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上帝为一个人开了一扇门,”姜照觉得自己快吃出西天的味道,他安详地自言自语:“就一定会关上一扇窗。” 虽然修界没有上帝。 但姜照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吃完这顿。 盖因他好像惹宿主不高兴了,倘若人回来发现自己精致炮制的饭食一动不动,指不定这气要从今日撒到后日。 为了自己的统生,还是忍忍吧。 诚然这顿并不能称作人间美味,不过好歹能填饱凡人的肚子。吃饱喝足,姜照就想开始溜溜达达,全然把方才的惊世意外抛诸脑后。 意外是他觉得,惊世大概是应璋觉得。 心宽的姜照被西面一张古朴典雅、做工精湛的书案吸引了。 准确来说,是书案上几本灰扑扑的古书。 他这才想起这是白日里应璋从外头不知何处带回来后又随手搁在案上的书,好像看了几眼就如不感兴趣般随意一丢。 姜照百无聊赖,应璋一时半会又不像会回来的样子,故而他干脆提起其中一本,权当解闷。 书页哗啦作响,姜照的眉眼兴致缺缺。 好在这些书虽主要以修界语言撰写,但都会在另一页以人间的通用语言再写一遍,姜照不至于看不懂。 “七大世家……”姜照慢悠悠地读出声来,“望城应、闻、周……啊,知道了,下一页。” 紧接着,姜照眼睛一亮。 “天鹰仙府,以天命峰璇玑尊者为首,”他的指尖随着一行行小字滑过,“天衡峰次之,天枢、天凝并列,其下又分设诸多堂口。另,除天命峰外,其余三峰弟子皆受天权堂监察。” “……”姜照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作风飞扬跋扈的人,“晦气。” 他把闻炳丢出回忆,继续往下读。 天衡峰由四位长老坐镇,主要收入剑修、体修、枪修、刀修等类型的弟子,通俗点来讲,只要修杀伐道,基本都会入天衡峰,哪怕修者擅长以乐音杀人,武器只是一把琴。 而天枢峰有两位长老,弟子都以器修为主,仙府内出了名的法宝法器大多都从天枢流出。阵修倒也不少,不过术法不精。 看到这里姜照分外理解在何处术法不精——传送阵法都不肯多刻几个,可不是术法不精么! 另外天凝峰却只有一位长老,绝大多数由丹修和医修弟子组成,另一部分包含在修界极少露面的毒修。 “就是以搞后勤为主的两个峰头,”姜照一目十行地看完后留下评价,“负责补给那种。” 而天权堂,在书中的解释里,类似于一种巡察小队。仙府弟子若是犯了什么事儿,只要被他们逮到,受罚是必然的,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日后的修炼资源分配。 难怪那时街上的人遇到天权堂都畏畏缩缩。 随即他联想到那时闻炳被应璋直接废了一条胳膊,居然不选择追究,反倒毕恭毕敬地送走他们。 “怎么闻炳看起来那么怕宿主?”他不免有些困惑。 不过闻炳好似已经认出应璋是哪个峰的弟子了。 倘若闻炳知晓应璋是璇玑尊者的徒弟,他那般做亦算合理。 毕竟按书中所言,天权堂管天管地,管不到天命峰。 姜照边这般想边翻页。 接着他面色有一瞬愕然。 只见一张残缺不堪的书页正凄凄惨惨、欲掉不掉地卡在书缝中,其上字迹还万分模糊,与前边的完好无损比起来,这页纸明显就是被人为破坏的。 姜照狐疑地左看右看,极力想从中辨认出那几行极朦胧的字来。 他拎着书往自己面前凑,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瞧,总算隐约地辨识出了一些字。 “云、外……”姜照一字一字地读,“天?” 这本书应当是记载修界各大势力的书,前面写录了许多有关世家和仙府的常识。 那云外天也该是其中一股势力吧? 只是,玩家档案上从未记录过它,在修界中姜照也不曾听闻过这个名字。 云外天三个小字下,还残留着几组意味不明的词。 “洞天福地”“世外”“凌驾”等,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治”字,总之被破坏得语焉不详,前言不搭后语,姜照压根看不懂。 不过还没等他细想,身后屋门骤然被打开。 姜照背对着屋门,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嘴:“宿主,你干嘛去了?” “练剑。”身后人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声音由远及近,不冷不淡地回。 二人似乎都选择性遗忘一个时辰前发生的“惨案”。 姜照“哦”一声便当听过,而后专心致志地接着看书。 姜照看上去完全无视了应璋,半分视线都没从书上分走,仿佛连他走过来都没发觉。 “感兴趣?”冷不丁凑近的应璋问道。 陡然被一阵冰凉气息所包围,姜照却如早有预料,一点也没被吓到。 他目不斜视,答非所问:“宿主,这些都是你打哪儿搜罗来的?” 他指着手上拎着的那本讲述了囊括修界几乎所有势力的古书。 紧接着,姜照察觉到有一道平静视线轻飘飘地落下来。 几息过后,应璋冷淡道:“尊者送的。” “你师尊送的?”姜照蹙眉,“送这些有什么含义吗?” 他的手指挪到“云外天”三个小字上,示意给应璋看,“你有没有听过这地方?我的档案上从来没提过此地,却在你师尊送的这册书中出现了。” “且句不成句。”他不自觉地咬着唇,疑惑道:“你师尊送你这些书,应当有他的深意在才对,可这页书看起来便像被什么人损坏的,莫非是你师尊的什么考验?” 他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堆话,半天没得到回应。 姜照皱着脸抬头,“你有没有在听啊宿主……” 随后不期然地撞进一潭极晦暗的深眸中。 张合的殷红嘴唇嗫嚅着慢慢停顿,他这时才发觉,他和应璋的距离并不远。 他能分明看见应璋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下颏线微微绷紧,薄薄的唇瓣轻轻抿着,视线直勾勾地锁在他的脸上。 准确来说,应璋方才一直在盯着他的双唇发呆。 目光太过炽热,粘腻的气氛令他无意识地抬手想挡住双唇,用以避开那道深沉至极的眼神。 可他没能如愿。 因为他被应璋强硬地探手摁住了手臂。 姜照眼睫剧烈颤动,脊背诡异地酥麻一片。 “……宿主?”他抖声问。 几秒后,应璋恍然回神,面色铁青地豁然收回手,将之背过身后,动作幅度极大,看起来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适才做了什么。 “抱歉,我……”应璋扶额,垂着眼别开脸,半晌后才妥协般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姜照呐呐地“哦”一声,却已没有心思再继续探寻这册书了。 尴尬在二人之间蔓延。 姜照莫名地紧张,直觉告诉他宿主这反应不对劲,但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只能归结于—— 宿主还在为他不小心撞疼他脸这件事介怀。 应璋掩唇轻声咳嗽两下,试探性地问:“你方才是说云外天么?” 岂料姜照想打破沉默,也同时开口:“宿主我之前真不是故意撞你脸……” “……” “……” 窒息。 姜照脚趾扣地。 啊啊啊啊29999!姜照!!你在说什么啊!!人家都没追究了,你为什么上赶着问这件事!!你直接当不记得不就成了!!! 姜照默默抓狂,心里无声呐喊,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扇回一分钟前。 果不其然,应璋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一言难尽的神情,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姜照窥见了,将之概括为:好的不提提坏的,我现在特别生气。 ……更社死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姜照内心尖叫,捂脸喃喃“我傻,我真傻”片刻后,下意识地挡着脸侧身从应掌身边游魂一般飘走到榻前,一屁股坐下。 而后蜷成一团把脸埋在双手间,一副打击甚重的模样。 他慢腾腾地倒下,打算躺下来继续自闭。 孰料人倒了一半却被制止,手腕被猝然捉住,整个人被往上一提。 姜照惊弓之鸟般双肩一振,手掌合拢,其后未被遮挡的视野清晰地看见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姜照愣愣地同应璋对视。 只见应璋微弯着腰,神情无奈,道:“要睡也等一会,今日还未给你施洁净术。” 语毕,一缕洁白灵光从二人相触的皮肤间滑出,流向姜照的袖中,慢慢遍及他的全身。 见应璋恢复成过往的从容淡定,仿佛全然忘记刚才的一切,姜照才稍稍心安下来,窘态褪去。 然而直到那抹灵光散去,应璋都没有松开手。 应璋似乎又出神了。 这次是盯着那只被自己松松环在手心的,一截皓白细软的手腕。 姜照此时却不敢缩回手,压根没察觉出自家宿主的目光凝在自己手腕上神游天外,只小声提醒:“宿主,好了吗?” 手心拢着的那截柔白轻轻旋抖,令应璋陡然神思一紧。 他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收手,仿佛适才抓着人手腕不放的不是他。 应璋嗓音喑哑地说:“好了,我去收拾一下。” 不等姜照回答,应璋转身便走到桌案边,捧起食盘往屋外走。 “等等!” 姜照急忙喊住他。 应璋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姜照含糊其辞地问:“……那是不是我今晚还能睡这儿的意思?” 紧接着他又期期艾艾地说:“和昨天一样……” 姜照腹诽,总觉得以今天发生的事来看,宿主现在出了这扇门就会一走了之。 不然还是跑宿主识海里睡?他默默地想。 如果真要他离开宿主自个儿睡,哪怕有识海随时能交流,但姜照还是会很心慌。 哪有系统和宿主不是寸步不离的,反正他见过的所有系统前辈里就没有这种特例,倘若他们都有人身,全都恨不得把宿主提裤腰带上走,手把手教宿主升级打怪。 毕竟宿主别名“绩效”,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虽然好像,目前来看都是宿主把他别在裤腰带上…… 但是他家宿主在住进浮榭后,诡异地于绝不一起过夜这件事上很坚持。 尽管这种坚持被姜照昨夜的死皮赖脸打破了。 屋内安静少息,烛火轻轻摇曳,将二人投映在地面上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交融在一处。 “你先休息。”应璋平淡道,“我去去便回。” 心中吊起的石头骤然落下,姜照轻轻吁气,而后高兴地应声。 目视应璋离开,姜照心满意足地脱去外衣,然后滚进床榻里处熟稔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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