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陈莎莎整个人是蒙的,如同被人当空敲了一锤子神魂震荡。片刻后她面露惊疑,整个人如坠迷梦,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或者做梦没醒。 “你说的是我丈夫夏明俭?” “是的没错,是您法律事实婚姻上的丈夫夏明俭。”警察冷静告知,陈莎莎的脑子里只剩下狂风骤雨的一句话,我在加班,今晚不回来。 加班,加什么班,能直接加到警局? 怎么挂断电话的,陈莎莎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能忆起自己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 她手脚虚软地出了门,连妆都没化,玄关处有镜子,照出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和一双极为空洞的眼,瞳孔深处充斥着不敢自信、茫然和荒唐等情绪。 高跟鞋就摆在那里,可她因为心乱如麻,好几次都没成功将脚踝穿进鞋跟。 凌晨三点,她抵达警局,看到满脸憔悴疲惫的夏明俭,她终于知道,自己不能欺骗自己了——眼前这个人好陌生。 丈夫身边还有两个颓废的男人,赫然是当年在婚礼现场大闹的朋友。他们一起被抓,说明什么?说明treasure没说错,丈夫跟这帮朋友关系极好,私底下从没断过联系。 甚至亲密无间,亲密到能够一起出入那些莺歌燕舞的地方,还能好兄弟一起花天酒地,最后双双进了警局。 陈莎莎脸色煞白,心如刀绞,直接在警局里崩溃大哭出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Treasure的话在她心尖上一闪而过。 “陈女士,你真的了解你的枕边人吗——不是他高雅的谈吐、俊美的容貌、光鲜亮丽的履历——是他真实的灵魂。” 当时她还反驳,结婚五六年了,她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她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夏明俭的人,了解他正直的为人,了解他里外如一美好的内在,还一度认为treasure这个网友在挑拨离间。 回忆起前两日,她在论坛上的发言,陈莎莎整个人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脸色又红又白,心中凄风苦雨。 不好…… 见到陈莎莎的样子,夏明俭心里暗叫一声。该死的警察,竟要让他多年苦心付之东流。 他立刻站起身,嗓音沙哑道:“莎莎,你听我解释,我是第一次出入那个地方……” 一听这话,身边的警察朝他投去一个异样的目光。 无声无息的眼神似乎在说,死渣男,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满口谎言。刑警队都说了,今天晚上是一条大鱼,大鱼是什么意思,指的是声色犬马的销金窟。 经初步调查,一张渔网下去,全军覆没,目前没有一条鱼是无辜的。 不过涉及家务事,值夜班的警察们人手一杯热乎的苦咖啡,轻轻嘬了一口,不好说什么。毕竟家属交了罚款和保释金,就能放人了。 这放人不是真的放,而是根据情节严重决定拘留几天。 拘留结果出来前,先把人放回去,交代一下事务,再回局里拘留。毕竟这些富二代家里一个个都有公司产业,时不时要做出什么决策,还要安抚家庭,起码先把公司、家庭的事情处理了再回局里蹲着。 在场警察虽不出声,可一个个都用高深莫测的目光盯着自己,夏明俭心里暗骂。他故作若无其事,用高大身躯站在陈莎莎面前,挡住了警方视线。 陈莎莎听不进去,她泪流不止,只能感觉锥心般难受。 有戏!这女人果然还爱自己! 觉得我背叛了这场纯洁的感情,否则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这么难受,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夏明俭深呼一口气,努力安抚道:“莎莎,我是被牵连的!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以为是正常的喝酒应酬,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为了公司有多辛苦,常常赔着笑脸,别人一些强人所难的要求我也不敢拒绝——” 他极力渲染自己多么不容易,谨小慎微,根本不敢得罪人,仿佛他出入那种场合也是正人君子。 一听这话,一些警察终究还是听不下去了,他们啜饮着咖啡,时不时大声咳嗽几声。要是张局长来了,还得以为一个个换季感冒了呢。 奈何他五六年的精心伪装还是成功了。 “真的吗?”女人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 “真的!我敢发誓!”夏明俭迫不及待道,他努力遮掩白衬衫上的口红印,耐心安抚了几句后,见陈莎莎脸色稍缓后他松了口气,话锋一转,“莎莎,我真的是第一次出入那种场合,你要相信我。可是警方不分青红皂白,强行给我扣了帽子,还把消息传到公司里去了。这些日子,我要被拘留,你吩咐一下助理,让助理替我安抚一下公司人员,为我出面平息一下流言。” 话音刚落。 本来还等他多解释几句的陈莎莎,心一下凉到谷底。 公司重要还是我重要?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着公司? 夏明俭当然想着公司,陈莎莎这个女人好哄得很,他甜言蜜语习惯了,根本不需要多费心思。 可公司不一样,以后这家公司就会转移到他名下,这是他未来的产业。 他是当之无愧的掌权人,他不能任由自己身败名裂。 陈莎莎答应了。 她心情很不好受,简直如天崩地裂,心中种种滋味复杂难言,通通郁结在心口难以消散,一回到家,就趴在床上又大哭了一场。 她哭了半天,眼睛都肿了,才拿起手机。 她在人山人海的网友中寻找那个漆黑的头像,这时候treasure已经不是一级小号了,熬过了三天,他升级成了二级。海角论坛对用户的权限进一步开放,二级号能私信,留言次数也不再受限制。 现在是白天,这个treasure不在。 陈莎莎果断地私信了对方,颤颤巍巍地打出一行字:“treasure,你在吗?你知道些什么?” 她不愿意承认别人说的是对的,即使她今天的世界刚刚崩塌了一角。 Treasure果然到了晚上才上线,不过一上线就立刻回复了她。 这让陈莎莎一整天的委屈崩溃后,感到了一丝欣慰。 江雪律知道什么? 与一个杀人犯精神共振后,他知道得可太多了。 透过一片天空,他的目光投注得很远,仿佛隔着江州市无数阻挡他视线的高楼大厦,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他看到了深山老林,一个罕有人至的外国景区,那修葺得十分坚固的山梯延伸至悬崖峭壁,都道高处不胜寒,此处可观云海,风景独好。 他看到,男人说,“你坐那里,我给你拍一张。” 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迷恋依赖,才能让一名女子克服恐高症,优雅端庄地坐在悬崖处,努力摆出最美丽的姿势,露出羞涩的笑脸。 然后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推了下去。 他看到女子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最后力气耗尽,只能发出一声惨叫,消失在云雾之中,跌入悬崖,彻底埋骨他乡。 听说自然界有一种叫蚂蟥的动物,以吸食人血为生,一旦选中了猎物,就肆无忌惮地榨干对方的血液,掠夺走对方的一切。直到猎物没有利用价值了才丢开,而这时候,人往往只剩下一具被吸干的骸骨了。 这个男人也是如此,他在妻子死后,名正言顺地继承了对方的公司、别墅、父母留下来的数千万遗产,还有高额的保单,堪称蚂蟥过境,榨得一点也不剩。 思绪回笼,江雪律没有多说什么。 唯独听到这个男人只被拘留十天,高中生皱了皱眉,觉得十天太少了。 等到他回复,陈莎莎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意,朝treasure释放了前所未有的倾诉欲,“你说得对,我也许真的不了解他。” “他真的有另外一面吗?” 想起treasure之前说她处境很危险、生活酝酿着一场风暴等言论,在夏明俭的假面破裂了一寸后,陈莎莎已经开始动摇了。 她不知道,屏幕那一头的网友比她小了十岁。 沉稳的人总令人心生依赖,她哭诉着,语无伦次:“我想查他,却不知道从何查起,我没有任何经验。我的一切对他而言毫无保留,我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我连他笔记本电脑的密码都不知道——” Treasure:“别哭,先从最简单的查起吧,他日常的消费记录、他的日记、他的浏览记录等等。” 查完之后,这个男人估计可以在局子里待到天荒地老了,起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还有——他的笔记本电脑密码是1112——” 陈莎莎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这个数字有什么寓意吗?” 她其实想问,这是谁的生日。 江雪律没有回答,这一切的真相,要陈莎莎自己去找。他总不能说,十一月十二日,这是夏明俭给陈莎莎安排的死亡日期,在那一日,死神会高举着镰刀,朝这个无辜的女子挥去。 男人把这个日期作为开屏密码,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陈莎莎去了书房,输入这串数字,果真开机了。 她也瞬间忘记了询问treasure是怎么知道的,她如饥似渴地开始浏览起了这台电脑,一个属于她丈夫的私人空间。 这一查就持续了几天。 查完后,她差点吓疯了,跌跌撞撞就跑向了警局。 另一边,周五到了,随着下午最后一堂课的铃声响起,英华中学铁门打开,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撒欢般冲了出去。 江雪律回了家,第一时间收拾行李。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未来几天明达市的气温,大约是十多度,紫外线很弱,天气预报建议穿保暖一些的外套。 第一次出远门的高中生,于是收拾了一个书包,里面装了一套睡衣、一件外套、充电宝、钱包和部分证件。 他自己身上则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全身上下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和一双漆黑明锐的眼睛。少年裹挟着汹涌的人潮进了地铁站,直达机场。 另一边,孟冬臣和一群志愿者也出发了。 大少爷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呵呵,周五可算到了,故弄玄虚也到了终点,什么梦境追凶,寻白骨、报母仇,等抵达明达市,看我不揭穿treasure这个骗子。”
第二十八章 江雪律是第一次坐飞机,坐在机舱狭小的椅座,他系上安全带。透过椭圆形的机舱窗户往外眺望,是一片火烧般晚霞交织的云海,天际红日夺目,层云尽染。无边无际辽阔的视野中,城市越来越渺小。 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不断地扭头看窗外。 一个未成年人,第一次走出江州市,说不紧张完全不太可能。 这一次行程长达两个小时。等看过瘾了,发现窗外除了云,还是云,江雪律才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天边一轮红日缓慢地落下,代表黑夜的群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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