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莉有些不知所措地埋头把剩下的花朵状糕点囫囵塞进嘴里,瞥到她乌黑头发间别的同色系果冻发夹,孟莘眼睛里有嘲意一闪而过, “不是吗,现在连发夹的颜色都要控制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再过几年是不是连你头发的长短都要插手,你……” “你别说了!”一直默默嚼着糕点的梅莉突然抬眼看向她,湖绿色的漂亮眼瞳蒙上一层水雾雾的泪膜。 注意到她眼睛里快要溢出的难过, 孟莘如梦初醒般, 急切地想要道歉,“抱歉梅莉, 我不是故意惹你……” 她下意识地就要去安慰梅莉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巨响,紧接着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梅莉先是被吓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焦急地冲到门口拧开门。 不远处的拐角口,微小的玻璃碴子溅得满地都是,在刺目的光线下折射出粼粼微光,凡岐背对着她们半跪在那堆玻璃碴中间,拾起面罩重新戴回脸上。 “嘶——” 付涧仰躺在地上倒吸一口凉气,捂住渗血的额头慢慢站了起来,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戴面罩的人下巴处有道长长且狰狞的疤痕。 不是凡岐。 她觉得这人莫名给她一种难以言状的熟悉感,准确来说,是气味很熟悉,于是在这位近卫语气冷漠地对她说不认识时,付涧还是不死心。 所以她在近卫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找机会掀开了面罩,然后就被揪着领子抵在了墙边,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头撞向窗户玻璃。 付涧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人反应会如此强烈,躺在玻璃碴里缓了好一会,才迟钝地感觉到额头处的刺痛,并伴有黏腻感。 她摸了摸额头,看到手掌里沾满了血液,鲜红的颜色在强烈的太阳光下带给她不真实的眩晕感。 见了血,付涧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上的鳞片不受控制地伸出了皮肉, 梅莉神色愕然地跑了过来,直接绕过她风一般冲到那位近卫身边,凡岐看起来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只有手背被玻璃划出几道血印子。 她着急地拉住凡岐,上上下下把人看了好几遍,“昔拉,你没事吧!” “你叫昔拉?”付涧捂住额头的伤口,像是有些不甘心道:“等等,你什么时候来的北方基地。” 梅莉怒道:“你管她是谁,她现在是我的近卫,什么时候来的北方基地也和你无关。” “梅莉,对客人不能这么没礼貌。”孟莘淡淡打断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但神色中也并无责怪。 “先扶这位客人去休息室,通知在军区所的医生过去看看有没有大碍。”她叫住一名听到声响赶过来的巡逻员,却被付涧摆摆手拒绝了。 “一点皮外伤。”似乎是觉得自己这幅样子有点狼狈,她朝孟莘勉强挤出来个笑容,在梅莉看来更像是皮笑肉不笑,再加上糊了满脸的血,恐怖效果加倍,于是抿紧唇忍不住往凡岐身后凑了凑,小声道:“暴力狂。” 五感十分敏锐清清楚楚听到了这句吐槽的付涧:? 该死的人类,愚蠢无知的小孩子,到底谁是暴力狂,脑海间浮现起那张黑发黑瞳的面孔,以及爆炸前她浑身散发出的决绝狠戾情绪。 凡岐当时是真的想带着她们一起死,这个疯女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还被领主关到水狱里遭受惩罚,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自己才不得不和她最厌恶的人类打交道,以此弥补过失。 想到自己的任务,付涧忍住心里翻涌的杀意,垂首掩下眼底的阴沉不虞,跟着巡逻员去休息室,和戴面罩的近卫擦肩而过时,又忍不住瞥了眼。 她也不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明明声音和面容都完全不一样,可即便亲眼看过了那近卫的真面目,她还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带梅莉回房间,今天不需要办公,也不准离开军区所乱跑。”孟莘用力摸了把梅莉顺滑黑亮的头发,然后警告地用余光瞥向站在一边的凡岐。 倒是正合她的心意,凡岐应了声。 待巡逻员带着付涧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梅莉才松了口气似的轻轻拽了拽凡岐的衣袖,凡岐看过去,见小女孩像是受了惊,脸色有些苍白。 “你的手还在流血,疼不疼啊。” “不疼。”流这点血在凡岐眼里连伤都不算,她无所谓地看了眼还在渗血的手背,随意在衣服上抹了把,不料梅莉跟自己受伤了似的,咋咋呼呼地拦住她往自己衣服上擦血的动作。 “别乱动,感染了怎么办。” 凡岐只得举起两只受伤的手,任凭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拽住她对待什么易碎品似的往走廊的方向走,梅莉喃喃道:“我那里有医药箱,虽然我打架不厉害,但处理这种小伤口还是可以的。” 回去的路上,梅莉神色是难掩的兴奋,好像能够帮到凡岐的忙这件微不足道的事就足以让她变得开心。 凡岐便由她去了。 武/装部指挥中心。 两扇金属大门随着感应器灯的亮起而敞开,硬底军靴踩在空旷的地面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两列穿着武/装部制服的人依次有序地穿过感应门。 “他什么时候醒的。”孟莘脚步迈得阔大,边走用手微抬了下军帽的帽檐,露出的眼睛深处像是淬着冰。 谁都想不到,在称呼自己生理学上的父亲时,孟莘会露出这种仿佛见到了不死不休的仇敌的表情。 “早上六点钟醒的,刚醒就发了通脾气。”随行的属下准确地报出了时间。 “发脾气?” “可能是因为照顾他的护士长说现在武/装部的首领是您,属下再三犹豫,还是忧心忡忡地想要提醒她,“首领,现如今前首领醒了,会不会……让您让权。 ” “让权?”孟莘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冷峻的眉眼因为愉悦而变得柔和,语气却是阴恻恻的,“如果换做我,我就不会选择醒过来,你说呢?” 属下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顿时后背冒汗,没再说什么。 连续穿过几道厚实加固的感应门,封闭通道里的能源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干净的地面甚至能倒映出扭曲变形的许多身影。 武/装部的指挥中心,如同被焊牢的迷宫金属箱,验证好虹膜信息,感应门缓缓在他们面前打开。 一人正对着门坐在靠椅上,旁边站的是医疗站负责孟商这两年来救治和日常护理的护士长,他推着空轮椅,毛毯还铺在座椅上。 孟莘皱起眉,因为他坐的是自己位置。 靠在柔软皮椅上小憩的老人本来阖着眼,听到外面不小的动静后慢慢翻起松弛的眼皮,左眼的瞳仁像是蒙了层雾,没有任何生机,明显是盲了。 约莫是长期处于高位,威严惯了,也鲜少露出笑容,老人的嘴角在没有表情时也是微微向下撇的。 看到孟莘制服领口代表军衔的三道纹饰,他因为长时间输营养液维持生命而凹陷下去的两颊微妙地抖动两下,心情似乎是有些复杂,“不错,干得不错,没想到我昏迷的这两年里,你的职衔也升了不少。” 老人扶住护士长费力地想要站起来,奈何这两年来腿脚因为不常活动肌肉不可避免的萎缩,如果不是护士长及时撑起了他的手臂,差点都要当场歪倒在地上。 见状,孟莘嘲讽地抬起唇角,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父亲,腿脚不便就别站着了,那轮椅可是基地新开发的产品,是专门为您准备的。” 两年过去,他们父女二人见了面还是如同宿敌专往对方的痛处戳,孟商沉下脸,冷哼一声,就是不肯坐下。 孟莘早猜到他的自尊心不会允许自己坐在轮椅里,慢悠悠走到他身边,长腿迈开,靴子在地面上踩出难以忽略的声响。 孟商脸色更差了。 如果不是看过那页标注有恢复良好几个字的病历,孟莘都觉得他会被自己气到当场厥过去。 “都死过一回的人了。”孟莘手下使劲,面无表情地把人强扶到轮椅上坐下,嘴上说的话仍是不好听,但明显能听出收敛了点针锋相对的戾气。 待膝盖被披上毛毯,察觉到自己这个自小就和他水火不容的女儿是在关心他时,孟商神情有些微妙。 他自然是不信的。 毕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因为偶尔一次的关心就对导致自己卧床两年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放松警惕。 孟莘轻扯了下唇角。 是个讽刺的表情。 虽然她从小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盼望自己生理学上的父亲孟商可以去死,但很明显现在还不是时候。 孟商刚出治疗舱,如果自己迫不及待地就动手杀掉他,势必会背负上弑父的“骂名”,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不希望手中的权力会因此折损它原本的威力。 她不得不蛰伏,然后静静等待一个新的时机。 轮椅行走在通道里发出轻微的响动,孟莘始终跟在不远处,异常耐心地听着孟商明里暗里都在暗示自己让权的话。 时不时语气平和地应答,“嗯,你说得对。” 连孟商都诧异地频频看她。 只有孟莘知道自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你说得对。” 早知道你会醒就直接在那场车祸里把你解决干净了。 “既然都醒了,武/装部自然是会交还回去。” 老东西,有命拿权也得有命享权。
第35章 自那天在军区所意外撞见付涧后,凡岐就已经猜到这人不会轻易地被一张伪装出来的假面轻易蒙骗过去。 因此,当付涧想尽办法从黑市贩子那里买到梅莉的私人通讯器号码,并情真意切地发了一封短讯邀请她们去角斗场观赏夜场比赛时, 凡岐并不意外。 付涧多疑且记仇,和她的污染化形态巨蟒一样,灵敏的鼻子嗅到一丁点可疑的味道就会死死咬住猎物,不死不休。 处理完日常堆积的文件,梅莉回了房间就开始脱裙子,身上只留下雪白的衬衣和短裤,大咧咧地伏趴在柔软的床上。 她反复摆弄着那只小巧的新款通讯器,通讯器屏幕上正是付涧发来的短讯,忍不住喃喃自语, “她为什么要邀请我们去角斗场那种地方?” 凡岐垂眸认真地用干净的布擦拭着骨锯的刃面,刃面依旧雪亮锋利。 她现在又陷入那种虚浮的平静假象里,看似安全悠闲,每日工作就是陪着梅莉批改处理堆积的文件,还能在轻松的重复中得到一份可观的薪酬。 但亲眼见识过北方基地内部泾渭分明的森严等级制度后,凡岐又觉得那面歌舞升平的景象如同供人观赏的泥塑小人,脆弱得不堪一击。 武/装部、蠢蠢欲动意欲夺权的多伦斯和背后支持他的政客,再加上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平民组织,北方基地的水没见得比南方基地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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