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的“烛光晚餐”,旁人无权参与,久卿和桑槐只好继续和小童子坐在小凳子上吃着勉强果腹的饭菜。 吃完饭后,四个小童子收拾桌子,桑槐和久卿坐在长凳上闲聊。 几分钟后,打开的店门处出现一个劲装戴蓑笠帽的男子。 男子站在门口,对浮生行了一礼,说道:“浮生大人,新丰酒已至。” 浮生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桑槐,后者立马意会,小跑着奔向院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从厨房出来的小童子。 “进来坐吧,许久未见近来可好?”浮生说道。 男子踌躇了片刻才抬脚走进来,坐在长凳的末尾,扶了扶帽檐说道:“年复一年的过着平淡日子,好与不好的都无所谓了。” 久卿斟了一杯茶递给男子后,问道:“没想过找个伴儿吗?” “何苦去拖累他人呢。”男子轻轻摇头,见浮生身旁坐着一人,有些讶异:“大人这是找到伴儿了?” 浮生握住涂山槿的手:“涂山槿,我的爱人。”又转头对涂山槿说:“宇文众,一个会酿酒的侠客。” 涂山槿微微颔首示意。 宇文众回之一礼:“祝二位大人长长久久。” “多谢。”涂山槿说道。 宇文众放下手后便安静地坐着,浑身透着一股死气。 浮生把玩着涂山槿的手,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宇文众身体一僵,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面前魂飞魄散,如何能忘?” “做什么这副鬼样子。”浮生敲了敲烟杆,眸中一片讥讽:“因果自有轮回,他们自己做的选择,承担应有的后果,怨不得旁人。” 宇文众垂下头,两眼无神地看着裤子上的纹路,喃喃道:“后人常说,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后来又说,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为了吾所爱,踏平山和海,此爱翻山海,山海皆可平。可如今想来,我却觉得山海不难越,最远是君心。” 浮生冷笑了一声:“你这番感慨下来,让我瞧着你不像是个旁观者,更像是故事里的角色。”
第103章 「新丰酒」2 宇文众怔怔地抬起头。 蓑笠帽下是一张布满沧桑的脸,双眼浑浊,尽是茫然:“可是能怎么办呢?我亲眼看着他们从相识到相爱,再从相爱到相恨,已然成了局中人...” “够了。”浮生吐出一口烟,烟雾后是愈发冰冷的眼神:“你若是放不下就继续折磨自己,没必要表现给我看。” 桑槐和小童子已经把酒都搬进了地窖,累出了一身汗。 桑槐以手扇了扇,走到浮生旁边:“浮生大人,酒都搬好了。” 浮生站起身:“新丰酒我喝腻了,之后就不必来送酒了,也省得你来回跑。” 说完就拉着涂山槿往二楼走去。 宇文众肩膀一塌,周身的死气更加浓郁,就连步伐都变得沉重,一步一步的往店外离去。 桑槐和一旁的久卿面面相觑。 “久卿姐姐,这人是谁啊?他身上有什么故事吗?” 久卿看着宇文众的背影,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每隔五十年他就会送酒来,每次来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以前浮生都懒得跟他说话,如今或许是想让店长夫人了解更多,却没成想弄巧成拙,徒惹一身晦气。” 桑槐皱着脸挠头,表示不理解。 久卿轻笑一声:“好了,这不值得我们去在意,快去学习。” “对哦,今天我还没有看书呢!”桑槐猛地一拍脑袋,回房间拿了书,坐在长凳上认真学习。 久卿走到吧台旁点香。 二楼卧房。 浮生靠在木榻上,看着给自己揉腿的涂山槿,说道:“用现在的话来说,宇文众就是典型的共情能力太强,明明只是他身边发生的,却让他浑浑噩噩了好几百年。” “愚蠢。”涂山槿冷冷道。 浮生认可地点头:“确实挺蠢的。” 银月如盘,月光皎洁。 鬼节后的夜晚,依旧充斥着诡异的煞气。 宇文众拉着卸了酒的板车走在长街上,车轱辘的声音不断回响,莫名瘆人。 暗处有什么东西正潜伏着,伺机而动。 宇文众似有所感,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一条小巷。 巷子口有黑影若隐若现。 宇文众知道,这是恶灵在窥视。 也知道恶灵窥视的原因。 他身上的死气太重了,重到掩盖了一个大妖的浓郁灵气。 恶灵垂涎他身上的死气,不愿多做等待,挥舞着十几只青灰斑驳的手臂,一窝蜂的全都涌了出来。 宇文众拔出背上的长剑,直直冲了上去。 长剑上附着的灵气泛着微微红光,充满了煞气。 一部分黑影触碰到红光,瞬间被打散,随后又有一团新的补上来。 宇文众见此,满是沧桑感的脸上,神情变得凝重,长剑挥舞得更快了。 一时间,空旷的长街上红光乍现,黑影中不断传出哀嚎。 半个小时后。 黑影彻底散去,宇文众右手挽了一个剑花,将长剑插回背上的剑鞘中,拉上一旁的板车,继续埋头往前。 只是心中不再平静。 方才的一番打斗,让他想起了两位故人。 已经消匿于天地间的故人。 六百年前,他于山中修炼已有千年,深觉无趣,便化作人类下山游玩。 恰逢当时时兴闯荡江湖,他就扮作了一个游侠,请人打了剑,开始了浪迹江湖。 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可对于他来说,却觉得十分有趣。 闯了两年,先后结识了两位好友。 阮清风和贺潇月。 清风明月。 多么般配的名字啊。 贺潇月是山中精怪所化,一见面就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嚷嚷着要和厉害的虎妖结为兄弟。 阮清风乃官家子弟,模样俊秀,年轻气盛所以多少有些离经叛道,逃离了沉闷压抑的大宅,只身一人入了江湖。 长久的相处下来,贺潇月和阮清风渐生情愫,而他,成了见证者。 他看着两人从拌嘴打斗,到见面红脸。 作为旁观者,将两人的情感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也乐意送去最真挚的祝福。 两人很快便陷入爱河。 却又突生变故。 阮清风的家人找来了,还带着捉妖师,扬言要替天行道,铲除妖邪。 阮清风也在这时才知道好友和爱人竟然都是妖,不敢相信的同时,又不忍好友和爱人受伤,拦下了那个捉妖师。 可阮清风的父亲却误以为自己儿子被妖术操纵,夺过捉妖师的桃木剑就刺向了离得最近的贺潇月。 剑穿胸而过。 妖虽然不惧怕桃木剑,但只是精怪所化的贺潇月仍然受了伤,阮父强硬地要带走阮清风,贺潇月因伤乱了心神,冲动之下化作原形,咬死了阮父。 这一切都被阮清风看得清清楚楚。 爱人真的是妖,还杀了他的父亲,双重打击下竟是当场就昏迷了。 宇文众想要拉住失去理智的贺潇月,却被那满是杀气的獠牙惊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潇月带走了阮清风。 再见到他们时,已经是五年后了。 贺潇月用符纸联系他,求他去寻归云斋的一位大人。 他去了,也带去了一个神秘强大的银发男子,他看到贺潇月跪在那人面前,唤那人浮生大人,求那人消除阮清风的记忆。 浮生拒绝了。 理由是给的酬劳只够支付他来此一趟。 阮清风却在这时冲了出来,跪在浮生面前,额头磕得梆梆响,鲜血淋漓,求浮生让其解脱。 那眼中的仇恨几乎要喷涌而出。 贺潇月被他的眼神刺激到,竟是当场就使出秘术。 黑气瞬间笼罩了贺潇月与阮清风,伴随着贺潇月嘴里的咒语,黑气将两人彻底吞噬,徒留贺潇月留下的一句可怕又偏执的话:既不能相爱,那便一起消匿吧。 随后黑气褪下,两人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宇文众看着昔日原本恩爱的好友,如今变成这样,他却无力挽回,深受打击,重新回到山里,学着酿酒。 独酿两位好友喜爱的新丰酒。 只是好新丰酒的人却因秘术,再也没有了轮回... 宇文众抬头看了眼夜空中的圆月,眸中颓然一闪而过,后又换上了无法压制的死气沧桑。 浮生说得对,他一直都没有把自己当旁观者,而是将自己变成了故事里的角色。 如果当初他能坦言身份,或许贺潇月也会如他一般直言相告,阮清风就不会因贺潇月精怪的身份而生出惊惧。 如果当初他反应快一些,拉住失去理智的贺潇月,或许阮清风的父亲就不会死。 那两人之间,就不会隔着杀父之仇。 又或者如果他能找到贺潇月的藏身之处,救出阮清风,两人最终是不是也不会走到用秘术消匿的结局。 可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为时已晚。 都拜他的无能所赐... 皎月依旧高悬,月光下行走的人却渐渐失去活气,变得更加颓废...
第104章 「中秋」1 中秋即将来临,归云斋里热闹非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墙上电视正播放着漂亮歌手唱歌的节目。 四个小童子手脚麻利地打扫着卫生,三花猫上蹿下跳的将月亮挂件挂在吊灯上,久卿拿着符箓和远在生灵界南面的幻蝶聊天,桑槐手中灵活的编着竹篮。 桑槐见久卿终于聊完了,急忙开口问道:“久卿姐姐,我可以多换一些月饼回来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月饼呢。” “行,你拿上次收的那个玉盏去,阿婆会多给你一些的,想吃什么口味的直接告诉阿婆就好。”久卿收起符箓后说道。 桑槐抿着唇浅浅一笑。 真好,‘传说’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如今总算有了具象化。 看了眼还没有人下来的楼梯,桑槐收拾好地上的竹条,提着竹篮出门了。 再一次踏上前往雾林的长街,桑槐摸了摸手腕上的黑色镯子,眸中一片柔软。 这一次他不用再害怕那些潜伏于黑暗中的东西了。 ... 浮生坐在窗沿上,看了一眼渐渐暗下去的天,回头对涂山槿说:“木头,这是我们过的第二个中秋了。” 涂山槿早在浮生开口时就关上衣柜门,走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脸:“此后的每一个中秋我们都会在一起过的。” “说来倒也奇怪,在中秋这个节日兴起之前,这本是及其普通的一天,中秋节日诞生后,我也习惯了将其继续当作普通的一天来过,可如今仅仅是与你过了两个中秋,便又习惯了如今这般。”浮生懒懒地靠在窗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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