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面走,二人就跟在他身后,只见来往的仙僚大多都认识楼烬,打了照面,也会停下步子,客气地颔首。 但楼烬才走过去,那些人面上的笑意便立马收了起来,看着楼烬背影的眼神亦有些古怪。 江灼不解:“他们怎么……” 容嘉四下看了看,冲他嘘了声,让他声音小点:“你这么求着拜到师父门下,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知道什么?” “咱师父是天生仙格,却缺了两魄,一直成不了神,修为就到此为止了,”容嘉道,“那易明上神曾经也是他的好友,但人家都飞升了,他还没飞升。” 江灼有点明白了:“所以他们瞧不起他?” “不只是,你看咱师父的作风——” 是时,楼烬回过眼来,轻轻咳了一声。 “师父嗓子不舒服?”容嘉很有眼力见。 楼烬:“……为师都听得见。” 容嘉:“……” 容嘉连忙住嘴,吐了吐舌头,示意江灼自行意会。 江灼却陡然想起楼烬将玉冥杯赠给班小轩的模样,稍微放慢了走路的速度,待回过神来,容嘉和楼烬已远远在前了。 江灼快步跟上。 神君名唤公上胥,所居的宫殿叫做西乐宫。几人才走到回廊,女子的嬉笑和娇呼夹杂男子不时的低语便远远传来。 容嘉和江灼皆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动静了,两张脸瞬间通红。 宫殿的门甚至都没关。 不过西乐宫的仙娥们似乎对此已然见怪不惊,见了楼烬,不卑不亢地俯下身去,不徐不疾地说:“眼下陛下有事,还请上仙稍等片刻。” 楼烬笑道:“不急。” 说是不急,但一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也多少有点尴尬,于是楼烬让仙娥等公上胥完事后再告知他,转身带着容江二人往外走。 还没走出两步,只听殿内传来一声朗笑:“既是稀客来访,怎么还没见到面,就要走了?” 楼烬脚步一顿,道:“不好叨扰陛下风光霁月,我们就在偏殿候着,陛下慢慢来。” 容嘉:…… 这话也是可以这么说的吗? 却闻公上胥笑得更加开怀,笑过了,便道:“进来吧。” 公上胥生得英姿俊爽,此时斜躺在座,衣襟大敞,堪堪系住了腰间的系带,见了楼烬,随意地招了招手:“随便坐就是,来人,看茶。” 他身边跪伏着几个貌美的仙娥,皆是衣衫不整模样,发髻歪在脸侧,遮去了脸上的霞色。 容嘉只看去一眼,慌里慌张地低下头。 对于此等情状,江灼虽是迟钝些,但也知道非礼勿视,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楼烬目不斜视,至殿中行了一礼,然后真的随意找了个没扔衣服的座位坐了下来。 江灼低声问容嘉:“原来神君居然是这样的?” 容嘉红着脸道:“他这样是出了名的……只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 早闻神君公上胥是六界第一浪荡,没想到竟……这么不避讳。 这么一比,楼烬的作风简直可以用高风亮节来形容了。 “但他对师父……还挺客气的?” “听说也是旧友来着。” 江灼:“师父交际还挺广。” 容嘉正要说什么,抬眼时不小心看到了仙娥的玉腿,连忙低下头。 那几个仙娥从地上站了起来,拉了拉斜到肩膀上的衣襟,拥坐在公上胥的身边。 其中一个则斟了杯茶,亲手送到楼烬的跟前,软语道:“上仙请用茶。” 楼烬坦然接过,抿了一口,落盏道:“果然好茶。” 公上胥道:“茶是好茶,人也是绝色。” “是陛下新得的佳人?” “那是自然,”公上胥笑了,懒怠地坐起身,“你道如何?” 只见那仙娥又往楼烬身边凑了凑,偷笑一声,好像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故意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求上仙好好答,不然陛下要罚我。” 玉润浑圆就贴在手臂上,楼烬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看着仙娥的眼睛道:“若我说,妹妹还不够绝色。” 小仙娥一愣,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哦?她们还不够?”公上胥挑了挑眉。 “够是够了,”楼烬的眼神只在仙娥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转向公上胥,“但我见过一人,最是仙姿佚貌,柳夭桃艳,可称此间无双。” “是吗?”公上胥来兴致了,“比起我这里的仙娥又如何?” 楼烬收回目光,看进平静的茶杯中。 他想起了魔君赴烟的那张脸,还有那双比夜色更深的双瞳。 公上胥莫名其妙:“你突然笑什么?” 楼烬压了压嘴角,认真道:“陛下明鉴,这满宫的仙娥,尽数加起来,还不如他一个人艳冠八荒。” 他说得这么玄,公上胥有些不信:“此等妙人,你在哪里见到的?” “冥界。” “冥界……”公上胥大概是想起了班仪那张脸,笑意一凝,浑身恶寒,“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嚯……”全天下的美人几乎都在这西乐宫了,公上胥自然以为楼烬在胡诌,压根没当回事。 转眼,见容江二人还站着,公上胥意识到是这些仙娥让他们有些不自在,便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这才对他二人说:“你二人也不必拘礼,坐吧。” 容嘉这才大松一口气,连忙谢恩,回头却见江灼面色僵硬,便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你怎么了?” 江灼摇摇头。 “没见过这阵仗吧?”容嘉很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没有。” 江灼说这话时,楼烬又不经意地看来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惹得江灼又是一僵。
第12章 护短 楼烬收回目光,这才谈起玉冥杯一事。 他也没什么遮拦的,就直说将玉冥杯确实是班仪拿走的,为的是救她即将魂飞魄散的儿子,又说因为那小男孩缘故,他没把玉冥杯拿回来。 公上胥没想到,不过是心念一动借了个法器,还能和冥界扯上关系:“班仪没有难为你?” 楼烬摇头:“这倒没有。” “那这事就很难办了,”公上胥皱起眉,“其实已经无关玉冥杯了,主要是这东西是龚宁借出去的,如今已经拿不回来的话,合该是要治他的罪的。” “龚宁……”楼烬回忆了一下,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你不认识。”公上胥道,“独月宗的儿子朱宣是他的道侣。” 道侣? 闻言,容嘉用胳膊肘撞了撞江灼,嘀咕道:“那朱宣有儿子的,叫朱念,他在凡间都成过亲了,这会儿又冒出来个上神道侣。” 容嘉的话传到了公上胥耳朵里,虽说对上神不敬,但公上胥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笑着跟他解释:“神仙都是自由婚配的,凡人嘛,寿命终有竟时。” 意思是,这事也怪不得朱宣,人和神仙毕竟有别。 容嘉虽然不敢苟同,但毕竟是神君开了金口亲自跟他解释的,他还是很买面子地笑了笑,道:“多谢神君解惑。” 朱宣要找谁当道侣,楼烬并不怎么关心,刚刚听到公上胥要治那龚宁的罪,楼烬才品出几分滋味来。 看样子,公上胥似乎也不同意将玉冥杯借给独月宗,但大抵是那叫龚宁的上神再三请求,故而才松了口。 但那也跟他没关系。 楼烬站起身,正要告离,话还没说出口,公上胥又让他坐下,指着他道:“你也跑不了,玉冥杯总归是要拿回来的,这笔账要记你头上。” 楼烬:“……” “不服?”公上胥一贯没什么当神君的架子,也没打算用身份压人,但话说出口,又总带着点命令的感觉,“拿不回杯子,我再治你的罪。” “我打不过班仪。”楼烬很坦荡,直白到有点不要脸。 公上胥挑眉:“所以呢?” 楼烬答:“所以拿不回玉冥杯来。” “那你就卷铺盖滚蛋,”公上胥笑了,豪气地挥袖,“璧川宫让出来,给我的仙娥们当后花园!” 楼烬不为所动,站在扔了一地的华裳中,跟抚膝而坐的公上胥对视。 刚刚那句话,虽然公上胥语气是玩笑着说的,但楼烬知道他没在开玩笑。 玉冥杯确实很重要。 所有仙人渡劫的时候都能用得上这个法器,也就意味着他们飞升成神的几率将会大大提升。 一旦有仙人成功飞升成神,对于神界来说都是多添助力,百利而无一害。 当初,也就是贪图玉冥杯这一点,神界才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将玉冥杯从班仪那夺了过来,这数百年间也从没有外借过,一直都只在神仙两界传用。 楼烬突然问:“那个龚宁,和陛下什么关系?” 公上胥的表情猛然不自在起来,他眼神闪烁了两下,移开目光:“问这个干嘛?” 楼烬:“好奇陛下怎么会同意借的。” 公上胥咳嗽了一声:“这事你别管,领命就退下吧,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去偷去抢去求去买都行,反正,得把杯子给我拿回来。” 说是这么说,他不会给楼烬买杯子的钱,而班仪也不会被几块灵石收买。 其实这事说简单也简单,问题就出在班小轩那副躯体上。 如果他那副躯体能稳住神魂,想来如果好言相劝,班仪未必不肯将玉冥杯交给楼烬。 所以,得先找一样镇魂的法器,炼进班小轩的躯体里。 但镇魂的东西一向难寻,对于楼烬来说,过于麻烦。 公上胥的态度却不容转圜,活脱脱一个笑面虎。 ----- 待出了门,容嘉才道:“提到朱宣,我突然想起来,他好像是我的同期来着。” 楼烬回头:“你跟他熟吗?” “有点印象,但印象不深。”容嘉皱了皱鼻子,“我就记得他怼过我来着,人不好相处。” “……是吗?” 容嘉来劲了,一边回忆,一边跟楼烬疯狂细数他这些年受过的白眼,说到最后还是一句,如果师父能别这么破罐破摔就好了,好好修炼,好好办差,到时候飞升神界,他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楼烬左耳进右耳出,余光一直在看不远处的江灼。 自从来到了神界之后,江灼一直有点魂不守舍的,这会也一直在四处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眼神就没停下过。 “看什么呢?”楼烬冲他扬起下颌。 江灼忙回头,解释道:“我是第一次来,觉得有点稀奇……” 他正要走,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对面怀中还抱着什么东西,这么一撞,便散了一地。 “对不起。”江灼道歉,蹲下身帮他一起捡,“我没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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