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木雨心说八十平的房子和那么大一座引华峰当然没有可比性,余光瞥见床头上充着电的手机,猛然站起身拔掉充电器。 手机还能正常使用,电量充足,上面却没有任何消息,他不信邪地一一点开所有社交软件,账号全都凭空消失了,不是注销,是没有任何使用痕迹。 连通讯录里记着的电话号码都被清了个干净。 见他呆呆坐在床边,瑞三凑过去瞄他手里的小方块,好奇地探出爪子摸了摸,很快又失去好奇,自己找好玩的去了。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三次听到机械女声播报,庄木雨心底那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大脑高速运转,搜索着所有可行的找人方案。 客厅里瑞三无师自通打开了电视,按遥控器按得正在兴头上,庄木雨忽然从房间里冲出来,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张银行卡,又顺手把它捞上,旋风一样冲出门去。 瑞三抱着遥控器不舍得松手,大叫道:“喵——干嘛——” “去机场!买机票!”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家待不了一秒。
第16章 “往事,失联,寻不见。” 庄木雨七岁去的福利院,一直到十八岁成年都没有被领养,倒不是因为没人领养他,而是他自己不乐意。那时候人人都说他爸爸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庄木雨潜意识里就把认别人做父母这事儿看作一种背叛,他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背叛老爹的行为。幸运的是他和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不太一样,关心他的人特别多,被他爸爸帮过救过的人时常去看他,一年四季衣服零食基本没断过,当地政府也特别关注这个英雄遗孤,一直读到大学毕业,他都没怎么为学费担心过,和别的孩子比起来已经算是十分幸运的。 谷岁长和他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比庄木雨小三岁,不到两岁就到了福利院,院长说他刚来时话不会说路走不稳,却不哭不闹,每天自己爬到一个小角落里坐着,有好长一段时间大伙儿还以为这娃娃有智力缺陷,等他大一点才知道原来不是智力问题,是他天生就比别人慢一点。说话慢吞吞,走路慢吞吞,学什么都慢吞吞,比他小的都学会自己穿衣穿鞋了,他还会把裤腿当成袖子往身上套。小孩子是最天真直接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最残酷的,个子小脑子笨的谷岁长渐渐被排挤到边缘,平时根本没人愿意和他玩,他好像也不在乎,仍然找个小角落自己蹲着,没有小伙伴和他玩他就自己玩,没有人陪他说话他就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怪模怪样的,时间一长小孩子们都有点怕,更没人想和他一起玩了。 后来庄木雨来了,总拉上谷岁长一起玩,他不再蹲在一个小角落里,也不再对着空气小声嘀咕,慢慢融入了集体,情况才好转一些。 还有一点和庄木雨不同,大概是因为从小没怎么感受过父爱母爱,谷岁长特别期待被收养,每回有夫妻到福利院来他都积极参与,虽然他的积极仅限于定定站在队伍里睁大眼睛盯着人家看。照理来说像他这样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男孩儿很容易被选中,他也确实被收养过几次,一次是六岁,一次是八岁,还有一次是十岁,却无一例外在一周之内被送了回来,理由很离谱: “这孩子怪怪的,老是说要把肉骨头留给小狗吃。” 收养他的第一对夫妻一年前养过一只小狗,因为阳台没封,小狗从楼上掉了下去。 “这孩子一进门就说我们家有个老太太,听得我们瘆得慌。” 第二对夫妻,男方的老母亲年前重病过世。 “这孩子总是和空气玩,非说有个小妹妹在……” 第三对夫妻,妻子身体不好,怀孕六个月时胎停了,据说是个女孩儿。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院长也难免多了个心眼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托人算了算谷岁长的八字,算过后说什么“八字轻”,容易看到脏东西,很可能有所谓的阴阳眼。 这话还是庄木雨偷听来的,那时候他已经十四五岁了,准备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自认为是比较有文化的,于是义正言辞地教育谷岁长:“我们要相信科学,坚决拒绝封建迷信!” 谷岁长懵懵懂懂,有听没懂,但是不妨碍他唯大哥马首是瞻。 而多年后忽然成为封建迷信中的一员,庄木雨表示十分尴尬。 “……所以你那个弟弟,十五岁被收养之后再也没回来过?”瑞三趴在庄木雨肩膀上,歪着小脑袋,胡须扫过他的下巴。 庄木雨挠挠下巴:“也不是没回来过,高考结束那年回过一次,大学放假也会来我这儿玩,反正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 谷岁长十五岁那年再次被收养,对方是一对年纪比较大的夫妻,丈夫古板严肃,妻子温柔和蔼,说是因为身体原因多年都要不了孩子,现在年纪大了,便决定收养一个“继承衣钵”。那时候庄木雨已经成年,离开福利院上大学去了,收到谷岁长的电话时急匆匆请假赶回来与他见了一面,感觉夫妻俩还挺靠谱的,又听院长说了一些,就放心让谷岁长去了北方的一座小城市。 刚走那会儿庄木雨还挺担心的,毕竟大多数选择收养孩子的家庭首选都是年龄小的,从小养起才好培养感情,谷岁长已经十五岁了,往大了算离成年都没两年了,他真的拿不准那对夫妻会不会临时变卦再把人送回来。谷岁长倒是心大,去了新家后还和他保持着每周一两次的联系频率,和他说些生活小事,读书啦,同学啦,琐琐碎碎的,说的最多的就是阿姨对他特别好,叔叔虽然总是看起来很严肃,但是也很关心他,还教了他很多东西,说以后要把家里的事业交给他。 等他高考完上了大学,庄木雨才算真正放心,反正谷岁长成年了,以后有什么事情自己也能照应他。没想到他大一还没读完,那夫妻俩就在一次外出长途中突发车祸,连抢救都没赶上,在高速上去世了。 谷岁长享受家庭关爱没几年,又成了孤儿。 “我不太清楚那个叔叔到底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家境还不错,”庄木雨小声对瑞三说,“但是要交给阿谷的事业到底是什么,他也没跟我说过。” 瑞三不太懂什么叫车祸,庄木雨又给它解释了一通,末了只得小猫一句“凡人真是脆弱”。 他们俩到底没买成机票,因为最近的一班得等到明天,庄木雨就改成了高铁,大概晚上八点就能到那座北方小城,现在高铁还可以带上小猫,带上小瑞三也比较方便,还有一个最最最重要的原因,他自己的钱全在三十岁生日那天自动捐给了福利院,现在手头不是一般的紧,从家里拿的那张卡还是谷岁长给他的,里边儿也就一万多块钱,得省着点用,高铁票比机票可便宜好多呢。 用灵玉碟网购上瘾的瑞三一时难以接受庄木雨变穷的现实,在高铁上用小爪子按着他的手机以表达不满,庄木雨只能耐着性子一次又一次清空被它乱加到满的购物车:“等回去你想买什么我们就买什么啊,别闹,别用指甲抠屏幕,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隔壁座儿是个小姑娘,看他和小猫抢手机看得好玩,捂着嘴直乐:“你家小猫真可爱。” 瑞三爪子一收,猫眼瞪圆,熟悉如庄木雨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赶紧把瑞三揣进怀里,免得下一秒这家伙扑过去喊“区区凡人也敢叫我”,再给人家脸上来个几道儿,他卡里那点儿钱还不够赔的。 “啊哈哈,是啊。”他手上安抚着瑞三,嘴上敷衍地笑了笑。 小姑娘似乎很喜欢小猫,看着瑞三有些眼馋,期待地问能不能抱抱它,瑞三一听,张口就开始啃庄木雨的手,大有你要是敢把老子交出去老子就咬死你的架势。 “它脾气不好,会咬人的,还是别抱了。” 小姑娘有些失望,只得放弃。 庄木雨被咬得有点儿疼,低头一看,瑞三的小奶牙竟然在他手上留下了几个洞洞,没出血,就是印子挺深的,瑞三后知后觉地松开嘴,自己也吓了一跳。在引华峰上它偶尔也拿庄木雨来磨牙,反正有功德云在,庄木雨就像穿着金钟罩铁布衫,它那几颗小乳牙根本咬不破,最多留下一点口水,印子是从来没有过的。 仔细回想起来,穿过旋涡入口摔回家里时,庄木雨也感觉到许久没有过的疼痛,有功德云在,就轻轻摔了那么一下他不应该觉得疼来着…… 瑞三小心舔了舔他手指上的印子,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我好像忘记告诉你,地仙到了凡间会受到天道制约,大部分仙法都用不了……” “……”庄木雨瞪着眼,半晌,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也不会什么厉害的招数。” 他到现在还没搞懂仙术到底该怎么使,只知道自己盾特别厚,现在恐怕连唯一有用的盾也么得了,他看了看瑞三头上那朵小小的功德云,又抬头看自己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看来真的像瑞三所说,是天道的约束。 瑞三有点过意不去,糊了他一手的口水,糊着糊着就累了,在他怀里团巴团巴,抱着自己的小尾巴睡着了,直到车到站了也没醒,庄木雨把他揣在外套里拉上拉链,顺利出了高铁站。 这座北方小城没有夜生活,晚上八九点的光景,路上就没什么人和车了,庄木雨只在谷岁长读大一那年来过一回,和他一起处理叔叔阿姨的后事,一眨眼好几年过去,城市变了许多,他努力回忆了一阵,循着记忆搭上公交车,勉强找到了谷岁长以前住的那个小区。 其实原本他想让谷岁长大学毕业后回来和他一块儿住的,两个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这孩子却不肯,说想留在当地,连工作也找好了,只有逢年过节会回来和他住一段,庄木雨没办法,孩子大了也不能勉强,也就随他去了。 小区是个老小区,地段还算不错,物业安保工作做得很到位,再三确认过庄木雨的身份,才领着他进去。 “我们还想联系这家住户呢,这一季物业费还欠着,这栋楼就他家没交了,上门几次都没人在,你正好帮我们问问。” 庄木雨一听,心里就有点打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他不在的?” 物业想了想:“一周前吧,我们小区都是熟面孔,物业费也不高,平时几乎没人欠着,我记得这家只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挺面善的,每次见到我们还跟我们打招呼,”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神情也紧张起来,“对了,我想起来了,前一段时间碰见过他两次,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特别憔悴。” 庄木雨连忙问:“您还记得什么,都跟我说说。” “真没有了,你不是他哥哥吗,你都不知道,我们哪儿能知道啊,”物业说,“哎,该不会是抑郁症之类的吧?我看现在好多年轻人压力大,特别容易抑郁,你们家里人还是得多关心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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