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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尧捂着脸，一时不知该佩服他的胆子还是该谢谢他能对他有这么强的信心，虽然胸口还在丝丝作疼，但他还是无奈地从晏夫身后走出来，捏着逢生站到了他身前。罢了！一会儿要是实在打不过，他就带着这个人类跑路，至少在逃跑这件事情上面，他信心还是有得！ 晏夫眼神奇异地看着这只树妖理所当然的挡在他身前，神色莫名有些不高兴，沉默了一瞬，他伸手把宿尧揽到了身后，双眼平静地看着对面的龙山，说道：“别人的东西终归不会是自己的，百年已过，那妖晶还未被炼化，你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手里的描金骨扇被龙山捏地嚓嚓作响，如果它不是用特殊骨头制成，怕早就没办法承受他的力量。虽然当初偷走妖晶的时候就知道早晚他都会还回去，但他没想到找过来的居然不是唐海，而是这眼生的一人一妖。他眼眉低垂，权衡了很久，才像是下定决心似得抬起了头。 “他，还好吗？” 这个‘他’不言而喻，说得应该是那棵海棠树，宿尧憋了憋嘴，嗤笑出声：“怎么，差点儿要了人家一条命，你还挺得意？”还想假情假意关心一下近况，看人家死没死透？ 龙山心绪复杂，没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他不管说什么，面前这一人一妖应该都不会相信他。 晏夫不想和他纠缠，妖怪酒馆这块地儿水很深，他们又刚刚出手了一块引起争议的玉珏，他现在急切想把眼前这只妖打包带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回到常山去。不知不觉中，C市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归处。 “听说你就住在离这儿不远处的某处峡谷里，那块妖晶你若没有随身携带，我们可以同你一起前去取回。” 龙山深觉荒谬，被晏夫这自说自话堵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就如此肯定他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呢？他‘玉面公子’居然是这么好说话地妖吗？ “因为你不想他死。”晏夫冷眼看着他，一针见血的戳破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心里提起的那口气瞬间松了下去，龙山苦笑，人类果然是不可小觑的物种，在洞悉人心这方面，他们可比憨头憨脑的妖族敏锐多了。 “也不知修士是哪家弟子？有此弟子，实乃是那师门之幸！” 晏夫冷淡地勾起嘴角，对他的恭维没什么情绪，只是说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不想他形神俱灭，你最好尽快把妖晶还回去。” “......还，还有多久？” “如果他准时用药，半月应是无虞，但如若他......心存死志，最多十日吧！”他离开之时曾给黑麻子留下了一瓶聚灵丹，每天用丹药强行给他聚集一次灵气，等他们找到妖晶，应该是没问题，但那棵海棠明显求生欲不高，也不知道会不会乖乖听话。 龙山闻言大恸，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他本体瘦骨嶙峋，不见枝叶，长年累月长在深山，努力挣扎了几百年也不过就长了五十几米，那个时候他连灵识都没开，不过就是一株形态奇异的植物，说不准哪天就会被进山采药的农人连根挖走，制成药材，供人取用。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异，偏偏让他遇见了他，徒增孽缘。
第054章 海棠树14 全盛时期的海棠树妖强大而美丽。 他亲手把这条天赋异禀的过山龙移植到了地冥神殿,悉心浇灌，用心照顾，再加上当时地冥神殿的信仰之力十分浓厚,不过短短两百年,这条过山龙就开启了灵识，然后又过了三百多年，就在唐海修出‘半神’之体，信众达到巅峰之际,它终于修成了人形。 初生的小妖怪天真可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唐海很喜欢他，甚至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喜欢。 依附着地冥神殿的妖怪不少,但它们和这条他亲自养育成妖的过山龙都不一样,就算时至今日,这只他印象中乖巧听话的小妖怪已经长成了大妖怪,还设计偷走了他的妖晶,他却有些恨不起来。 黑麻子尽心尽力地定时给他喂聚灵丹,就算他对它恶语相向也依然执着地想要照顾他，这让唐海心里十分不好过，随着时间一点一点逼近,他越发焦躁。 “你只是个来地冥神殿挂单的小妖怪而已,我现在什么都没法给你，你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黑麻子爪子微顿,胡须耷拉下来,绿豆小眼睛里亮光却依旧闪亮,哄着他道：“您说的对，等那棵树苗苗把妖晶找回来,您肯定能恢复妖力，到时候我再来找您要灯油吃！” 说完就强行把聚灵丹怼进他的嘴里，不过须臾，雾白色的灵气就在周围聚拢，黑麻子舒服的打了个激灵，趁势也吸收了一点。 “晏先生肯定出身不凡，这一瓶丹药实在是宝物，把神殿抵给他也算是物有所值了。”它忍不住又一次仔细摩挲着装着聚灵丹的瓶子，鼠眉鼠眼地感叹道。 灵气又一次透体而过，唐海不自觉呼出一口气，闻言嘴角嘲讽地勾起，嗤笑出声：“你连人家底细都没探明白，如何肯定这笔买卖很划算？” 黑麻子扬起胡子，有些不懂他为何如此抵触晏夫。 “观他行事，颇有章法，况且看他外表气度不凡，卓尔出群，观他神色，淡定内敛，可比那棵树苗苗看上去靠谱多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黑麻子依然在颜控和声控的路上越走越远，并且还不自知。 唐海不自觉捂住胸口，被这熟悉又陌生的心塞感觉堵着气，他居然以为百年世事变迁，这只鼠妖能有所长进，没想到故人却依然如故。 “你曾经还极力夸赞过小山，你忘了吗？” 黑麻子抬起前爪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对此不敢搭话。当初它确实因为那条过山龙出色的人形不自觉在其他挂单的妖怪面前袒护过他，但今时不同往日，谁知道那如画面孔后面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它不可能拿主上的性命去做赌注呀！ “您放心，那棵树苗苗是大长老槐天霸的亲信，是一只可信的妖！还有晏先生，他应该是树苗苗的道侣，他们绝不敢欺骗我们，不然我就告到大长老门前去，让妖族办事处把他们挂上黑名单，看他们以后怎么在人间界行走！” 活了九百多年，黑麻子还是长进了许多，它已经是只老妖怪了，怎么还会毫不设防。 脱离妖界一百多年，唐海对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一百年前，槐天霸他认识，并且交情不浅，对于他能当上大长老，他并不意外，但妖族办事处？黑名单？他忍不住疑惑地挑起眉，“何谓妖族办事处？何谓黑名单？” 黑麻子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家主上避世隐居了百多年，确实应该不了解妖族这些年的变化。 “您从常山出走以后，依附在神殿的妖族陆陆续续就都走了，刚开始很多信众还会来拜祭，但慢慢地也不来了，不过短短二十年，地冥神殿就没落了。” 说到这儿，黑麻子叹了一口气，偷偷瞄了一眼主上，怕他伤心，所以不敢多说。 “但和我们妖族的没落不一样，人族逐渐兴盛起来，他们的兴盛不断的蚕食着妖族的栖息地和道场，于是有几个大妖怪站出来成立了长老会，找到人类谈判，最后妖族办事处就成立了。” 唐海心里却并无一丝伤感，说实话，当初从常山离开，丢下地冥神殿他就没想过还会回去，无债一身轻，若不是后来被龙山偷走了妖晶，他现在怕依然闲云野鹤，过得不知道多么自在！ 他若有所思的偏着头，问道：“那个办事处是人类要求成立地？” 黑麻子点点头，“是，所以从那以后所有的妖族都在妖怪办事处做了登记，便于管理，当然，还有一些生活在深山老林，几百年都不出门的老妖怪或许有遗漏，但绝大部分在人间界行走的妖族都有记录，修成人形的妖怪还能在人类那儿领取户籍！” 说到这儿，黑麻子又有些疑惑，“听说您开了一个花店，没有户籍......还有，您的脸......”绿豆小眼里疑惑渐深，看得唐海窘迫地侧过了头。 当初他带着龙山一路南下，没想到会在中途遭到了他的背叛，妖晶被盗，如若不是被一个信众所救，他怕是早就殒命了。至于这副相貌......他有些怀念的抬手划过这副平平无奇的男性脸庞，也不知道他转世以后，有没有得到他想要得幸福？ 他眉眼低垂，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只是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其实你不必救我，今时今日，我这个主上早已名存实亡。听说鼠妖一族近几十年发展迅猛，现地冥神殿已经易主，你另寻他主岂不是更好？” 黑麻子心里那把火瞬间就烧了起来，原本它鼠眉鼠眼也不见猥琐，但突然而来的愤怒却让它整张鼠脸违和的透出两分狠厉来。 “您当初为何不辞而别？”这个问题它想了一百多年，日日夜夜都在它脑海回荡，因为它想不通啊，明明对于当时的主上而言，实力、名誉、权利和财富他都不缺，为什么会突然出走，甚至，甚至......沦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唐海苦笑一声，对此却并不避讳，甚至好像早就已经准备好被它这么质问了。他慢悠悠伸出枯瘦的手指，摊放在眼前，眼神里似乎还带着笑意：“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我是一只妖，不是神。” “什么意思？”黑麻子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脸上还能带着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 “神力也有不及之处，妖，就更不能了。” 当他的力量超过自己同类太多的时候，他和同类在潜移默化之间就产生了阶级之分。他为主，其他妖族臣服在他脚下，为奴为仆。从表面上看，他拥有了支配权，但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越发孤寂寂寞，甚至总有一种被众妖往前推着走的错觉。 “主上，今日发现的灵脉能否归我蛇妖一族取用？”那只蛇妖明明已经在五十年间私底下占据了不下三条灵脉，但每一次他都会跑到他面前献媚，胃口奇大无比。 “主上，熊妖一族欺人太甚，不仅入侵我族领地，还抓走了我族里两只已经产生灵识的幼崽！”出生不到十年的黑熊，如何就已经产生了灵识？ “主上......” “主上......\" 一声又一声的主上，一张又一张虚伪地脸，嘴上全都奉他为主，实际上一肚子权力欲望！ 你吃我，我吃他，闹到最后一切却都成了他授意。这世上哪儿来得那么多勾心斗角？他越来越怀念原来一心只有修炼地日子，华美的地冥神殿似乎慢慢变成了一座黄金牢笼，日日夜夜把他困在那里，直至让他动弹不得。 于是，亲近地几只妖某然发现，原本花姿艳丽的海棠树居然慢慢开始凋零枯萎，不过短短十年时光，树根居然就烂了两层，整个地冥神殿差点儿因为这个炸开了锅。唐海这个当事妖却一脸平静，烂了好，烂了清净，这‘半神’之名，他要之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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