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你的身份的。” 他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然后对着沉默的灵均抛下了一个更为沉重的答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你哦。甚至......” “你被困在这里,也是我做的。” 闻言,灵均终于有了反应。对应的,桌上躺着的兔子发出了几声细微而急促的咕咕声。 宁正则当然听不懂兔子想说什么,但从魂体的口型中,他可以轻易地辨别出,灵均是在问“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我这人有个爱好,那就是享用猎物之前总爱玩弄一下猎物。” “那你现在玩够了吧。”灵均动了动唇,“玩够了能放我离开了吗?” “很遗憾,我还没玩够。”宁正则摇了摇头,指尖向上一指。 灵均朝那个方向看去,发现空中赫然浮着一面水镜,恰巧将桌子上的灵兔、桌前的宁正则,以及一道虚影都框入其中。 那是......他自己? “那道水镜还有留影的功能,你说若我将你这副模样记录下来,交予你夫君看......” “住手!你混蛋!放开我。” 提到楚余霁,灵均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只是通过水镜,他发现自己依旧脱离不了如今的这具躯体。镜子里的兔子无力地弹动着身躯,同样被迫仰面躺在桌上的虚影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样,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一样动弹不得,凄美又绝望。 “刚才还像条死鱼一样,一提到你夫君就如此激动?”宁正则嘴角的笑意更甚,只是这笑容却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扭曲和疯狂,“看来我还真找对方法了。” 他的手慢慢下移,最终落到兔子的两颊上,不紧不慢地摩挲着。与之通感的灵均只觉得自己是被一条黏腻的巨蛇缠上,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在那冰冷的指尖移至唇边时,兔子用尽力气,狠狠地在那里咬了一口。 “哦?”宁正则颇为惊讶地举起手,凑近瞧了一眼,“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这老话果然没骗人。” 那指尖自然还是完好无损的,甚至连印子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一抹水痕。 “你既已咬了我,那也别怪我过分了。” 灵均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但无形的力量已经撬开了他的唇齿,在他口腔中搅动着。被迫张开的唇边,一丝来不及下咽的晶莹缓缓下落。 “怎么不咬了?我还想让你咬个尽兴呢。”宁正则颇为失落地将手指从兔子的嘴边移开。 灵均呛咳了几下,“我不知道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若是讨厌我,大可将我杀了一了百了,何必这样折辱我。”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很轻。 “讨厌?”宁正则故作惊讶,“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你不知道你这样有多美。”那宽厚的胸膛徐徐下压,他在灵均耳边轻轻呢喃,“你的夫君见过你这副模样吗?” 他看着桌上仰躺着的那道虚影。 由于刚才挣扎过的缘故,那头青丝略显凌乱,还沾了些许汗水,粘在那雪白的侧颊。眉眼间雾气蒙蒙,眼尾还晕着一道红,为原本温婉的长相平添几分媚意。 或许是因为来之前正在安寝,灵均的魂体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单衣,挣扎间,衣领有些松垮地堆叠在那精致的锁骨边缘。 宁正则站在桌前极近的地方,灵均那两条无处支撑、只能无力垂落的修长双腿便委委屈屈地微微分开着。 宁正则眸光变深,抓握住兔子的四肢,将脸埋入那柔软的肚腹间轻蹭。 本是人与兔子之间正常的互动,却因为那道虚影的存在,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放开我。” 宁正则无法听到灵均的声音,但他可以笃定,那微弱的呼救必定是带着哭腔的。在他目之所及处,灵均的泪水渐渐将漆黑的睫羽润湿,最终落入发间。 胸前的触感逐渐让灵均自尾椎骨泛起麻痒,随即,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变成模糊的色块。 他下意识地想抓握什么,身下却是光滑的桌面。最终,他的手只能在落在自己的唇上,死死地捂住那其中溢出的一两句破碎喘息。 但是......他似乎能动了? 束缚着他的无形力量似乎消失了,他的身体正在渐渐变轻。 宁正则也发现了这一点,手忙脚乱地想要取出纳戒中所装的傀儡躯。 可已经来不及了,那虚影变得更淡了些,淡到他已经无法用术法将其定在原地。 灵均似乎想说些什么,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不愿侧头看宁正则一眼。 宁正则只能通过这若影若现的人影努力辨别他的口型。 “是我......识人不清。” “我恨你。” 他恨他? 这世间恨宁正则的人不计其数,可他偏偏在意起了这人口中说出的。 他的胸中久违地有种奇妙的感觉,酸酸涩涩的。那种感觉,似乎叫后悔? 那是他自腥风血雨之中登上权力巅峰后再未有过的情绪。那时他发誓,他想要什么就去夺,想做什么就去肆意地做,绝对再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可如今,他去争去夺了,为何还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渐渐地,那道影子终究还是消散在了大殿内,偌大的天阙殿中,又只剩下了宁正则一人,寂静无声。 环顾四周,地上散落着前几日被灵均抓皱的那本书,大概是刚才从桌上被不慎扫落的。边上还放着一个由衣服搭成的窝,里面还有几撮绒毛。 宁正则犹记得前几日的对话,他指着兔子换下的那几撮毛嘲笑道,“你这灵兔怎么也掉那么多毛,又不是凡间的脱毛狗。” 气得那兔子扑上来咬他,反而更映证了他说的“是狗非兔理论”,让他得意得哈哈大笑。 明明是前几日的事,这样的热闹却好像已经离他很远了。 宁正则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块东西被突然掏空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桌上那只已经不再动弹的兔子。大概也是因为灵兔的身体到了极限,才让灵均的魂体能够顺利脱离吧。 也怪他那时沉迷于......竟疏忽了这方面。 宁正则又在原地站了一会。他周身的气压很低,低到像一个不断冒出淤泥的沼泽源头,试图将一切拖入到黑暗中去。 良久,他低低地笑了两声,俯身拾起那册灵均碰过的书、那个住过的窝,两样东西与那具兔子的身体并排放在桌上,像是在进行一种古怪的仪式。 接着,他又从纳戒中取出那具刚才来不及取出的傀儡躯,放在桌上的那几样东西之间。 栩栩如生的傀儡有着与灵均相似的面容,闭着眼睛躺在那边的样子,仿佛一具静静沉睡的艳尸,等待什么人来将他唤醒。 宁正则目光阴森地看着桌上的一切。 “我确实错了。” “错就错在,一开始就没把你困在这傀儡里,导致疏忽之下竟然让你跑了。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抓几个异空间来的蝼蚁,还不怕找不到你吗?” “到时候,我可不会像今天那样好说话了......” ...... “呼呼,宁正则这人可真是可怕。明明之前看他凑到你和那个渣男跟前时,还表现得温润如玉、人模人样的,一到任务位面里,就连装都不装了。哼,这个阴暗鬼!” 回到身体后,还需要一点时间进行适应。小黑怕阿灵会觉得闷,连忙跳出来在意识空间和阿灵聊了会天。 阿灵微微一笑。位面之外,宁正则在楚余霁面前不占优势,当然要蛰伏起来,徐徐找机会。而在任务位面里,他既失去了记忆、又扮演着强大的反派的角色,潜意识自然是会被无限放大。 “这几日也麻烦小黑了。” 自第一次梦游上界后,阿灵就与宁正则有了同样的预感,他们会再次以这种方式见面。所以在察觉到魂体上的异样后,他第一时间安排好了小黑需要做的事,包括屏蔽那濒死的兔身给魂体带来的不适感,以及完成最后的脱离。 没错,即使那灵兔并未在那个时间点耗尽所有的生命力,阿灵依旧能够顺利脱离。 毕竟......他可是个效率至上、计划至上的人。宁正则并不是他的任务对象,他的所有价值,仅仅是帮助阿灵日后的任务留下一枚钩子。 这样的工具人,阿灵当然是多花一秒在他身上都觉得浪费时间咯。
第21章 温存 “灵均,灵均,你醒醒。” “那个影卫,你去把顾少主请过来,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身体渐渐恢复知觉,阿灵听到了耳边的对话声,紧接着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慌忙离去了。 这不,埋下的钩子马上就到能用上的时候了。他在心里轻笑,身体却已经熟练地开始投入到接下来的扮演之中。 床上的人像是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明明手脚冰凉,但额上却反常地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微张的唇中吐出急促而紊乱的呼吸。 “不......不要!” 灵均梦呓着,放在身侧的双手瞬间攥紧,指甲在娇嫩的掌心留下一道道红印。 “灵均!” 楚余霁在一旁看着实在心急,干脆也翻身上了床,一手抱住灵均颤抖的身体,一手小心翼翼地将他紧握成拳的手掌轻轻掰开,搭在自己坚实的小臂上。 他轻抚着怀中人的背,低声说道,“要抓就抓我,别伤着自己。” 梦境与现实的边缘,灵均只觉得有另一人的气息将自己包裹起来。联想到那漆黑梦境中的所发生的事......欺骗、圈养、强迫,他自然而然地将这当作了梦境的延续。 他开始剧烈地挣扎与颤抖,贝齿将下唇咬得通红,慌乱中甚至还绞进了一丝搭在脸侧的黑发。那扶在楚余霁小臂上的手也战栗着向外推拒,好像是在害怕着此时此刻所有靠近他的人。 “灵均,是我,楚余霁。” “你别怕,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楚余霁”三个字仿佛是什么约定好的安全语,听到以后,灵均居然就那样渐渐平静下来。 见状,楚余霁一面松了口气,另一面又心绪复杂,灵均明明还这样在意他,为何之前又要刻意疏远他呢。 “余霁......” 灵均那薄薄的眼皮哭得通红,被泪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睫毛之下,是一双迷离恍惚的浅色眼睛,里面尚带惊惧之意。 虽然还未彻底恢复清醒,但他下意识地在口中呼唤着所爱之人的名字,似乎这可以给他带来安全感。 楚余霁低下头,看到他手背上汇聚又滑落了几颗属于怀中人的破碎泪珠。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将灵均抱得更紧了些,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涣散的浅色瞳孔才慢慢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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