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想起了自家那个“离经叛道”的妹妹,笑着摇了摇头,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感怀:“总之,这股风气不知何时渐渐盛行了起来,上京里还有不少学生写下了称颂江湖洒脱自在的诗句文章,洋洋洒洒尽显书生意气。若但从这方面来看,倒也不失为一种美谈。” “偏偏,在天家眼里看来却并非如此。” “江湖门派子弟日渐扩充情景下,是各势力门派逐渐经费不足的事实。光靠所谓的剿灭山匪,接手门派任务能得到的那点赏金,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 姜赢眸光一闪,嗤了声:“说起来,眼下的局面若追根溯源的话,还是当初逍遥宗第十七代掌门易少天造成的。” “那时数十位掌门齐聚一堂,便是由这位易掌门提及借由手上各门派弟子跑江湖时打探回的消息,打通各地商路来养活众人。” “前朝历代皆是重农抑商,再加上我朝建立至今时期尚短,商界已经沉寂了很久,此事说起来轻巧,在当时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但偏偏,就在这一个怪人的带领下,奇迹般地完成了。” “自那之后,很多事情便顺理成章地发展起来。” 姜赢长叹一口气:“各商路日渐壮大,除却天家所掌控的玄铁等矿产资源,不少产业都被这些来自江湖各地的门派蚕食垄断了,江湖的发展,便也迎来了新一轮的巅峰期,不少门派甚至积累了惊人的财富。” “这么大一块肥肉,没人会不眼馋,天家,也自然注意到了这边。” “但朝廷与江湖自古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合理出手,削弱这股迅速增长的力量,便成了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姜赢朝两人笑着摊了摊手:“接下来的,你们也都知道了。” “那群老顽固在御书房里吵了又吵,又恰逢前朝遗事被揭开,拿到古籍秘宝也是必然要做的事,这些人便想到了这个可以一箭双雕的办法。” 借由叶家的覆灭引发江湖轰动,在众人目光聚集的时刻放出秘宝消息,引发江湖内斗。 而到最后,朝廷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姜赢弹了弹袖子,凤眸里的情绪意味不明: “也的确如他们所愿,从秘宝出世那刻开始,江湖上便多了这许多无休无止的纷争。” “人心不古啊,这一战,还真是死了好多人。” 尽管早已猜到了大部分真相,但眼下被姜赢直直披露出来,两人的心脏还是再次紧了紧。 姒荼抿了抿唇,看向他,疑惑道:“那为什么偏偏是叶家呢?” 信物不止这一件,叶家也一向避世不出,这个最初的导火索,又是根据什么选定的呢? 姜赢出乎意料地被问的愣了愣,想了想才道:“这,我的确并不清楚。” 楼岸倒是垂着眼眸开了口,语气难掩嘲讽:“谁知道呢,或许这叶家在不知道时,惹了哪位在朝为官的大人吧。” 好借此一了百了。 这个猜测虽是故意讽刺,也有些荒唐,却不无可能。 而唯一确定的是,被忽然一夜屠杀干净的叶家,真是何其无辜。 姒荼忽地想到了什么,又连忙问道:“那北狄的暗线,他们对秘宝的窥伺与争斗,也在朝廷的设计之内吗?” 说起这个来,姜赢却难得露出些好笑的神情来,出乎两人意外地摇了摇头: “非也,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此时皇上并没有料到。” “朝中有北狄细作一事并不是秘密,但那条埋伏多年的暗线却的确鲜为人知。皇上也没想到,此事居然能勾出北狄,他们把这叫做意外之喜。” “也说是,一箭三雕。”
第93章 大结局 两人得到答案, 一时沉默起来。 姜赢看着他们,安抚一笑:“不过你们倒是可以放心,此次朝廷派我来此地, 是来行赏的。” “毕竟天家想要的无论是古籍秘宝, 还是引起动乱削弱江湖势力, 都已经得到了, 甚至还额外勾出了北狄这条潜伏已久的豺狼, 对着一帮不知事实真相的民众, 实在没必要赶尽杀绝,白白惹人猜忌。” 他叹了口气:“倒不如大方行赏,还能给朝廷弄个好名声。” 姒荼蹙眉问:“朝廷此举的确做到了削弱各商路的精锐实力,但, 他们一开始所惦记的财路却并未真正落到天家手中。” 他想到近日总在江湖晃荡的李承誉和那帮乌泱泱的人, 隐隐猜到了些什么:“难不成, 天家还有别的计划不成?” 姜赢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小荼很敏锐啊。” “不错, 早在数月前,皇上便秘密派遣出了太子府里的两位小主子, 带着暗卫高手无数前往了江湖进行实地考察。” “咱们圣上早早便意识到, 单单靠打压江湖势力便想拿到商路的把控劝是几乎不可能的, 江湖永远有年轻的孩子出现,有无数再次势起的机会。皇家想吃下这块肥肉, 只能亲自加入这个战场,培养自己的队伍。” “你们也见过那位小皇孙了吧?”他摇头笑了笑:“这孩子在皇室长大,却是难得的心性澄明,能力也不错, 此次在他的带领下,朝廷想要的皇商队伍便已经初具雏形。” “想必过不了多久, 你们便能在江湖中听到这个商队的名号了。” 原来李承誉频繁出现在江湖竟是在做这个。 趁着此次动乱后各门派百废待兴的空隙,将自己一首建厉的商队打入内部。而这支商队一旦建成,可就是真真正正掌握在皇室手中的队伍,有绝对的忠心和服从,前途不可限量。 姒荼都能预料到,江湖商界未来的日子该是怎样一番血雨腥风。 不过这样也好,被大门派垄断久了的行业是该有些新意了,毕竟一成不变的日子过久了,某些眼高于顶的宗门已经飘飘然得忘乎所以,来点危机感也未尝不可。 几人正在此间商谈,一旁禁闭的窗棂却传来了响动,不轻不重的敲叩,正好四声。 姜赢闻声,一双桃花眼忽然变得凌厉:“何事?” 外头传来了声音: “禀主上,出事了。” 随即,窗口的缝隙中便随之挤进了一张薄薄的纸条。 姜赢迅速拿起一目十行地看完,再抬头时,脸色竟变得无比凝重。 面对疑惑的两人,他加快语速简短概括,说出的话却在二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昨夜圣上遇刺,生死不明,刺客潜逃出京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朝廷收到容王上表,自请前往边关戍守,余生再不入中原。” ...... 回酒楼的路上,姒荼一直紧锁眉头,垂着的眼睛满是愁绪,连平日里总是上翘的嘴角都拉得平直,看得楼岸没忍住伸手给他抚了抚眉心。 “怎么了?”他问。 就算朝廷此时阴云重重,但姒荼先前担忧的事有了个好结果,按理说,不该烦心至此才是。 姒荼闻言啧了一声抱胸恼道: “这个柳北如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他思来想去半晌,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不信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遇刺的事与这老狐狸没有丝毫关系。 姒荼沉默半晌终是泄了气,抿唇靠在楼岸的肩上,犹疑道:“而且,我们似乎忘了一件事。” 楼岸给他理了理垂落的发丝:“何事?” 姒荼眯起眼睛:“你还记不记得,那些赶去三十三离境天支援的弟子?他们先前,原是不知晓前朝秘辛的。” 楼岸了然:“你是说,那位将秘宝实情和北狄阴谋如实相告给众弟子们的神秘人?” “对,”姒荼点头:“这次能够取得胜利,这些弟子们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以说,那神秘人是直接出手帮了他们一把。 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又或者说,他和他背后的势力是以什么立场做出的选择? “仔细想想,这个人之所以会选择暗中传递消息,要么是因为他不愿掺和进来,要么便是他的身份不能见光,甚至可能与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能被人查到那些消息的传递源头来自何处。” “这样一个既知晓秘辛、背后的势力又能支撑其秘密完成如此庞大的信息传递......”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了猜测,又像是在喃喃自问般道: “会是谁呢?” 楼岸知他心中的顾虑与疑惑,将人搂紧了些,安抚性地拍拍: “你若想知道,我便即刻差人去查。” “但是茶茶,”他看向他的眼睛,眸中满是认真:“你要知道,不管是与否,结果已经注定,一切皆是对方的选择,你没必要为此感到困扰。” “一切有为法,因果循环命运使然,有些事或许从开头便已经有了预示。他谋反或者放弃,只在一念之间,我们无法预测,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静观其变即可。” “若你实在不放心,也可以亲自去看看。看看大漠风雪,看看江山如画,江湖斗争也好,朝廷阴谋也罢,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比起那些,”楼岸伸手点了点他的眼角,唇角浅浅勾起:“我更希望你能开心。” ...... 元盛二十三年,澧世祖病故。由太子李元瑞继位,改年号为升宁。 升宁元年,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支名为光熹的商队,在商界崭露头角并迅速站稳了脚跟,惹得众家非议,躁动不安。 也在升宁元年,由圣上恩准,青宴堂正式脱离了楼家的掌控,以锄奸扶弱为门训,在江湖各地成立了十三分堂,招揽有志查案的各路英雄少年加入。 升宁三年,容王柳北如大败北狄,成功将其击退于落沙关外。 升宁五年,皇孙李承誉被正式册封为太子。 ...... 又是一年冬季。 此时已是年末,民众们都忙着置办年货,街上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在细雪中格外显眼,将小镇点缀得愈发喜气洋洋,让人看着顿觉心中愉悦。 姒荼一行人也不例外。 一个小摊前。 “大娘,劳烦您用油纸细细帮我包好,”姒荼想起某人,弯唇笑得温柔:“我家夫人就爱吃您做的糖葫芦,打小就爱,眼下给他置办妥当,便能在年里吃个痛快了。” “得嘞!”大娘乐呵呵应答,手上动作十分麻利,嘴里还不忘打趣姒荼:“这位相公和您夫人感情真好,您夫人若是知晓,一定很开心!” 她将包好的纸袋递给姒荼,笑得大方:“我家糖葫芦啊是又大又甜,保准您夫人吃了,心里也甜滋滋!” 姒荼弯眼接过,将银子递给大娘:“多谢。” 言罢,他便拉过一边采买完糕点等候的楼砚星朝前走去,穿过重重人流,还不忘回头摆手和大娘招呼: “多的银子不用补了,给您家小孙女买两套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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