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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 一条人鱼矜持高贵地猛冲了进来。 唐釉扒住了贝壳，把贝壳合上，防止水流把他冲飞。 “唐釉？” “嗯……”唐釉窝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异世界，有一点点小小的害怕，只敢从贝壳里面伸出一条触手，“你，你是沈寂宵？” “……是。” 沈寂宵打开贝壳。 唐釉把他看了一圈，发觉人鱼还是那条人鱼，精神力也没错，身上甚至还穿着一条人类世界的衣服，脸上也挂着奇怪的东西。 沈寂宵把眼镜收起来：“来的有点急。”眼镜在海里是没有用的。 “你好像长大了。”小水母忐忑道，“为什么他们都叫你族长？” “我成为族长了，有什么问题吗？”沈寂宵说话比以前更干脆，“不过我平常会在陆地上，晚上有空的时候通过魔法传讯，解决海底的问题。” 区区两份工。 一想到自己在睡觉的时候，沈寂宵在当超级卷王，唐釉就觉得这个世界好奇怪。他还是觉得有点陌生，无法理解自己之前随便捡来的人鱼，成为了族长。他晕乎乎的，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力还没恢复——这是不可能的，每次去往冰原，他都会比上一次更强。 他颤巍巍地戳了一下沈寂宵的精神力，马上就被裹缠住了。沈寂宵的表情仍然很平静，蓝色的鱼尾缓慢地摆动着，显然已经十分了解游泳的技术，可他的精神力却像发了疯一样，吞噬上来，简直要把他一整个都吃掉。 是熟悉的人鱼。 还是想吃掉他。 沈寂宵最终克制住了，精神力在小水母周围游荡了一圈，轻轻的抚摸过去，确认了水母是真实存在的，才松懈了一点，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带你去看看附近？” “好哦。” …… 沈寂宵展示了一遍他付出的努力，他成为了人鱼族族长之后，就力排众议，打通了很久都没有进行过的海陆交流。其实成为族长倒是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他获得了祖先们的认可，几乎就成了。 剩下就是处理什么颜色的尾巴更好看的争吵。 沈寂宵大手一挥：“粉色的好看。” 嫌少有粉色的人鱼，所以大家都沉默着回去思考了，思考为什么粉色的人鱼好看。 陪着小水母到处逛的那一年，他在陆地上的工作完全拉下了，作为领主，实在是有些失职。因此回去以后，沈寂宵又处理了不少生出怨言的人，更加努力地巩固自己的地位。倒也不像以前完全把他人生命当做自己利益的样子了，他开始思考，能不能让大家过得更好一些。 海里的文明和陆地的文明交流，必定会带来一些融合的伤害，他要做的就是控制，将利益发挥到最大。 小水母听得目瞪口呆：“好复杂。” “也还好，没有花多少力气。” “我离开了多久？” “十年。”沈寂宵说的时候，回过头看着水母。 “……”小水母有点心虚，一觉睡了十年，可是他之前睡了上百年，都没有害怕。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人鱼祠堂的位置。 这里也到处点满了魔法的光亮，许多珍珠放在这里，每一个都有魔力的波动。小水母捡起来一颗，发觉这上面正是自己的刻录魔法。他感受了一下，结果看见了自己的脸。 “诶？”他吓了一跳，就看见沈寂宵在边上看他。 “这些是我用来练习魔法的工具，很多都失败了，别看。” “刻录地挺好的呀。”小水母回答。 “细节上有些问题，没有你好看。”沈寂宵又捡起一颗，“这颗珍珠里面，没有声音。这颗的笑容不太像。” 小水母无端觉得沈寂宵有点恐怖的，没有第一时间把他啃一口，而是说那么多的话。 很快，小水母就被展示了那个最优秀的作品。 一颗巨大的、有人鱼脑袋大的珍珠。 “这是……人鱼一族的收藏？只有族长才能碰到的夜明珠。”小水母还是很喜欢珍珠，围过去观察，“好漂亮呀，是蓝紫色的，那么大……” 沈寂宵单手托起珍珠，把它塞到小水母面前：“送你了。” 唐釉险些没能接住那颗珍珠。 他用精神力抱着，愣愣地发呆，没听懂：“什么？” “送你了。”沈寂宵又重复。他纤长的尾巴在海水里面搅动，上方是已经有些被海水腐蚀的石雕，讲述着人鱼的故事。遥远的地方有着人鱼的歌声，而这里静谧、宁静，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人鱼用近乎可怜的眼神看着一只水母，“多在这里留一会儿，好不好。” 唐釉用精神力抱住他：“对不起。” 他们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唐釉听着人鱼的心跳，并没有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他有点抱歉，可能他的时间观念不好，让人鱼难过了。 小水母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人鱼王宫里住了下来。 沈寂宵好像忽然失去了那种好奇心，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每天和他聊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人鱼们建立了一些歌舞团，是精灵们写的歌，每年都要给精灵们支付一大笔费用。 而人鱼制造的珍珠与珊瑚用品，很受人类欢迎。每个月都会用这些，换取陆地上更多的食物，特别是火焰熏烤过的那些。 一切都在变好。 说着说着，唐釉都忘记了，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下来。他每天在不同的角落探索，泡在图书馆里摸鱼——摸摸人鱼。 沈寂宵每天都会出现在他身边，然后安静地待在一边做自己的事，只有精神力会勾搭过来，缠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小水母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很快就躺平了，反正沈寂宵又不会伤害他。 只是精神力链接着身体的感官，小水母每次看书的时候，都会感觉到精神力被人捏来捏去，不疼，就是很奇怪。是一种好像被人捏住脸的感觉，又像是在腰上摸来摸去。精神力比变成人类的身体还要敏感一点，时不时地就窜出来一股奇妙的感受。 他偶然捕捉到过沈寂宵的想法，只看了一眼就没有继续，只敢继续窝成一团当一只水母。 又过了几日，小水母觉得自己都快被捏坏了，他嗷得一声，终于忍不了，拉着沈寂宵到了岸上。变成人，湿漉漉地甩着头发，然后按住人鱼的胸膛，气鼓鼓地瞪着沈寂宵的眼睛：“你干嘛一直捏我的精神力！” 沈寂宵的眼神好无辜，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就是这样……”唐釉好生气，把手按到沈寂宵身上，移动到腰肢上，上下移动，“你天天这样做！” 人鱼的身体摸起来滑溜溜的，腰腹上都是肌肉，和尾巴的连接处有一条明显的人鱼线。唐釉的手指软软的，摸到鳞片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擦过去，看起来很生气，其实还是不敢乱动。 巨大的尾巴被他压住，竟然一动不动，随便他摸。 唐釉觉得自己的生气都跑到了棉花上，很不高兴，却也没办法。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浑身都被海水沾湿，分开两条腿坐在尾巴上，还用手指摸来摸去的动作，让人特别想要欺负。沈寂宵仰头，小水母的白发和热烈的阳光融合在一起，闪闪发光，尾巴被压着，一点也不疼，只觉得分外燥热。身上又被摸了几下，他闷闷地笑了一声，抓住唐釉的手。 “你为什么要做什么多事？”终于，唐釉冷静了，他露出有点疑惑的表情，“明明可以不做那些的，你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我确实不喜欢这些工作，也不喜欢承担太多的责任。我甚至不喜欢等待，比起忍耐与日复一日地等待，我更喜欢马上得到。因为我讨厌在视线之外的、计划之外的事情。”沈寂宵说，“可是我喜欢你。” 唐釉的呼吸停了一下。 “我想要你看见我，在回来的时候能找到我，我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出足够耀眼的事。”沈寂宵的神情有些落寞，“我是混血人鱼，出生就不太健康，也许，我只能活二百年，我的时间只剩下一点点了。” 他知道自己身世之后，是真切觉得时间的恐怖。 水母一下子就可以离开十年，而他呢？他有多久好活？ 唐釉感受到了沈寂宵的痛苦，他愈发抱歉，俯下身，和他贴在一起：“那你摸摸我的脑袋。” 沈寂宵按住他的后颈，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然后是脸颊、颈侧，混合着海水的味道，风和阳光，海鸥与飞鱼。就像要让小水母永远记住这个吻一样，他的精神力完全散发出来，裹住小水母的身体，在小水母不反抗的时候，这些精神力触肢就肆无忌惮地爬上他的身体，缠住他的手指、小臂、大腿，在上面一圈一圈地留下自己的痕迹。 声音被堵回去。 略微带着点薄茧的手指在唐釉后颈摩擦，带来一阵奇妙的感受。 唐釉喘着气，完全没有力气，像只上岸的水母——确实是上岸的水母。 “好热……”他只是呼出空气，咬了一口沈寂宵，发觉不好吃，松口了，“你轻点。” 许久之后。 唐釉数着边上的珍珠，泡在海水里，十分茫然。 而人鱼也有点做了心虚事的感觉，望着边上的海鸥，一只一只地打飞，用魔法迫使它们忘记刚才的事。 “其实……”唐釉一张口就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对，软软的，他顿了一下才说，“我算过你的寿命，应该还能二百年的。不用那么急。” 沈寂宵：“你总会比我活得更久。”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卖惨：“在我短暂的时间里，你愿意陪着我吗？” “当然。”小水母毫不犹豫。 然后在沈寂宵的狂热眼神中，他怂了：“不是刚刚那种陪伴吧？” “不可以吗？” “可以的……” 沈寂宵终于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唐釉蜷缩在他身边，在沙滩上压出印子，人鱼的尾巴压在他身上。他脸上沾了一片蓝色的鱼鳞，是方才玩弄时沾上的。 他好像终于彻底属于他了。沈寂宵想着。哪怕只是短暂的时间。 唐釉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起临走时，人鱼祖先们的嘱咐。然后一一对应现在的情况。 “沈寂宵。” “嗯？” “过段时间我们去见一些人鱼。”小水母指了指，“冰原的尽头。” “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秘密，但是不能告诉其他人。那些人鱼是我的家人，运气好的话，你还能在那里找到我……”小水母卡了一下，“二十几个我的残影。” 沈寂宵心想二十多个小水母，什么幸福世界。 “他们说，如果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可能就是喜欢我的，如果我也喜欢你，就可以把你带回家。” 风拂过海面。 海鸥落下。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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