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青萍安慰好,找到了红袖所在的房间。 红袖的屋子在玉笙楼的三楼,两人到时,房屋门窗紧锁,屋内静悄悄的。 杜衡试着开了开锁,却以失败告终,他回头对若见微道:“我们去找楼内的老鸨,请她替我们开个门。” 两人下了楼,此时夜色已至,楼内也热闹起来。他们自人群中穿过,杜衡虽然长得好看,但他身上穿着寒酸,故而姑娘们大多不搭理他,只是朝若见微身边聚拢而来。 杜衡见状忙一手将若见微护在身后,一边对姑娘们笑道:“好姐姐们,这位小仙君急着除魔,还请让个路,不然他生起气来好凶的。”他说着指了指若见微身后背着的长剑,姑娘们看这小仙君长得俊秀,才起了接近的心思,听杜衡这么一说,忙给他二人让开了路。 杜衡找到老鸨说明了来意,没想到那老鸨一口回绝道:“不行,姑娘的闺房岂是能随便给你开的…” 她说着打量了一番杜衡道:“…再说了,你这穷小子一身寒酸气,还想勾搭我们楼里的红袖不成?” 杜衡脸上笑意未减,还要说些好话哄哄那老鸨开门,就见若见微从他身后走出,对那女人冷冷道:“红袖姑娘与妖魔有染,吾等前来除魔,你却在此阻拦,若是延误了时机,放任妖魔祸害,这后果你可担当得起?!” 他说着身后“照夜”出鞘了半分,剑身泛着寒光,那老鸨被他气势吓得不敢再多嘴,忙带着他们去开了门。 杜衡看着那老鸨落荒而逃的背影,捂着嘴直笑,若见微扯了他一把,他连忙跟着走进了红袖的房间。 两人同时皱了眉,在外面时看不出丝毫的迹象,可是这房里…已经溢满了魔气。 若见微忙回身关上了门,随后抽出背后“照夜”,在身前划出一道剑气,刹那间如月剑光将屋内魔气荡了个干净。 杜衡在一旁暗暗佩服,又道:“看来这红袖姑娘当真有问题,不过这么浓的魔气是怎么回事?” 若见微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先在房中探查罢。” 两人分头在屋内找起来,不一会儿,杜衡在一个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件黑衣,上面还有破洞与血迹。 若见微走过来,眼神微沉:“这衣服上正是我昨天在那黑影身上留下的剑痕。” 他又道:“而我确定…昨日那黑影便是我一直追查的妖魔。” 杜衡惊讶道:“那妖魔…怎的在红袖房中?莫非红袖是妖魔?可是这也不对啊…我来颖川城时红袖便在玉笙楼了。” 若见微沉思道:“以前的红袖应当没有问题,恐怕是如今的‘红袖’并非真正的红袖…” “怎会如此?”杜衡顺着他的思路道,“这妖魔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掉一个人?它不会是吃人的吧!” “妖魔不会吃人,”若见微笃定道,“故而真正的红袖应当被它杀害了。” “可是最近城中并无命案呐,它如何能让一个大活人在众人面前无声无息的消失,而不惊动任何人?红袖的尸体又会在何处…”他说到这里,瞳孔一缩,若说让一个人无声地消失,并被众人遗忘,城外…不正有这样的地方么? 夜黑风高,颍川城外万籁俱寂,乱葬岗处更是一片鬼气森森,此时却有两道脚步声走近。 杜衡从怀里掏出几个火符,催动术法点着了,四周顿时亮了起来,他对身旁人道:“此处便是颖川城外的乱葬岗了。” 若见微走上前,看着眼前堆积的尸体道:“且找找看。” 青萍在自己屋里坐着,她心里乱得很,一会儿担心杜衡和若见微,一会儿又担心钱公子的病情。 她来到玉笙楼后,一直都心有郁结,可上天却让她遇到了小五,那孩子…明明自己也是孤身一人,却总是对她笑言相待,给她讲笑话,陪她逛街,给她买这样那样的小物件。他看着一股神棍痞气,实际上是个温柔的人,很会留意她的喜好,照顾她的心情,她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真的就像有一个弟弟一般,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很开心。 她后来又遇到了钱公子,他是个难得的风雅幽默的人,精通诗词歌赋,会和她讨论一些诗词与书本的问题,她知道自己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以前生活的影子,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和他绝无可能,可她已经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他了。 可是…她到底还是见不得他和别人在一起,那天早上,当她碰到钱公子从红袖房里出来,却对她视而不见时,一向心大的青萍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但即便这样,当她看到他来找她时,她仍会止不住地高兴,知晓对方生病后,也会替他担心。 杜衡与若见微虽然告诉她说钱公子生病一事与红袖无关,可她心里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青萍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走出了小院。 乱葬岗上堆了不少新鲜的尸体,两人在其中看到了昨日被抬走的那个姑娘。 再往下翻了一阵,杜衡突然看到了一片红色的衣角,他眼皮一跳,将那上面的尸体都拨开来,正露出一个面容姣好,额上贴着红色花钿的年轻女子的尸体。 那人脖颈上有一道青紫的瘀痕,正是本该出府去为人献曲的红袖。 杜衡倒吸了口凉气,若见微走过来查探了一番,道:“她体内有残留的魔气,看来确实是被那妖魔所杀。” “这么说…现在的‘红袖’真是那妖魔假扮的,可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若见微眉间紧皱:“我方才扫平屋内魔气时,觉得其中的怨气极重,或许那妖族堕魔正是因为心中有仇怨与恨意。” “怨气?” “不错,修者之所以堕魔,要么是因为修行途□□法出了差错,要么就是因为某些事情而导致心性骤变,后者堕魔之后通常带着极深的怨气,也会变得愈发嗜杀成性。” “这么说…它变成红袖的模样,潜伏在玉笙楼,难道是为了…报仇雪恨?!” 若见微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们需得尽快找到那妖魔。” “速速回玉笙楼一趟。” 两人回到了玉笙楼,若见微去向老鸨打听红袖的去向,杜衡不放心青萍,去她院子里看了一眼。 若见微在楼前等着杜衡前来会合,就见那人一脸苍白地跑到他身边,焦急道:“不好了见微,青萍姐姐她…不见了!” 若见微拍拍他的肩,道:“莫急,青萍姐姐应当不会乱跑,你想想她可能去的地方。” 杜衡稍微冷静下来,喃喃道:“对,青萍姐姐她不会乱跑的…” 他突然抬头道:“她一定是去找钱公子了…我们去钱府看看!” “好。”若见微应道,红袖也正是在城北。 他们往城北赶去,杜衡身上出了不少冷汗,他此刻恨不得生出双翅膀来。 若见微看他着急的样子,默不作声地将他揽在了怀里,随后飞身跃上了屋檐,脚下运起步法向钱府掠去。 杜衡偏头看着他在月光下的侧脸,缓声道:“谢谢你,见微。” 钱府中此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杜衡与若见微落地后,借着月光,将府中骇人的场景尽收眼底。 但见偌大的府院中遍地是尸体,地上几乎被鲜血染尽了,倒地的人面孔上还保留着死前惊恐的神色,脖子上却有两个大窟窿,有黑红的血液从其中咕咕地流出来。 杜衡脚下踉跄了一下,只见一处台阶上的血泊中掉着一个白色的物体,他跑过去捡起来看清了是什么,手一抖又将那东西掉在了地上——那正是青萍衣服上的流苏。 他几乎支持不住般地往后退去,嘴里低声道:“不…不会的…” 杜衡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往钱公子的住处跑去。 钱公子的院子里早不复他们上次来时那般雅致的景象,兰花被人随意地踩折,假山碎成了几块。 若见微瞳孔微缩,想要拔剑阻止已来不及,就见一个脸上冒着黑气的女人正抬手“嘎嘣”一声扭断了钱公子的脖子,红色温热的血溅了她满身,将她的红裙染的越发鲜艳。 杜衡却来不及看她,他眼睛直直盯着院中躺着的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面色惨白地跪在了地上。
第34章 浮萍 杜衡起身跌跌撞撞地向青萍身边跑去,他身上还穿着她给他缝补好的衣服。 青萍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一片安详,如果忽略脖子上的大窟窿的话,她看起来就像只是睡着了。 杜衡伸出手去捂她脖子上正在不断流出的鲜血,他的手很快被她的血染红了,那样的刺眼,又是那样的不真实。 “姐…姐姐?”杜衡的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这…不是真的吧…” 他将她额上几根乱发拨开,哽咽着道:“你…怎么能…丢下小五…” 杜衡觉得自己的心上好像也破了个窟窿,有些东西在慢慢流失,他明明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他以为自己早就不会痛了,可原来,他是这么的害怕失去。WWw.lΙnGㄚùTχτ.nét 若见微拔剑向那妖魔攻去,冷冷道:“妖魔纳命来!” 那妖魔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艳丽又带着狠毒的脸,她看清了眼前之人,侧身躲过了若见微这一剑,口中发出笑声:“呵呵,小道长,我们又见面了…” 若见微剑锋一转又向她刺去,斥道:“何故滥杀无辜?!” “无辜?哈哈哈哈哈哈…”那妖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姓钱的也配算无辜?!” 她的表情倏然变得无比阴冷;“也罢,既然小道长一直对我这魔头紧追不舍,我不妨告诉你…我是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的!” “百年前,我不过是山中的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靠着山中的灵气修炼,会那么一点妖法,成日在山中玩耍…” “…直到我碰到了夫君,他那时已是能化成人形的狐妖,我们彼此相爱,而后结为伴侣,自那以后,我二人一同修炼,精进功法,不求大道长生,但求能彻底修成人形,同凡人一般恩爱一生…” “…可是有一日,山中来了一群打猎的猎人,我们彼时已有所成,本可以逃脱他们设下的圈套,谁曾想,他们之中竟有人持有仙家法器,将我二人困住…夫君为助我逃脱耗尽全力,他却被那些人…抽骨剥皮…” “…待我再返回时,只寻到了他的…几根骨头!” “…我看着满地已经干涸的血迹…我心中好恨呐…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凭什么?凭什么?!” “…后来那些人将我夫君的皮毛拿去卖了个好价钱,他们其中更有人借此发家致富…而我…却因夫君惨死伤心过度而导致经脉逆行,从此…堕入魔道…” “…魔气侵蚀着我的心智,我的身体…我在山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这样过了多年…待我再次入世之时…打听到的却是当年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如今一个比一个活得好…那个姓钱的,居然靠做皮毛生意,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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