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炼对他也就那样吧。 师父照顾徒弟而已……也没多做什么。 至于他欠如炼一条命的说法……现在算来,他也是欠自己一条命了才对。 楼烬呼出一口浊气,又走到了悬浮着的骨扇下方。 他抬起头,出神地看了骨扇一会,遂摒弃所有杂念,伸手掐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试遍了所有法子,可这骨扇依旧不愿与他相融。 “……为什么?”骨扇又飘忽飞了起来,楼烬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正值月圆,漆黑的骨扇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身后突然传来人声。 “你为什么这么想成为他?” 楼烬回头一看,入眼是一片银白,江灼连衣服也是白色的,整个人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夺目,每一根头发丝都被镀上了一层辉光,就好像误入凡间的谪仙一般不可方物。 楼烬慢吞吞收回目光,转了回去:“哦,我崇拜他。” 江灼:“……你能靠谱一点吗。” 楼烬却道:“你过来。” “……” 听着脚步慢吞吞移到了身后,楼烬转过身去。 二人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江灼微微扬起头,眸中同时盛着月光和那张俊朗深邃的脸。 “干嘛?”那双眸子闪了一下,月色也像落进了湖水里,漾了一圈涟漪。 “你再过来点。” 那双眸子眨了一下,看得出主人有些犹豫,但还是又近了一步。 这下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之距了。 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楼烬终于笑了,又道:“再过来点。” 江灼终于不依了:“你刚才先是发了一通无名火,这会儿又跟我套近乎。” “我发什么火了?”楼烬问他。 语气很轻,和月色一样。 江灼皱了下眉:“你是忘了,还是故意给我难堪?” 但那双眉还没能皱起来,便被人用拇指轻轻按了上去。 “我不喜欢你皱眉。” 随着眉心的温度传了过来,江灼的心跳漏了一拍,却依旧强定心神:“……你管得有点宽了吧。” 楼烬:“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 那双手顺着眉毛的走向慢慢摸到了额角,江灼下意识往后一缩,差点就要躲过去了,却被楼烬抓着衣领往前一拽。 江灼连忙闭上了眼,这下一来距离就太近了,他不敢看他。 楼烬的声音响了起来,配合着胸腔的震动,听起来格外低沉:“我觉得你不是不信,或许你是不愿信。” 江灼知道楼烬在说如炼那件事。 “要么,就证明给我看。” 楼烬一怔:“证明?” 江灼将楼烬推开了,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中撤了出来,朝天上的骨扇抬了抬下巴,带着点戏谑的意味道:“你这不是连魔骨都融不进去么?” 这句话尾音打了个圈,勾在了楼烬的心尖上,配合江灼此时的神情,楼烬有点牙根发痒。 “话别说太早。” 江灼挑了挑眉:“你本来就是你,何须——” 他话未说完,神情骤然一凛。 与此同时,楼烬只觉得一股热浪隐隐席卷而来。 他猛然抬头向天边看去,只见夜幕中出现了一个极小的光团,正划破夜空向下坠来,形似流星,却绝非流星。 楼烬脑中的弦瞬间绷紧。 “是神火。” 眼见着江灼要驭气而上,楼烬一把把他拽了回来,不由分说将人往身后一掼:“去找山欢,带着其他人先去避一避!” ——公上胥终于对妖界出手了! 江灼反手抓住了楼烬:“与其一躲再躲,倒不如正面一战!” “还不是时候。”楼烬两道锋眉深深蹙起。 他也想和公上胥正面碰一碰,但一方面魔骨尚未融合,另一方面……江灼这时候还不一定修整好了没有。 楼烬舌尖抵着侧齿,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旋即现出龙身,腾空而起。 龙尾抽空了江灼身侧的空气,使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我不在场,你别与他硬碰硬!”他冲着远上云端的金鳞巨龙喊道。 只见楼烬恍若未闻,巨尾一扫竟横空拦住了大如烈日的火球,烧焦的噼里啪啦声瞬间响彻耳畔,火球与鳞片相擦,宛若开了半边天的火树银花,整个夜空唰得被完全照亮! 伴随一声轻笑,楼烬那玩世不恭语气响在了耳畔。 “就现在的你我,还不一定谁比谁强。” 火焰爆裂的热度直逼面门,江灼抿了抿唇。 他知道楼烬没有说大话——这人成长得太快了,这一路走来,早就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存在。 江灼从没见过有人真正用自己的躯体将神火拦下来的,千百年来,楼烬是第一个。 但楼烬显然也并不轻松,他不能用同一个地方接触神火太久,可一旦放开桎梏,神火下一秒就会砸在妖界大地之上。 江灼不再废话,在识海中冲山欢传了个讯息。 山欢很快回答:“去冥界!” 她声音有些喘,显然是已经在帮助妖界众人转移了。 江灼问她:“那此处就留楼烬一人能行?” 山欢道:“让他别久战,最多一刻钟的时间便速速脱身!” 江灼欲言又止。 山欢却听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你别想着留下帮他,他是龙身,自然不怕寒冰不畏烈火,你现在可是个冰人,一烧就化了,救都救不起来。” “我知道。” “这边交给你了,”山欢吩咐道,“我同班姐说过了,估计公上胥也不会放过冥界,所以我先得过去同她一起立个结界。” 说罢,山欢迅速切断了神识。 要说撤退,不过是立一个传送门,然后让所有人顺着传送门过去就行了,但妖界如此广袤,还有很多未通神识的飞禽走兽,要想一个都不落下并非易事。 江灼深吸一口气,再看了一眼楼烬,遂而原地坐了下来。 周围的温度已经高得像烧红了的铁锅了,江灼额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整张脸被烤得通红。 他应该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施法的,但眼下铁定是来不及了。 于是他就端坐在巨龙和神火的正下方,屏住呼吸,合上了眼睛。 随着施法,周围的嘈杂渐渐消失,江灼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是入定极深的表现,如果此时真的发生什么,他连跑都没法跑。 ——但他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楼烬。 再撑一会就好,他在心里对楼烬道。 他眉目舒展,指尖零星的法力逸散而出,像蛛网一样顺着地表迅速蔓延,所过之处皆亮起了洁白的荧光,像落了一地的雪。 他的目的很简单——既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顺利通过传送门,那就干脆故技重施,就像当时被搬到人界的那座冥界之山一样,把整个妖界都挪走就完了。 身为妖界之主,山欢很快察觉到了江灼的意图。 “别犯傻!”她慌忙连通识海,冲江灼吼道,“你刚换了心,这会法力还不够,而且楼烬也不一定撑得了那么久!” 可江灼根本听不见她说话,山欢再怎么急也没用。 “如何?”一旁的班仪察觉山欢似有异状,“那两个小子顶不住?” “不知道。”山欢皱着眉,只觉得心里有股说不慌。 “楼烬和魔骨还未相融,就算真的不畏烈火,也不见得能撑多久。”她吐出一口浊气,将一缕法术反手织进了天幕之中。 闻言,班仪看了她一眼:“……魔骨?” 闻言,山欢有些诧异:“以班姐的本事,应该比我早知道楼烬就是如炼这事才对。” 班仪没说话,法术灵光在她平滑的脸上照出了一道圆润的弧光。 二人皆是此间数一数二的君王,在无数道法术的编织之下,一个绝对破解不了的结界慢慢成了形。 “他来找过我,”班仪突然开口,“但我并未告诉他。” 山欢侧过眼,“您是没告诉他,还是骗他他不是?”
第77章 恶念归无 班仪的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 但因为她没有五官,很难察觉。 “没什么分别,”她说, “我不太希望他重蹈覆辙。刚出事那会儿,我看得出来他有多内疚, 但我刚好恨他恨得不能自已,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取舍不了。事到如今,既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家倒不如就此放下。” 山欢听明白了,道:“原来您也是为他好。” 班仪有些不满:“你以为呢?” “毕竟您前几年可都把对如炼的那些恨都转嫁给偿债的赴烟了。”山欢幽幽说完, 又忽地粲然一笑, “班姐别误会,我可不是护短。” ……就差把护短两字写在脸上了。 班仪还要说什么,脸朝一侧瞥去——只见容嘉站在不远处,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但碍着两位君上都在施法,上前也不是,退下也不是。 见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看了过来,容嘉才吞了一口唾沫, 道:“冥君陛下, 易明上神醒了。” 班仪“嗯”了一声。 容嘉又道:“他……他还托我传个话来着……” 说罢,他看了看班仪,又看了看山欢,两人明显忙着, 他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 班仪示意他讲。 容嘉便道:“上神说,他之前被神君抓走时, 在狱中听说神君手中有一柄失传已久的法器,名唤归无。” “归无……”山欢将这两个字又念了一遍,转头去看班仪,“您听说过这东西么?” 而班仪则面色一凛:“这是清元天师当年的法器,由如炼父母所赠,自从如炼父母双双陨落后,这柄法器也不翼而飞。” 山欢道:“这法器有什么玄妙之处?” 班仪顿了一下:“……你可曾听说过恶念归无?” 山欢不说话了。 事实上,归无本是清元用了上千年的趁手法器,而当年神界恶念四腾,她曾用这一招恶念归无助如炼一臂之力,神界这才得以重归清净。 所以,现在公上胥既通过龚宁的金丹储有恶念,又手握归无,令人可怖的便不只是他的修为了——就算当年处于修为巅峰如炼再世,也并不一定能与这样的公上胥为敌,更何况楼烬压根连魔骨都收服不了。 山欢讶然:“既然是清元天师的东西,自当早就生出了灵识,他如何——”如何能驾驭得了这柄法器? “不知道。”班仪的声音极其严肃。 两人心口上都蒙着一层沉重的阴霾,就好像脖颈上悬着的刀终于要落下来了一样。 “我们能有多少胜算……?”好半天,山欢才幽然开口。 “不足一成。” “不足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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