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鸨母便万般逼迫,要他至少在竹帘后给那「仙师」奏曲子,否则便要生生将他的腿打断。断腿还是有些难痊愈的,所以他只得应了。 谁知,待他奏毕后出了包间,那修士却仗着修为将他掳到院中一处,想对他动手动脚。他生怕暴露自己的修为,行动间万般顾忌,最后还是于一处隐蔽的假山石旁被擒住双手、摀住了嘴。 他死死瞪着那修士,有生以来首次动了杀心。 自从到红鸾院以来,眼前这般景象就是他最深的梦魇。他日夜祈求不会有这么一刻降临,可实际面对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竟是那样软弱无能,连抗拒之力都没有,仅能被恐惧淹没,不断颤抖。 那修士在他耳边说了些话哄他,他一句也没听清,心中乱成一团,却不知能向谁求救。 在他近乎绝望时,一道剑光却忽然自他胸口窜出,劈向那名修士。 雪雁愣了一会,低下头,发觉那道剑光,是从他藏在衣衫下的长命锁蹦出来的,似乎是苏长宁刻意留给他护身。 那修士躲得也快,只是颇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便惊疑不定地喝道:「你……?你认识九霄门中的什么人?!」 -待续。欢迎收藏●订阅●留言!-
第23章 逢魔 # 雪雁自然未答。那修士有些忌惮,不敢再靠近,只在一段距离外细细打量他,半晌道:「我方才倒没看出来,你竟是有炼气期修为的?」 那修士随即猥琐一笑,啐道:「还以为是清倌人,才忍了你那几分矜持扭捏,原来是个有姘头的?鸨母怕是不知道你已经破了身,否则哪还敢让你在道爷我面前端着。」 雪雁先是一头雾水,既而面色一沉。那修士大抵以为,他这身修为是靠采补得来的,才会说出这番话。 那修士又不怀好意地走近,一面道:「你那姘头狠心将你丢在这种地方,怕也没有几分真心,你不如跟了道爷我,我立刻带你离开,如何?」 雪雁哪里会信这番鬼话。就在他思考着如何能一击取胜时,一道凌厉剑光却猝然杀向那名修士。修士又是狼狈一躲,待他重新站稳并看清来人后,面上愀然变色,惊惧道:「苏、苏师叔?您怎么会在这里?」 雪雁回过头,发觉苏长宁竟已出现在他身后,一手仗剑,一手按着他的肩,令他顿时安心下来。 苏长宁神色冷酷地对着那修士道:「还不滚?真想领教金丹修士的剑?」 长剑似要回应苏长宁的话语,发出了低沉粗砺的嗡鸣,十足慑人心魂。接着,苏长宁持剑的手不过移动了半寸,那修士便连滚带爬地跑了,比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狗还要狼狈。 那修士一跑,雪雁的双腿顿时也脱了力,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苏长宁及时扶住了他。他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不知从何而来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分明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 苏长宁似乎被他吓着了,一动也不动地僵在原地。最后他将剑随手往地上一插,缓缓蹲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揽住他的肩。 雪雁原本只是默默流泪,此刻却在他怀中哽咽起来,道:「为什么是我?国破家亡,为什么就我活了下来苟延残喘?为什么我必须面对这些?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天道是个什么鬼东西,还有没有点道理了?」 话语如同洪水般溃堤,他歇斯底里地说着,也不管有没有被听进去。此时背后那些原本已转好的伤疤,也莫名灼痛了起来,他这才明白,或许前几日挨打的伤,他也只是强撑了过去,欺骗自己已经不疼了,却始终未曾真正痊愈。 苏长宁默默听了良久,末了也低声道了一句:「我也时常不明白,为何是我要遭遇这一切。」 他当时听得模糊,又哽咽得答不上话,直到哭够之后,才赧然地推开了苏长宁,道:「我失态了,对不起。」 苏长宁却面色平静地站起身,道:「无妨。我想,你也的确不该再待在这种地方了。」 雪雁先是愣住,接着双眸一亮,微微瞪大了眼望着苏长宁。 苏长宁对他道:「我已照你所说,买通大殷都内一名富家公子,让他为长姐赎身,买走长姐的身契。鸨母已然动心,不出意料应该会答应这件事……待长姐离开此地,我自会找地方安顿她。」苏长宁一顿,道:「至于你,我会让那公子于三日后,以他家中举办寿宴为由,重金聘请长姐和你至他宅邸中奏曲,以你如今炼气九层的修为,应该能靠筑基丹在当日突破,届时身契的法咒便奈何不得你了,我便先带你走。」 听见此话,雪雁当真被惊住了。遭逢家变后,他总把旁人往最坏的境地去想,但此人大出他意料之外,竟愿意先带他离开,还不求任何报偿? 他有些抗拒这滚烫的善意,挣扎着想道:或许有诈呢? 但一见苏长宁的双眼,他便知道,苏长宁是真心想帮他的。 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中,不知何时生出了一点柔软,有如微弱星光穿透万里黑暗,照亮了他跟前的路途。 许是雪雁愕愣得太明显,苏长宁笑出了声,情不自禁伸出手,似要抚向他的脸。 察觉苏长宁的动作,令雪雁的肢体微微一僵,苏长宁见状便停下了手,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苏长宁的手落下的那一瞬,他着实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有些心虚。 苏长宁接着道:「我再给你一个乾坤锦囊,你这几日悄悄收拾些东西,不要惊动旁人,记着,三日后,我会让人接应你,于那富商家中冲击筑基。」 雪雁此刻心绪复杂,只垂着头轻轻一颔首,意图掩饰越来越滚烫的双颊。苏长宁又凝视了他片刻,见雪雁没有打算再说什么,这才离开。 苏长宁走后,他将新得的锦囊压在心口,重重一叹。 当日深夜,雪雁既睡不着觉,也定不下心引气行功,干脆到了院中一处无人的楼阁上吹风──据说许久之前,曾有院中女子为情所困,在此自我了断。无论这消息是真是假,院中人多半忌讳此事,不会随便到这儿来,加之这处面对后街,行人寥寥,他便在这待着,断断续续想着心事。 还未把纷乱的思绪理清,他却瞥见街上出现一个巨大黑影,那黑影自远处朝着红鸾院「游」了过来,像是海中巨鲸上浮般逐渐扩大,接着黑影正对天幕的位置裂开一道缝,里头是一只硕大的猩红眼珠,正骨碌碌地转动。 它似乎在等候着什么,探查了片刻又重新没入地底,只在大街上留下一小团浅影,像是一只黑狗蜷着身子那般大,在夜里并不起眼。 雪雁心中惊诧不已,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见到了什么。不过多时,一名揹着药箱的男子自大街另一端走来,眼看就要经过黑影处了,雪雁瞠目而视,不由朝男子喊了句:「快逃!」 由于距离有些远,他隐约瞧见男子擡头望了过来,却也不甚确定。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黑影已自地底张开巨腭,如咬住饵食的游鱼般,一口吞噬了男子,两排利齿紧紧阖上。 他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可下一瞬,又有一道白色人影窜出,举着逸散灵光的长剑,直往黑影下颏刺去,似乎还说了句:「──逮到你了!」 那黑影吃痛,张开了嘴,先前那名被吃掉的男子竟然未死,趁此空档窜了出来,飞身到一旁的住家屋顶上,低喝道:「蠢物,不晓得乱吃会吃坏肚子吗?」 男子话音一落,黑影随即剧烈地痉挛起来,发出痛苦的惨嚎,巨大身形逐渐皱缩成人身般大小。直到再也无法变小后,黑影干脆碎散了一地,没了动静。 那持长剑的白影道:「我本只想再补几剑送他上西天,你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霄尘?」 雪雁定睛一看,发觉那白色人影原来也是一名男子,只是他一头雪白的长发披散着,身上又冒着莹莹灵光,才令自己眼花了一阵。 屋顶上背药箱的男子道:「这样可有效多了,谈何残忍。」 白发男子却摇摇头,道:「不知此举会否损了功德,那倒不好了。」 背药箱的男子嗤道:「我杀死那作恶多端的妖魔,天道还扣我功德?若真如此,这狗屁天道也不必遵循了。」白发男子正欲再言,背药箱的男子却朝雪雁望来,忽道:「不说这个了,那小童是谁?他竟看得见妖魔,方才还出声朝我示警。」 白发男子的视线便移了过来。雪雁这才惊觉自己好像不该留下,正待逃跑,白发男子却已落到他面前堵住了去路,笑着对他道:「这位小友,你好啊。多谢你方才出声警示我徒弟,只是那妖魔强大,若无把握,你下回还是别随便出声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白发男子风姿俊逸,虽然衣着简陋,一身灰白道袍连个滚边或纹饰也没有,却难掩一身高人气度。 他一时看呆,半晌才吐出话来,问:「方才……前辈说那是妖魔?那究竟是……?」 背药箱的男子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他身后,代答道:「方才那是堕魔的大妖,称作妖魔,斩杀牠便是我等修者的义务。」 闻言,雪雁仍是惊讶不已。他知道自己目光敏锐,又有修为在身,有时能看见一些凡人瞧不见的东西,却未曾知晓有这等魔物存在于世。 那白发男子补充道:「正是。小友想来是一直待在凡人国度,未曾见过魔物,才会这般惊讶罢?其实魔物也只是众生之一,若未曾伤及无辜,也是不必除去的,只是方才那妖魔已杀伤众多生灵,作恶多端,不为天道所容,我等才抹杀之。」白发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他,随后笑吟吟地自语道:「这孩子是水木双灵根,资质不错,心性似乎也很是不错呢。」 背药箱的男子从旁冷冷道:「师尊,您前些年才捡了樊亮回来,还没教好呢,不是又想收徒了罢?」 白发男子像没听见似地,半晌后笑容微歛,又喃喃自语道:「也是奇了,明明有师徒之缘,怎会如此飘忽,莫非是……」 背药箱的男子见自己被无视,怒喝道:「师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白发男子这才移开视线,从袖中取出一对带鞘的银白匕首,在掌中揉搓片刻后,将匕首化做一对坠子,递到了雪雁面前,道:「这是一对破魔匕,待需要时便会现出原形,兴许能帮上你的忙,权当作是见面礼了。下回再见时你若愿意,便随我走罢,你我有缘。」 不知为何,雪雁从白发男子的话中,品出了一丝不祥。但他仍愣愣地接过了那对不起眼的坠子,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收下此物的确会有所助益。 背药箱的男子又从旁怒道:「师尊!你又要乱收弟子!」 白发男子忽略了徒弟的怒吼,忙不迭跑了,一面对雪雁挥手道:「有缘再见啰,小徒儿──」 背药箱的男子见他师尊跑了,也没再多看雪雁一眼,忿忿地追上去道:「不许跑!妖魔残骸还未收拾,等会有更大尾的被钓来该怎么办?给我帮忙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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