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念将其接过来,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这个纹样我倒是从未见过。” “但据我了解,各宗门的领事人此次齐聚一堂,似乎是要去见一位大人物。” 姒荼皱眉:“大人物?” 沈今念点点头:“我也是听当时离尹长老最近的一个碎星宫师妹说的。” “据说当时的不少大人物在看到信件署名的瞬间都齐齐变了脸色,”她凝眉:“并且,在信物作假这么一件事后,还能请得动各大家主长老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姒荼与楼岸对视了一眼。 此言不假,石庄主失信在先,没道理各大宗门的人还会如此听话。 既如此,楼老夫人方才匆匆离去,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正急着去见那位“大人物”。 放眼整个天下,能号令得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人...... 姒荼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沈今念也看出了此事不同寻常,她垂眸细细将那张拓印的纸收好,认真道:“此时尹长老还未回来,待他回了客栈,我问出些什么后,定在第一时间传信于你。” 姒荼点头:“有劳了。” 沈今念挥挥手潇洒离去。 门外等着的长老见人终于出来了,忙笑意盈盈的迎上去,恭敬有加地将这位姑奶奶送走了。 长老擦了擦头上的汗,推开木门进了房间。 在看到楼岸还老老实实待在房内后,他总算松了口气,想着人还在就好。 对上楼岸像是被冒犯后充满凉意的视线,长老又是一阵赔罪道歉,才勉强算是过了这关。 一番折腾,长老终于退出了房间,看着紧闭的房门,他心里叫苦不迭。 没办法,他一个外门长老,真是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只能尽可能的周旋。 不容易啊。 ...... 房间里,楼岸在被子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只憋红了脸的魔教教主。 姒小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差点就被发现了。” 楼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堂堂魔教尊主,还怕被人发现?” 姒荼没好气地拍他一掌:“都怪你,一直搂着我,害我都没时间躲。” 他嘀嘀咕咕:“搞得我们这样,真的好像是在偷情啊。” 楼岸被某人拍了这么一下,却笑得更开心了:“跟我偷情不好吗?” 他的指腹在姒荼的颈上轻轻划过,眸中星光潋滟,好似带着些若有似无地钩子: “茶茶不喜欢和我偷情吗?” 这人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跟自己探讨这种问题啊! “嗯......”姒荼耳根又悄悄红了,他有些接不住地移开眼,抿唇道:“也没有吧?” 楼岸歪头看着他。 姒荼小声道:“挺喜欢的。” 楼岸闷声笑起来,奖励般轻轻在他脸颊上烙下一吻。 姒荼微微皱着眉,状似无奈,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怎么办,他家夫人,似乎是真的很会啊。
第46章 甜甜的父母爱情 这么想着, 姒荼也顺势就说出了口:“你现在怎么那么......” 他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红的耳根,艰难道:“不知羞。” “你先前分明不是这样的,”姒荼这么一想, 还有点怀念:“我记得你当初老纯情了, 叫你句哥哥都会不好意思, 跟你撒个娇就会手忙脚乱, 现在简直......” 楼岸挑眉:“简直什么?” 姒荼看着他, 抱胸控诉:“简直, 孟浪!” “我教中修合欢一道的妖女妖男跟楼公子一比起来简直都要自愧不如了。” 楼岸毫不羞愧,点头坦然道:“多谢夸奖。” 姒荼磨了磨牙,但还是很好奇自己不在的五年里,楼小岸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他眸光闪了闪, 似是抱怨般小声道:“楼小岸, 你变了好多啊, 最初你在酒楼外救下我, 那周身的气度,我都差点没敢认。” 姒荼扯了扯楼岸的袖口, 冲他眨眨眼:“你能告诉我, 这五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吗?” “作为交换, 我把自己的事情也告诉你好不好?” 楼岸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将人拉入自己的怀中, 轻叹:“茶茶想听吗?” 姒荼认真地“嗯”了一声,随后抬头看着他:“是......不方便说吗?” 楼岸摇头:“我的事,没什么不好跟你说的。” “只是那些腌臜的事说出来,我怕脏了茶茶的耳朵。” 楼岸眸光沉沉:“我身在其中, 也算不得多干净。” 姒荼道:“腌臜的事我这些年早就见多了,江湖偌大, 总是免不了会有的。” “我主要是想着,我们之间错过的这五年的光景,每每提及,都觉得分外遗憾。” “如果可以,我想尽自己所能的,多了解你一些。” 十六岁的少年楼岸,握瑾怀瑜,恰如明月清风,又如凛凛松前竹,行止有礼,进退有度,手握一柄利剑,傲骨铮然。 可二十一岁的楼岸,瞧着倒是风流洒脱,温润如玉,是人人称颂的霁月公子。但每每只有亲近之人才发觉,他温柔,却又常常冷漠,那双眸子的深处,是终年不化的坚冰,只一眼,便叫人凉到了心里。 十六岁的楼岸,面上是冷的,眼里却是热的,那是一个少年最初对江湖的向往,对世间万物的一腔热忱。 但二十一岁的楼岸,嘴角似乎始终挂着那一抹温润有礼的笑意,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面上是热的,眼里却是冷的。 姒荼直至今日,还是忘不掉两人重逢时楼岸居高临下望过来的那一眼。 酒楼外,两个少年一站一卧,隔着人群的喧嚣,隔着错失的光阴,视线交错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 ...... 楼岸垂眸看着怀里人乖觉的容颜,伸手摸了摸姒荼柔软的发顶。 遗憾吗,他也觉得。 但万幸,千帆历尽,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以后的岁月里,他们能陪伴彼此更长的年岁,长到可以弥补那些缺失的时光。 “我记得,自己有同你说过我阿爹阿娘的故事?” 姒荼点头,他到现在都仍对那一对神仙眷侣的故事记忆犹新。 楼岸勾着他的手指,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慢慢叙述起来。 ...... 那是关于一位上京城内离经叛道的高门贵女和一位江湖中人人称颂的正道大侠的故事。 如同所有美好的戏文般,他们一见倾心。 姜家大小姐姜邈,金尊玉贵,在千娇万宠中长大,自小展露的性格便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极爱读书,诸子百家、兵法谋略、山川图略......均有涉略。本是上京贵族小姐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默许内定好的下一任太子妃,再不济也会是新皇登基后冲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但自小就格外聪颖的少女,一眼便识破了这繁华背后真实的囚笼。比起顺理成章地拿到众人高捧痴迷的无上地位、权势,她还是更想去看看书上所写的大千世界。 什么皇后之位,贵妃荣宠,无上尊宠,在姜邈的心中,甚至还比不上大漠的月,苍山的雪。更何况,重重宫闱之外,是她自小便一直向往的江湖。 姜家百年根基,不缺她这一个皇后,新君身边,也不需要这样一位太有想法的女人。 一切顺利得过分,少女在认真拜别双亲后,叽叽喳喳飞向了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 半年后,太子迎娶了御史大夫家的独女。 ...... 上京的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少女的征途却是星辰大海。姜邈自北向南,一路走走停停,喝过了许多种类的酒,见过了无数书中描绘的景色,也救下了不少蒙难的人。 她也从亭亭玉立的少女,成长为了一个手握双刃,侠骨柔肠的剑客。 江湖人称——兰芷仙子。 有些人或许真是上天命定的缘分,隔着茫茫人海,却还是能一眼就瞧见彼此。 恰如十八岁的楼自青和十七岁的姜邈。 他们抵达金陵时,正好撞上了江南雨水最多的时候。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不过是几声闷雷,急雨便落了满地,少年少女在雨幕中相视一笑,决定一同前往最近的观云楼避雨。 也是在那里,楼自青为博红颜知己一笑,在湖畔舞了段自创的斜月十八弦。 在满堂喝彩声里,楼自青倚剑而笑,浅色的眸光里,盈盈装满了少女错愕时有些呆愣的表情。 ...... 姜邈出嫁那日,为了低调行事,不给家里招惹麻烦,并没有顶着大小姐身份入楼家,除了少数的知情者外,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位兰芷仙子有多深厚恐怖的背景。 但尽管如此,那天十里红妆铺路,鲜花当道,金丝织就的红锦毯长得望不到尽头,姜家仍旧给足了她在婆家站稳脚跟的底气。 龙凤烛极尽缠绵美好之姿,烛光跃动,少年身着红袍,颤抖着指尖挑开了心上人的盖头。 ...... 楼自青和姜邈在成婚后也没有闲着,仍旧奔波在热闹的江湖中,做着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只是从最初一人的孤身拔剑,变成了两人的生死相依。 在无数志士仁人、至交好友的帮助下,青宴堂也一点点的现出了雏形。 那几年的江湖,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和乐平静。 一年后,楼岸出生了。 也是由于要照顾新生命,比起以往,楼自青和姜邈在楼家住的时间也渐渐多了起来。也是在那段时间,楼家新发展的两条商路,在姜家暗中的帮扶下,一点点的壮大了起来。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楼家的发展已势不可挡。数年过后,楼家已然成为了江湖中资本最为雄厚的宗门。 一眨眼,楼岸便七岁了,也是在这一年,楼自青的生命戛然而止。 众人只知,天下第一受困于乱空山,两日后,死无全尸。 死讯传回来的那天,正好是楼岸的生日。 在无数人复杂的目光中,姜邈没有哭,她看着地上凌乱可怖的残骸,默默攥紧了孩子的小手。 一如往昔的,姜邈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地给小楼岸过完了他的七岁生辰。 只有年幼的楼岸知道,那天的长寿面,特别特别咸,咸到发苦。 ...... 又过了两年,楼岸九岁了,姜邈的身体确也一天不如一天,所有人都说,她的身上有旧伤,加上郁结难解,堵塞了心脉,不可再过多奔波,只能用楼家特有的兰芝慢慢治疗。 于是在这两年间,姜邈除了处理一些青宴堂里重大的事宜,便少有离开楼家的时候,只一心一意陪着小楼岸,极尽温柔,温柔到像是在弥补些什么。 一切事情的发生似乎都是由预兆的,姜邈在给楼岸过完九岁生辰后的第三天夜里,提着她蒙尘已久的双刃孤身离开了千仞山。
95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