩饰表情。 这个即墨小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九方少庚张开的嘴停在半空,像是不敢相信琉玉居然敢堂而皇之提这种事,下意识瞥了一眼他哥,冷着脸对琉玉道: “挑拨离间?我跟我哥的感情岂是你……” “想多了,就你那点本事,我玩你跟玩狗一样,还需要挑拨?” 那双眼如点漆幽黑,浮着一点笑意。 九方少庚跌入她眼中,就像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很好笑吗?” 九方少庚偏头瞧着身边一个偷笑的世族少年,眼神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你哪家的人?叫什么?” 被他询问的世族少年脸色惨白,双股颤颤。 申屠襄出声吸引回琉玉的目光。 “即墨小姐凭本事夺下太平城,这一点我们申屠家与九方家认,但龙兑城相里氏,如今由九方家庇护,恐怕不能一并归入即墨小姐之下。” 琉玉勾了勾手,相里华莲膝行两步上前。 仪容端庄的女子抬眸对申屠襄道: “我乃相里氏家主,手握家主印鉴,龙兑城相里氏由九方家庇护这件事,我为何不知?” 九方少庚在背后踹了半天不吭声的相里雎一脚。 相里雎已经后悔掺和进这件事里了。 他现在才转过弯来,九方家不是真的想保护他们,是想阻止这个即墨氏继续壮大,他作为棋子夹在中间,九方家占上风还好,要是他们落了下乘,自己一定必死无疑。 但事已至此,相里雎也无路可退,只好磕磕绊绊道: “龙兑城相里氏……不承认你这个家主,相里华莲,你为一己私利制造无量海,害死无辜百姓,你杀害亲兄,丧心病狂……相里氏,不承认你这样的家主。” 相里华莲垂在衣摆上的手指紧紧收拢。 过往的一幕幕掠过脑海。 她想起自己怀揣着出人头地的期望,迈入相里氏本家,想起哥哥阻止自己,却被她一次次不耐烦的打断。 别的她都认。 她也做好了为无量海而赎罪的准备。 可哥哥—— “我哥哥不是我……” 一只手忽而覆住了相里华莲的手背。 那只手有薄薄的剑茧,修长又温暖,是一只属于女子的手。 眸含水雾的相里华莲转头看向身旁的琉玉。 “无需向他们解释。” 琉玉似笑非笑地瞧着相里雎,视线又落在九方彰华身上。 “你没有向他们澄清真相的义务,更何况,在这个地方,真相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她也曾有过想要向天下人澄清真相,洗清阴山氏污名的念头。 后来才意识到,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败者的清白就像一具艳丽的尸首,只可供人观赏哀悼,却没有任何攻击性,真相由赢家书写,他们将罪恶铸成王冠戴在头顶上,谁都看得见,但谁也摘不下来。 九方彰华深深望入她眼底。 那样明丽又深邃的眼眸,是琉玉绝不会有的目光。 九方彰华缓声开口,问: “那即墨小姐觉得,什么才重要的?” 琉玉望着玄盘上两相对峙的兵人,金色兵人的拳头被炁剑挡下,又一寸寸逼近。 “自然是赢。” 她静静望着眼前的青年。 “长公子亦做此念,对吗?” 恰在此时。 申屠襄、琉玉、九方彰华三人腰间的玉简几乎在同一时间亮起。 乌止:【申屠家的人动手了】 乌止:【小姐,对面有一名九境修者,尊主已上前迎战,但他为了不暴露身份,无法全力迎战,属下力有不逮,是撤退还是死守,还请小姐示下】 琉玉盯着九境修者那四个字看了好一会儿。 仿佛能从这四个字之间,看到此刻在龙兑城外的腥风血雨。 “申屠氏不愧是雄踞妖鬼长城一带的第一世族,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申屠襄打量着眼前少女的神色,暗自赞叹。 听说她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不知是不是因为出身没落世族,肩上担子比旁人重的缘故,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她竟然也不见慌乱之色,镇定得让人几乎以为她还有什么后手。 但她不可能有后手了。 即墨氏能出她这么一个天才,已是祖坟冒青烟的程度,如果真的有能与九境修者抗衡之力,那这个即墨氏绝不正常。 出于惜才之心,申屠襄开口道: “即墨小姐年轻气盛,人之常情,今日洛水清谈,各家聚集于此,是为求和,而非开战,大家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再见,亦可称友。”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申屠氏不愧是兵道大家。” 琉玉笑了笑: “但相里氏是我即墨氏所灭,家主印鉴是我即墨瑰所夺,接手龙兑城相里氏,本就在情理之中,为何说得像我要执意开战?又为何要我将利益拱手让人?” 九方少庚看着她字字铿锵,不肯退让的模样,一时有些出神。 内室中的众世族稍迟几步,也得到了龙兑城外的消息。 九境修者啊。 申屠氏一共就两位,除了那个,另一个是眼前的申屠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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