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果和闻兰因站在殿外,目睹了皇帝勇闯宫门的一幕。 他们既看见了皇上就这样撞破了所有的阻拦,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也听见了皇后产子时撕心裂肺的疼痛。两人的脸都不自觉跟着抽动了一下,真的太疼了,不要说看,只听着他俩就快被吓死了。 皇帝到底是怎么面色镇定的待在里面陪伴皇后的啊? 一个问:“你皇兄一直这么勇的吗?” 另一个沉思半晌:“大概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随着女婴健壮有力的啼哭,宫女一声母女平安的喜泣,所有人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地。虽然絮果知道有他娘的药肯定没事,但多少还是会担心。一晚上,他和闻兰因都跟着太后等在偏殿,提心吊胆、坐卧不安,紧绷了一夜才听到没事的好消息。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困意上涌,哈欠连连。 在杨太后谢完满天的神佛和列祖列宗保佑后,再朝两人看来时,他们已经脱力,直接依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既像是抱团取暖的小动物,也像两棵枝叶缠绕在一起的连理树,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的皇后悠悠转醒,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皇帝抱着孩子一脸傻爸爸的模样。她的记忆开始跟着回笼,有之前生产时皇帝突然冲进来的惊恐,也有皇帝坚持不出去要陪伴在她身边的愤怒,还有最后一刻,她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一边哭的稀里哗啦,一边又在感动能在人生的尽头看见爱人最后一面的庆幸。 她当时到底说了多少胡话,她已经不想回想了,因为…… 她没死。 那些就是最尴尬的黑历史。 她绝对不要再想了,绝对! 皇帝也很懂的直接略过了那个晚上,只熟练地哄着女儿,对皇后说:“朕就说吧,提前练习有用,你看朕现在抱得多熟练?你当时还非不让朕抱着枕头,幸好朕没听你的。” 皇后:“……”你用抱枕头来练习抱孩子这事,我现在也不能理解谢谢。 不是,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计划呢?她怎么没死?冯家人和杨家人呢?皇后实在是有太多问题了,又一时间有些犹豫,万一皇帝什么都不知道,她说了岂不是暴露了自己?既然活下来了,那她还是想继续当一个皇帝心中温柔小意的白月光的。 但皇帝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主动对皇后说:“啊,对了,连大伴已经把这次参与计划的冯家人都抓起来了。他们试图带着孩子进宫,又有书信往来为凭,证据确凿,所有参与者悉数拿下。连大伴大概还需要再排查一下有什么遗漏。总之,因为是犯罪未遂,主谋砍头,从犯充军,没参与的女眷与孩子在府上进行劳动改造,你觉得行吗?也不对,不是劳动,应该叫读书改造?” 皇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说的皇后更懵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什么都知道?” “怎么可能。”皇帝连连摆手,表示他又不是神仙,皇后是太爱他以至于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幻想吗?他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朕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连亭作为皇帝的特务头子,哪怕是前头子,他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也肯定是告诉了皇帝的啊。 皇帝一直引而不发,一方面是在等杨二死,杨党群龙无首,才好动冯家;另外一方面则是他觉得皇后的身体更重要,不管能不能生下孩子,他都准备等解决了这件事,再解决冯家。毕竟收拾冯家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怀孕的皇后只有此时此刻。 “当然,也是因为如果他们不动手,我没有理由让他们与你割席。而如果他们真的做了,那就不好以犯罪未遂来给无辜的女眷开脱。” 这个尺度真的不太好把握,既要他们动手,又不能成功,还不能惊了皇后。 幸好,一切顺利。 冯皇后此时此刻想的却是,皇帝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的算计,她的想法,她的……“你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哦,对!”提起这个,皇帝还是有些生气的,但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对皇后说重话,斟酌半晌才开口,“你怎么能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呢?拿自己的命去搏冯杨氏的命?她配吗?她不配!” “……还有杨尽忠。” “他俩加一起乘以十倍、百倍也没你重要!”皇帝确实想收拾杨尽忠,但还不至于豁出去自己老婆的命,“杨尽忠要奔丧一年,一年的时间,还不够朕想出办法吗?你们为什么性子都这么急?” 在皇帝看来,只要他咬定了不用杨尽忠,那杨尽忠又能如何呢? 造反吗?他根本就没有兵权,况且皇帝还有这些年一直没怎么裁撤的北疆军。 杨尽忠在位时,皇帝确实是没办法对这样历经两朝、势力盘根纠错的老臣无故弃用,但他都退下去了啊,一年的时间不说肃清朝堂,也能干净一大半,杨尽忠到时候再想回来谈何容易? 以杨党全部请辞为要挟?那可太好了,赶紧着给他腾出位置。这些年他和连大伴不知道培养了多少年轻官员,都在各部历练,只是因为上面这些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占着,而没办法让他们施为。杨党真要是让了位置,那他才要谢谢他们八辈祖宗。 等杨党彻底走完,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力反而能有一个质的提升。 皇帝实在是想不到杨尽忠还有什么能威胁或者利诱他的。 因为……“朕才是皇帝啊。” 不等皇后从皇帝这话的震慑中走出来,皇帝已经再次变回了那个新手傻爸爸,哄着乖乖睡觉的女儿,怎么看都不够。 皇后脱口而出:“你真的不介意我瞒着你吗?我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柔弱,我也没有那么不谙世事。” 皇帝更诧异了:“这不是你的兴趣爱好吗?” 皇后:“???” 皇帝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试探:“就是喜欢扮演一个柔软的美人啊。这没什么的,朕父王当年下了战场还喜欢扮演病弱书生,让母妃多怜惜怜惜他呢。” 皇后沉默了。 不知道是该先问,你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还是该震惊于她从小当大英雄看的北疆王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皇帝见皇后不说话,更慌了:“你真的介意啊?算朕刚刚说错了行不行?咱们重来一遍?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听到啊。冯家是被连大伴解决的。咱们女儿和你是絮哥儿救下来的。说起来,絮哥儿那里还真是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药,据说是参加了个什么年娘子遗物的拍卖。这都能捡漏?早知道有这个拍卖,咱们也可以去试试啊。” 皇帝后面的啰嗦就是在试图转移皇后的注意力,希望她能听得头晕脑胀,以为真的能回到过去,那个坚信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去,她想怎么柔弱就怎么柔弱。 皇帝又换了个话题:“朕都想好了,咱们就这一个女儿也挺好,你这次快吓死朕了,朕绝对不能让你再来一次。” 最后这个终于引起了皇后的注意:“只要公主?” “对啊,公主又不是不能登基。”大启也是有过女皇的,“当然,也要咱们女儿的能力足以担此大任。有连大伴和纪爱卿的教育,朕觉得问题不大。” 他不就被教的很好吗?他不需要多么聪明,也不需要多么英武,他只需要明白该怎么把最合适的人放去最适合对方施展的地方。好比他一直相信着连大伴,而连大伴也确实做的很好,从未让他失望。 “如果实在是不行的话,还有阿弟嘛。”皇帝对未来还是很乐观的。 皇后一听到闻兰因的名字,心里反而咯噔了一声,因为她以为皇帝指的是如果女儿不行,还有阿弟的孩子。但皇弟他大概不会有孩子了啊。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皇帝…… 结果夫妻二人一对视,就意识到了什么,异口同声:“你知道?!” 不会全世界都快知道了吧? 大概也就只有隔壁互相依偎在一起打盹儿的连理树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一半的连理树还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瞎扯淡小剧场: 这个帝后告白的这个梗,写大纲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写到文里的。但开始写正文了才发现根本插不进去。所以就拿来当小剧场啦: 当皇帝把准备封后的消息告诉心爱之人时: 皇后想着的是:你选我当皇后?你不知道我家里什么情况吗?你是不是疯了? 皇帝想着的是:我真的选她当皇后了?我能搞定未来有可能的问题吗?我是不是疯了? 连亭想的是:你俩明明相爱,却还在纠结要不要在一起,你俩是不是疯了? ——连大人,一个“强者从不畏惧环境”的忠实拥护者。 *药这个事,完全就是为剧情服务,别信,别信,别信。作者毫无生育经验,只是不想皇后死而已。 *皇后和皇帝对这件事的视角不同,是因为他们从小受到的不同教育。皇后学的就是宫斗、宅斗这一套,这也是她能接触到的唯一的生存手段,解决问题的时候就会倾向于从这方面出发;而皇帝学的是帝王心术,他中央集权,大权在握,把事情交给对的人,自己不胡乱指挥就行。而连亭的视角则是臣子视角,怀疑全世界。
第115章 认错爹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絮果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长乐宫。他这几年进宫的次数不多,但是对长乐宫还是非常熟悉的,因为…… 闻兰因在长乐宫里建了个和絮果小时候房间一模一样的厢房。 絮果当时说兰哥儿这是借鉴了他阿爹的审美,闻兰因还生了气,气到离宫出走,徒留下小小的絮果懵逼的站在原地,仿佛他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这段,絮果都很想问问闻兰因,这是你家吧?你怎么还离家出走了? 而等长大后的絮果再看,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份迟来的用心。不管是悬挂孩童衣衫而特意等比缩小的木施,还是古朴大方的三屏罗汉床,乃至是冬日里用来取暖的南方火箱等小细节,都高度还原了他儿时的房间,这可不是一般的有心就能做到的。 絮果正想着呢,闻兰因就端着一碗糖蒸酥酪走了进来。 面对絮果怀念的眼神,都不需要絮果开口,闻兰因就已经心领神会,也跟着感慨说:“我当年能让我皇兄同意把厢房改成这样,也是有点东西的,嗯?” “那陛下是怎么同意的?”絮果还真的挺好奇的。 “当然是我威胁他,如果不答应就躺地下不起来啊。”闻兰因坐在了絮果身边,半开着说不上来是真是假的玩笑。 絮果果然没信:“你才不会那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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