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热情地回吻他,这样的亲吻简直妙不可言,以至于他们的嘴唇分开了几度又重新黏在一起。甜蜜的亲吻似乎永无止尽,直到劳伦茨想起这里是哪儿。 他趁着嘴唇分开的间隙低声说:“我不想给海蓝留下‘深刻’的印象。” 马修随口说:“我也是。”说着又想凑上来。 劳伦茨无情地捂住他的嘴:“那就把你的手从我的裤子里拿出去。” 他拒绝了马修的帮助,坚持自己站了起来,尽管还有些摇晃,但他借着黑暗很好地掩盖了这些。 马修也站了起来,在黑暗中摸到劳伦茨的手,紧紧抓在手里,说:“你也感觉到了吧?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刚才海蓝的意识在对你精神攻击。我要是早点察觉到就好了,但现在也不晚,同样的招数别想成功第二次。顺便,我更确定我们的假设了,这样的高级幻术只有美人鱼可以做到。” 如果那是幻术,未免太真实了。劳伦茨回忆起自己从书上见到的大魔法师,如果是人类魔法师,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马修继续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我对这些免疫,所以千万不要和我走散。我知道你已经活蹦乱跳,但总得以防万一。我保证带着我就像带着解药瓶一样可靠……” 劳伦茨觉得这家伙难得絮絮叨叨,十分有趣,轻笑了一声说:“我知道,我会遵守来自心理医生的忠告。” 马修这才停下唠叨,正经地纠正说:“不,是来自男友的忠告。” 他们牵着手走在黑暗里,这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哀伤,只是走在里面就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这样的氛围让劳伦茨回忆起刚才的幻境,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绝望。 他皱了皱眉,试图把这种绝望赶出脑海。再这样埋头苦想,恐怕会再次被趁虚而入。他决定说些什么。 “你还记得梦之彼岸吗?”劳伦茨问。 马修确定地说:“记得,是你用在那头黑龙身上的起死回生术?我对它的印象非常深刻。” “是的。”劳伦茨说,“用幻觉支撑到他完成心愿为止。这个幻术是我从一个死灵法师身上学到的。” “你的老师是死灵法师?” “不。我们只是恰巧被命运的车轮碾轧在同一片土地上。准确地说,不是他教会我这个法术,而是他在我身上用了这个法术。”他沉默了一秒,仅仅是短暂的一秒,然后再次开口,“你知道中世纪的猎巫运动吗?” 突然提起这个,马修禁不住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所幸黑暗也为他做了庇护。他小心地措辞,最后只简短地说:“我知道。” 劳伦茨:“我在二十二岁的时候,被送到了绞刑架前。有一个老法师和我在一起,但是他没有死。我猜他用法术解救了自己的灵魂,这我无从知道。” 马修保持着安静,倾听劳伦茨的声音。 劳伦茨:“半夜的时候——那时候我已经死了,但我的灵魂被人唤醒。我听到有人念咒,每一个音节都进入了我的灵魂,最终将它拉回了身体里。是他用‘梦之彼岸’唤醒了我。” 马修插嘴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劳伦茨:“我想是因为报恩。我的父亲曾帮助过他,这是老一辈之间的故事。我顾不上研究自己为什么没有死,醒来后发现自己还能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我的妹妹,然后告诉她快点逃跑。因为我听到那些人在议论她。他们杀死了我以后,就要来抓她。不能将这个消息带给她是我死前最大的遗憾。 “我见到她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踏入屋子就对她说‘快逃,他们的下个目标是你!’她吓坏了,因为她听说我被人抓走了,抱着我说你没事真好。我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她立刻离开。当她转身吩咐人去整理行李,我的心愿就完成了。她再回过身看我的时候,我身上的法术已经解除了。我又回到了临死的样子。” 马修:“所以她才在不惜对你下诅咒,想将你留下?” 劳伦茨:“我确实留下了,但她看不见我。她趴在我的尸体上痛哭。” “她很爱你。” “我知道。后来我看到父母将她送到远房亲戚那儿,但那件事后,他们也无心经营,劳伦茨家族很快就衰败了。他们不知道我一直都在,亲眼看着他们因为失去了子女而痛苦。不过几年,我的父母就相继去世。我一直留在城堡里,随着它一起腐朽……” “直到遇见了我。” “直到遇见了你。” 马修与劳伦茨之间产生了一段奇妙的沉默,突然之间两人都不说话了,但并不会感到不自在。他们脸上都带着欣然的表情,尽管他们看不见对方。马修简直像个初恋的男孩一样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拽着劳伦茨的手在黑暗中乱走,却完全没有思考海蓝的事。他的心情就像与初恋的情人刚看完电影,正在街上闲逛那样扑通扑通,痒痒的,又热热的。如果马修还是个学生,一定不介意拉着情人的手在校园里逛一整天,向所有人炫耀他们的关系。 这样幸福的沉没最终被一丝微弱的光线打断。 劳伦茨比马修先注意到前方微弱的光芒,并且慢下了脚步——他不像那个不称职的心理医生那样把本职工作忘了个一干二净,当然那不代表他内心很冷静。 那一丝光线如此不起眼,并且可能来自非常远的地方,看着它就好似看着茫茫宇宙中唯一一颗星。但在彻底的黑暗中,再细小的光线也不会被人忽略。 “看前面。”劳伦茨低声说。马修迷茫地望向前方,他所看到的把他从爱情的狂想中拉了回来。他谨慎地闭嘴不语,蹑手蹑脚地接近发出光的地方。很快他就看清,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的确是够远的,如果不是在意识中,马修会说这距离足有一千多米)有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光线就是从那个黑色轮廓里发出来的。借着光线他们隐约可以看到光线从一个窗框里透出来,这意味着这个黑色轮廓可能是一个木屋。 马修与劳伦茨加快脚步朝那里走去,那点光源变得越来越近。他们渐渐借着那点光看清楚,那的确是从一个木屋里透出来的,窗户的窗帘半闭着,光线从缝隙里漏出来。 他们很快走到了木屋门口,小心地避开窗户,以免让里面的人——如果有的话——发现他们。马修将背贴在墙上,微微侧过头从窗户里偷看屋子里的情景。劳伦茨紧贴在他的身侧,关切地看着马修的反应。 看到屋子里的场景时,马修长长地倒吸了一口气。从窗户透出的光微微照亮了他的脸,劳伦茨看到马修的脸上充满着震惊和纠结,简直快要扭曲了。他轻轻拉动马修的手,用身体语言问他看见了什么。 马修的目光好不容易从窗户口离开,回到了劳伦茨脸上。他仍然“惊魂未定”,迟疑了一会儿,决定不解释,而是让出了窗口的位置,示意劳伦茨自己看。 劳伦茨疑惑地与他交换了位置,像他一样谨慎地微微侧过头,窥视房间里的景象。 刚看清屋子里的情景,劳伦茨整个人一僵,猛地转过身背对窗户。他感觉到马修在期待地看他的反应,难堪地瞪了他一眼。 马修好笑地悄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当然是看到了你看到的。劳伦茨心想着,决定不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被劳伦茨剜了一眼的马修无辜地辩解道:“我是问你看清了吗?那是科林?另外那个是……海蓝?” 劳伦茨沉默了一秒,然后果断地说:“这是犯罪,我们必须阻止科林!” 他说着就打算闯进木屋里,马修赶紧拽住了那个正义感爆棚的家伙。 “慢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海蓝不是自愿的?你没听说过那两个字母?” “什么?”劳伦茨一边问一边回过头,用一种“开玩笑也该适可而止吧”的眼神责备他。 马修:“S和……哦……”他突然觉得难以启齿,呻吟了一声捂住了眼睛,自言自语地说:“我为什么要和处男解释这问题……” “解释。”劳伦茨简洁地命令。 马修:“可是我觉得我的羞耻心从亲戚家回来了。” 劳伦茨:“不要让不存在的东西回来。” 马修:“……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就他意识里的黑暗程度来说,海蓝不会是自愿的。但这样闯进去也许会造成危险,比如……” 话音未落,他们身后的木门吱扭一声被人粗暴地打开,亮光顿时从门里透出来。他们吓了一跳,同时扭头看过去,只见守林人之子科林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瞪着他们,手里端着一把猎枪。 “……这样。”马修吐出了最后一个词。 马修与劳伦茨同时目光下移,看到科林的裤子穿的好好的。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科林冷冷地质问。 “你是科林吗?”马修立刻换上了人畜无害的表情问。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科林用低沉的声音威胁道,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的枪上膛。 “我们被你的父亲请来,因为你一直在沉睡,你的父亲很担心你。”马修简洁地解释说,“我是心理医生马修,通过催眠术来到这里。这是我的助手赫伯特。” 劳伦茨沉默着站在马修身边,目光越过科林的肩膀偷偷瞥了一眼屋子里的场景。这屋子的摆设十分眼熟,几乎和守林人的木屋一模一样。在海蓝的意识外,这间木屋最深处的那张床原本躺着科林。现在在海蓝的意识里,那里却躺着一条美人鱼。 他从刚才起就背对着门躺着,就算门口有人说话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不,准确地说,他被麻绳五花大绑着丢在床上。劳伦茨在心里用“他”,因为光看体型就知道那是一个雄性,他有宽阔的肩膀,结实的手臂,肤色接近于白种人,背部的肌肉线条非常清晰,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他的结实程度简直达到了性感的标准。但令人无法无视的是,他的身上有明显的挫伤,还有不少瘀伤。 劳伦茨第一次见到一条真正的美人鱼,由于科林在场,他不敢让视线逗留太久,匆匆一瞥,便将视线下移,看到了他那条鱼尾,那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人鱼的鳞片从臀部开始零星地生长,几乎露出整个属于人类的臀部。等到大腿根部开始有相连的迹象,在大腿中段左右两条人腿完全合并在一起,以下的部分则完全是条鱼尾。鳞片的颜色就像海水一样蓝,也像海面一样闪闪发光。每一片鳞片都折射着光芒,让他看上去简直像穿着缀满宝石的鱼尾裙。那条鱼尾在床上微微弯曲,摆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离开。现在!” 科林不客气的声音让劳伦茨收回了目光。虽然他苍白,削瘦,但是他的脾气和他做守林人的老爹一样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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