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同一盆冷水,让柳真真全身透心凉,深入骨髓的寒意。没错,她的年龄成了她母亲这辈子撇不开的嫌疑。 她的血缘父亲是田波。 可田波在外边二十年,她却只有十六岁,警方不是能被随意糊弄的傻子,这致命的漏洞完全在告诉他们——这俩男女之间藕断丝连。 “田波在逃亡期间还跟妻子接触过,说明他回到过辖区,而我们警察一无所知,你们说,这还不是包庇?” “我们警察早就怀疑柳慧娟跟田波私底下多有接触,连孩子都生了,这妥妥的就是铁证!说不定她私底下还给田波一些钱财,让田波能一直在外边逃匿。”田波跑太远了,警察大江南北跟着跑,抓都抓不住,自然怀疑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最大的怀疑对象自然是柳慧娟。 南湘警方怒不可遏,这个案子破是破了,可嫌疑人逍遥法外,闹得当地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田波会来入室抢劫杀人。 柳慧娟无比痛苦地告诉女儿:“早在上个世纪末,南湘警方就已经怀疑我了。我跟他是夫妻,南湘警察认为,他逃亡之前,一定有把去向告诉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他杀过人、要逃跑我都不知道……” 女人嗓音沙哑到失声,眼神一片浑浊,“后续警方又在家里的砖瓦房里发现了两千块现金和一小块金子,我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藏钱了,还藏了那么多,他们认为这是田波留给我的。” 谁能明白她悲哀的心情。 嫁错了一个男人,她这辈子全都毁了。 柳慧娟永远无法忘记,她被请进警察局里的一幕。警察怀疑地盯着她,“你和田波是夫妻关系,十里八乡都说你们夫妻感情很好,他要逃跑之前,什么都没跟你说?你别包庇他!” 她当时年仅二十出头,坐在审讯椅上不断惶恐摇头:“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另一名老警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略微拔高了音量,似乎想透过一双火眼金睛看她是否说谎。 “那藏在墙缝里的两千块钱,你又怎么解释?他入室抢劫了两万现金,就留了十分之一给你,他很看重你啊。” “这件事不简单,建议你想好了再回答,不要总是一问三不知。” “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刻柳慧娟简直跳了黄河水也洗不干净,后续的事情柳真真也清楚了,因为柳慧娟说:“案发后,我被辖区警方要求在本地停留五年,五年内不得离开户籍所属地。”作为嫌疑人家属,她哪里也去不了。 作为一个良民,她前半生从没有进过警局,可认识了田波后,事发后,当月她被传唤警局的次数就超过了十次,两只手掌都数不清楚。 那个男人害苦了她! 破案压力压在南湘警方身上,南湘警方找不到田波,只能把她这个最后一个接触人,更是枕边人,当做案件突破口。 “第二次他用公共电话亭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回来……” 她甚至也不无辜。 因为这二十年内,田波确实跟她有过几次接触,每一次都是借钱,没办法,田波威胁她,“办了酒席你就是我的人了!如果你敢报警……你想死可以试试看,你跑得掉,你爹你娘跑不了。” 俩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老头老太,男人身强力壮,一只手就能制服,并拧断他们的脖子。电话听筒里传来阵阵笑声,如喜食血腥的秃鹫,以父母做威胁,柳慧娟根本不敢报警。 田波真的杀过人。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句话更是如诅咒一般死死缠绕着她,她一向怯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柳真真越听,通体生寒。 别说是警察了,如果她不是柳慧娟的女儿,听到柳慧娟这些话,她都不会相信,这个女人身份实在太不做好了。她母亲这样子的行为,有谁能证明她主观意愿上没有想要包庇。 什么是包庇? 明知对方是罪犯,还为其提供隐藏住所、财物,便是包庇窝藏。 换言之,因为信息差,柳慧娟在警方那里有撇不清的嫌疑。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证人,能证明她遭遇过生命胁迫。 因此柳真真并非不愿意报警,她是不敢报警,她想把人渣父亲送进去,但她不想失去母亲。 正是前所未有地捋清楚,柳真真才痛苦到极致。 Treasure:“我知道你的顾忌,你快去报警并让母亲去自首吧,一切还来得及,我会给你们当证人。你幻想中的日子会有的。” 柳真真幻想中的日子是什么? 自然是她十五岁之前,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贫苦却也甘甜,没有杀人犯父亲这个阴影。简单来说,她很渴望回到从前。 柳真真:“???” 少女有些哭笑不得,treasure你跟我们家是互联网上萍水相逢的陌路之人,你怎么给我们家当证人? Treasure:“警察会相信我的。现在没时间多说了,你快点报警,否则一切都迟了。” 柳真真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口气,下一秒被催促得紧张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什么太迟了,为什么太迟了? 原来是警察已经查到她们的居住地,并准备上门了。 如果她不是提前一分钟报了警,主动交代事实并举报,她的嫌疑也几乎洗不干净。 江雪律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他回望天边,苍穹之上一片晴朗蔚蓝,少年嘴里却忽地吐出了一句:“不好。” —— 上门的两名警察,成熟一点的是蒋飞,年轻的是齐翎。 齐翎念出手机上的户籍资料:柳慧娟,女,汉族,47岁,小学肄业文凭,是重大在逃嫌疑人田波的妻子。没有法律事实婚姻……户籍在千灯区白马东路9号老小区六楼。 从照片上看,柳慧娟是一个面相清秀懦弱的妇人。 手机一划,后边是她女儿的照片。柳真真,女,汉族,16岁,在第二中学高一读书,生父疑似田波。 少女的眉眼有点像,但更像母亲。 这时候江州市刑警支队已经怀疑,田波藏在老婆女儿家里了,百分之七八十的肯定。 总之,他们要上门走访调查。 不敢打草惊蛇,齐翎他们没有穿警服,他们远远把车停在不远处的楼下,伪装成物业上门。 上了六楼。 他们敲了敲门,“你好,物业!来查你们房屋漏水。” 里边没有动静,一片死寂,如果不是核对了好几遍地址,又看到门口崭新的红色对联,明显是今年二月新贴。 齐翎都以为自己找错地了,这个地方八百年没人住了。 蒋飞摸了一下门上的灰,“有人住。”所到之处都是生活迹象。 齐翎面色凝重,下意识东张西望:“蒋哥,没人应啊。” 蒋飞经验老到,冷笑一声,嘴里咬着的烟一晃一晃:“窝藏罪犯,自然不敢应。”这里是老式居民楼根本不隔音,连续不断的敲门声,连楼上都听到了,门里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的直觉告诉他。 不出意外的话,田波就在这栋楼里躲着!这老油条,惯会东躲西藏,如果不是他的身影曾被天眼捕捉到,他们都不敢相信,对方辗转来到江州了。 又敲了两下门。 还是没人应, 蒋飞走到楼道中间,往高楼层一探,看到了空调外机。这种老小区,空调外机基本上都安装在墙上风吹日晒,驱动时会发出嗡嗡噪音,而这一刻——空调机是安静的,蒋飞努力踩着水泥围栏上去,伸手一摸,机体是热的! 这说明这台空调机才关,刚刚有人在家! 蒋飞当机立断:“试着打一下柳慧娟的手机号码。” 齐翎听话地翻出户籍资料上的联系电话,摁响了号码,只听门板背后一串声音响起,两名警察脸色都变了:果然真有人在家! 这一刻,两名警察也不装了,立刻撕开物业的假面,露出锋利严厉的面孔,重重敲门道:“开门,我们是公安局的!” 还是没人回答。 蒋飞闭了闭眼,把烟掐了:“找人来破门。”这句话充分说明了他们的决心,要摇人了。 —— 门后边,有人暴躁地暗骂了一声,是一个男人。他胸口不断起伏,手里拿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刀,架在一个女人纤细的脖子上,低声怒喝道:“是不是你报警了?柳慧娟啊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报警,你敢背叛我?” 女人惊惧不已地望着门,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我没有,不是我……” “那警察怎么会找上门来?你说啊!”他的面容扭曲如同魔鬼,看上去十分狰狞。刀锋稍微一用力,一道血迹往下流淌。他是世纪前的逃犯,流亡的日子里,他已经努力自学现代科技,知道国内发展日新月异,不过他学习都是偷偷摸摸,警匪天然对立的局限性,让他不知道警局的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是天眼曾捕捉到了他,第一时间向当地警局发出警报。 “我也不知道!”柳慧娟哭得声泪俱下。 田波眼神一冷,想动手杀掉她,这时他听到了不断跳动的电话铃声,刀子翻转,他刚想动手,一阵尖锐炸雷般的铃声令他慌了几瞬,下一秒又听到了外边警察说要破门,他心神彻底大乱,当下来不及做什么。他冲回房间,收拾了一些财物衣服。 没等破门成功。 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惊恐的女人,蒋飞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柳慧娟,一点好脸色也懒得欠奉,“窝藏罪犯,带走。”齐翎冲上去给她戴了手铐,其余人持枪冲进房屋,“田波!你被捕了!不许动!” 他们把卫生间、卧室和衣柜通通打开,什么也没发现,不可能啊。搜刮一圈后,众人回到客厅,心情万分不敢置信,脸上接二连三闪过恍惚、错愕和怀疑等情绪,嫌疑人不在,难道是蒋队一开始判断错了?可他们搜查过程中确实发现了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一刻蒋飞终于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脑中那根弦直接崩断,他忍不住憋出一句话:“草!” 嫌疑人插翅膀飞了。 他怎么忘记了,嫌疑人是干什么的? 竟以为这是六楼对方就不敢了。蒋飞快速冲到阳台,所有警察慢了一拍,但整体也不慢,大家低头一看,看清楚了空调机上一层厚厚灰尘上,上边有两根手指印和一个男人的脚印。 手指印是蒋飞测试空调机烫不烫留下的。 这男人脚印是新鲜的。 大家不敢相信:卧槽这可是六楼,逃犯居然真的从六楼绕过他们跑了! 这还得了! 大家迅速冲出房屋,一路上蒋飞解释道:“大家都知道96-05年特大入室抢劫杀人案吧,田波干的,他正是通过爬水管,踩着空调外机入室行窃。”换言之,这畜生特别擅长攀爬。
370 首页 上一页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