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们的军政官很喜欢这里,不惜严禁看牢这个空地。”蕲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宝藏。” 说完,他并不管阻拦,走进了这个他不曾来过的管辖区。 这里地势偏僻,远离生态圈,又寸草不生,蕲白曾经只是每年派人过来巡查一番,不曾有人在这里路过或陷入流沙。这样的一个荒凉的地方,只有一个高塔存在,蕲白不曾怀疑过这里有人。 或者说,他不想怀疑这里有人,一个多年不见的旧友一直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尽苦楚。 蕲白每走一步,靠近那个高塔区域,心就会下沉一分。 那座高塔外面堆砌着的梯子已经有些破损,不是风沙侵染的痕迹,是被人一步一步踩过的压痕,蕲白按着那个压痕一步一步向上,旋转的梯子将他头顶的月亮遮蔽。 他有时看不见脚下的路,但根据压痕能完整的看出这里的人的行动轨迹。 蕲白最终在一个缺口处停留,他面前有一个木门,半遮掩着,里面的灯光若隐若现的露出来。 “蕲上将,这里面是不允许进去的--” 身后传来驻扎人员的提醒,蕲白没有任何犹豫,不顾劝阻,他推开了那扇门。 灯光还算明亮,几张木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摆放着一个盒子,一个柜子将两个房间隔开,仔细听,能听见屋内有轻微的咳嗽声。 蕲白一手将自己的枪支握在手中,快速上膛,将屋内的门击破。 那木门经不住袭击,顿时四分五裂,踩着木屑,蕲白终于看见了屋内坐在床上,骨瘦如柴的男人。 他的眼眶已经完全凹陷下去,抬着柴骨一样的手指头,指向蕲白。 “好久不见。” 男人声音沙哑,已经完全没了记忆里的样子。 蕲白沉默许久,他走了进来,低头打量着他。 “我没想到,你一直躲在这里。” 男人--塔伯先生,他又咳了一声,竭尽全力露出一个微笑。 “抱歉,没想给你添麻烦。”他道,“麻烦你了。” 他好像知道蕲白是为什么而来,也做足了准备等待别离,但尽管如此,他却不敢抬头与蕲白对视。 “为什么?”蕲白垂眸,“为什么和雷尔曼连手骗我。” 他早该想明白,雷尔曼一个行政总长,与自己毫无交集,却一直对自己手里管辖区感兴趣,一直在军政官眼皮底下正大光明的开着黑市,倒卖着一些半真不假的半成品。 “你的子系统,通过那些半成品被雷尔曼卖到黑市,被军政官买走后,他们就会成为你的人手,你一直在控制他们,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蕲白将心底的疑问托盘而出。 塔伯却轻笑一声,没头没脑的问道。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已经记不清了。 蕲白没有回答,他看着面前这个佝偻的身影,眼眶发涩,想伸出去的手被他硬生生按住。 “当年,你随着预备队离开生态圈的时候,埃路斯首长便将下一任首长培训者的身份交给了我,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塔伯缓慢的说道,“那时候,你很出色,优秀,无论是成绩还是实绩我都比不上你,但是你将这个位置让给了我。” 蕲白轻轻合上眼睛。 无声地沉默就是默认。 塔伯自然而然会懂。 “所以,我也想回报你点什么。”他道,“埃路斯首长将母子芯片交给我选择的时候,我同意了。” “我不知道他从哪搞来的东西,但我愿意放手一试。”塔伯道,“只要控制住那些军政官,海洋之心就会安宁一日。” 蕲白不住的摇头:“你疯了--” “我是疯了。”塔伯道,“我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你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我就恨那些军政官,如果不是他们,你怎么会在外驻守这么多年!” “我想让你回来!”塔伯扶着床,呼吸急促,“我想给你答复,又有什么错?” “首长的职责,是生态圈里的生命体,他们每一个的重要性都应该在我之上,”蕲白不可思议的看着塔伯,“军政官也是生态圈的生命体,你怎么能--又因为这个,你放弃了生态圈?” 塔伯没看他,只重复着一句话。 “我想让他回来,我想给他答复。” “我没错,我没错。” 蕲白突然想起雷尔曼当初告诫他的话。 “只有你能把他拉回来了。” 蕲白无声的笑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雷尔曼早就知道塔伯的现状,他要不脏自己的手,将自己的威胁铲除。 他真的想要的,不是这个空旷无人的管辖区,而是背后的中央军。 手里的枪支无声的上膛,蕲白在灯灭掉的瞬间,将自己年少与现在的幻想一并抹除。 在黑暗中,犹豫再三,他为那个身体浑浊的眼睛遮住,手心残留的余温随着冷风一点一点消散。 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房间退出来之时,塔伯的尸首开始迅速腐烂,到最后,竟然开始自焚。 蓝色的火焰在黑暗中略显诡异,但蕲白却一脸平静,他看见火光之下,一道裂缝从半空中缓缓显现。 飓风袭来,瞬间将地上的木屑吸走,连带着桌子上的盒子一并飘移而来。 蕲白眼疾手快的捉住那个盒子,却发现意外的轻。 盒子被轻轻一开,一个封存已久的讯息从里面显出。 “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蕲白想起来那是他十七岁的时候,给塔伯发送的讯息。 只是与当时不同的是,在讯息的下方,多了一个新的账号传来的回复。 “我等你。”
第40章 淮澈是被摇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发现楚庭整装待发的站在他床前,还未开口,淮澈忽然睁大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成功了?” 他问的没头没脑,但楚庭还是知道他的内涵的意思。 楚庭轻轻点头:“这个动乱最多持续半个时辰,不管是回到过去,还是去往未来,你准备好了吗?” 淮澈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突然离去心里确实有些不舍,他一边起床穿衣,一边暗讽:“不愧是检察官阁下,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困境解除,想来塔伯先生应该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今天突然去世。” “我们的搜索技术找个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楚庭伸手将他衣领的最后一个扣子系上,“他们拖了那么长时间,也该有个结果了。” 淮澈一言不发,一手接过防护服,抬腿就走。 楚庭紧跟在身后,对他的臭脸感到莫名其妙,以为是打扰了淮澈的清净,连忙解释:“这事发突然,我虽然告诉蕲上将,塔伯先生的位置,但是我也没有让他大晚上去扰人清梦,这心系这么多年,难保不心急去见一面,你要是实在是困,你去舰上再休息--” 淮澈听的两眼一黑,猛地止住步伐:“你以为我为什么生气?难道就是因为大半夜被喊醒,生的起床气?” 楚庭小心翼翼道:“不,不然呢?” “我是气你真的这么做了!”淮澈道,胸口起伏像是气得不轻,“上将与我也是有恩,你让我怎么再去见他?” 一想到自己便是间接挑唆上将杀死自己喜欢人中的一员,淮澈便心神不宁。 “你当初只是说,向上将提出建议,听不听都随他,那你为什么要把塔伯先生的位置告诉他?”淮澈问道,“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私心?” “那个位置极其隐蔽。”楚庭道,“如果我不告诉他,他接下来在去追查十年,二十年?副官阁下,我们的时间本就不多,等他找到塔伯先生,没准塔伯先生早就成骨灰了!” “十年,二十年我也等的起!”淮澈赌气中,摔门而去。 楚庭这次没有追上去,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淮澈刚刚把门摔上,自己下一秒又后悔了,他偷偷靠在门边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刚刚说的话,都是他的气话,淮澈自己也是认了,自己身上的幼稚是甩给楚庭看的,他并没有办法说清自己的别扭心理是哪里来的,一方面他分得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楚庭这样做是没有问题的,也是他们脱离这一时空的最好方法,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有些难为情,蕲白上将这些年帮了他很多,他却只能回报一个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的消息,导致两败俱伤,年少相知抵不过阴差阳错,淮澈是觉得可惜又可怜。 如果这件事的主角是他和楚庭呢? 虽然他并没有彻底表露心迹,但上次楚庭赤裸裸的明示已经让他心烦意乱,那是他检察官阁下,是博士的优秀学生,也是自己一直在暗中关注较劲的人。 他怎么舍得楚庭去做这种事,脏了自己的手,间接的背上一条人命? 淮澈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等缓过神,在走廊处突然跑来一个纪行成员。 来者的男子似乎是驾驶舱的接受联络员,他跑的喘不过气来:“副--副官阁下!” 他声音很大,淮澈一惊,身子砸在门边上,似乎是听见外面的动静,门被打开,淮澈直挺挺的钻入楚庭的怀里。 “检察官阁下,你怎么也在这里?”联络员喘了口气,对二人迅速拉开距离的行为自觉忽视掉,继续道,“不对,我是想汇报来着。” 淮澈隐藏好尴尬的表情,询问道:“汇报什么?” “生态圈的对外通道突然开启了,”联络员道,“目测有上千人前往西部防护区,那边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西部-- 淮澈与楚庭对视一眼。 那不就是塔伯先生的藏身之地。 那些前去的人员,多半也是中央军,如果他们前去,蕲白上将的罪行将会昭告天下。 淮澈还没说话,楚庭捉住他手腕,低声道。 “走。” 去往驾驶舱的道路比平日格外漫长,三三两两的门开启又落下,机械的声音在淮澈耳边回响,待他回过神来,他的腰间多了一把枪支。 “如果引发混乱,不要乱跑。”楚庭叮嘱着他,“你不是对蕲白先生内疚吗?现在就是报答他的好时候。” 淮澈握住枪支,低声道:“能接触到生态圈内部的军政官,并且将通道连接外部的,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雷尔曼。”淮澈轻笑一声,“他果然动手了,一石二鸟,好算计。你说,在生态圈内,谁敢开黑市,要不是有人护着他,他哪来的信息和手段留到现在?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庭摇头,他连接上星舰的驾驶窗口,整序待发。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也真是稀奇了。”随着星舰的运行,淮澈低声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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