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弃看秦澈不太好的面色,唇角微弯,做安慰状,眼里却无悲无喜:“没事的,如果能留下来,那说明这个孩子该降生,如果不能留下来,也只能说是命……” 他声音越来越低,俨然是一副勘破天命的样子。 秦澈看不惯他这死气沉沉的样,留下几个大夫,自己给周清燃发了服软的消息,想多了解了解这该怎么处理。 没想到周清燃也是痛快,告诉他不用多想,大人平时该怎么活现在就怎么活。 等到三个月孩子就可以取出来放到人造子宫里,到时候他会派人去1区帮忙。 这事干得还算人事,可秦澈总觉得里边有什么事等着他。 焦灼不安等了两天,沈思先来了。 她一来先直奔季维时的屋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出来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告诉秦澈把沈不弃放出来,可以让两个人见面了。 秦澈也晓得这事不是靠躲能躲过去的,点了头。 他这一闪身,倒是听到季维时嘶哑的声音:“谢谢。” 秦澈忽然又开始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几分动摇心理,如果真一点不爱,至于为了一个人不惜得罪全联盟吗? 可这想法刚冒出来他就骂了自己,季维时这人,就算真喜欢谁,那也合该是轮到谁倒霉。 除了秦缈,他没见过这么不是东西的人,对待感情残忍又自大。 他坚决反对这个人和自己的儿子在一块。 门打开了,沈不弃本来在拿着机甲碎片瞎拼,听到声音,抬头望去。 那人就在门口这么站着,瘦得可怕,风衣虚浮,深不见底的眼睛也暗了。 他猛地站起,想说点什么,嘴唇颤了又颤,一句话吐不出来。 他终于承认自己其实是退缩了,不敢问出那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问了也没用,不管是什么答案他恐怕都不敢相信。 季维时也没好哪去,一见到人眼眶就红了,可惜这唯一一回真心的想哭,被掺杂进了之前那些谎言里,没能得到应得的安抚。 他那要掉不掉的眼泪,让沈不弃下意识竖起一道屏障。 屏障住他接下来的话, 因为害怕又是骗人的。 季维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顺手要把门关上,却被秦澈挡了一下,暗金的眸子充斥着警告:“不合适了吧?” 季维时愣了一下,又想起沈思刚刚和他说的话,心中一痛,求救的目光送到沈不弃眼前。 沈不弃看着他,也控制不住心疼,但是他们中间横着的那些事摆在那,让人说不出什么。 他比任何人都想偏爱这个又哭又闹朝着他撒娇不断的人。 可他也比任何人都被他伤得深。 于是他说:“算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开着门吧,反正没什么好说的。 他看不到什么以后。 不止是和季维时的以后,是他自己的以后。 话音一落,季维时绷不住了,也不管什么是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心里那股酸涩做了火折子,点起来骨子里的阴暗。 他猛地关上门,刚好了一点的精神力放出来,外边秦澈都要炸了他也无所谓。 大步流星往前走,眼神阴冷,拽起沈不弃就要往外走:“我们走。” 沈不弃愣了一下,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挣扎着要摆脱他的钳制。 季维时感受到他的抗拒,目光越发寒冷,另一只手抬起来往他脖颈打了一下,赫然是一剂药物。 刚打进去,沈不弃就没了力气,晕倒在他怀里。 季维时搂着他打开窗,蝴蝶翩然展开,天空已经全都是战斗性大型机甲,凤吟嘹亮地叫着,愤怒随着风声传递。 可季维时却不管不顾,驾驶着S1机甲就往外冲。 蝴蝶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以少胜多、以劣胜优,它所有的性能基本上都点在了战斗上,凤吟虽然和它只差了一个级,却因为是综合性机甲,在战斗中跟蝴蝶没得比。 再加上祁秋水陈声修一众人驾驶机甲打掩护,1区这边虽然机甲数量众多,却根本拦不住季维时。 眼睁睁看着蝴蝶飞出1区,秦澈狠狠砸了下驾驶轴,愤怒看向旁边的沈思:“我早就说了季维时不是个东西,你还给他说话,让他俩见面,现在好了吧!” 沈思还戴着狐狸面具,看不出悲喜:“当然好了,爸爸,你想一想,这不好吗?” 秦澈蹙眉:“什么意思?” “我问过您的,既然您的目的是拆散他俩,现在不就是最好的实现途径吗?” 秦澈愣了一下,只听沈思悠悠道: “现在他们还能有所牵扯的最重要原因不过是,我哥哥对他还有情谊。 试问您如果当年不是祖母阻挠,而是父亲抛弃了您,今天您还会对他恋恋不忘吗?” “我现在,就是让我哥哥对他彻底失望。” · 沈不弃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 他一醒,旁边的人立刻挤过来,搂着他,眼泪汪汪的,“老婆,我好想你。” 温着的蜂蜜水也端了上来。 恍惚间,沈不弃有种错觉,仿佛一切都没有被拆穿,他和季维时还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可是……鼻翼间的血腥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他推了推季维时,黑眸古井无波,淡道:“阿时,不要这样了,我应该回去。” 他抗拒的动作让季维时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他就笑道:“回哪呀老婆,这里不就是家吗?我把玫瑰花都种好了。” 说着,他邀功一般去拉开那窗帘,天光大亮。 7区没有这么亮的自然光,这里是4区。 外边的玫瑰浓郁,开了一院,却了无生气。 沈不弃看着他的样子,心中闪过一阵悲哀。 如果说刚见的时候他还抱有一丝幻想,现在他却可以确定了,阿时对他,恐怕的确没有一丝类似于爱的东西。 没有人会对爱的人这样的。 阿时究竟把他当成什么呢? 是抓在手里的八音盒吗? 还是什么猫咪狗狗,可以哄着闹着,但是绝对不能超过自己的掌控? 沈不弃心中一阵酸涩,心道就算是报应也不该是这样啊,他对咪咪可没有这样。 季维时见他沉默不语,终于卸下了一张假面,凑过来,眼里还含着没化完的泪,说的话却伤人: “你到底让我怎么办呢?是,我做错了,可如果我不那样的话,难道你会和我在一起吗?扪心自问,你口口声声说爱,可是老婆,你为什么宁愿相信他们的话,都不相信我的话呢?” 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就出在他自己说的那句话上。 更不知道所有的问题根源都是他自己。 他苦苦地寻找着假想敌,企图打败他们,获得自己应得的爱。 缘木求鱼,实在可怜。 沈不弃摇了摇头:“我信你的话的,是你自己说的。” 季维时快被他气笑了:“我自己说的?我说了什么,我每天只和你说我爱你,我说的最多的话是我爱你,老婆,你不可以这样的。” 他忽然又开始委屈,不知真假: “不可以总这样,我说的所有话你都不信,只信别人说的话,可是他们都是坏人,他们讨厌我欺负我,难道你不应该保护我吗?” 不知不觉,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他的成长和旁人总归差了些不同的东西,他14岁就入了联盟,见的是刀光血影,看的是尸山血海,学的是阴狠算计。 他自然谁也不怕,谁也不惧。 可是,他最想要的还是偏爱,还是宠溺。 沈不弃却只觉得难过,他伸手想去碰一下季维时,让他冷静一下。 刚伸手,就听季维时道:“总之,你不要想着总要离开我了,老婆,我不会让你走的。” 那声音徒然冷了下来。 沈不弃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要囚着自己,顿时急了:“阿时,你不能这样,他们知道会不高兴的……” 他未尽的话是不希望季维时和他们为敌。 可季维时一听到“他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随他们吧,我已经受够了,难道在你眼里,十几年没见的父亲,比我还重要吗?” 沈不弃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也不想做这个抉择,他艰难道:“阿时,不是这样的,我们应该冷静一下。” 他虽然在劝,可说出去的话自己竟然都有点不信。 迷茫,他只剩下了迷茫。 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一处境,这让所有人都不满的处境。 季维时锁好窗,堵上门,搂着他,换上了平时的笑容:“好哦,那我们睡觉吧老婆,睡醒就冷静了。” 他似乎真的很累了,关了灯,呼吸就在沈不弃耳后吹啊吹。 沈不弃闻着那陌生的薄荷味,莫名觉得上瘾,这舒适的贪恋之感让他恐惧。 他忍了好久,才问:“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季维时笑了笑:“老婆,是我的信息素,你喜欢吗?” 刚刚热起来的血霎时就冷了,沈不弃只觉得浑身都痛得动不了。 他想起自己是没有第二性别的。 又想起起先刚闻到那股白兰地信息素时,秦澈冷笑着说: “你怀孕了。” “你知不知道他给你打的药,除了让你怀孕,还能让你变成omega?” “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为什么要把你变成omega?” 是啊,为什么啊。 沈不弃突然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第42章 连着下了几天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季维时听着嫌烦,索性直接把门窗锁死。 室内的灯彻夜不熄,沈不弃却看不到一点光。 他抱着汹涌的情感,重新回归了沉默。 季维时大概不怎么想看到他这幅样子,指尖在光脑虚拟屏上乱飞。 沈不弃就这么默默地盯着他看。 一言不发。 他几乎算得上温顺地接受一切来自季维时的摆弄。 无论是喂饭,还是哄睡,或者是其他什么动作。 季维时也不在乎,炽热的指尖一点点划过沈不弃的脸颊,他的笑不达眼底,眸却弯弯: “老婆,怎么突然不理我了?” 或许他也知道并不是突然,于是又把人搂紧了些,薄荷味的信息素盈满室内。 “呜好难受啊,不能标记老婆。” 他自顾自地说着: “老婆是不是因为怀孕了才讨厌我的,那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 说话间,他炙热的呼吸全全打到了沈不弃白皙的后颈上,那极为脆弱的皮肉泛红,又蒙灰。 沈不弃听到他的话,竟觉得好似有一条毒蛇在他的颈侧蜿蜒,嘶嘶吐着的毒让灵魂都战栗了。 他如坠冰窟,淡无波澜的黑眸终于掀起涟漪阵阵,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这么讨厌这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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