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越垂眼看他,片刻后他才说:“因为那也是我想做的事。我天生人魔,曾经为人,但注定是魔。人界很大,于我而言,不过是牢笼。我并不完整,我时常感觉我缺失的东西在人界之外呼唤我。我不愿在这当困兽,等着人族终有一天来围剿我。只有离开人界,我才能自由,成为完整的我。” “你真的相信你曾经是人族了吗?”李堂聿红着眼说道。 “我不记得。或许是吧,我生在他死在的那座岛,或许我曾存在那具身体,不过不管是身体和记忆都没有了。我也不清楚,我还是不是他。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想做的事,接着去做就行。” “真的不重要吗?你只是不记得,你要记得…….” 常越抽走自己的手,一言不发往外走。 “你还想要和我在一起吗?”李堂聿红着眼睛握紧拳头说道。 常越回头看他,似笑非笑道:“你不会说要把自己给我吧,我承认,我有些心动。只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本来就在我手里,我要你不过是我一念之间的事。别闹了,在这乖乖等我回来。”说完,他走出寝殿,门缓缓在他身后合上。 李堂聿坐在塌上,直到夜色深重。 常越回来时候,看到桌子上的菜还是冒着热气,他看了一眼垂头在旁的侍从,此时早就过了晚膳的时辰了,不知道侍从热了多少回。 常越叹气道:“怎么不用膳?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妥协吗?” 李堂聿像是才回了神,他抬头看他,张口想说话,又闭上。 “怎么不说话?” 李堂聿疲倦道:“外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第90章 “你不需要知道。”常越在放着一桌菜的圆桌旁椅子坐了下来。 李堂聿盯着他,不悦道:“你还想要继续瞒我吗?”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那我自己调查清楚。”李堂聿说着就下了塌。 “重令。” “尊上。”常越的随从走了进来。 “告诉守在殿内的魔族,从今往后,没有本尊的允许,不许李宗师离开殿内。” “是。”随从领命退下,把门关上。 李堂聿目瞪口呆,片刻后,他快步走回常越面前,怒道:“你又要关我了吗!” “拿壶酒来。”常越对一旁的侍从说。 “是。”侍从低头快步往外走。 常越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丸子,李堂聿忍不住不满地拍了桌子,说:“你回答我。” 常越手一顿,挑眉看着他,说;“这话听着奇怪。我记得是你非要跟着我回去,当我的阶下囚吧。” “我关你还是放你,自然全凭我处置。”常越说完,夹起丸子送入口中。 “你非要这样说话吗?”李堂聿皱紧眉头。 常越慢条斯理吃完一个丸子,缓慢放下筷子,答非所问道:“这肉丸子符合你的口味,来尝尝。” “打我一巴掌再给我一个甜枣,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容易对付吗?”李堂聿一边瞪他,一边伸手拿筷子,插入一颗送入口中。 “如何?”常越眼里有了一些笑意。 李堂聿坐了下来,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色,缓慢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人界的除夕。” 李堂聿愣了一下,再次看向桌子上的年夜饭,心情复杂。 上一次和长跃一起吃年夜饭是六年前的事,那时候也不是两个人一起吃。千行门的年夜饭是在殿前的空地吃的,除夕哪那天会搬来许多桌子摆成长长的四排,大家席地而坐,共饮庆贺,兴致上来,还会有人在长桌子围着的空地载歌载舞,通宵达旦,迎接新年。 长跃消失之后,他把自己放逐出去,之后五年的除夕也在外度过。 门被推开,侍从端着酒进来。 李堂聿看着酒杯里难得澄澈酒液的倒影,近乎喃喃自语道:“我也有好多年没回去吃年夜饭了。” 常越放下酒杯,语气淡淡道:“不想吃就别吃了。” “我吃……”李堂聿垂下头继续拿起筷子。 常越看了他头发旋一眼,也拿起筷子。两人安静用完膳,桌上还有不少剩菜,李堂聿看着剩菜放下筷子,轻轻说了一句:“年年有余。”说完,他问过来收拾的侍从要了几坛酒,默默抱着坛子半躺在塌上,一边喝一边透过打开的窗看着天上的夜。今晚的月亮躲了起来,只有几颗星星相连。 明年的今日要能带着长跃回千门派就好了。他在心里想。 酒并不烈,但喝多了也上头,等李堂聿反应过来,已经晕晕乎乎的了。常越吃完就被人叫走了,等他再次回来,就看到满脸通红眼神迷离的李堂聿。 “你又在做什么?”常越站在他面前说道。 李堂聿抱着酒坛子靠在窗边,没有说话。 “我在问你话。”常越再次说道。 “嗯……”李堂聿转头看他,大着舌头说道:“你又回来啦?” 常越抿了一下唇,不悦道:“喝这么多做什么?” “喝……好喝!”李堂聿拿起坛子仰起头往嘴里倒,酒出来了一点,再倒只剩几滴滴落下来。他把酒坛放了下来,又去摸塌上其他的酒坛,低声说:“怎么都空了?来……来人!” 重令推门进来,看到常越喊了一声:“尊上。” 常越对他说:“别拿酒来了,把这些清走。” “是。” 重令叫了两个魔族侍从进来,很快就把空酒坛子清走。 “我要酒!”李堂聿不满嚷嚷。 “不行。” “你太过分了。关着我,连酒也不准我喝!” “我还能更过分,你要不要试试。回去睡觉。” “不去!”李堂聿闭着眼靠回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守岁。” 常越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守岁是什么?” “你知道除夕,不知道守岁?点灯火,熬夜迎新。” 常越又沉默了一下,他疑惑道:“喝酒守岁?” “对,喝酒暖!”李堂聿理直气壮喊道。 常越也上了塌,他坐在旁边,把李堂聿往自己怀里拉,李堂聿像一滩泥一样倒在他肚子上。 李堂聿头昏沉,身体又乏力,他挣扎了半响都没能坐起来。 “你看看你,喝成什么样了。现在够暖了吧。”常越把他拉上一点,靠着自己。 李堂聿握住他的手臂,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他怀里坐着,说:“又热了。”他说完,倒是没动,还闭上了眼,没多久,他的身体又开始往下滑,滑着滑着就滑到常越的大腿上了。 整个寝殿灯火通明直到次日清晨。 李堂聿睁开惺忪的眼睛,忍不住揉了一下眼睛,看着常越的下巴线发了片刻呆,才缓慢意识到他枕着常越大腿睡觉。 李堂聿坐了起来,披在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他抓着被子,茫然看着坐在塌上闭目养神的常越。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睡?” “我没睡。”常越淡淡说道。 李堂聿“啊”了一声,疑惑问道:“你在这坐了一晚?为什么?” 常越睁开眼,缓慢说道:“守岁。” 李堂聿揉了揉额头,昨晚的一些片段记忆缓慢涌上头来,他昨晚好像是在守岁来着,但是他心情郁闷,于是借酒消愁,接着长跃来了……他趴在长跃腿上睡着了?之后,他就这样坐着守岁?魔族为什么要守岁,还是为了他在守。 李堂聿放下被子,缓缓道:“以前还在千行门时候,我每次除夕守岁都睡过去了,只有师兄们撑着,后来你来了,我就回我院子了,每年除夕你都认真守岁。” “我虽无父无母,但上有师长替我撑着,下有你和一众师侄捧着,我这一生很值得。我很珍惜这一切,不管失去谁我都不能接受。我不为苍生,我就想守好我眼前的家人。” 常越一言不发下了塌,他理了一下衣服,说:“我还有事要忙。” “长跃,你越来越忙了,修仙界找你麻烦了是吗?”李堂聿上前问道。 常越洗簌完毕,没看他,说:“早膳就不陪你用了。” 李堂聿眼看他要出门,握紧手镯,抬头喊道:“你给的手镯再珍贵,也不及你一分。” 常越脚步一顿,说:“你试试。”说完就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重能也从屋檐下来。常越对他说:“你留下,再叫几个守着,如若他冲破封印,以拦他为主,不要伤他,尽快告知本尊。” “是。” 常越又看了一眼屋内,没感受到动静,才抬脚离开。 作者有话说: 假期综合症有点严重,卡文更严重,下次……下周四再更吧
第91章 当晚常越回去的时候,在门口停驻了好一会儿,正殿看着没有缺少什么,他有些讶异,往屋顶看了一眼,重令从上面跳了下来,不等他开口就半跪在地上说:“尊上,李宗师走后就安静待在房内。” “知道了。”常越推开门,在塌上看到李堂聿,他正在闭眼打坐,矮桌上、塌上散乱放着许多画着阵法的纸张,看起来是他这一天的成果。 他拿起一张看,纸画着阵很复杂,这几个月只学了点皮毛,他没看懂,再次看向别的,感觉整体是在一个法阵上不断变动,只有部份差异,他一张张拿起来看,隐约感觉到是一种大型法阵。 他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让侍从端来茶水,沉默翻书。 直到侍从把晚膳端了过来,李堂聿才睁开眼睛,看着他缓缓说:“为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 两人陷入沉默,李堂聿下了塌,安静用完晚膳后,对常越说:“我们谈谈吧。” 常越沉默看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李堂聿呼出一口气,正色道:“修仙界现在正在找你。” “那又如何?”常越面色不改道。 “你们要如何?躲起来寻找破坏神阵的机会?”李堂聿急迫说道。 “我说过了,不需要你管。你还要怎么威胁我?”常越眯起眼睛,抓住他的手腕提起来道。 李堂聿平静看着他,没有抽回手。常越垂眼看着手镯,没从那里看到有冲破封印的痕迹,他再次抬眼,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他缓缓放下手。 “不问了?”李堂聿挑眉道。 “你又想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知道你们的情况。”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给我一个理由。” “我帮你。”李堂聿郑重说道。 常越怔了一下,他缓缓说道:“你想怎么帮我。” “我帮你破坏神阵。” 常越又愣了一下,眼里有点动容,缓慢说道:“我能相信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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