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多长时间,季维时那边终于传来了打斗声,季维时无暇再又哭又喊的,沈不弃听了一会儿,确定他平安无事才慢慢起身朝着风吹来的方向走。 咸腥黏腻的风裹挟薄薄的沙像刀一样轻轻割着脸,灯一盏盏亮起,走廊结束,最末尾处有一扇门。 明明一路走来这走廊上没有一个门,现在突兀地出现一个……沈不弃微微皱眉,没有从拐角处过去,选择推门而入。 进之前,他发现门上挂了个沾满泥污的门牌,费了点劲,才够下来,上边有大概两三种语言,都是末日前的近代语言。 沈不弃仔细辨认了一番,上边写的是“进化室”。 进化? 在这种地方出现的进化往往不是什么好东西,沈不弃提高警惕慢慢走进。 这回里边不再是挤满的废弃实验桌,几乎算得上光线明亮,中央处洁白的桌子崭新,上边整整齐齐放了两摞资料。 沈不弃谨慎地拿起最上边那本,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普通的纸张。 至于上边的内容,依旧是用近代文字写成,看得出来是一份计划书。 上边仔仔细细地写明了某种叫“进化”的药物投入时间与地点,以及预期效果,它竟然能在十年之内改变全人类的基因,实在是触目惊心。 不敢想若是这病毒若是传播开,将会有多么大的影响。 沈不弃忧心忡忡放下这本,继续研读其他的几本,这些资料都是围绕着这个“进化”的病毒整理的,看得出来,这个研究所非常重视“进化”。 但是这上边对“进化”的描述都比较简单,只说这种东西会改变人的身体构造。 最让人不解的是,桌子空空荡荡的抽屉里还放了一封关于“进化”的信。 没有落款。 内容也很简单: “听说你最近要改名字了,先恭喜你,再让我们一起恭喜人类末世的结束吧!相信进化会让我们想要的时代到来。” 人类末世的结束? 看来这个研究所的所谓“进化”没能达到预期效果,人类的末世没有结束,反而延续到了星际时代,与变异种的对抗也愈演愈烈。 只是如果这个“进化”真的这么强大,那么绝对不会寂寂无名。 要知道末世中人类文明并没有灭绝,而是走向新生,连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被记录下来,没道理独独这东西会泯然于历史。 沈不弃折叠了一下这封信,打算带出去,屋内却突然传出一阵兀然的笑声:“哈哈哈把别人的信带出去不太礼貌吧,小朋友?” 这声音幽幽传来,极有穿透力,分辨不出发声者的具体年龄。 沈不弃做好打斗准备,警惕望向屋内,室内却摇摇晃晃走出一个很高的青年,青年的脸在光下变幻,配上咧开嘴的笑容,很是诡异。 总觉得这张脸在哪见过,沈不弃一时想不起来,却莫名对这个人有几分敌意。 青年笑容咧得更大了,黑色短发微微飘摇,显出几分慑人的恐怖,他含笑道:“小朋友,一路走过来,很辛苦吧?” “不过我的信,你总不能拿走。” 他抬起手,食指尖一点朱红耀目,沈不弃总算知道他是谁。 ——6区庇护者,周清燃。 也就是从见到这个人开始,他就开始不可控地走向悲哀,和爱人分开,被揭开血淋淋的现实。 而现在,在这种地方见到他,就更不用说了,想来周清燃就是这个什么“进化”的研究者之一,恐怕这个处处古怪的研究所也和他有关系。 周清燃看他一脸戒备,摇头叹息道:“怎么这样呢,我们有一样颜色的头发和眼睛,这是多么难得的基因,你却对我如此提防,小朋友,真让我伤心。” “少说些你的胡话。” 季维时说过的好话可比这多多了,沈不弃早已被锻炼出来,但凡这种鬼话,他一句都不信。 “你让我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周清燃突然低下头,两边肩膀细细地颤抖,沈不弃蹙了蹙眉,不知道这是在干嘛?难道哭了,不可能。 果然,这人再抬头,脸上满是扭曲的笑容。 “我能有什么目的呢哈哈哈哈,你的父亲是联盟的审判长,你的祖母是全天下唯一一个S级omega,你那疯狗一样的前任,是联盟的最强战力,就连你那不声不响的妹妹,也有的是馊主意。” 他变幻的面容缓缓勾起平静的笑意:“我只是想和你赌一赌罢了。” “赌什么?”沈不弃严整地看着他。 周清燃却哀伤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了,我原先是很喜欢赌的,你知道吗? 我和你的妹妹、祖母以及外边等你的两位都赌过了,可是每次我都能赢,这世界太没意思了。” 他仿若什么只能孤芳自赏的可怜人:“唉,我总想要让这世界更美好一些,可是呢,每次都要让我赢。” 沈不弃觉得这个人讲话颠三倒四,不仅没有条理,还颇有些神经病的味道。 “你会伤了他们吗?” 压了许久的担忧还是要问出口才算安心,沈不弃并不害怕这个人对他做出什么应激反应,他只害怕周清燃会伤了外边的两个人。 周清燃慢条斯理摇摇头:“当然不了,我喜欢他们,我喜欢所有的人类同胞,你知道吗?我经历过一段人类只剩下四百万人的时间。” “那时候,我们害怕每一个人的去世,亡者的名字都会从高塔上掉下,只有活着的人,姓名才配被铭记。” 四百万人? 沈不弃也上过学,知道人类末世虽然可怕,却绝对没有到这种地步,记载中明明说的是只死了五分之四的人。 他再去打量周清燃,看他轻佻的姿态,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但他最担心的还是外边的季维时和秦澈。 周清燃设计这一出很明显是为了请君入瓮,只是他已经来了,周清燃却迟迟不做下一步,他只能猜测周清燃真正的目标是外边的两个人。 毕竟联盟中唯二的S级alpha都在外边了。 所幸没容他担心多久,周清燃率先站起来,一脸惋惜:“看来你没多想听我追忆过去,那封信是不是也不想给我了呀?” “没关系的小朋友,我一向乐于助人,既然你需要,那就给你了,不过呢,我想要一点报酬。” “和我打个赌吧,小朋友?” 他嗓音缠绵,仿佛是在和什么故交好友叙旧,沈不弃却只觉得恶心。 他怒目而视:“你究竟要做什么?” 周清燃摇头:“你看,那是什么?” 室内的灯全关了,沈不弃一阵心惊,黑暗几乎要把人吞噬。 最远处的暗门顶上悠悠亮起一盏小小的灯,沈不弃记得刚刚周清燃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忽然,一阵风声轻轻吹拂耳畔。 沈不弃扭头,发现周清燃已经消失,明明只是一瞬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门甫一打开,空气里那黏腻潮湿的味道立刻疯涨,地下水的冷冽腥味传入鼻翼。 他一掌心的虚汗,不敢轻易地做什么,轻轻往那边走。 后边没有路的,他知道。 周清燃这样的人就是这样,不达目的不罢休。 只是不知道他要打的赌究竟是什么,和那个什么“进化”有关系吗?还是单纯地要拿外边的两个人做什么。 究竟是什么? 沈不弃不敢细想周清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越往那边走,越让人害怕。 门后不出所料,是深不见底的水潭,黑色的水咕咚咕咚冒着泡,却并不是沸腾了,而是这水本身就是这样子。 这样子的污浊,肮脏,乃至不堪入目。 沈不弃知道这水下一定有什么东西,有什么让周清燃不惜大费周章也要让他看一看的东西。 周清燃的声音从天花板处慢慢传出:“你知道吗,我养了她好久,这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岁数比你大一些,被你父亲打断过腿,很可怜的。” 沈不弃心中骇然,秦澈不是普通审判者,绝对不会对人类随便出手,如果他真的打断了谁的腿,那这个人要么十恶不赦,要么就根本不是人! “哗——”激烈的水声响起,一只黑绿色的藤蔓破空而出,说是藤蔓也有些不准确,它看上去似乎还有某种章鱼的特性。 植物和动物的特性诡异地结合在这粗.大的藤蔓上,扭曲不成模样。 周清燃叹息:“她饿了很久了,你知道的,联盟查得很严,让她每天都饥肠辘辘,多可恶啊。” “你!疯!了!”沈不弃一字一顿,只觉得不可思议,他见过这东西,是秦澈当年遇到的精神控制类变异种,“这是人类的敌人,它会吃人的!!!” “对啊,所以现在,我要你选一个,”周清燃声音听起来无所谓,“我不能为了我的好孩子伤害你的情人与爸爸对吧,选一个吧,我给你留一个。” 这水潭顶上很高的墙壁慢慢褪下颜色,漏出上边的人和物,秦澈正和一堆变异种打得不可开交。 而沈不弃对面的那堵墙也慢慢露出了陷入同样情形的季维时。 “选哪个呢?”周清燃啧啧叹道,“我和别人赌的是你会选季维时,怎么样,要不要让我赢一次?” “你这个疯子。” 没什么可以继续沟通的了,沈不弃慢慢观察周围的地形,水潭周围的陆地非常少,并且都湿哒哒的,恶心得紧。 根据估测,这水潭恐怕至少有二十米,而那个怪物就待在里边,如果自己跳进去水里弄死怪物恐怕不太现实。 就算是“蝴蝶”,在水下战斗的能力也会受到削弱,至少敏捷度上可能不如这个变异种。 但如果只是在怪物攻到陆地的时候进行反击,沈不弃估算了一下,只要速度不太离谱,应该都是能实现的。 甚至不用“蝴蝶”,他看了一眼袖中隐匿的匕首,下定了决心。 上边的周清燃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开始叹息:“你总是这样,又要动刀子了吧小朋友?” “可是这样不就吓到我的好孩子了吗,你是你爸爸的心肝宝贝,难道我就不能有点什么心肝宝贝吗?” 沈不弃心中一惊,这个人竟然知道自己刚刚抽动了匕首,可是匕首明明没有露出来,甚至连秦澈都不知道他带了这暗器。 所谓的能力平平绝对只是周清燃的托辞。 沈不弃打起十二分精神应战。 “好啦孩子,不要想着作弊,你知道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就范。” “就是现在,选一个吧,然后你就可以带走他了,剩下的那个嘛哈哈,还是要看我的好孩子愿不愿意吃。” 沈不弃冷笑一声:“我不信你敢这样对联盟的领导人。” “以前的确是不敢的,可是现在我敢了啊,”周清燃微微叹息,“你知道的,如果我把这件事捅出去,但却隐去我的名字,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害死了一位庇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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