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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师尊,三年死遁

时间:2024-09-18 12:00:04  状态:完结  作者:梅听剑

  没想到叶淮拼命摇头:“不,不是的!”

  江荼更奇怪了:“那是?”

  叶淮总不能说他盯着江荼的背出神,一时脸都红了,尴尬地绞紧布衣。

  江荼的视线在他发红的耳根停留片刻,恍然大悟:“你看见了?”

  叶淮支支吾吾地低下头:“我不是有意冒犯恩公,只是...只是在想,您、您痛不痛?”

  又慌忙摇手:“啊、我,我也不是要打探您的过去,您当我没说好了...”

  江荼却不在意:“我不记得了。”

  叶淮一愣。

  江荼神色自若,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平静:“我缺失了许多记忆,不记得了。”

  他死了一千年。

  入地府时,他记忆尽失,按照地府律令,被禁止往生。

  鬼帝宋衡给了他一个挂职阎王的闲差,让他一边给地府打工,一边寻找生前记忆。

  可惜穷尽地府之力,也没能找到半点记忆的蛛丝马迹。

  直到灭世预言横空出世,他被赶上来还阳。

  眼前叶淮如遭雷击般瞪大眼睛,很是抱歉:“...对不起,恩公。”

  江荼摇摇头:“叶淮,人是往前看的。”

  他花了一千年寻找记忆,最终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现在,教给这个囿于过去的小少年,正正好好。

  江荼相信叶淮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果然,叶淮神色微动,缓缓道:“多谢恩公赐教。”

  江荼点到为止:“嗯,换好衣服,再睡一会吧。”

  叶淮:“诶?”

  江荼转眸看向窗外,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天色依旧昏暗,似暴风雨临近。

  他道:“现在不睡,晚上可就没时间睡了。”

  叶淮本没有困意。

  他蜷缩在江荼手边,像依偎着主人的犬类,周遭满是江荼身上清冷的气息,眼皮一重一重的,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敲门声将他吵醒。

  这一回,叶淮醒来的状态好了许多,瞌睡消散得很快,头也不...

  ——他的鼻尖蹭到了一片粗麻布料。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发现自己竟钻到了江荼臂弯下,整个人都快黏江荼身上去了!

  江荼竟也没有阻止,就这么揽着他,任由他放肆!

  叶淮大惊:“恩、恩公!”

  江荼展臂一捞,将后仰到快要翻下床的小少年一把捞了回来:“又做噩梦了?”

  叶淮摇头:“没,没有...”

  一边咬紧后槽牙。

  叶淮啊叶淮,难道你被骗的次数还少吗!怎么能因为一句话,就放松对江荼的警惕?

  ...但是,这次没再做噩梦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小少年又开始兀自神游,江荼让他慢慢游着,自己下床去开门。

  来敲门的不是村长,而是面生的村民,绑王盼娣时见过一次:“郎君,差不多了,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子时。”

  江荼道:“有劳带路。”

  村民便带着他们往祠堂去。

  一路仍是黑黢黢的,红灯笼在雨里飘摇,像即将凋谢的花。

  “囍”字同样湿透,红艳艳的漆流进木板里。

  江荼问:“大喜的日子,不做些准备么?”

  怎么和先前看着,还是一模一样?

  村民只说:“在准备了、在准备了。”

  便引着他们不断向前。

  祠堂建在多福村深处,一座黑漆漆的瓦片屋子,雨水拍打在上面,发出撞钟般沉寂的响。

  祠堂前站着两个男性村民,一人撑一把红雨伞。

  领路的村民随时观察着江荼的视线,解释道:“打红伞吉利,这是多福村的风俗。”

  又是这句话。

  江荼心想,你们的风俗真奇特,连阎王爷也是第一次听说。

  村民将江荼领到祠堂前,不仅不进去,反倒回退几步,走到江荼身后。

  他从袖子里摸出个匣子,神神秘秘塞进江荼手中:“村长说,多亏您帮忙,这是宝人参,您先收着,等婚事成了,另一根啊,他老人家亲自给您送来。”

  江荼掂了掂装人参的匣子,沉甸甸的,装作很欣喜的样子:“举手之劳而已,村长太客气了。”

  村民不疑有他:“总之您只要看住王盼娣就成,她若是想跑,祠堂外那两位兄弟,会帮您一道制伏她,您别担心。”

  “好,好的。”江荼的目光又转向那两把红伞,总算明白为什么要特意找两个人站在祠堂前。

  原来是怕他偷偷放人走,还做了两手准备。

  不奇怪,真就这么信任一个刚认识的异乡人才奇怪。

  江荼见村民交代完了,欲往祠堂里去。

  村民却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郎君,村长还说了,子时前,请您务必检查下王盼娣的衣着。虽说我们都检查过了,可真怕这小婆娘耍什么花招。”

  江荼应了一声:“怎么说?”

  村民道:

  “必须身着嫁衣,盖红盖头,需得盘发,不可赤足,不可有一处暴.露。必须妆面整洁,佩戴钗环。上轿后手捧白玉,双脚缠绳,不可出声,不可笑,不可哭。”

  江荼的眉头深深蹙起。

  眼前的村民分明在说话,却又不像在说话。

  他的语调毫无起伏,像上了发条的机巧,句子与句子间甚至没有进气。

  他一边说着,唇角一边上扬,自己却似乎毫无所察,越说越是亢奋。

  说到最后一句,他直愣愣地瞪着江荼,嘴里发出嘶哑的笑声。

  “嘻嘻...嘻嘻...”

  村民阴恻恻地笑着,脸又青又白,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只剩张人皮贴着骨骼。

  与之相对的,他的两颊越来越红,像浑身的血都涌向脸部似的。

  江荼联想到了抬轿的纸扎人。

  果然不管看了多少次,他对这种审美都无法苟同。

  江荼冷冷道:“知道了,别再笑了。”

  阴笑不止的村民:...

  他的脸色瞬间恢复正常,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变成了什么模样,直愣愣地看着江荼:“您刚刚说什么?”

  江荼连再看一眼都懒得:“我进去了。”

  村民挠了挠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江荼转身的片刻,他从这个不苟言笑的青年眼睛里,好像看到了浓浓的...

  嫌弃?

  ...

  无需江荼伸手,祠堂大门无风而开。

  江荼面不改色,迈步跨入。

  一踏入祠堂内,大门又自己关上,“砰!”的一声,撞落簌簌灰尘。

  江荼抬手掩鼻,乌眸沉金,环视一圈。

  烛火昏黄,与祠堂外也无甚差别。

  入目第一眼,首先看到的是堆叠成山的牌位,高高垒起,却积满灰尘,不像有人供奉的样子。

  红色帷幔自天花板垂下,落在房柱两端,同样沉闷死寂。

  叶淮小声嘟囔:“这哪里是祠堂,灵堂还差不多...”

  他们在牌位下方找到了五花大绑的王盼娣。

  王盼娣跪坐在脏兮兮的蒲团上,身上已换上了鲜红的嫁衣,红布遮住面部。

  江荼伸手揭下红布,露出王盼娣惊恐万状的脸来。

  她的嘴还被塞着,见是他们进来,瞪大眼睛,发出“呜呜”叫唤。

  江荼俯身,取走她口中的抹布,这才发现抹布上也都是血,是王盼娣挣扎时咬破了唇腔所致。

  王盼娣甫一获得说话的自由,就扑倒在江荼脚下:“郎君,你放了我,你是好心人,你放了我,我必定感激你的恩德...”

  “你怎么感激我的恩德?”江荼打断了她,“村长给了我宝人参,你能给我什么?”

  说这话时,江荼仍半弯着腰,浓黑长发垂荡下来,柔顺的发丝衬得他的五官更加冷硬,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神像。

  王盼娣的语气瞬间弱了下去:“我...您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做...”

  江荼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叹了口气,重新将抹布团起,作势要塞回王盼娣的嘴里去。

  王盼娣的脸因屈辱而涨得通红:“你以为宝人参是什么好东西?!那是人血、人肉、是人命灌出来的!你有多硬的命,能承受这种东西?!”

  叶淮倒吸一口冷气,而江荼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将抹布往地上一撇,垂眸擦拭指腹血迹:“很好,继续说。”


第008章 红轿囍嫁(七)

  抹布铺开一地灰尘。

  王盼娣死死盯着那块灰,江荼并未看她,她却感到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肩上。

  多福村的男人们,也让王盼娣感到压力,但那是建筑在暴力上、因恐惧而诞生的压力;

  面对眼前这个青年时,王盼娣并不恐惧。

  是这个青年自身不容亵渎的威严,让王盼娣不敢直视他的双目。

  王盼娣隐约意识到,江荼并不只是路过的外乡人这么简单。

  她的眼底闪过孤注一掷的决然:“只有新娘子出嫁,地里才会结出宝人参,我和阿姐偷偷去看过,那根本不是什么人参,而是冤魂,是厉鬼!您不相信,就让村长把宝人参拿出来看看!那所谓的‘人参’,怨气冲天,只能封在匣子里!”

  王盼娣撕心裂肺地喊出最后几句,呼吸急促地瞪着江荼。

  然后她注意到,江荼手里正拿着一个匣子,边听她说话,边将匣盖向前一滑。

  王盼娣惊恐地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哐——

  木雕的匣盖摔落在地。

  落地刹那,一团极黑雾气陡然从匣中升起!

  这雾似幻又似实,原本团聚在窄长木匣中,甫一重获自由,便疯狂地膨胀,向匣外伸展。

  祠堂内顿时阴风大作,牌位被吹得摇晃,帷幔拂动,宛若憧憧鬼影。

  一只惨白的手从黑雾中伸出,以诡异的姿势扭动着,发出“咯、咯”的骨骼断裂声。

  王盼娣已吓得浑身瘫软,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五指成爪,向自己面门抓来!

  “当心!”叶淮下意识上前,想要拉开王盼娣。

  刚刚迈步,他便被江荼勾住后领,拎回了身后。

  江荼道:“不伤她,未必不伤你。”

  叶淮一惊,凝眸复又看向王盼娣。

  只见那只惨白鬼手,凌厉迅猛,却不是攻击王盼娣,反而恶狠狠地将麻绳绞碎。

  之后,才很犹豫似的,缓缓接近,轻轻抚摸着王盼娣的面颊。

  抚到她脸上青紫的伤痕时,黑雾激动地扭曲起来,似乎怒火滔天,将牌位一个接一个吹翻在地。

  周遭煞气更重,却只是向外扩散,始终刻意地远离王盼娣。

  叶淮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看王盼娣,看看鬼手,最后看向江荼。

  江荼分明气定神闲,好像早已料到这一幕的发生。

  只在煞气快要接近他们所在时,才有些不悦地提醒:“你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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