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烬张了张口。 你们东家,是我徒弟。 “还不滚?”侍卫按向了腰间的灵剑。 “我说了,”楼烬兀自提筷,“我认识你们东家,吃完这顿我就走,两不耽误。” 账都付了,看样子他们也不会还,楼烬可是不愿吃亏的。 见楼烬油盐不进,侍卫忍不住了,“噌”的一声,灵剑出鞘,横在楼烬颈边。 寒意直逼颈侧的皮肤,众目睽睽之下,楼烬却只是稍微动了动指头,夹了块肉,堂而皇之地吃了。 侍卫:…… 他正要砍下去,却听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谁人在此放肆?” 众人一并抬头,寻声望去,二楼的雕花木栏旁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完了!”女子很紧张,对楼烬道,“东家来了,你快走吧!” 那侍卫却有点忐忑,毕竟放楼烬进来还是他的疏忽,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罚。 “大东家,这人真是伪装成妖混进来的,属下一时不察,我——” 他上来就告楼烬的状,但话未说一半,江灼的目光落在了旁若无人、正认真吃着的楼烬身上,显有一愣。 “……你怎么来了?” 楼烬抬起头,冲他笑笑。 侍卫听到江灼这句话,傻眼了。 他在江灼和楼烬身上反复看来看去,最后才问:“您……您真认识这人?” 江灼没理他,轻飘飘飞了下来,落在楼烬的桌边。 “师……上、上仙。” 声音很小。 有点结巴。 看来还挺紧张。 十五夜的大堂迎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22章 归位 见江灼如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大堂内静可闻落针,寂静大约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 他们从没见过江灼如此作态,纷纷好奇楼烬到底是什么身份。 江灼厌恶神仙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这个神仙又凭什么是个例外? 那几个挑事的大汉见惹上了不好惹的人,也不敢再造次了,趁着乱,灰溜溜地跑了。 可两个当事人却八风不动,一个吃,一个就乖顺地垂手看着。 吃完了,楼烬擦了擦双手,起身要走。 江灼果然拦他,在身后道:“来都来了,又怎么急着要走?” “我还有事,”楼烬指着桌上的空皿,“味道不错,有劳了。” “你先别走。”江灼有点急,“借一步说话,好不好?” 楼烬没动,也没立马拒绝。 江灼向后让了让,示意楼烬上楼。他看起来很踌躇,一只手下意识抓着袖口,看向楼烬的眼神也带着些许恳切。 楼烬稍微沉默一会,转回身。江灼松了一口气,引着楼烬上楼,低着头在前面走。 二人才走到阶下,身后响起一道女声:“大东家留步,家主有事找您。” 江灼回过头去,见说话的是方才那被挑事的女子,脚步稍微一停,对楼烬道:“你……能等等我吗?” 楼烬不置可否,江灼便将方才那冷脸侍卫唤过来,让他好好招待楼烬。 冷脸侍卫冲楼烬行了一礼,面上很是不自在。 他将楼烬带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阁之中,毕恭毕敬地奉了一盏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站在一边。 “怎么称呼?”楼烬问他。 “……滕阴。” 楼烬能感觉出他修为不浅,应当不仅仅是一个侍卫而已,很大概率也是魔,甚至可能是江灼的随从。 滕阴对楼烬颇为好奇,虽是极力掩饰,但目光一直往楼烬身上瞥。 楼烬也无所谓,就这么任由他看。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江灼终于同那女子说完了事,推门而入,挟来一阵香风。 此时的江灼是原本那副魔君的容貌,少年气息荡然无存,但神情却还是紧张的,楼烬一时有些恍惚。 江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让滕阴出去。 室内只剩他们两个人,楼烬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也不先开口。 江灼沉默了会,道:“你怎么会来?” “意外,”楼烬把茶盏放下,语焉不详,“倒是你,要那么多灵力做什么?” 江灼一愣,没反应过来,楼烬便接着说:“你这十五夜里的货币是各界的灵力,按理说你自己断是不缺的才对,又为什么要用灵力当做付账的东西?” “就……如果不这么做,价格也不好定,定贵了一般人吃不起,定便宜了又亏。”江灼说。 安静的厢房里,江灼的声音带着点清泉的冷冽,莫名好听。 但楼烬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借口。 如果真的是如他所说,是为了造福天下同道中人,那也就没必要每次开张只接一轮食客了,不是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楼烬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方才那个姑娘是谁?”他想起了大堂里的闹剧,随口一问。 “她……”江灼道,“是山欢的小妹,叫山荷。” “妖君山欢?” “嗯,为的是一点家事。” 闻言,楼烬笑了:“你交际还挺广的,冥君班仪,妖君山欢,你不会还和公上胥有点关系吧?” “公上胥?” 江灼回忆了好一阵,才想起神君的名字来。也不知怎的,他脸色突然一僵,很快恢复如常。 “有点瓜葛,”江灼低下头,不再看楼烬,又改口了,“但也不怎么认识。” 话语间,屋外有人敲门,说是山荷那边在催了。 “知道了。”江灼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却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见状,楼烬道:“要我回避一下?” “不是,”江灼摇头,“我要去一趟妖界,有点事得办。” 楼烬正要说话,识海中,易明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你这会儿人在哪?” 听起来焦急万分,还带着剧烈的喘息。 楼烬一怔。 “出什么事了?” “刚刚陛下下令要倾全力捉拿你,”易明气喘吁吁,“我问你,你是不是把龚宁给打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龚宁果然告状去了。 楼烬:“是他动手在先,不还手我就死了。” “这都不重要!”易明急吼吼道,“龚宁跟陛下说是你要杀他的,反正他铁了心要整死你,还把神界里叫得上号的上神都号召起来弄了个缉拿小队,现在正在各界搜查你的踪迹。” “……公上胥也信他的鬼话?” “不信就不会派我当这个破缉拿队的队长了。算了,你也别跟我说你在哪,到时候搞得我里外不是人,”易明简直抓狂了,顿了一下,骂了一句,“他娘的,老子不会栽你手上吧?” 楼烬:“……” 江灼见楼烬突然没了声,问道:“怎么了?” 楼烬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如果要从头开始说,就得提到他睡一觉就飞升的事,但他暂时还不想透露给信不过的人。 更何况,江灼不仅信不过,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 “你刚刚说,你是要去妖界?”楼烬突然开口。 江灼点点头,在看到楼烬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时,愣了愣:“上仙也要去?” “算是吧。”楼烬懒洋洋站起身,反正一时半会也不打算回神界了,倒不如顺水推舟,看看能否把心中的疑问解开。 在他心中,疑问有三。 一则,他很好奇江灼接近他的目的。 二来,为什么无上宫会被划为禁地,无上宫的主人是谁,江灼又和那人是怎样的关系。 第三,江灼为何要这么多灵力,是为了维持什么东西,还是修复什么东西?这事和他最原本的目的是否有关? 又或许,山欢此次派人来找江灼的原因,很可能和这一切都有联系。 “既然同路,便一并去吧。”楼烬对他说。 江灼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眼神复杂:“上仙要……跟我一起去?” 见他如此,楼烬更笃定了先前的想法,“嗯,你不愿意?” 他语气轻佻,挺拔的身形纹丝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灼。 “上仙不是说过,不愿与我有所瓜葛吗?”江灼也抬起下颌。 “师徒是师徒,同路是同路,”楼烬道,“这两个没法相提并论的吧?” 江灼没再说话了。 楼烬知道他有想隐瞒的事,让自己同行很可能会暴露,但如果此时拒绝,那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深情作态就全数崩盘了。 所以江灼在掂量。 掂量到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 六界之中,当属妖界的环境最为如诗如画。 神界太过于奢华,仙界也是从了神界的奢靡之风,以金瓦玉墙为风,每个宫几乎都长一个样。 冥界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魔界一般没什么人去,也不知道长什么样,而人界就比较普通了,虽然说风景也不错,和妖界却是压根没法比。 静谧又深邃的森林中,古木参天,溪如玉龙,巨大的藤蔓织成华美的拱门,通过拱门就是妖宫,山欢就坐在灵花簇拥而成的宝座中,对江灼招了招手。 “来得正好,你快看看——” 她话未说完,骤然注意到了楼烬,毒蛇一样的绿瞳一下就竖了起来。 “他是谁?” 江灼看了眼楼烬,随口答道:“我朋友。” 楼烬一言不发。 方才在十五夜,江灼便有意隐瞒两人之间的关系,故而才没称呼他为师父,而是上仙。 如今,又成了朋友。 山欢的面上登时现出一抹很古怪的笑,她从宝座中站了起来,用神识传音对江灼说了句什么。 江灼的眉心好像微微皱了一下,没再多说,快步跟着山荷向一处走去。 “仙长怎么称呼?”待江灼走后,山欢才看向楼烬。 楼烬也很客气,自报家门过后又行一拱手:“见过妖君。” 山欢生得美且妩媚,金发翠瞳,蝶磷般的裙袍长长曳在地上,随着她缓缓的步伐,步步生莲。 但是,总觉得还比不上江灼。 楼烬惊讶于自己竟会用“美”来形容一个男子。 山欢像看奇珍异兽一样看着楼烬,兀然问道:“你是不是缺了一魄?” 她竟看得出来? 楼烬颇为意外,眼神动了动,正要说话,却猛然住口。 等等。 他不是缺了一魄,是两魄才对。 “确实是缺了,”楼烬明面上依旧神情自若,“妖君这么一看就看得出来?” “灵有七魄,天冲灵慧,气力中枢,六精七英,”山欢笑了,徐徐抬起手臂,拢了拢臂弯的披帛,“仙长缺的是灵慧,却不是个傻子,还挺稀奇。” 楼烬:“……您说话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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