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人眉间的铭纹确实扎眼,基本上人人侧目。 杨萱就盯着晏夫眉间的铭纹看了很久,直到宿尧不耐烦地打断她:“所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可她并没有理会宿尧,依然执着地盯着那个铭纹看。 悟净法师却略微有点儿尴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看来居士和这位晏施主感情确实是一日千里,这才几日不见,两人居然连纹身都弄成一模一样地,真有必要如此?他想不透。 晏夫对这小姑娘还有印象,观她面相之间的变化,想起再不可能见到的某个师门后辈,动了一丝恻隐之心,遂说道:“你家逢大变,但命不至此,还有一份生机。” 他自认为这就算安慰了,没想到闻此言杨萱却心里一颤,立马惊慌失措。虽然出门的时候家里还是一切如故,但晏夫说的话她却从不怀疑。 和家里出现变故相比,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暂放一边,她来不及再谋划什么,转身就朝巷子外面跑,纤弱的背影踉跄狼狈,看上去就让人无比怜惜。 可惜在场的三个人要么早已斩断尘缘,要么还没开窍,实在生不出什么慈悲心肠! 编号130899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后巷那棵杂苗盼了回来,但谁知道在它面前信誓旦旦的人类小姑娘居然这么不靠谱儿,还说什么一定帮它把叶子长回来,可这话都没说就被吓跑了是什么道理呀!耍着树好玩儿是不是?! 宿尧和晏夫的耳朵同时都动了动,庙街后巷清净无比,但一人一妖却都皱起了眉毛。 “歪脖子,你出息了呀!怎么几天不见就连偷听大人说话都学会啦?” 意有所指的看向刚刚一直站在旁边的悟净法师,宿尧左脚轻轻一跺,偷偷躲在院墙根处偷听他们讲话的一根树藤‘啪嚓’一下应声折断,悟净法师黑脸微红,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像他脸皮这么薄,编号130899一向能屈能伸。 以前仗着自己有人护着就老是来招惹无依无靠的宿尧,现在知道自己有事儿要求着人家,他也放得下面子。 窸窸窣窣地声音从地底传过来,后巷整齐的青砖突然被掀开了十好几块,先是一个茶杯样子的瓷器从土里冒出来,然后,出来一个......木鱼?! 后面又陆陆续续冒出来一堆‘破铜烂铁’,宿尧都不稀罕正眼看,悟净法师却越看越上火!那个木鱼为何如此眼熟?和他去年丢失的那个为何如此相像?!
第022章 银杏树02 卿本佳树,奈何做贼? 痛心疾首都不足以形容悟净现在的心情! 空能方丈转动念珠的动作无意识加快,慈眉善目的面相也忍不住扭曲,大雄宝殿两边的十八罗汉像在明灭的光线下越发威严,他抬手打断了弟子滔滔不绝地控诉,示意他冷静下来。 悟净法师像只突然被摁住后勃颈的狂怒雄狮,不得不停了下来,只是情绪一时还收不回来,希望唯一能制住那棵树的空能方丈能想想办法。 “方丈,您还是管一管悟杏吧!再容它胡闹下去,觉民寺千年清誉就快保不住了!” 他说这话到算不上夸大其词,虽然这件事暂时只有后巷那一人一妖知晓,但妖界哪来的秘密呢?单说和那株榆钱树交好的土地公神像,就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 悟杏还没化形,但脖子歪、资质差、脾性怪的传言就已经在妖界广为流传,甚至他还从某个大妖怪嘴里听说了很多荒谬的关于觉民寺的流言。 空能方丈睁开眼睛,放下手里的念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清茶,语气依然不急不缓道:“它不过是一棵树罢了,同清誉又有何关系?”知道悟净并不认同,但没等他反驳,空能又接着劝和:“佛主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悟杏修炼八百余年,至今未能修成人形,是我觉明寺教导无方,怨不得它另作他想。” 方丈大师偏心地明明白白,反正在他老人家眼里这树一直是棵好树,长歪了就都怪他们没教好! 不说他自己这一辈的师兄弟,就只问问他上面那些明字辈师叔师伯们就能知道,下至空能方丈,上至历代住持方丈都对这棵银杏树偏心到出奇,而且还是毫无原因的偏爱,这就让人感觉很奇怪了! 他心里长久以来都很疑惑,只是一直不敢开口问原因,今天被悟杏这么一气,再加上想起前几天的那件事,倒是找到了机会问出口。 “前几日我去常山采药,碰见了大妖怪艾草,他告诉我一件事,我一时不知真假,所以未与您细说。” “何事?”空能方丈雪白的胡须轻抖,心里一颤,突然有不祥之感。 悟净法师心有犹豫,踟躇多时才向他一一吐露:“他说那棵老树再不化形,觉明寺必大祸将至!” 说实话,他当时听完根本就没当真。 众所周知,大妖怪艾草经常说一些疯话,大多真假难辨,甚至因为他无端编派觉民寺,他一度想同他动手,若不是那株桃花妖拉着他跑得飞快,他真不介意动手教训妖。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那只妖却老是口出狂言,身为戒律堂首座,这让他根本不能忍! 谁知他话音一落,空能方丈却整个脸色巨变,长长的雪白眉毛一下扬起,目光如电。 “他说了什么?一字一句,都别漏下!” 方丈如临大敌的神情让悟净也下意识紧张起来,心里直打鼓,开始仔细回忆起他遇见艾草时的情景。 而在常山,艾草正与桂花酒在一起,嗯,睡觉。 桂花酒一旦心情不好,就喜欢来这里躺着。 艾草成妖,自古少之,还能修出人形,更是闻所未闻。可惜因为本体原因,他就算修出了人形,攻击力也不高,倒是治病救人的本领无师自通,没办法,这本事算得上天生天养,揪片叶子就起作用,他也很无奈。 他与桂花酒是多年好友,曾在同一只妖怪门下当过侍者,算得上交情紧密。眼见着他来了也不说话,就这么躺了两天,他实在看不过眼,只能直接问。 “听说那个人类进监狱啦?” 桂花酒今天穿了一套墨蓝色的长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半个胸口都漏在外面,比起前一段儿在宿尧面前的衣着端庄,他现在浑身都带着惑人的风情。 细细的眉毛轻轻挑起,他一双眼睛如酒醉似得带着几分迷茫,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对啊,听说要关十五年。” “那你这是怎么了?觉得教训的不够?” 艾草揪着自己本体上的叶子,仔细地把它们摊开晒在一片向阳的空地上,晾制好了,这些不起眼的小叶子关键时候能救命。 桂花酒翻了一个身,单手撑头看着他忙碌,眼神很平静,“反正他这辈子都没好日子过,活着更好!” 拍一拍手心里粘上的细绒毛,艾草叹了口气,坐到他身后,抬手就把人抱在了怀里。艾叶的味道瞬间浓烈了好几倍,冲淡了桂花酒浑身弥漫的酒香,混合出一种诡异地植物香气,闻上去特别让人上头。 香气来得太猛,没忍住,桂花酒打了一个喷嚏。 响亮的喷嚏声把什么旖旎气氛都破坏了个干净,艾草不得不把人从怀里放开,默默退后了半米,笑叹:“这么多年,哪次你来我这儿能不打喷嚏吗?” 桂花酒灿灿地揉揉鼻尖,讨好的对着他笑。 “罢了,哪天你要是真不打了,我还不习惯。说吧,来我这儿赖了两天了,到底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 说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都是轻的,和他另外几个‘至交好友’比起来,他这株杂草怕都排不上号!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桂花酒也不好再打马虎眼儿,他坐起了身,整只妖似乎都认真起来,再没有先前的慵懒劲儿。 “我听说你预言觉民寺要倒大霉?” 艾草眉间一跳,这话,谁说的?那个秃驴难不成是长舌妇? 见他脸色难看,桂花酒笑了起来,“早就让你少说些疯话,觉民寺那些秃驴可不是好惹地!” 别看那一个个光头油光蹭亮,脸上一本正经搞得好像真是我佛慈悲,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固执己见,一言不合这慈悲的菩萨就能马上变成怒目金刚,女妖都比不上他们善变!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一般都会躲着他们走,没想到好友却偏偏主动凑上去,还尽往得罪人的方向使劲儿。 “你听谁说的?桃桃?”当时在场的就只有她,不怪他最先想到的告密者就是桃花妖! “怎么,自己敢说还不准别人说啊?桃桃怎么了,还不是担心你!” “一天天说自己成熟稳重,悬壶济世,我看呐,就是爱管闲事,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人家要是真和你计较,你能扛得住那臭秃驴几下拳头?” “哦,我知道了,你可以点你存的那些艾条啊,烧死,额,烧不死,咱熏死他!” 连骂带讽,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他这叭叭叭骂了一大通,直接把个艾草骂得没有脾气了。 见他低下了头,桂花酒终于解气了,不枉他硬生生在这儿和他耗两天。 艾草头痛的摇摇头,暗灰色的破旧长袍越发灰败,干脆破罐子破摔,抱着头蹲了下去。 骂完了,骂爽了,桂花酒又开始反省,觉着自己话是不是说重了?但仔细想一想这几千年来他给他收拾的那些因为乱说话搞出来的烂摊子,他心里突然冒出来的罪恶感立马就消散了! 伸出手指戳一戳自闭的友人,他语重心长地劝道:“要不你和我去外地避一避风头?觉民寺真要是出事儿了也找不到你头上。” 艾草人形的五官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如果忽略他这浑身的艾叶香气,怕是丢在人堆儿里就立马看不见了。肤色也算不上白皙,甚至身高也受到了本体影响,和那些高大乔木成精的妖怪比起来,他只能算是个小矮子。 可桂花酒就是愿意和他做朋友,图什么呢?就图它明知道有些话不能说,还能不顾自身安危把真话说出口。 妖界传言常山大妖怪艾草说谎成性,极其讨打,但谁知道他是真的有预知能力,说的话也是他确实预见了才说! 有些人听了就信了,改变了命运,躲过了劫难。有些人不信,真得出事了,又说艾草诅咒他。反正他这预知能力没给他带来什么好东西,倒是让他仇家满天飞,在整个妖界,也就桂花酒和桃花妖桃桃愿意和他来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这样的话桂花酒怕是对他说过不下千百次,可哪一次成功了呢? 自闭了好一会儿,艾草终于抬起了头,接触到桂花酒眼里的担心,他又叹了一口气,表情无比的丧。 “你还记得觉民寺原来那棵银杏树吗?” “哪颗?就现在那棵还没化形的苗苗?”突然被他问起了这个,桂花酒还有点儿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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