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梅莉感到难以置信,毕竟薛潮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办事可靠又体贴的人,这样的人很难想象她小时候和现在完全相反。 “对,实际上谈尧更像是小时候的我。” “这样啊。”一想到自己刚刚在薛潮在场的情况下说了她从小到大的朋友的坏话,梅莉感到有些歉疚,脸都涨热了,再三保证到了联邦会主动找谈尧道歉。 除了谈尧和留乐,其他人都被妥帖安插到每支转移的队伍里,薛潮和凡岐负责的便是最后一支,作为承诺,窦寻将会是这支队伍里第一个进镜屋的人,凡岐和薛潮垫底。 所有都准备完全,已经是上午十点。 凡岐擦拭干净骨锯收鞘挂在腰上,倚靠在门口等巡逻员们领取武器,仓库里的枪/支弹药充足,足够队伍里每个人都配备精良。 “哇,这个是霰/弹枪吧,给我看看。”年轻的巡逻员头抵着头围在角落,爱不释手地赏观一把通体漆黑的长杆枪/支,普通的巡逻员平日里很难接触到这种杀伤性强的短射程枪/支,用的是基地的配枪。 凡岐走进仓库的同时,他们瞬时挺直腰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直到她走到货架前踮起脚拉出一个箱匣,一打开里面全是型号最新配置最顶尖的枪/支,“赶快挑,转移已经开始了,时间不多。” “好!” 一时间,这里的所有人仿佛都忘却了即将离开故土去往未知领域的怅惘心情,凡岐像是替他们打开了一个装满奇珍异宝的宝匣。对于战士而言,武器就是他们最宝贝的东西。 “出息!”巡逻员队长抱臂站在一旁,看看手下们兴高采烈地挑选武器,那副欢欣的场面,不像是要面对未知的危险,倒像是收到生日礼物,她心底又是心酸,但也替他们高兴。 等凡岐领着她们这支队伍到达转移的镜房门口,长长的走道空了将近一半,所有人都源源不断涌进那间屋子,然后通过媒介被转移到联邦。 廖莘身穿深色作战服站在镜屋门口,锐目注视着一支支队伍按照顺序镜屋的同时,还要和南方基地的领导者保持密切联系,薛潮此时不在基地,负责组织民众转移的是南方基地的指挥部长,同时也是薛潮的得力属下。 第三批人全部进入镜屋后,冰冷而没有感情的机械音由广播发放出下一则通知:“请四支队编号为001的居民进入镜屋,其余号码有序进入,确保每批进入镜屋的人数不超过20人。” 队伍缓慢而有序地前进着,窦寻冷眼瞧着蜿蜒排列到走道尽头的居民,不甘心似的,微微侧过头,不再看那个方向。凡岐始终守在他旁边,换了个姿势站着扶了扶脸上的护目镜,提前将作战半指手套戴好,半抱着霰/弹枪往后倚住墙,腰间悬挂的骨锯被皮质鞘具裹着,也丝毫不掩凌冽锋芒。 将近六个小时后,广播再次响起。 “那就再见了,凡岐。”低低说完这句话,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窦寻大踏步走进镜屋,当一个人满怀信心十分笃定地认为自己即将步入所谓的正轨时,那也是他最容易松懈的时刻,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同时,他也没有注意到后背衣服上不知道何时沾染上的灰黑色铁屑。 薛潮问:“你相信他?” “嗯。”凡岐目不转睛地远远注视着镜屋的方向,窦寻进去后,剩下十余位居民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才在凡岐的示意中走了进去,躯体在接近镜面的一瞬间被吸纳了进去。 最后一队的转移进行了快一个小时,随着队伍的前进,凡岐和薛潮越来越靠近镜屋的门,与此同时,凡岐的那股预感越来越强烈,以致于眉心紧紧揪起,薛潮注意到她的异态,不禁身体紧绷起来,“怎么了?你怀疑他会阻止我们转移到联邦。” “不是这个。”凡岐轻摇了下头,和薛潮一起绕过剩下的居民走到镜屋门口,转移仍在继续,她担心的不是这个,窦寻这个人足够自负,视自己之外的任何生命为低贱的蝼蚁,因此凡岐并不认为他会反悔决定好的诺言。 但是,答应让他们全体转移到联邦是一回事,会不会在承诺之外对他们使绊子是另外一回事。 凡岐说:“窦寻自负,视自己为高他人一等的存在的同时,不代表他就是什么良善之辈,他是答应过不伤害任何人,但也仅仅是他不会亲自动手。” 窦寻能够操控精神网屠掠人类,尤其是在他回到联邦这个能量巢穴的情况下,如鱼得水,精神网的杀伤力势必会猛涨,如果窦寻选择借刀杀人…… 薛潮也意识到棘手之处,脸色变得很差,“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都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几分钟的时长到这时仿佛被拉得无限长,煎熬似的,终于到最后一位居民,老太太拄着拐杖先是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缓慢地踱步到镜面前,意味深长地说: “谢谢你们了,我先过去等着你们。” 薛潮点了下头。 在老人消失的那一刹那,镜面像是受到什么外界的攻击陡然碎裂,微不可闻的嗤嗤声响自脚底传来,“小心!”凡岐动作迅疾地用骨锯斩断意图缠绕着靴底攀爬到身上的淡蓝色精神网,它们一改之前的萎靡,浅淡色彩中隐隐透出不详的深红色。 薛潮拉开火器的保险栓,对着覆盖满镜面正在缓慢蠕动攀爬的精神网一顿乱喷,很快就燎成焦黑的一团黏答答地掉落在地上。 几乎是一瞬间,镜屋变为了精神网的巢穴,它们并不主动攻击她们,仅仅是将凡岐和薛潮困在方寸之地,与此同时,属于人的尖叫声由远及近。 薛潮瞳孔紧缩,意识到是从她身后的镜子中传来的,难道窦寻并没有遵守承诺! 来不及多想,因为碎裂的镜面突兀地浮现起一张熟悉的面孔,看清那张脸后,凡岐罕见地出神几秒,随即反应过来带着彻底僵立在原地往后掠去,离镜中的人影远远的。 “等等。”薛潮深深地喘出一口气,眼睁睁看着镜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颊边没有狰狞如蜈蚣的疤痕,虽然眼角细细的纹路喻示着她已经上了年纪了,但人的衰老无法将人的五官和轮廓大变,她张了张口,茫然地想,老桑如果还活着,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见薛潮魂不守舍的模样,凡岐一边斩断身边围绕的精神网,语气冰冷地说:“你看清楚了,她不是老桑。” “我知道。”良久,薛潮才这么说。 中年女人此时完全地浮出镜面,神情惶恐地坐在地上,像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和她们面面相觑,“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很明显,人是窦寻弄过来的,目的也许就是从已经死去的老桑的着手,想要击溃她们。 “我再说一遍,那不是老桑,你记好,待在这别动。”说完,凡岐掠身向前,在即将捞到女人手臂的刹那被融合缠拧成一股粗绳的精神网缚住四肢困住,它们仅仅是困住她,并没有要主动伤害的意思。凡岐稍微使劲转动手腕隔断精神网,与此同时,无数磨得锐利的铁片从各个角落飞来,一点点搅烂在她周围竖起的丝墙。 淡蓝色精神网丝丝缕缕飘落在地,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缠,凡岐和瘫坐在地的女人对上目光,触及她眼底如惊涛骇浪的惧意时,凡岐心顿时一紧,只见女人身后的精神网极快地拧成尖钩的形状,高高吊在她头顶,宛若噙满毒液的蝎刺。 凡岐知道窦寻要做什么了。 薛潮握着火器的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她急促地吞咽了下口水,双目赤红,眼底像是浮起了一层浅淡的血膜,其实不需要凡岐提醒,她非常清楚,那不是老桑。 可是…… 精神网凝成的蝎刺是即将落下的铡刀,而即将用鲜血浇灌这些精神网的女人已经骇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凡岐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她在求救。蛛丝一般密集的精神网在此刻再一次笼罩住凡岐,她脑子如同被细细的针扎过,绵密的痛意袭来。 冷不丁的,一道模糊到像是幻觉的声音传来。 “别叫我老桑,怎么整天没大没小的。” 先是极轻的利器没入血肉的噗嗤声,沉闷的声响夹杂着女人无助的啜泣。原本围困住凡岐的精神网谢幕的幕布一般涌泄着散去,视线恢复,薛潮以一个半跪着的姿势护在女人身前,精神网化成的长长蝎刺没入了手臂,吸饱了血,又恋恋不舍地离开。 它们潮水一般无声无息地散去,镜屋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女人像是完全吓傻了,跪坐在那里,愣愣地盯着刚刚突然毫无预兆冲上前的薛潮,这个年轻的女子,只来得及烧死其他攻击她的精神网,顾此失彼,原本会狠狠刺进自己头颅的蝎刺却扎进了她的手臂。 看起来只是一个不算深的伤口,但薛潮清楚,精神网对人体的破坏是不可逆的,她整条手臂都开始鼓涨发麻,肿胀起的青紫皮肤绷得发亮,好像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凡岐身体有些发僵,随即是麻木到深入骨髓的冷意,一言不发地走到她面前,半蹲着身子。 薛潮勉强提了提嘴角。 凡岐缓缓低头,以为她是要留下什么重要的话,却没想到,她张了张口,说:“凡岐,帮我,让我死得痛快点。”
第93章 “帮我, 让我死得痛快点。” 精神网对人体的破坏速度快到惊心,才片刻功夫,薛潮的脸便迅速灰败下来,手臂上的肿胀充血蔓延到袒露的脖颈处,她嗬嗬地张开口努力喘气,此刻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完好的那条手臂轻轻碰了碰凡岐的衣角,意思不言而喻。 凡岐缓缓举起刃面雪亮的骨锯,薛潮被精神网侵蚀的躯干像是快速枯萎的植物,几分钟前好生生的人,明显地露出倾颓之势。 女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扑到凡岐身前, “别、别,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可逆改。 就差一点,哪怕精神网对人体的迫坏迟几分钟到,如果她们在这之前没有犹豫直接进入镜子, 转移到联邦, 薛潮都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生与死往往只在一瞬间。 眼见着薛潮的神情越来越痛苦,双目鼓涨,仿佛眼珠子下一秒就会被什么东西顶出眼眶,凡岐不再犹豫,轻而易举拨开挡在面前的女人,骨锯陡然下落,锋利刃面噗嗤一声准确没入人的胸膛。 她没有错过薛潮面上一瞬间狰狞的痛楚, 很快, 手下的肌肤渐渐变冷,精神网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侵蚀人体的肺腑脏器, 像在用一把利器搅碎血肉,生命的流失速度和手指间攥的水一样。 没有了鲜活的血肉作为寄生体,薄薄皮肤下翻涌的精神网也逐渐丧失活性,变得没有破坏性。 凡岐托着薛潮的手臂站起身,头疼欲裂,脑海里如幻灯片一般掠过无数个场景,一开始是阿红被寄生后血肉横飞的场面,紧接着是南方基地内乱,她对薛潮立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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