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闻言轻笑道:“同吃同住,一同修炼的道侣?” 若见微红了脸,咳了一声道:“是…行过周公之礼的…道侣。” 杜衡为他戴好发冠,转到他身前来。 两人交换了绵长的一吻。 本来是要今日动身,杜衡顾及若见微身体,硬是又住了一日。 翌日,他们出了城,来到了恒河岸边。 河上游有专门的租船处,二人租了一条小船,而后便一路沿着恒河顺流而下。 走水路需得几日,两人闲得无聊,每日尽是腻在一处。 杜衡买了好些点心,与若见微并排躺在船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星星。 “今夜的星星真多呀。”杜衡双手撑在脑后感叹道。 “嗯,”若见微躺在他旁边,耳畔是涛涛的河水声,道,“这里的夜与苍梧山不同。” “苍梧山的夜是怎样的呢?”杜衡转头看向他。 “大多时候,天上只有一轮冷清的月,偶尔有云飘过,就像给那月亮带了层面纱似的,”若见微回忆道,“山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声与风声。” 他的面色淡淡的,该是同苍梧山的月一般,杜衡看着他的侧脸,没由来地想道。 若见微抬起右手伸向夜空,像是要触摸这满天的星斗。 杜衡也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右手,两人腕上的菩提串碰在一起。 “这里的夜色很美,”杜衡轻轻道,“我身侧是明月,眼前是繁星。” 漫天星子包围着他,他拥着明月入睡。 凤止正在闭目休息,幽都山的人马在他身后不远处休整。 半晌,凤止忽有所觉,睁眼看去,正见一人一身黑袍,兜帽遮面,朝他而来。 凤止仿佛可以预料到这人张口后那欠揍的语气,他不耐烦地又闭上了眼。 “唉,在下不远千里为凤掌门送神器,掌门便是如此对待在下的么?” 凤止睁开眼,暗金色的眸子里暗潮涌动:“东西呢?” “便在此处了。”谢涔将“离徽”交到他手里。 凤止看着手中的长琴,皱眉道:“‘溯世’呢?你不是说你早就在浮玉山中布下了暗棋,一定可以将之拿到手么?” “唉,本来是没有问题的,”谢涔夸张地叹了口气,“可惜出了些差错,‘溯世’被人半道抢走了…” 凤止微微眯起了眸子。 谢涔看出他眼中的危险意味,接着道:“…那人拥有神印,在下想要抢夺‘溯世’时,却被你门中那个小转轮将人带走了。” 凤止一惊:“杜衡?!” “啊…原是叫这个名,”谢涔轻笑道,“我怕掌门等得不耐烦了,所以没有接着追,先来向掌门交代了。” 凤止冷声道:“他们现下在哪里?” “嗯…我记得,”谢涔嘴角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他们往西南走了。” 凤止闭眼平息了眸中的不悦,对他道:“吾知晓了,你走罢。” 谢涔目的已达到,装模做样冲凤止行了一礼,而后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凤止看着他方才所在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这个人来历成谜,实力不明,他几次窥探都不得结果。 此人不能久留…待君上恢复后,他便要动手杀了他。
第57章 柳暗 九州西部,昆仑山。 楼秋远看着离家出走几个月的儿子完好无缺地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他面上仍是严肃地道:“知道回来了?” 楼青川站在他面前,把头扭向一边,没吭声。 楼秋远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道:“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擅自下山还有理了吗?!” 楼青川把头扭回来,也冲他喊:“你不是也没什么好脸色?我为什么下山不都是因为你吗?!” “你!”楼秋远火气蹭蹭地升起,骂道,“我如何了?我是你爹管教你不对吗?你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想独自下山闯一闯了?” 楼青川蓦地红了眼:“是!你是我爹!世人皆知你昆仑山楼秋远名震天下,却有个不成器的儿子!” 他说到最后有些哽咽:“怎么?嫌我给你丢脸了?那你当初何必要我这个儿子呢?!” “啪!”楼秋远脑子一热,抬手给了楼青川一个巴掌。 一旁的顾寒默默扭开了脸。 楼青川半边脸上都是红印,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眼泪不可抑制地滚落下来。 楼秋远的手也有些颤抖,他还要再开口,就见楼青川一把将“不惑”刀扔到了他面前,而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楼秋远的心上像被人泼了盆凉水,他看着楼青川跑远的身影,半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顾寒走过来安慰道:“师兄,青川刚回来,你不是也挺高兴的,何必与他置气呢?” 楼秋远没吭声,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刀。 顾寒继续道:“此次青川下山,也成长了不少,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骂一顿,这谁受得了啊?” 楼秋远缓缓开口道:“师弟,我方才…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顾寒无语,就听楼秋远接着道:“青川这孩子小的时候就没了娘,脾气又倔,跟块石头似的,我与他总是相处不好…” 那是因为您也是个倔脾气,顾寒在心里回道,不愧是一家人。 楼秋远沉默片刻,又叹气道:“我不是个好父亲。” “怎么这样说,”顾寒道,“这么多年师兄你一人将青川拉扯大,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 楼秋远自嘲地笑了笑。 顾寒转移了话题:“对了,这次我回来,怎么觉得山中门人少了许多,发生甚么事了?” 楼秋远闻言,神色间带了些沉重:“此事仍在调查,近日山中总是有人无故失踪,你看紧些青川,别让他乱跑了。” 顾寒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到头来他这是给自己找事。 楼秋远看着门外,喃喃道:“九州要变天了…” 昆仑山以南,有山名无量,山中宝刹林立,梵音不绝,乃是当今九州之上最大的佛修门派。 无量山向来隐居世外,静心修行,不过今日,山中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辆马车停在山门前,一人身着黑衣头戴斗笠,叼着根草坐在马车前。 守山僧人上前冲那人行了个佛礼,问道:“不知阁下来山中有何贵干?” 那人闻言下了车,吐掉嘴里的草根回道:“这位大师,我找你们无量山的念慈秃…方丈,请他为我救一个人。” 声音是个干脆利落的女声。 僧人请她稍等,转身回了山中。 不一会儿,就见先前的僧人跟着一个蓄着白胡子,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出来了。 念慈冲着那黑衣女子行了一礼道:“幽都山右护法来无量山,恕老衲未及远迎。” 那人抬高了斗笠,正露出一张英气的脸,乐正岚笑道:“方丈不必如此客气,我这次来是有求于方丈。” 念慈面上已现了老态,嘴边有很深的法令纹,锃亮的头顶上印着六个戒疤。 佛门讲求修心,唯有真正勘破红尘之人才接受剃度,谓之六根清净,了却尘缘,超然世外。然而佛门自创立至今,真正能做到看破一切的高僧寥寥无几,其中最为出名的还是几千年前成神的创始者菩提尊。就连当年十神之一的优昙尊,据“溯世”的记载,也有未能放下的尘缘。 念慈既受戒疤,是当今九州佛修之中修为最高的了,且他医术高超,在仙门百家之中颇受尊敬。 方丈双手合十,回道:“右护法既是要救人,便请将人带入山中,让老衲一观伤势病情。” 乐正岚向念慈道了谢,驱着马车进了无量山。 祝飞白还在昏迷着,念慈看了她的伤势,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乐正岚在一旁问道:“方丈,她伤势如何?” 念慈道:“祝府主身上所中的魔气浓郁,且会侵蚀修者的经脉,扰乱心智,非寻常术法可解。若是不及时祛除,怕是会引人堕魔。” 乐正岚心下一沉:“方丈可有解法?” “有一法可以一试,老衲使用佛门度化之法为祝府主祛除魔气,只是…”WWw.lΙnGㄚùTχτ.nét “只是什么?”乐正岚追问道,这老秃驴说话慢吞吞的,她都快急死了。 “只是魔气浓郁,此法只能祛除魔气,无法化解,故而需要一物吸取她体内的魔气。” “什么物品?” “相传在九州极南的妖族聚居处九丘,有一地名首丘,上有花名荼罗,此花可以吸取魔气,故而当年封魔之战才选在此处。” 乐正岚一惊,首丘? 当年封魔之战选址竟别有深意,然而“溯世”之中却未点明,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现下来不及细想这些,乐正岚对念慈道:“这好办,我去给大师取来,只是这些时日,飞白一个人在此,我不放心。” 念慈知她顾虑,道:“老衲已安排了山中女尼来照顾祝府主,这段时间我也会以佛门心法为府主护持,延缓魔气侵蚀,右护法大可安心。” 他们说话间,正有两个女尼姑走进来,向乐正岚行了一礼。 “如此甚好,”乐正岚说着向屋外走去,“你们照顾好她,我去去就回!” 恒河下游。 杜衡与若见微下了船,继续向西南方向走着。 这一带城池已不多了,倒是没走几步就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村庄,村民热情好客,若见微被杜衡拉着去了好几家蹭饭。 两人酒足饭饱,在路上边说笑边前行。 杜衡摘了朵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别在鬓边,朝若见微道:“见微见微,快看我好不好看?” 若见微看他银发里衬着朵紫色小花,竟颇为相称,嘴上仍是道:“你幼不幼稚。” 杜衡跑到他身边,扯着他袖子笑道:“我就是幼稚,你快说,到底好不好看?” “……”若见微稍稍错开视线,两耳滚烫,小声道,“不好看。” “怎会?!见微你定是在说谎!” 杜衡说着作势要去掐他脖子,若见微哭笑不得,笑着讨饶道:“好看好看,阿衡最好看了。” 杜衡伸手又摘下一朵要给他戴上,被若见微抬手打掉了。 他俩正闹着,冷不防一声冷笑传来:“左护法倒是好兴致。” 两人转身看去,正见凤止背着手站在不远处。 杜衡唇边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他看向凤止冷声道:“你来此作甚?” “做什么?”凤止冷笑道,“我此番出山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么?” 他说完,直接抬掌向若见微攻来。 杜衡眼神一凛,上前接下了凤止这一击,喝道:“你休想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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