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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花的花蜜很好吃哦。” 迈尔斯先生没了一开始严肃的模样，带着幼崽街溜子似的满花园溜达开了。 两只小鸡仔跟在迈尔斯身后, 最后手里捧满了老人送的花朵和果子, 松松个子矮, 捧着一大堆东西站在竺霜面前的时候，竺霜还以为看到了一个会移动的圣诞树, 花花绿绿的。 “猪猪，松松、松松……嘿咻！拿不动啦！” 小崽崽呼哧呼哧的小奶音响起，竺霜哭笑不得，连忙上前卸货。 他这才看清，这贪吃崽, 嘴里还叼着朵花！ 小嘴巴一嘬一嘬, 在吸花蜜呢，被甜丝丝的味道彻底征服的松松大眼睛都惬意地眯了起来。 迈尔斯跟在后面，看把小崽崽差点埋了，尴尬地挠挠头：“可不是我不想拿，这娃娃非要自己拿……” 松松点头。 怎么可以让老人家帮忙拿东西呢！ “松松、壮壮！可以寄几拿哒！”小崽崽现在是浑身轻松，吹起牛来了，还展示了一下软趴趴肥嘟嘟的小胳膊, 要说壮……咳, 小孩子就是要圆润一点才可爱嘛！ “好好, 松松真棒……叔叔还在忙，松松要来帮忙还是自己去旁边玩呢？” 乖巧粘人的幼崽犹豫了一下, 但最终果然还是选择了来帮忙：“松松帮忙！” 竺霜笑着揉了揉松松的脑袋：“好，那麻烦松松小朋友来把这个横幅两头涂上胶水, 要小心点哦？” “好哒！松松贴！” 幼崽总是很高兴自己能帮到大人，接过竺霜手里的胶水，松松低着头，开始认认真真地涂，边边角角都不会放过，不过小崽崽有点太沉浸了，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弄上了胶水。 “猪猪！” 竺霜正在认真核对道具，忽然听到一旁的松松惊慌失措的喊声，立刻走过去蹲下身上上下下检查起来：“怎么了松松，哪里不舒服吗？” 松松小脸蛋通红，声音小得像蚊子：“猪猪、我……我的手手，和衣服，贴贴了，分不开……” 要不是竺霜耳朵够灵敏，还真听不见。 竺霜：“……” 噗。 小崽崽笨手笨脚也正常，竺霜安抚慌乱的松松：“没事，这个在手上很容易剥落的，来，把手轻轻……对，好了，拿下来了。” “好啦！” 双手重获自由的松松立刻又高兴起来，没心没肺地继续兢兢业业涂胶水。 很快，在小崽崽的热情帮忙下，一切准备就绪。 横幅是裘青羽写的字——他意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为了在竺霜面前表现一下，在得知需要一个横幅的时候主动提出可以由自己来写，得到了林老的认可，于是这项工作便被交给他了。 不过发现竺霜完全没有关注自己的时候，他呆住了。 看着温和，实际上竺霜是最追求效率的，就在裘青羽慢悠悠写横幅的时候，他迅速在网上下单了需要的食材、找了施工队定制了一个临时房间、规划好了其他所有的一切，才没工夫看某人大秀特秀。 要竺霜说，让裘青羽来写和去网上定制一副没什么区别。 现在网购特别快，从制作到拿到手里不超过半个小时，但是既然老人们认为“手写更有感情”，那竺霜也会尊重老人的意愿。 ……现在，巨大的红布盖在一个正方体上面——这正是竺霜定制的房间。 这座养老院的老人们就在刚才都陆陆续续来凑热闹，现在正排排坐在房间正前方，迈尔斯坐在中间，期盼地看着这个房间。 竺霜抱起松松，小崽崽伸手一扯，轻而易举地把红布扯了下来。 现场爆发了一阵鼓掌声，这些老人都是迈尔斯的老伙伴们，自然会捧场，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好一会儿，还夹杂着几句打趣。 “老迈尔斯你可算要如愿了，做梦的时候你都念叨呢！” “可不是！这么多年，明明是个这么简单的东西，你还死要面子一直不肯，要不是老林替你报名，你打算带着遗憾入土吗！” “年轻的时候你就嘴硬，老了老了怎么还不晓得坦白一点！” 迈尔斯一瞪眼：“你们……你们怎么都知道！” 他还以为这个小秘密只有老林知道的！老林和他年轻的时候就关系最好，是两人还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的时候一起喝酒，迈尔斯喝醉了才会不小心说露了嘴，好在老林一直没那这件事取笑过他。 结果这帮老家伙怎么都知道了！ 老迈尔斯立刻瞪向老林。 不用老林为自己正名，刚才说他嘴硬的那个老太太哈哈笑起来：“你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你不知道吧，你会说梦话哩！我们可一起出去旅行过好几次！” 这下，老迈尔斯满是褶子的老脸立刻就红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既然决定要解开心结……笑就笑吧！他就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就算是幼儿园的事情记了一百多年又怎样！ 在老人家们愉快的笑声中，房门被缓缓打开了。 这里面赫然是一间幼儿园！ 墙壁被刷成了明快的蓝天白云和绿草地，横幅已经好好挂在了墙边，还有可爱的小彩旗，低矮的桌椅同样是彩色的，每张桌子上都摆着热腾腾的饭菜，这是一间温馨的、可爱的幼儿园。 迈尔斯的机器人保姆不知何时船上了一身休闲服，模拟出一道温柔的女声：“小朋友们，午餐时间到了。” 这是刚才老迈尔斯颤巍巍翻开日记本向他们描述的景象。 “……我还记得，房间里明明是蓝天白云和绿地，还有各种各样可爱的动物，但是那一天，这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颜色，横幅和我亲手制作的彩旗也同样，只有那朵小红花……那朵小红花依然耀眼，可惜它不再属于我了。” “我讨厌莴笋和白菜，但为了得到那天的‘吃饭乖宝宝’称号，我第一个吃完了饭——包括这些讨人厌的蔬菜。” “为什么要抢走它呢？为什么老师说……” “好啦小朋友们，普林那幼儿园第一届吃饭乖宝宝争霸赛就要开始啦！大家坐到位置上，让我来看看哪个小朋友坐得最快最端正——” 一字不差，和那天老师所说的话一字不差。 老迈尔斯站了起来，此刻，矮小佝偻的老人像是回到了他的童年时光，浑浊的双眼亮晶晶的。 这里一共有八个位置。 六位老人加上两个幼崽，正好——当年迈尔斯的班上就只有八个人，生育率逐年降低的现在，八个人一个班已经是他们那里新生最多的幼儿园了！ 松松已经知道自己的任务了，啪嗒啪嗒跑到位置上坐好。 老人们有的拄着拐杖，但气势丝毫不减，要不是老迈尔斯反应快，他还真不能第一个坐上位置呢！ 机器人保姆继续说道：“好，既然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我宣布——吃饭乖宝宝争霸赛、开始！奖品是一朵小红花哦！” 依然是迈尔斯讨厌的莴笋和白菜，机器人保姆的做法非常标准，原本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迈尔斯拿起勺子，快速吃起饭。 他像幼崽时期那样大口大口吃着，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虽然已经是能教育孙子孙女“不要挑食”的老人家了，但迈尔斯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两种蔬菜了。 迈尔斯眼前是两个同样埋头苦吃的幼崽。 松松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嗷呜嗷呜吃得很香。 小崽崽还时不时会抬头看看四周的人吃到什么进度了，完全不像是在演戏，倒像是已经全身心投入这个比赛了。 这把迈尔斯拉回了更深的记忆中。 当年不少小朋友都是这样做的。 他的动作不自觉更加着急起来，最后，就像当年一样，迈尔斯第一个在干干净净的餐盘上放下了勺子，举起手来。 “老师，我吃完了！” 接下来、接下来是…… “哦！恭喜迈尔斯小朋友！成为我们第一届的吃饭乖宝宝！” 女老师笑得很温柔，从柜子里拿出了每个小朋友都期待着的——小红花！ 迈尔斯骄傲地挺起胸膛，等着老师把小红花别在自己胸口。 他会把小红花带回家，让爸爸妈妈好好看看，或许爸爸妈妈会在照顾弟弟之余夸奖他一句…… “呜哇哇哇哇——” 一阵尖锐的哭声响起，一只胖乎乎的属于幼崽的手从老师手里扯过了小红花，把原本可爱的花朵扯得变了形，迈尔斯有些着急，扯坏了怎么给爸爸妈妈展示呀！ 却没有料到，那个孩子怎么也不松手。 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每天都能得到限量一朵的小红花，如果一个孩子攒齐25朵，就能得到一个礼物，那个孩子已经兑换过很多了。 迈尔斯是个平庸的孩子，他一朵都没有。 然后迈尔斯听到老师说—— “迈尔斯小朋友……你先把这朵花让给他好吗？明天，老师明天补给你，可以吗？” 眼看着那个孩子哭闹不休，甚至脸色都开始发紫发青，老师焦头烂额地一边试图安抚那个孩子，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 没有等迈尔斯回答，那个孩子就紧紧攥着那朵小红花被送去了医院。 只有迈尔斯被留在了原地。 明天、后天……老师也很为难，每天只能发一朵小红花，但那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迈尔斯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爸爸妈妈要照顾弟弟，也知道老师有老师的难处。 一直到上了小学，迈尔斯也没有得到属于吃饭乖宝宝的小红花。 “……恭喜迈尔斯小朋友，成为我们第一届的吃饭乖宝宝。” 机器人的语调一点也不像恭喜。 迈尔斯想，怔怔看着眼前正在给自己别小红花的机器人保姆。 但这次没有刺耳的哭声，也没有女老师焦急的、现在回想起来有点聒噪的声音。 属于幼崽的小奶音响起：“腻害呀！松松、松松还有好多、难次的菜菜没次！” 老伙伴们的声音：“诶哟！让你这小子得了第一名！” “我就剩下一口了！可恶！” “啊——我也是！我马上就要吃完了！迈尔斯你这个好运的家伙！” 这些声音让迈尔斯从回忆里回过神。 他已经192岁了，距离那一年已经188年，现在，那一天的记忆却还是那么清晰。 学生时期的迈尔斯把这件事一直埋在心底，工作后也只和老林说过，迈尔斯没有和别人说，也没有试图解开这个心结，就是因为——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只是一朵微不足道的小红花而已，如果提出来，会被人嘲笑的吧？ 或许是太久了，这件事就好像变得越来越重，只是时间越久，年龄越大，他越不敢和别人说。 你都成年了、你都工作了、你都是个老头子了，怎么还惦记着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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