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以后,她抬了手。 她接住了“那艘船”…… “你只是来要资料的,对吗?” 看到这一幕,马吉太太的目光便是突然一闪。 她转过头,似乎是因为心情过于激荡,而不得不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如果我把资料交给你,那能不能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 后半段,她的语气加重。 沈秉亿便也移开了目光。 “王女士,我并没有想打扰你们的意思,只不过是因为那份资料太重要了,我们才会找到这里来的,对您来说,那就是几张纸,可是对我们来说,它很有可能是能够影响这个世界的未来的存在。”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改变了称呼。 王翠玲一听这话,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我也不瞒你,其实这件事的原委我们已经搞清楚了,我也知道,是你杀的马吉,但是你知道吗?昨天夜里,我想了一个晚上,把那些证据全部都拼凑到了一起,也捋顺了所有的事,可是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却忽然间发现,那些证据……不见了。” 沈秉亿皱了皱眉,像是真的有些苦恼一样。 “所以这个案子可能会有点麻烦,我现在只能先把资料追回来,至于其他的细节问题,可能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全了。” “……” 他好像只是抱怨,又好像说了很多。 而王翠玲这下才算是彻底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目光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原本她还存着侥幸心理,当做这两个人过来,只是为了诈她两句话,而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可是现在,这个蓝头发的男人对着她说了这种暗示的话,她就明白了。 他们是真的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 所以,他才会说…… “证据丢了”。 意思就是,这件案子究竟是会成为悬案,还是终将告破,全部都由他一张嘴来判定,而他现在手里的那些证据这么巧的“丢”了,那就…… 无法证实她的谋划了啊!! 她才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一看就很精明的男人竟然会做出那种糊涂事。 莫名其妙把收集好的证据给丢了? 才不是。 这分明是放她一马的意思啊…… “我要回家拿行李,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吧。” 王翠玲低了头。 离开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呆呆傻傻的女儿。 对方此时正捧着那个用树叶折成的小船在玩,而那个折树叶的男人仍旧坐在和她隔着一个人距离的位置,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蹲在那玩。 这个莫名和谐的场面看得她骤然鼻腔一酸。 因为这还是她把女儿送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看到,女儿居然对身旁有男人靠近的场面无动于衷…… 甚至,还接了对方折的树叶船玩! “……”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后悔药卖的话,她一定、一定要回到那天晚上,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 她和马吉结婚之前,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她和那个男人一同来到异国他乡打拼,然而男人好像都是一个样,有了点钱就开始憋不住坏心眼,最后,对方被她直接给捉奸在床。 就这样,她的第一段婚姻吵吵闹闹的结束了。 两年后,她带着女儿,嫁给了马吉。 和前夫比起来,马吉的条件明显优越许多,他有经商的父母,有家族企业,他本人是研究生物科技的,名利、地位,哪个不比她前夫强? 再加上他出手也很大方。 于是婚后,王翠玲的物质生活明显比之前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她甚至有了一个专门的衣帽间,一面墙摆的都是包包,价格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 她忽然就发现,人在体验过不劳而获的快乐之后,紧接着,就学会了一种名叫自欺欺人的把戏。 她其实隐约感觉到了有时候马吉在女儿的屋子里做什么,那是一种很玄妙的直觉指引,但她一直在心里下意识的否认这件事。 她觉得不会的,女儿还那么小,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能有什么吸引力?? 可是这种拼命否认的矛盾心理在那天晚上,她亲眼看见马吉的手那样放在了女儿的屁股上之后,突然就全部崩塌了。 她有点犯恶心,一气之下,甚至想把那些昂贵的名牌包给一把火烧了。 可是…… 手里这个是五十八万的牛皮包。 对面那双高跟鞋是全球限量版。 还有…… 还有昨天打到她卡里的三十万生活费!! “……” 那一瞬间,王翠玲犹豫了。 她呆呆的站在衣帽间,眼前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蒙住了她的双眼。 她看到马吉又拐进了女儿的卧室,说是帮小丫头补习功课,女儿满脸抗拒、欲言又止,往她这边看过来,似乎是在向她求救,想让她看出来点什么,她却想也不想地转头逃出了那个豪华无比的“金屋”。 开着上百万的跑车,她一脚油门踩到底。 “嗡——” 速度越来越快,原本柔和的风便在忽然之间变得格外凛冽,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脸上。 王翠玲不敢回家了,因为她生怕回去就能看到女儿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小姑娘怎么懂大人的肮脏? 她都不知道妈妈其实已经明白了某些事,但却非要装聋作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能自己尝试反抗。 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 王翠玲在外头和朋友喝的烂醉,回家的时候,朋友突然一声尖叫—— 她努力打起精神,往朋友指着的那个方向看过去,而后就忽然感觉浑身一凉。 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就这样倒在庭院前。 二楼,她的卧室窗户大敞着。 小姑娘是从上头跳下来的。 送到医院以后,提前经过抢救,人最后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她精神却出问题了。 她抗拒任何人的接近,其中,对男人的抗拒更加厉害,稍微离她近一点,她就会发疯。 于是,王翠玲借机把她送到了疗养院,让她离那个家远远儿的,也让她终于有机会远离马吉了。 可是,这件事明显还没完。 自那天以后,王翠玲就总是做噩梦。 有时候,她梦到身后有一只恶狼在追她,在她跑不动的时候,直接就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她的喉咙,她在惊恐万分中失声尖叫,然后就看到那只恶狼的脸变成了马吉的脸…… 她在愧疚和私欲中受尽煎熬,地狱的火从脚下生腾而出,将她整个人焚烧,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这样恶毒。 “……” 一周前。 她和马吉一同飞到了北城。 和从前相比,现在的她格外沉默寡言。 她心里藏着一种痛恨和厌恶的情绪,针对马吉,也针对她自己。 可是她仍旧懦弱,她至今都没敢把事情挑明。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初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却一直忍到现在才发作…… 然而那天晚上,马吉喝多了,他们两个人随后便爆发了一场争执。 马吉一脸嘲讽地上下扫她两眼,告诉她,现在是她离不开这段婚姻,为了维护这段婚姻,她不是连她女儿也可以往他床上送,讨他欢心?? 而他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换人。 “……” 就是这样一句话,猝不及防间,戳爆了王翠玲的所有伪装。 他知道。 他知道她知道?! “……” 就像是一颗把气充到了最大值的气球一样,外界的小小一根针、甚至都不需要针,一张纸的尖端就足够……就这样轻轻的,戳过去。 这个气球就会瞬间爆炸,四分五裂。 “砰——!”的一下。 王翠玲骤然瞪大双眼,极度的羞耻和愧疚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耳旁只有嗡嗡声,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力气,那把刀又是从哪里摸过来的。 甚至,当时马吉的话才刚说完不到两秒钟! 她就…… 一刀、一刀、一刀!!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满脸不可置信的马吉已经在她面前咽了气。 “……” 那种满手血的感觉,好像还残留在她皮肤上。 头顶不知道哪里来的光一闪而过。 王翠玲骤然回神,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走吧。” 说完,她背对着坐在长椅上的女儿,急匆匆往外走去。 而在长椅左侧,霍淮卿慢悠悠地又递出了一个树叶折成的千纸鹤:“喏,给你。” “谢……谢……” 小姑娘蹲在地上,仰起头来看他,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而她脚下踩着的是软软的草坪。 最近,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不少,但是对于陌生人的靠近,还是会下意识带有恐惧心理。 然而眼前这个人却是个例外。 明明长得一副凶样,不做表情的时候看着万分冷酷,一看就不敢接近,可是她却不害怕。 所以,她伸了手,接过对方递来的那个千纸鹤。 “滴——清除卡已激活!” 耳旁骤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霍淮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刚才触碰到女孩的那根手指,看着对方仍旧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但是,头顶却多了一个血条一样的东西。 这个就是他在上个案件中获得的奖励。 一张可以清除所有负面干扰的道具卡。 这张道具卡本来是他打算留着以后自己用的,因为有的时候,他这双眼睛的能力使用过多,真的会很头疼——这句话并不是形容,而是真的头疼。 可能这就是获取一项特殊能力需要付出的代价。 然而现在看来,这张道具卡用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好像作用更大一些。 【99%……86%……72%……】 【37%……12%……】 【清除完毕】 这个四字提示在女孩头顶上闪了闪,然后就和那个血条一样的东西一块消失了。 她也是猛地一个激灵。 紧接着,那双呆愣愣的眼睛一瞬间便恢复了神采! “……雅曦,走吧,你都在外头坐一整天了,太阳也晒得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后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的护士正好过来接人了,走到长椅旁的时候,她眼神有些惊疑地扫了一眼坐在另一头的霍淮卿,但什么也没说。 下一秒,就见他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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