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深上个月在看到连亭的来信里说絮果掉牙时,就充满了遗憾,他回顾过往,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儿子的很多第一次。以前还能自我安慰雍畿江左天各一方,他自然是看不到的。如今却只能对自己说,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啊,不可能事事都两全其美。 万万没想到,连太监竟还有这样的好心,他把絮果的第二颗牙交给了他。 “别误会,没那么爱。”连亭抢在廉大人的大圆眼睛里出现什么“恶心”情绪前,先一步拒绝了对方的感谢,如玉的脸上满是对人性的距离,“既然第二颗牙给了你,那你就欠了我一个人情……” 两人下朝后,选择了在宫里“接头”。 连亭从小在宫中长大,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很熟悉。哪里有捷径,哪里能不被人听到说话,他都聊熟于胸。兼之陛下年幼,宫里根本没有后妃子嗣,随便找一处闲置的宫殿,便能轻易的掩人耳目。 “好说好说。”廉大人连连点头,还是那副很好说话的笑模样,“你想要什么?” 连亭也没有废话,直接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我想让絮哥儿换斋的时候,能和他的好朋友在一起。”作为一个多被朝臣鄙夷的太监,连厂公在官学这样的文人阵地是真的没什么人脉,虽然他也能以势压人,可既然可以找别人办成的事,为什么一定要为难自己去弄得很难看呢? 至少连亭不想只是因为一个换斋,就让别人用异样的眼光说他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走后门。 说真的,连大人做事,有些时候其实也挺好猜的,廉深在他没开口前,就觉得他的交换条件大概率还是为了他的儿子。 果不其然。 他儿子也是他儿子。 廉大人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一个换斋而已,哪儿用得着交换。你下次有这类的事直接跟我提就行。咱们絮哥儿想和谁在一起?” “不是谁,而是谁们。”连亭把几个孩子因人而异的成绩都说了一下。 廉深:“……”你怕不是在故意为难我胖虎。 不是成绩好到名列前茅,就是差到全年级倒数,他儿子絮果则属于中等偏上,这都仨条件了,怎么融在一个班? 连亭耸肩摊手:“那我换个条件好了,这是宫女案的一些证据。”他这两件事几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程度,思维不可谓不跳跃。在连亭的袖子里,除了儿子的乳牙,还有宫女案的一些证词和铁证,“我无所谓你准备把这些证据交给谁,但我需要它尽快结案。” 宫女案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连亭也懒得一直拿捏,他只想早点把事情解决,顺便试探一下廉深到底是哪头的人。 如果廉深是百分百的杨党,那廉深自然会把这个证据扣到清流派的头上;而如果廉深其实是清流派的卧底,那连亭相信不出第二天,这些证据就会出现在第二天的朝堂上,而清流派至少能咬下杨党的一个核心人物。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攀扯到杨尽忠,连亭也就无所谓扣给这两方的哪一个了。不管是谁,只要能削弱对方的力量,对于小皇帝来说都是赚到,能少一点掣肘。 廉深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份之前人人都想要的证据,事实上,如今也差不多,因为两派都想栽赃彼此,连亭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他?这里面必然还有补充条件。 连亭也没卖关子,一双如寒星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补充条件很简单,不管谁拿到了证据,都要在追封这事上无条件的站在陛下这一边。”他口中的无条件,那就是没有任何陷阱、没有下一步的无条件。 廉深:“……我们还是谈谈换学斋的事情吧,絮哥儿就只要世子殿下、叶之初和我外甥犬子三个人,是吧?” 连亭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是的,都安排在山花斋吧,絮哥儿还挺喜欢山花斋的杜直讲的。”况且,在山花、海树、赤日和苍穹这四个斋里,连亭个人也更喜欢山花,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它排在第一,他就喜欢第一。 廉深:“???”山花斋是第一斋你知道吗?把中等的絮哥儿安排进去就已经很要命了,还要把犬子插进去?你知道犬子是我外甥,我夫人都没想过要求我这么做吗? 他只是个朋友很多的人,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你之前说只是站陛下追封这件事,对吧?追封什么名字都可以吗?”廉深觉得类似于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的区别也不是不能搞。 连亭直接透底:“陛下能勉强接受的底线是‘本生皇考’和‘本生母’。” “一个谥号?” “至少两个字。” 就在廉深硬着头皮准备点头的时候,连亭又道:“哦,对了,陛下不要认先帝为父,所以先帝不能是‘皇考’。” 廉深微笑:“我有个老师,特别靠谱,桃李满天下的那种。在文坛和官学都很有地位,他要是出手必能成事,老爷子一辈子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我这就让他去见识见识,什么叫最大的劫难是收了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学生。等我的好消息,咱儿子必然和他的好朋友们一起进山花斋!” *** 第三次私试如约而至。 闻兰因这才反应过来,掉牙算个什么事啊,他能不能和他的亲戚老天爷打个商量,他收回之前的话,快别管他的牙了,让他和絮果分在同一个学斋吧啊啊啊,求求你了。 然后…… 然后就真的成了啊。 闻兰因都惊了。 倒不是因为第三次私试的成绩,大家这次的发挥依旧稳定,闻兰因和叶之初又是一个状元一个榜眼;絮果前进了六名,成为了第四十五名,每回都有一点小进步;犬子也是像个秤砣一样牢牢地稳定在天平的那头,成为了国子学外舍私试成绩的守门人,不是不努力,就是不开窍。 而这样的他们,又为什么能分在一起呢? 当然是因为官学再次改革了啊。 别问廉深是怎么做到的,他其实也挺不可思议的。他老师纪关山玩得这么大的吗?不,他的意思是他这个关门弟子说话这么管用的吗?他以前怎么不知道? 遥想廉大人当年决定再娶杨氏女时,可是差点没被他脾气爆裂的老师打断腿的。 不管如何,这股教改的春风最先就吹进了国子学外舍,由国子学的直属领导国子监倡议,先进带动后进,大家要一共进步才是真的进步。以前那种以成绩排班次、鼓励过度竞争的形式不可取,可以竞争,但必须合理。 简单来说就是,外舍不能再单纯的以成绩分出好斋和差斋,夫子的教育要一视同仁,大家齐头并进,内部团队,外部竞争。 而为了均衡各斋的平均成绩,每个学斋都要由好学生、中等生和成绩较差的学生共同组成,具体的比例安排可以由直讲和助教自己把握。 一旦人为可以操作了,那学斋里有谁也就显而易见了。 在私试成绩出来的当天,大家的换班通知就跟着一起下来了,絮果激动的和小叶子以及犬子拥抱在了一起,太好了,他们不用分开了! 当然,最让絮果开心的还是他的好朋友也分来了山花斋! 闻兰因得偿所愿。
第58章 认错爹的第五十八天: 小朋友们重新分斋后需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 避免迷路。 尤其是对于刚入学才仨月的新生来说,能保证在分斋后的第一天既不迷路、又准时坐在课堂里自己该坐的位置上,就已经是完成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说来也挺奇怪的,明明每个小郎君都配备了一个书童,但每年还是会有人走错学斋。 只是每一届或多或少的问题。 最夸张的那一届,甚至还出现过一大半的小郎君互相走错学斋的情况。 夫子们对此也是习惯了,专门空出了早读来处理这个事儿。杜直讲和房助教站在山花斋的门口,在杜直讲又一次把一个原来是山花斋、但现在已经分去其他斋的小郎君送到属于他的新斋后,二人齐声长叹,然后就再次仔细核对了一遍名单,生怕自己也跟着犯错,顺便查看一下还有谁没有到。 还差两个,他们人就齐了,这是可喜可贺。 回想今早的一片混乱,他们就有种噩梦即将解除的庆幸。再不会有小郎君哭着问他为什么不再是山花斋的一员,也不会有昨天已经接受了今天看见分开的朋友再次崩溃的,或者抽抽哒哒被原来的直讲送过来,却死活不愿意加入新学斋的。 絮果等四个小朋友算是里面最省心的几个,排排坐在一起,正快乐分享着朋友带来的礼物。 他们四人之前就经常互送礼物。 好吧,闻兰因以前只会送给絮果,而犬子和小叶子也没有要给闻兰因带一份的意识,絮果倒是每次都一视同仁。是从今天开始,闻兰因才在皇兄的提醒下,给絮果形影不离的两个好朋友也带上了礼物。 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像犬子之前看到的奇怪白萝卜一样,只是闻兰因看见了觉得稀奇,便拿来外舍想让絮果也稀奇一下。 那是一种大家都没见过的奇怪水果,据闻世子的皇兄说,是珠崖的布政使进贡的,叫什么番石榴,最好带皮一起吃,有减肥的功效。 关于减肥的说法,谁也不知道真假,反正闻兰因是信了。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已经瘦下来了,但还是对自己的体重时刻保持警觉,生怕反弹。 作为一个美而自知的小朋友,闻兰因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总担心自己不好看了絮果就不跟他天下第一好。 番石榴进贡得不多,大概是南方的水果不易运输,到了小皇帝手上时,差不多也就只有一筐左右的量。但小皇帝其实并不爱吃,甚至去年就已经在奏折里婉拒过了,可珠崖布政使就像番石榴的代言人似的,去年送了,今年还坚持又送。 连奏折里的话术都和去年没什么区别,这种水果叫番石榴,是珠崖特产,和其他特产一并送给陛下品鉴。 小皇帝真的很想掀桌,都就说了别送了,怎么今年还送?去年的奏折批改是被你吃了吗?! 但闻兰因还挺好奇的,于是,在除了留给太后的应有量外,小皇帝就把剩下的番石榴都给了阿弟,随便他拿去干什么。 闻兰因那当然就是拿来给絮果啊。 絮果的好奇心总体现在一些神奇的方面,好比他很喜欢尝试这些自己以前没接触过的怪东西,抱着一个早已经清洗干净的番石榴,他就兴致勃勃的咬了下去。然后……絮姓糯米团就陷入了迷之沉默。 啃不动,根本啃不动。 絮果看着那浅绿色的果皮表面上出现的浅浅牙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五味杂陈。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没有牙真的好难哦。 就在闻兰因想要上前帮忙时,杨乐带着他的小弟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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