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咬紧后槽牙,拳头硬了,虽然祈宁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不妨碍他想打他。 “阿言,祈宁会保护你的。”闻奕面色如常地揉了揉苏言的脑袋,笑道:“别紧张,我们进去不会有危险。” “阿奕,你千万小心。”苏言眨巴着眼,眼睛红红的,又倔强的不然眼泪落下来。 “有什么好哭的,他比你强大多了。”祈宁抬手揉了揉苏言柔软的发顶,表情怜爱。 “我没哭,”苏言抹了一把眼泪,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别碰我,现在我要和你绝交五分钟。” 祈宁无语地收回手,被气笑了,“你是小朋友吗?还绝交五分钟。” 不过对比他的年岁,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你确实也是个小朋友。” 毕竟苏言现在跟他的零头一样大。 “你很大吗?我不信。”苏言嘴比脑子快,立马回怼。 “我今年一百二十四岁。”祈宁噙着笑。 苏言震惊,瞪大眼睛看他,“你好老,老男人。” “才不是,”祈宁哼了一声,难得没有维持住自己的好脾气,“我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所以我也可以跟你一般大。” 苏言顿时噤声,眼神慌乱无措,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不好意思,”苏言小心翼翼地看着祈宁,企图道歉。 祈宁直接笑出声,“我是自杀,我们族人死了等于换个赛道,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苏言:“……”刚刚的愧疚就当喂狗了吧。 …… 禁地里,非想象中的荒凉,相反,树木参天,生灵活跃,充满了生机。 “为何会把禁地立在这里?”闻奕不解。 “祭神族的禁地,说是禁地,不如说是祖坟。“莫肃琛神色自若,“这里葬着的,都是历代的大巫和祭神族的天赋者,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修成鬼神身,又抵御百年一次的劫难,身死道消,故而葬到这里。” “原来如此。”闻奕恍然大悟。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祭神族百年大劫将至。” “嗯,百年前祭神族前一任大巫身死,而祭神族败落,留下的天赋者很少,年轻一辈中,祈宁最为出色。为了族落的生机,他放弃了以人身修鬼神,自杀后以鬼身修行,这对于他来说,会简单很多。” “那他快要修成了。”闻奕想着祈宁的状态,笃定道。 “嗯,差个机遇。”莫肃琛笑笑,轻描淡写道:“你百年前还参加了他的葬礼。”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祈宁。”莫肃琛陷入沉思。 “那看来我和他关系不错,”闻奕挑眉,猜测道:“难不成做了大巫,名字就不是自己的了吗?” “嗯,大巫便是整个族落的大祭司,而祭神族每一任大祭司,都叫祈宁。” 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约束。 祭司会永远守护族落,直至死亡,只是荣耀,也是枷锁。 而每一任大祭司,都以身应劫,身死神陨。 “而现在,祈宁未修到鬼神身,若是应劫,便只有死路一条。” “以他的天赋,不应该百年都没有突破啊?”闻奕蹙眉。 莫肃琛摇摇头,“个中缘由我并不清楚,可是他应该修到过鬼神身,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掉下来了,所以成了瓶颈,难以突破。” 闻奕叹了口气。 二人站在大墓前。 墓前是一座神秘的祭坛,梧桐青木横于祭坛上,上面摆放了许多个黑色的坛子。 “那是骨灰盒,也是祭神族对亡者的供奉。”莫肃琛道。 这几乎是之前闻所未闻的东西,闻奕难免觉得新奇。 “走吧,进去拿回你的东西。”莫肃琛拉住闻奕,长袍一扫,古墓的墓门缓缓打开。 二人并肩而行。 墓室里,是贴满符箓的棺材,有的悬于墙壁之上,有的被锁链挂住,悬于墓顶。 四方的墓室中,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后,血池翻涌。 “往生路,鬼门开。”莫肃琛嗤笑一声,很是不屑。 “纵然血池血尽,死了就是死了。” “什么意思?”闻奕蹙眉。 “以血养长生,他们应该是在大巫死的时候用秘术锁住了部分魂魄,打造了这么一座墓室,以血供养,佐之以清灵阵,想要温养破碎的魂魄,可是魂魄已经散了,若是强行逆天改命,并不可行。”莫肃琛眸光沉沉。 “看来他们是抱有希冀,想着若是魂魄可以安然,便以身赴死,挡劫难再塑鬼神身。”闻奕目光淡漠。 “确实如此。”莫肃琛叹了口气,“到底是痴妄。” 二人走到祭坛上,四周的棺椁像是活了一般,透着浓浓的黑气,血池里更是不得安宁。 不过,许是迫于鬼王的威压,只敢浮于祭坛外游走。 祭坛正中央有一个黑色檀木做的盒子,闻奕轻抚上,魂魄都在悸动。 他拿下,祭坛发出哀鸣,四散的黑气翻涌滚落。 莫肃琛神色不变,“打开看看吧。” “嗯。”闻奕坐下来,把另外两枚玉佩碎片也拿出来,方才缓缓打开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块碎玉,但也有一块发簪,发簪是木制的,雕刻了凤尾,栩栩如生。 莫肃琛神色晦暗,黑沉的眸子暗了暗。 闻奕拿出木簪,平静的心毫无规律地跳动着,魂魄也蠢蠢欲动,他捂住脑袋,许多片段回闪。 莫肃琛勾住他的手,拿出簪子,深不见底的眸子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尚且还未回神的人,“这里面是你封禁的记忆,你确定此时你要打开?” 闻奕笑了一下,眼神温柔,却格外坚定。 “莫肃琛,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 从他制定计划的那一刻,从他割魂的那一刻,从他亲手封存自己记忆的那一刻,他就想得无比清楚了。 “好。”莫肃琛声音有些哑,把木簪递给闻奕,“奕奕……” 他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许什么都不必说。 “莫肃琛,相信我。”闻奕接过木簪,突然反手握住莫肃琛的手,用力一拉,莫肃琛毫无防备地踉跄了一下,闻奕凑上前轻轻吻在了他的唇瓣上。 二人都没有动,莫肃琛睁着眼睛,虽内心震动,却一如既往地温柔。 闻奕退开,“莫肃琛,这才叫非礼。” 然后在莫肃琛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眼神中,运转灵力注入到木簪里,虚空中传来一道细微的几乎听不到的碎裂声。 而后,他双目一闭,倒入莫肃琛怀里。 “这孩子,天生就是孤煞命格,留下他,闻府怕是不得安宁呐。”一袭青衣的老和尚冷漠地看着他,冲闻父闻母摇了摇头,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小小的闻奕很是瘦弱,无助地看着满脸不耐又恐惧的闻父闻母,张嘴想要说什么。 却听到二人问,“大师,那要如何办才好,您尽管说,供奉不是问题。” 老和尚低头,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想解难,不难。二人的孩子也因为受到了孤煞命格的冲撞,才导致离魂之状,昏睡不醒,若要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 “多谢大师,鄙人明白了。”闻父恭敬地把人送走。 闻奕知道,他们定然在商量对付他的法子,可是,他低头看着自己单薄的衣裳,裤子太短了,裸露出来的肌肤泛着青紫,他很冷,但是心更冷。 他知道,留下来,他一定会死。 “你个扫把星,我就知道你会害了我们一家。”闻母不断说着奚落刻薄的话。 闻奕没什么感觉,只是呆呆地站着,而后扭头跑了出去,拽住了要出府的老和尚。 被闻父疾言厉色地吼了一句,而后腹部被踢了一脚,整个人倒飞出去,心口一阵发闷,他翻身咳着,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第42章 天谴加身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冲撞高僧。”闻父冷着脸,破口大骂,丝毫没有在外的温文儒雅。 闻奕目光沉沉,死死地瞪着老和尚。 “阿弥陀佛!”老和尚似不忍般闭上眼睛念了一句,而后一脸悲天悯人地看着他,朝还在暴怒的闻父道:“施主,让贫僧跟小施主说几句话吧。” 闻父铁青的脸扭曲了一瞬,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黑沉的目光锁在闻奕身上,沉声道:“好好听大师的话。”说完朝老和尚恭敬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老和尚温和地笑着,目光没什么温度,直勾勾地似乎要洞穿他。 闻奕倔强地同他对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和尚笑着捻着手里的佛珠,似是不解般,“你本就是孤煞命格,我又没说错。何况,他们不就是想让你死吗?孤煞命格他们能让你光明正大的死,不受非议。” 说着,老和尚轻笑出声,很是不屑道:“不过,在府里,就算他们真的杀了你,你又能怎么样?” 闻奕目光淬血,心中悲凉。 他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他的亲生父母,一直想让他死。 孤煞命格,原来是这样,尝尽人间百苦,然后孤独又不甘的死去。 “想要改变,”老和尚慢悠悠地看着他,丢下了一本书,一本染血的残页的书。 老和尚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那便看你造化吧。”散在空中。 献舍。不过与他而言,算是救命的东西。 他死死地拽着手里,警惕地看着老和尚。 三日后,老和尚前来做法,他被关在柴房,手腕上被割开一道口子,正不要命地流血,他脑袋发昏,晕晕沉沉地看着手腕。 他咬牙,画下阵法。 千里之外的莫肃琛目光一滞,也受到了召唤。 他抿了抿唇,左右无事,倒想看看是何人,居然敢召唤他。 而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瘦弱身影,残破不堪的阵法时不时的闪动,按理说他不应该会收到召唤,可莫名的,他感受到了。 献祭阵法,祭品竟是他自己,而唯一愿望,就是活着。 他垂眸,而后震惊,如一阵风般带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闻奕。 命线纠缠,命盘相连,千百年来,与他如此的,只有一个人。 那天,初雪很大。 松雪山间,漫天黑沉,天谴将至,雷劫滚滚。 闻奕意识不清,迷迷糊糊醒来时,身上干爽,腕间的血已经止住了,他被一个人死死抱在怀里,抬头,是温柔的眼神。 阵法里,雷劫道道打到莫肃琛身上,他甚至还能听到莫肃琛隐忍的闷哼声。 那是他们的初见,一个绝世鬼王,为自己天谴加身,而他,被拥在怀中,毫发无伤。 尘封已久的记忆纷至沓来,闻奕还没有缓过神来,周遭波动便让他醒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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