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有好温柔的摸摸,谛听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小小的呼噜声:“昂~” 凤凰抱着谛听跟在他们身后,温声询问着他们近两年的经历,音调都还没褪去奶味的幼崽哪里是凤凰的对手,美人计之下,将自己和老师都卖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麒麟在白泽的带领下将整个山谷转了个遍,还交换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后,才发现自家那个傻崽子被凤凰哄得晕晕乎乎,问什么都一骨碌地往外说,估计凤凰就是将它当场卖了,它还会反过来真诚地说谢谢。 麒麟:“???” “谛听!”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危险”,麒麟不得不给幼崽紧紧皮,“谛听!” “昂~在呢!”谛听转过头,说话时有豁口的乳牙露出来,显得有点呆乎乎的,“干嘛呀老师?” 麒麟有点心梗,他试图阻止这件事滑向更不可知的深渊:“凤凰抱你这么久了,估计也累了,来!老师抱!” “小谛听可不重。”凤凰摸摸谛听头顶的独角,得到一个软乎乎的笑容,“怪可爱的,我很喜欢。” “嘿嘿~”谛听在他的掌心蹭蹭,“我也喜欢您!” 这边看起来是岁月静好,但麒麟耳旁已经响起了凤凰的传音——— 【在小幼崽面前造谣我半死不活?嗯?】 麒麟:“……” 他怎么就给忘了,他养的这只崽除了有点傻外,它还是个颜控啊! …… 山谷交换集会之后,麒麟去苍龙和白泽所在的部落串门,苍龙所在部落的部众已经从山洞搬下来了,他们在离河不远的地方建起了一栋栋泥坯房,房子后面还有篱笆,有的篱笆里种着些能养活的植物,有的篱笆里圈养着一些猎物,有的篱笆里堆着零散的工具……整个部落看起来井井有条,极有规划。 麒麟在这个部落里逗留了一段时间,他能明显感觉到,苍龙变了。 或许在不熟悉的人看来他依旧沉默寡言,有种随时会抽身而去的疏离与淡漠,但只有麒麟他们这种与他一起长大的同伴们才知道,苍龙对这个部落真正上了心。 这种在意从来没有表现在明面上,只表现在点点滴滴的日常里———比如巡视的时候随手用灵力补上可能漏雨的屋顶,落单的孩子身上附着着他的灵识,防御薄弱的地方有他的气息作为震慑,开垦出的田地里,会随口指导一些种植者本人都没注意到的小问题…… 先生离开后,苍龙的性格变了许多,其他人也一样,大家的心似乎都缺了一块,有风呼呼的往缺失的地方灌着,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这种让人发寒的冷,可现在,新的牵绊连结出了新的情感,有细细的丝线缝上了缺口,挡住了寒风。 麒麟心知肚明,这是好的改变。 他在部落里住了小半个月,期间也时不时给苍龙帮帮忙,于是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在要去白泽所在部落的前一天晚上,苍龙约着麒麟去了部落附近的最高峰,夜晚的月光很明亮,他们所在的位置能够将寂静的部落尽收眼中。 “喝一点儿吗?”苍龙给了麒麟一个陶土罐子,罐子上用泥和麻封着口。 麒麟拍碎了泥封,闻到一点熟悉又陌生的刺鼻气味。 遥远的记忆被唤醒,之前先生还在时,也曾酿过这种奇怪的“水”,先生说这种水的名字叫做“酒”,酒是用寿木送过来的果子酿的,先生用来招待他的朋友,但不许他们喝。 被禁止的东西总是勾引得幼崽好奇,它们曾跃跃欲试,想要在半夜悄悄偷一点出来尝尝,结果被早有准备的先生抓了个正着。 先生倒是没有责罚,只是在装酒的罐子外添了几个新阵法,然后将罐子埋到了梧桐树下。 “等你们长成大人时,我就不会禁止你们喝了。”记忆里,先生如是说。 可什么时候才叫长成大人呢? “唔……”先生迟疑了一会儿,“你们真正觉得你们是大人的时候?” 化形似乎并不是先生制定的标准,可能是因为苍龙化形的时候还是个三头身。 可要成为大人,似乎还要好久好久的时间。 于是梧桐树下的酒就被一直埋着,埋到忘性大的四个幼崽几乎忘掉这件事,埋到小院在灾劫中毁灭,酒也一并消失。 苍龙拿出与记忆中相似的酒时,麒麟才恍然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也早不是曾经的幼崽了。 “我长成大人了啊。”麒麟将酒罐凑到唇边喝了一口,有点刺有点辣的口感里夹杂着一点果子香,“好像也不是很好喝。” 幼崽时期对于酒的味道的猜测,他已经想不起来了,虚幻朦胧得像雾气一般。 麒麟咂咂嘴,咕嘟咕嘟又喝下去半罐,灵力不知不觉停止了运转,他感觉自己有点轻飘飘的,好像胆子也比平时大了不少,至少平时他不会这样问得直接——— “你喜欢这些人类?” 苍龙淡漠的目光投过来,他手里的酒罐才刚开封,并不存在醉不醉这个问题,在月光下,苍龙注视着山下寂静的部落:“也许吧。”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这样扭扭捏捏的,看着就累。”或许是酒壮怂人胆,麒麟心里头压着的话秃噜着往外说,“也不是我说你,承认自己在意难道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吗?人类吧虽然我接触不多,但感觉也还行,他们的胆子可不比我们,你要是喜欢少冷点脸,你看看那一个个……” 苍龙向他身上丢了个禁言咒:“你好吵。” 麒麟:“……?” 他用灵力给自己解了禁言咒,继续嘟嘟嚷嚷:“一言不合就封嘴———你恼羞成怒了是吧,不对,害羞了是吧?是吧?是吧?是吧———” 苍龙脸上那一点细微的情绪隐匿无踪,他觉得和麒麟一起喝他好不容易酿出来的酒,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醉酒后的麒麟比白泽还要吵得多,苍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麒麟却半点感受不到,甚至喝完了自己手里的那罐后,他又将苍龙没动的那罐也胆大包天地抢走,继续吨吨吨。 在果子酒的香气里,苍龙的目光从旁边醉到东倒西歪的麒麟身上挪开,重新看向那月色中由他一点一滴引导着打造出来的部落。 “在意的。”他轻声说。 可醉醺醺的麒麟没听见,只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 “我的脑袋……”麒麟软手软脚地从地上爬起来,痛苦地嘀嘀咕咕,“谁暗算我了!” 他的脑袋又痛又晕,地好像也不是平的,走起来还有点软绵,麒麟揉揉太阳穴,突然发现周边的一切相当陌生———这好像是一个部落的外围,但并不是苍龙所在的部落。 麒麟茫然地揉揉眼睛,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有变化,难道喝酒的后遗症是梦游吗? 他抬脚往陌生的部落里走,还没走到近前,就远远地看到一点白向他的方向冲过来,伴随着欢快的音调: “老师!老师———!” 谛听? 麒麟茫然地眨眨眼睛,越过正奔跑过来的谛听,他看到了远远跟着的白泽和凤凰。 他这是梦游到白泽所在的部落了吗? 很快,白泽就给出了解答—— “麒麟,你在苍龙所在的部落干了什么?竟然让他连夜把你丢了过来?” 白泽在屋里睡得正香呢,忽然听到苍龙的传音,说将麒麟送到了他们部落外,满头雾水的白泽还没来得及多问上几句,苍龙就单方面断开了链接。 因为醉酒而有些断片的记忆瞬间在脑海中回笼,麒麟脸上的疑惑渐渐僵硬,定格成一种古里古怪的表情,他想起来了,在对苍龙说完压在心里的吐槽后,他就拉着苍龙在山峰的最高点上鬼哭狼嚎地对月唱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让山下的部落以为发生了野兽袭击,连夜点了火把出来巡视…… 麒麟慢慢捂住了脸,指缝里溢出他的声音:“没、没事。” 这太丢脸了,他绝对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白泽动动鼻尖,从麒麟身上嗅到了细微的酒气,脑筋一动,白泽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但考虑到麒麟已经尴尬成这个样子,他还是决定贴心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将被不堪其扰的苍龙丢过来的麒麟捡回部落,天才蒙蒙亮,部落里已经开始有了清晨活动的痕迹,麒麟看到一栋栋土坯房的房门推开,晒得黝黑却笑容满面的人接二连三地从房子里走出来,他们经过白泽和凤凰身边时,都会认真地和他们打招呼。 ———发自内心的尊崇骗不了人。 麒麟看着看着,竟然莫名有些羡慕,但他并没有去深想。 凤凰倒是看出来了点什么,他不经意地提议:“麒麟,你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建设部落吗?” 麒麟有一瞬间很是心动,但考虑了一会儿,他还是摇头拒绝了:“我不适合留在部落里。” 要建设一个部落,需要考虑里里外外、方方面面的事,这些事大多琐碎繁杂,需要耐心和恒心,麒麟并不是个爱拘束的性子,这样的生活短期还好,长期根本就不适合他,在苍龙那边给他帮忙的时候,麒麟就深刻地意识到了。 “你不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住下来,小谛听怎么办?” 麒麟去苍龙所在的部落做客前,将谛听托付给了凤凰,一旦相处就会有感情,凤凰也自然会为他怀里的这只小幼崽考虑。 “风餐露宿的生活确实挺苦的。”麒麟叹了一口气,将谛听从凤凰怀里抱过来,“我之所以将它留在你们部落,就是想看看它更喜欢哪种生活。” 谛听称呼他一句老师,他自然不可能撒手不管,将谛听暂时留在白泽和凤凰一起建设的部落,也是他深思熟虑后才做下的决定———他追求自由,不代表小幼崽也一样。 “我要跟着老师!”谛听早早地被喊起来本来还有点瞌睡,这一下直接给吓没了,它抓着麒麟的衣服,“我不要自己留下来!” 它是很喜欢部落的生活,但它更不想和老师分开,虽然老师有时候不靠谱还喜欢捉弄它,但它就是不要和老师分开! “你不喜欢部落的生活吗?”麒麟问。 “喜欢!”谛听说,“但我更喜欢老师!” 或许是因为最弱小的时候一直是麒麟在关照它,谛听心里更依赖麒麟,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分开,麒麟在确定了谛听的想法后,带着它在部落里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在某个天气很好的早晨,与凤凰他们告别了。 走的时候麒麟将有点闷闷不乐的谛听放在肩上:“确定不后悔?” 谛听闭着眼,圈着他的脖子点了点头。 “别难过。”麒麟给它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会经常带着你回来看看的。” * “人”成了这片大地上最活跃的种族,灾劫肆虐后的新世界,被称之为[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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