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怀里的花束已经不见,只有胸口沾染的一点色彩留下了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薛衣响出了门,目光随意一扫,也看到了旁边似乎正在等人的青年。 两人恰好对视了一眼。 穆知卷率先移开视线,他看到奚少暖已经开车过来了。心神不由微微绷起,一时间搞不清是希望奚少暖再晚点过来好,还是此刻过来正好。 悬浮车在穆知卷身前停下,车门打开,奚少暖的声音随之传来:“上车。” 薛衣响闻声,下意识转头看去。 车窗没有开启防窥模式,可以清晰看到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奚少暖。 方才站在旁边的青年绕过车身,极其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姿态闲适地倚上靠背。 “吃饱了?”奚少暖随口一问,语气温和且暗含关心。 “嗯,我们吃完有一会儿了,一直在喝酒,我也只能跟着喝。”青年捏了捏鼻梁,神态慵懒,温润成熟的声线,却透着点软软的亲昵,“还好你也在这,我跟他们说我老婆来接我了,他们才肯放人。” 青年的音量并不高,但在精神力不弱的薛衣响耳中无比的清晰。 他望着车里好似密不可分的二人温情画面,只觉得心脏到舌尖,都苦涩得很。 奚少暖没注意穆知卷在说到“老婆”二字时悄悄捏紧的手指和偷偷觑她的视线。 她正微微侧头,对着窗外的薛衣响点头示意:“我们先走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车辆,薛衣响心头隐隐漫上一股怅然悔意。 如果当初,他没有放弃表白……是不是此刻在她身边的人……可以是他? 身后有食客推门而出,趁机从室内窜出的冷气驱散了他不切实际的臆想。 他再了解自己不过,无论重复多少次,他都不可能在那个时候继续向奚少暖表白。 毕竟,那时的奚少暖被迫停学陷入重重监视审查,差点连业都毕不了。曾经再优秀耀眼,也不过是一颗摇摇欲坠的启明星。 而他,不会为了一份情感冲动到放弃自己的前途。
第22章 车速提上去后很快将海家私房菜甩得再也看不见,更不要说一个渺小的人影。 穆知卷安安静静靠在副驾驶里,唇角微微抿起,还在暗暗回味刚才“正大光明”喊老婆的小雀跃。 第一次正大光明盖章,还是当着情敌的面,滋味有一点点难以形容,大概是酸爽?总之让人意犹未尽。 奚少暖瞥见穆知卷不知道沉浸式偷乐什么的神态变化,抬手将车辆操作从手动驾驶改为自动模式,而后侧身从水箱抽出两瓶纯净水。 一瓶递给穆知卷,一瓶自己拧开喝了几口,眼尾漫不经心扫过抬头看向她的青年,唇角浅勾:“看得出来,穆先生今天确实挺高兴。” 穆知卷拧开纯净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瞬间想到了他买单时留下的“豪言”。 “我去厕所的时候刚好路过那边,看见你们桌上都是海鲜, 都是你吃不了的,我就……没忍住给你点了几道菜。”穆知卷不好意思地浅浅笑了笑, 神色真诚, 话里话外都只有对奚少暖的关心,丝毫没有提及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以及那一捧花。 “是不是……我做的不太合适?”青年沉默了一秒, 温润的嗓音略带迟疑, 还有一丝不明显的忐忑。 “没有,很合适。”奚少暖笑了笑,“你点比他点合适。” 闻言,穆知卷眸光闪了闪。很想趁着话头问一下对方是谁,但理智及时刹住了嘴边的话。 然而, 他没问,奚少暖却突然主动交代起了来龙去脉。 “请我的那个人叫薛衣响,算是我大学同学,不过后来他转了专业,之后我们就没再有什么交集。” 她不知道穆知卷看到了多少,与其让穆知卷自己胡思乱想影响婚姻关系的和谐稳定,倒不如她主动把缘由全部说清,也免得生出各种误会。 穆知卷愣了一下,随即安静地听了起来。 “今天下午他突然发消息说从边安星域调回了A市,想请我吃顿饭。”奚少暖尽量简练措辞,“我猜测他可能就是枕财开发公司的神秘首席测绘师,以为他是带着私下谈谈公司合作底线的打算才发出的邀请,所以就应了约。” “没想到,只是单纯叙旧。”这一点,她是真没想到。 穆知卷眨了眨眼,盯着奚少暖脸,心里跟猫爪在挠似的,心想,然后呢?那花呢?那花的故事呢? 奚少暖思忖了片刻,不确定道:“可能他还想顺便找我协议结个婚?” “不过没等他说完我直接说了我已婚的事,然后给他推荐了我们当初认识的那个婚介所,我就借口还有工作走人了。” 穆知卷悬着的心落下了,但同时,又感觉心脏被扯了一下,微微发涩。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跟薛衣响并没什么区别。 似乎对奚少暖来说,无论是跟谁结婚,只要盖上了法定伴侣的身份认证,她都会毫无保留地对他好。 就好像,她在意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而只是……一个特定身份的持有者。 面对这样的奚少暖,保持暗恋不打破如今的相处模式或许是维持婚姻长久的最稳妥选择。 所以,他一开始选择了满足于现状,默默喜欢。 但他低估了人类的劣根性——人又怎么能是轻易知足的生物呢?他也一样。 越是被奚女士的美好吸引,越是沉溺迷恋,越容易滋生出不满足,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连争取都不曾争取就退缩放弃,不甘心明明已经拿到了奚少暖丈夫的最佳好牌却不敢放手一搏…… 这些不甘的情绪一直以来都被理性很好地压制着。 然而今天突然被触及了他内心深处最为担心不安的问题,一瞬间,压制许久的情绪都好似爆发了出来。搅得他满腔不安,满心不甘。 理智清晰地明白,现在的美好就像一面易碎的镜子,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沉溺,奚少暖是否会腻烦,何时会腻烦,这些未知都是一把悬在镜面上的锤子,随时可能落下。 他会忧虑,如果突然有一天,奚少暖厌倦了向他提出了离婚呢? 届时,被剥夺法定伴侣身份的他将再无倚仗,再也没了能接近占有奚少暖的理由。 那还何谈维持所谓的婚姻长久? 穆知卷垂下眼帘,掩住眼底波澜与不安。 奚少暖察觉到了穆知卷的情绪变化,看着青年唇角悄然下落的弧度,无声垂落的细密鸦羽,微微凝眉。 沉思两秒,她忽然问:“你觉得婚姻忠诚协议怎么样?” “什么?”穆知卷没反应过来,眼神还有些茫然。 “我们可以签一份婚姻忠诚协议进行公证。协议内容你拟,只要不过分,以后都按照协议上来。” “不管你想不想签,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奚少暖神情真挚,嗓音沉稳,“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我会保持对婚姻的绝对忠诚,不会与第三者暧昧,更不会出轨背叛。” 穆知卷怔住,感觉喉咙被很多情绪堵了一样微微胀痛发干,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 脑子有点乱,但又好像是从未有过的理智与清醒。 再多的协议,都只能在婚姻存续期间有效。一旦婚姻结束,也不过是几张废纸而已。 所以…… 与其不安地被动等待未来某一天的悲剧宣判,不如他主动地为自己增加砝码,让天平不断为他倾斜,为他触底定杠,让那一天再也不会到来。 让自己从随时可以被取代替换的量品,变成不可替代、具有唯一性的特殊品。 他总不能比年少时的自己还不如。 曾经的他可以为了所谓的亲情一挫再挫,如今,有更值得他抓住的人就在自己跟前,他怎么能再因为过往的挫折而畏葸不前,不去尝试着迈出那重要一步? 穆知卷的理智前所未有的清醒。 是该有所主动,不过,也要给自己留下退路。 “我不想签,我相信奚女士的忠诚就像奚女士信任我一样。”穆知卷与奚少暖对视,微弯的眼眸里全是信赖,唇边的浅笑莫名给人一种温顺而贤良的感觉。 奚少暖愣了下,有些不确定方才感觉到的穆知卷的不安是不是她的错觉。 奚少暖没有多想,只道:“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想签了随时都可以找我。” 穆知卷捏了捏手里的纯净水,转而问道:“可以问一下,奚女士你对伴侣的容忍度有多高吗?” 奚少暖看他一眼,眉梢微扬:“哪方面的容忍?” “健康方面?” 奚少暖心底一动,下意识想到穆知卷的认知错误病症。穆知卷……难道有恢复的迹象了? 眼眸微亮,她不着痕迹地安抚着,抛下饵料:“婚前婚后不是都做过体检?难道你还有查不出来的隐疾?既然医院都查不出来,那自然说明问题不大,不用在意。” 穆知卷抿了抿唇,清隽的面庞似乎因为话题难以启齿,憋出了一层粉意:“如果……我真的有一些没查出来的隐疾呢?” 一些?奚少暖挑眉:“比如?” “比如……标记需求比正常omega更加频繁,有一点信息素迷恋成-瘾症状,有轻微……肌肤饥-渴症,还有热、热恋幻想症。” 大概是这些病症名字说出来有些令青年感觉羞耻,穆知卷说得耳尖都红了。 奚少暖愣了愣,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看着面前的青年,内心相当复杂。 她治疗的方式不对吗?还是治疗力度不够?她明明是按照赵医生的嘱托来的啊,怎么病症还带不减反增的? 奚少暖有点头疼,但更多的是无奈与心软。 没有人想要生病。 她想,穆知卷也是一样的。 大概是见奚少暖半天没有说话,穆知卷心脏微微紧缩,失落于试探失败的同时,极为理性而快速地为自己补上后路。 “奚女士你也知道我腺体残缺,我刚刚说的这些都是腺体残缺导致的并发症,但只会在情-热期来临前出现,只要情-热期一过,就会全部恢复正常。”穆知卷语速有点急,“请你放心,其他地方我都很健康,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的。” 奚少暖无奈打断:“不用解释了。”穆知卷就是个Beta,哪来的情-热期,这些所谓的腺体并发症,感觉更像是认知错误引发的一系列精神类病症。 突然被打断,穆知卷握着纯净水的手指无意识收紧,看着奚少暖,双唇张了张:“我……” “以后有什么病症早点说。” 闻言,穆知卷捏紧的手指血色更淡了,隐隐苍白。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需要标记,需要信息素安抚呢?就像肌肤饥-渴,有拥抱亲近的需求就直接提出来,这不是很好吗?”奚少暖想起了穆知卷当初提出要拥抱奖励,现在看来,不过是病症需求的一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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