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Z3号星球爆发异种入侵的这几个月了里,这片划在“麦忻区”的几个上下纵横的街道,还能保持着人类正常的生活作息,两侧尚开着些百货店与享乐的场所。 是Z3号星球所有人类生存区里,过得最滋润的。 但如今,也是人形异种与难民最多的片区。 在人形异种度过潜伏期进入爆发期后,原本大批大批被民众藏起来的人形异种撕碎人类,闯入街道,如入主场一般开启了游荡猎食环节。 “大人,麦忻区三条纵街五条横街已全部扫过一边,没有发现人员生存信号。” 拿着生命检测仪的古伽从拐角小步跑来,全身甲片中只露出的眼睛,挂着十几天没睡的浓黑。 “再搜查一遍。”兰殷俯下身,他脚边躺着一圈的异种堆。 他面前是一盆倒在地上,花盆已经碎裂的洛塞尔花,这是曾经在母星土壤上开遍的米粒大小的黄花。 沾染血迹的手套将要触碰到洛塞尔花时,兰殷收了回去。 他将手套摘下,又从空间纽里取出水擦拭了一下手,才将洛塞尔花,连根从土盆里拔了出来。 他会喜欢的吧。 那个感情充沛的小崽子。 被兰殷惦记上的小崽子,有些红了眼眶。 因为谢安说,进入无人区的第十八天,是他这颗龙蛋降落在这个世界上的生日。 无人区没有什么好东西,但谢安空间纽里有,龙族藏物,特别是藏金银珠宝亮闪闪的癖好终于发挥了用场。 谢安拿出了曾经从人类宴会上抢(强买强卖)来的皇冠,用爪子强行掰开了一点儿,戴在谢虞星的脑袋上。 一半黑发一半银白色头发的少年低着头,苍蓝色眼睛里滚落着一大颗一大颗的泪珠,他被簇拥在最中间,象征性地吹灭了插在一个用雪堆起来的生日蛋糕上的营养液“蜡烛”。 “生、日、快乐……” 梁德说话已经很艰难了,他手上绑着谢安的银鞭,眼睛里的聚焦点开始涣散。 偶尔脑子不清楚时,梁德会对着谢虞星和谢安两非异种,露出攻击性动作。 但大多数时间,这位老人都保持着清醒,用一种悲伤又宽慰的眼神,望着谢虞星发呆。 “谢谢院长爷爷,星星很开心。”谢虞星抱住梁德,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很喜欢趴在梁德身上,叽里咕噜地说悄悄话。 只是现在,小龙的体重不是梁德能够承受的,所以他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支点地砸进梁德怀里,他得轻轻的。 “爷爷,我舍不得你的。” 吹蜡烛时,谢虞星许的愿望就是让爷爷再多陪他一会儿,最好这个一会儿,就是一辈子。 “爷爷、也舍不得……星星,但星星已经长大了,爷爷就该走了。” 如同回光返照,梁德眼底的清明越来越浓。 他努力地想要抬起被银鞭绑着的手,摸一摸小龙圆润的脑袋,但在看到手上被老人斑完全盖住的样子时,放弃了。 “这还是爷爷,第一次养小龙,你看,是不是养的挺好的……” 梁德一字一顿地说着,他第一次将目光从谢虞星身上挪到谢安那,又看向从未说过话的梁月。 老人终于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猛地挣脱掉银鞭,朝着谢虞星张开了嘴。 光束枪响后,异种梁德死亡。
第24章 梁德死后,就地葬在了1号无人区一片松林里。 谢虞星遵照梁德本人的意愿,特意选出来的一块高地,东南走向,可以面朝着人类生存区。 准确来说,是可以看到虞光福利院旧址的方位。 没有什么葬礼,也没有什么嚎啕大哭或烧纸烧香,就简简单单地扒开厚厚的雪,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坑,然后把人裹些衣服整齐地放进去,最后就可以把土盖上了。 谢虞星还剪了一大撮的头发,用细绳子绑住放在了梁德怀里,就好像回到了以前,小龙赖在院长爷爷怀里才肯吃上一口饭的耍赖时光。 梁德埋好后,梁月就不跟着谢虞星一起走了,他一屁股坐在梁德坟上,黝黑色的肌肤以及紧闭的眼睛,让他看上去像一尊泥塑。 “月哥,拜拜呀,你要看好院长爷爷哦!”明知道梁月无法沟通,但谢虞星还是朝他摆摆手,才一步三回头地跟上谢安。 四天前,异种“星云”飘进Z3号星系领域后就不挪坑了,还耍无赖一样在星球上空源源不断地落下异种。 属于星云的强光污染与星球上本就不间断的落雪,时时刻刻反射出刺白的颜色。 Z3号星球进入了永昼时刻。 晚上八点,天色还是那种惨白惨白的亮,当人抬头向上直视时,会有一种看着最高瓦白炽灯的感觉。 “二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谢虞星还是习惯了叫谢安二哥。 但知道自己不是星际孤单一条龙了后,他明显放轻松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时刻绷着不能掉马的神经。 “和林均墨汇合。”谢安牵起谢虞星的手,弟控与老妈子属性让美人看上出有几分人夫感。 不过这只是错觉,谢安杀起异种来手起刀落,一爪子下去能一波带走十只,要多么凶残就有多么凶残。 * 无人区出现的人形异种让这群新生以及负责新生安全的后勤保障队伍,都翻了一个极其惨烈的跟斗。 也让他们认识到在异种包围圈里耍个人威风,最终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因此,在新生死亡到达顶峰那一日,不知道哪个语言直白又没什么墨水的人,在光脑上建议组建新生自己的“求活生存军团” ,简称生存军。 在高浓度异种扰乱信号磁场,导致网络陷入全面瘫痪的情况下,能凭借机甲化脑部潜入任何一个光脑的林均墨,自然而然成了生存军“主脑”。 他负责将分散在无人区的各个生存军分军,重新聚集调动成来,组成一支又一支节奏步调一致的生存小队。 小队与小队之间,互为倚靠。 但在无法明确异种“寄生”如何感染人类,以及潜伏期人形异种与人类难以分辨的情况下,生存军里依旧频发人形异种吞人事件,伤亡持续。 好在,同新生一起进入无人区,由八大军团共同组建而成的后勤保障队,也在兰殷通过“百伽”下达的命令下,与林均墨这批新生组建的生存军,于落山峡谷成功汇合。 晚上八点整,高墙毫无征兆地倒塌,像一条矗立蜿蜒在无人区与人类生存区边界的巨蛇,一夕之间化作碎片。 砖块从空中直直地坠落在雪地上,扬起了一大片又一大片的雪粒子,落在砖缝间的灰也弥漫在雪雾中。 坍塌是从一号无人区开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直到最后一个无人区最后一块土砖落地,这一场持续了整个一个多小时的巨响才消停。 围在高墙处的无数异种被落砖砸死,或者压扁在废墟里。松林间仅存的飞鸟也震着翅膀远远地飞走,胆子小些的直接吓破了心脏。 “就这样倒了啊?”谢虞星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街道高楼,莫名地起了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 其实谢小龙还记得一点他被梁德从无人区垃圾堆里刨出来,又拖回虞光福利院的事。 那时候,虽然无人区里的异种没那么多,但Z3号星球上机甲储备与新人类数量都很少,过多的残人类与拉胯的自制的破烂机甲根本经不起任何一只异种的蹦跶。 为了一劳永逸,百米高墙就这样从荒地上拔根而起。在高墙建立之出,这座蜿蜒的“长蛇”还被沾沾自得的星球负责人当做抗异种良方,献计主星。 星球上甚至还演变出了一种风气,就是在高墙下,用耳朵贴在土砖上,听墙的另一侧,异种挠砖的声音。 这种风气,叫试胆。 * 高墙之后,沦为人形异种游荡区的前人类生存区,几百乌甲军在兰殷指挥下且战且退。 乌色的甲片在动作间发出悦耳的金属摩擦声,他们左手腕上全部都是嶙峋且光亮极盛的机甲甲片,异种在他们锋利的机甲化武器下,仅仅打个照片,便被切掉头颈。 乌甲军围在中间的,是Z3号星球仅存的一千来个幸存者,其中九成出自麦忻区,剩下不足一成,来自其他生存区。 这也是Z3号星球,最后剩下的一点人了。 队伍最首,兰殷一人开路。 戴在他手部的黑色皮手套因为长时间与异种厮杀摩擦变得破破烂烂,从洞里,能看到他那双成深灰骨状的机甲爪,沾着异种各色的血液,散发着不亚于寒芒的浅光。 “归队。” 兰殷带着乌甲军选的突破点正好与谢虞星和谢安前进路线撞上。 在看到小崽子十几天不见,就从一个黑发乖小孩变成半黑半银白的非主流少年时,执行官狠狠地扫了谢安一眼。 小崽子学坏了肯定不是小崽子的错。 一定是身边的大人没教好。 “是,兰殷大人。” “是,大人。” 有兰殷在,谢虞星和谢安只需要听令行事就好了,他们迅速撤进兰殷杀出的安全圈里,随乌甲军一同赶往落山峡谷。 不足十公里的路程,因为带着一千多个普通百姓,乌甲军足足走了一整个晚上。 直到光脑上时间显示凌晨三点,他们才终于见到了峡谷上已经插起来的帝国旗帜。 人嘛,都需要一些仪式感。 因此,这群在异种战里节节败退的新生组建成的“求活生存军团”,以及后加入的后勤保障队,在落山峡谷成功会师后,双方负责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插旗这件事。 没有现成的旗帜不要紧,撕掉一件军事学院黑色校服,然后再找一块白色的,裁剪成一只衔枝的鸟,两边有一对交叉的宝剑。 全部缝上去,最简易版凯斯帝国旗帜也就做好了。 当旗帜钻了个洞用绳子绑在树枝上,插进峡谷最高点时,风声猎猎中布帛响动声,确实勾起了人更加卖力杀异种,好平安归家的心理。 同样的,当谢虞星他们经过一晚上的跋涉硬生生从异种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里,开辟出路,走到落山峡谷,看到帝国旗帜时,压抑在心里面的绝望感也得到了缓解。 格亚林鸟与双刃所到之处,无不是帝国国土。 这是流传在母星时期的一句诗句,在母星灭亡后,已经没有人知道诗句里的帝国,与如今星际上的凯斯帝国,还是不是同一个。 反正也不会有人有本事将这个问题考究清楚了,姑且就当是同一个好了。 “兰殷大人!这里!” “大人!我们发现异种‘寄生’感染途径了!” 龟缩在落山峡谷的生存军,在兰殷到来时,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主心骨,终于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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