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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树林间挂了不计其数的长条尸体。 脖上系了绳, 面上合了眼，残破的头颅耷拉。 沾了泥污的双脚悬空, 被偶尔袭来的冷风吹得发抖。 愈往深处，雾气愈浓, 他们混成一片沉重的黑。 看不清了。 李子越默默将从树枝上掉下的尸体给拖到树干旁，这样他们等会儿‘醒来后’不会觉得自己倒在地上的姿势太狼狈。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丧尸是否还有身为人的思考和意识。 三人像收获葡萄的果农般，拿着剪刀在树林间将吊着丧尸的绳子挨个剪断。 这里的丧尸大多死了许久，身体部分结构完全损坏, 脸上缺了半截牙齿、断了耳朵是常事, 原先李子越还觉得不太舒服，但自从丧尸对他的啃咬解决了他被雨淋产生的高烧后，他竟然也觉得这些呲牙咧嘴的丧尸可爱了起来。 暂时脱离了危险，他直播间弹幕又开始活跃。 【不过说实话, 即使知道被丧尸咬可以活下去，我还是很恐惧啊】 【哼哼，这就是你成为不了主播的原因之一，要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前面的只是想借机背诵课文吧！在直播间偷偷学习又被我抓到了！】 【事到如今还是要靠玄学, 要不是我去掏宝花五块钱请了个大师保佑主播, 主播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神秘）】 【切，有这钱你不如给主播打赏点积分实在】 其实李子越跳下窗户投入丧尸堆时，心里是没底的。 当时他只有两个选择可以让他赌。 一是立马躲在房间角落或者再度钻入暗道，然而一旦被闯进来的村民发现, 等待他的就只有上绞刑。 另一个选择便是跳下去。 目前第一条路可以暂且将答案定为，只要凑齐了两个元素：凶杀现场＋村民发现, 玩家必死无疑，所以这个选择是条死路。 而第二个选择…… 李子越只能给到它不超过20%的正确概率。 而这20%又由这些构成： 首先，村庄被群山环绕，处在“漏斗”最下端，而地面泥土不吸水，落到周围的雨水会顺着陡峭的山体流入村里，地面的积水会以异于正常的速度升高，这意味着，除非玩家永远呆在高处，不然极大概率会受到雨水的腐蚀。 身上淋了一定量的雨水后会出现发烧、四肢无力等一系列副反应，严重者甚至会死亡，如果发烧长久持续下去，相当于是强迫所有玩家往死亡道路上走。 然而《自杀的农民》这个副本难度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远说不上让人谈虎色变的程度，且顺利通关这个副本的玩家也不少，与雨水的大面积群伤设定相悖。 必然存在解决发烧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不会藏在太刁钻的位置。 这个办法在李子越碰到被丧尸咬过却又健康活下来的寸头男子时突然乍现在脑海中。 但他依然不敢肯定。 样本数量实在太少，不排除寸头男子是做了其他事情才抵消了负面反应的可能。 时间紧迫，他当时又在发烧，身体素质很差，李子越只能依靠过去的回忆。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被丧尸咬过的玩家不少，然而倒在地上的玩家身上或多或少都存在被殴打的痕迹，丧尸只咬人，殴打恐怕是其他玩家所为。 那些被咬过的玩家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莫名的失踪最难猜测。 死了、活着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呆在庙宇附近、活着但被困于某地、他单纯运气不好遇不到被丧尸咬过的玩家…… 可能的结果太多，李子越只能通过寸头男子还活着这点勉强将“死亡”这个选项放置一边。 无法避免的雨水加上随处可见的丧尸可以勉强与大面积的群伤和唾手可得的解药对上……这点倒是不相违，但说实话，这个思路很牵强。 综上，这条路能存活的概率只有不到20%，但他还有以支付生命为代价的道具增加脱离困境的概率。 虽然一旦踏上这条路未来只会更加凶险，但是……没办法了。 他经常因为“没办法”这三个字而感到无力，仿佛这六年的摸爬滚打没给他留下一点进步，但李子越也必须承认。 他只是经验略微丰富的普通人，无限副本想玩死他很简单，他遇到不会解的题也很正常。 正因认识到自己的无力，才要更加谨慎。 他在这边埋头反思，直播间却自顾自聊了起来。 【这‘元谋人’直播间又不能同步打赏积分，主播只能在副本结束后拿到我的积分，他活着还好说，万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呢？我还不如找个大师】 【？你们没收到更新通知吗？】 【什么？哦哦收到了，但只让提前下载安装包，更新真正落到实处还要等一段时间】 【啊？我没收到啊？】 【我也没，不会吧，难道这个更新也要选内测？这直播间到底在搞什么？说没说更新内容？】 【啥都没说，就让下载安装包，我记得量还挺大的，有几十个G】 【几十个G？它是要开发3D游戏啊？！】 李子越落在直播间弹幕的视线微微停滞。 一直以来落后的直播间系统早已惹大部分直播间观众的不满，但碍于直播内容的独一性，这些找不到代餐的观众也只能一边骂一边看。 这早让李子越觉得奇怪。 玩家系统和直播间系统虽出自同一母体，科技水平却差了天远，上面的人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去发展直播间，却一直不理睬观众意见。 观众的怒火和不满逐渐积累，在即将爆发的边缘，直播间终于出了更新通知。 这样的举动不像是单纯的更新，更像是……养蛊。 他也不知道直播间会如何改动，只怕不是什么好变化。 正思索着，却听到另一边传来张敛的说话声。 “你不担心他吗？” 李子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孙远诚。 他认真思考了两秒：“……不太担心。” “哦，”张敛慢慢回复，“我以为你会很担心。” 李子越：“……？” 【哈哈哈哈好酸】 【哦，我以为你会‘很’担心】 【笑死我了，李哥面上怎么一脸懵，听不出张敛语气里的异常吗，哪个高人去指点一下李哥】 “孙远诚只是看上去笨，”李子越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想明白原因，只是往前方走去，“你回想在初级伪人副本时孙远诚的表现。” “虽然那时候他基本以伪人身份出场，但伪人除开比他本人更加残暴外，思维习惯一类和他没有太大差别。” “咚！” “他是个新人，却能在瞬间明白自己身份与我们身份的差异，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就决定了伪装，”剪刀卡上绳索，“一般人在得知自己是一群人中潜藏的异类时心里难免有芥蒂，但他把这点消化很好。” “虽然最后露了点马脚，不过作为一个新人，他表现很不错。” 张敛：“哦。” 李子越督了他一眼，随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继续一本正经分析：“其实后来我查了点孙远诚的信息。” “他确确实实是个新人，初级伪人副本是他第一个踏入的副本，但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锋利的刀刃在粗绳上摩擦，尚未活化的丧尸脸部离李子越的手背仅两厘米：“你应该知道世界分为‘传承’和‘创新’吧？” 张敛缓慢眨眼。 “来自创新世界的新人玩家由于没有前任玩家指导，系统一般不会为难他们，这些玩家踏入的前几个副本都是大数据产出下千篇一律的副本，通关攻略都被历代玩家嚼烂了，新人玩家只要不是弱智都能过，但初级伪人副本不一样。” “初级伪人副本在所有副本中不算特别简单，孙远诚第一个副本就是它，说明他的世界是传承上一代玩家，并非创新。” “咚！” “奇怪点就在这里，”李子越沉了声音，“按道理来说他不会自己一个人闯进这个副本，他所在世界的前代玩家应该陪他进来，一边带他过副本一边教学。” “但他就这么单枪匹马进来了，这个副本也是他一个人，出现这样的现象只有一种可能，而这个可能由两点构成。” “一，孙远诚是被临时替补上来的，他世界的上一批玩家在某个副本全死了。” “二，孙远诚的潜力不可低估，系统认为他一个人就可以续上他世界维持日常所需积分。” “综上所述，”李子越这才微微叹了口气，“我不太担心他。” 张敛不留痕迹地瞥了李子越一眼。 上一批玩家在某个副本全死了……这点和李子越本身经历很相似。 他对孙远诚如此照顾，也有心心相惜的意思吗？ 如果没有李子越在副本中像前辈一样拉孙远诚一把，孙远诚在副本的经历可预见的会成为李子越的缩小版。 前辈全死，只能靠懵懂的自己一点点探索，突然得到的世界又太大，补不完积分又不知道副本快速刷积分的方法，只能走最简单暴力压力也最大的道路——不停歇地下副本。 正常玩家一周下一次副本，而他最起码要下三次才能补齐。 期间的痛苦和疲惫可想而知。 张敛沉默着抬起视线，李子越挺直的背影完全落在他的眼眸中。 林间光线很差，雾气愈深，而他却如一棵翠绿挺拔的青松，虽然坚韧，但也孤独。 我来迟了。 张敛心里兀地冒出这一句。 来得太迟了。 空气似乎更加沉重了，前面的李子越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声音陡然压得很低。 “先前聊天的时候，你没有听到异样的响声吗？” “比如……” “咚！”
第42章 明目张胆的残杀 林间可见度低, 待二人走到角落时，农户的身影已经不见。 李子越稍微松了口气，然而眉还是皱着, 他的手指在衣角揉捻，感到上面传来一阵阴冷的湿寒。 愈往深处, 空气湿度急增。 隔远了听到的是“咚咚”声，走近了才听到另一道久久回响的水击打硬物的声音。 李子越不太敢确定是否是水声, 毕竟这个副本对于水的用量严格控制，但……这里确实很潮湿，有水池也不是不可能。 张敛跟在后面，并不诧异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想假装偶然地往那边走, ”他抿了唇, “所以才刻意帮你开了孙远诚这个与眼前场景无关的话题，让谈话内容掩盖你真正的打算。” 李子越似乎在笑：“可惜我俩不在一个世界，不然平时下副本可以绑定在一起，你挺会打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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