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绑折磨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身体情况已经低下,短时间还经历大喜大悲,据说喜是因为遇到了求生机会,悲是求生机会近在眼前差点溜走,还被匪徒威胁了一番。 大起大落最是危险。 女护士拼命点头,不断谨记所有细节,直到老医生将人送进去,说出患者姓名“何柯柯”,女护士才愣了一下,神色堪称失态:“哎呀是他!” 被绑架的三个孩子之一? 绑匪没有撕票,孩子回来了? 一段时间后,令医院魔幻的事情发生了,又有救护车在分局警车的保驾护航之下到来,一开口也是急症,是另外两名被绑架的孩子。 消息传到局里时,张局长正在案情发布会上。会议上,警员在展示证据,除了前两起命案的尸检报告和手法细节不能公布,以免引起模仿犯,其他东西都可以告诉普罗大众,这是知情权。 台下是百家媒体,每放一个证物,偶尔响起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张局长知道,这些媒体已经够尊重他了,等到他自我检讨时,照相机怕不是要把他给淹了。 可谁让警方没抓到凶手呢。 张局长面上岿然不动,心下一片苦涩。 案情的细节很快讲述完毕,轮到他上台了,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着装。一名警察是有多套警服,平时办公执勤是一套,出席正式场合是另一套,他还小心翼翼把压箱底的勋章挂在流苏下面,希望媒体们看在他早年功勋赫赫的份上,少写几句。 他接过麦克风。 就在这时。 嗡……嗡……他的手机振动,在桌子上隔着木桌振动,好似要提醒他发生了什么大事。 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不知道他要开会吗? 张局长心里打了个突,朝媒体微微一笑,挂掉了电话。谁料他刚挂完,手机又来电了,比之前振动更响。 到底是谁一直打电话! 张局长想骂人,他把手机丢给一旁的警员,在公共场合,不断有手机打进来,实在是非常失礼。他也不可能把在场的百家媒体丢掉,一个人跑去接电话。 他把手机交出去,瞬间就安静了。 他咳了咳嗓子,拿起稿子,刚准备发言,发言内容围绕反省、深思展开。这稿子是他们警局最擅长写报告的文员捉刀,写得文采斐然、感人肺腑,他私底下练习了十来遍。 在这气氛寂静,场合也端正肃穆的会议上。 “哐当——”有人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闯了起来,张局长要疯了,有完没完!? 进来的人是蒋飞,只见他一脸涨红,显然那是一路跑过来的,他语无伦次又激动到失声:“局长,案情出现转机了!人回来了,三个孩子被救回来了!” 这话如同一点水进了滚烫的油锅,全场都沸腾了。 这个会议室有两百个座位,正中间是官媒,随着蒋飞一句话,全场摄影师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怀疑和不敢置信,心想这警察不是来挽尊的吧,本来安静的会议上这一刻到处都是嗡嗡的议论声。 张局长也是如此,他忘了自己手里还有麦克风,率先发起质问:“回来了?怎么可能,绑匪会放人?” 别说警局一把手不信,在座所有人都不信。 绑匪已经拿到了高额赎金,找好了替罪羊,把受害者家属和警方耍得团团转,这下子只要再杀掉三个孩子,此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怎么可能放人? 蒋飞也意识自己措辞有误,立刻解释清楚:“不是绑匪放人,其中一个孩子是自己跑出来的,另外两个孩子绑匪把人质丢入井里和下水道里,是热心市民及时报警,救回来了。” “三个孩子如今都在市医院,局长快走吧!” 蒋飞还准备多说几句,下一秒就见到自家局长,瞬间丢了麦克风和稿子,还脱了礼服,直接走下台。 这是直接撂下摊子不干了,“是哪家医院,快叫车!”张局长大声道,他比谁都要激动,一颗心剧烈在跳,这热心市民来得太过于及时,真是天助我也。 他仿佛看到了如死水一潭的死案,出现了一丝转机。 有这么重要的事情发生,还开什么案情发布会,直接不开了! 在场媒体记者也没人在意这件事,他们全部站起来了,张局长往外走,他们也不傻,纷纷扛起设备推推搡搡地往外冲。 人质平安归来,还有比这更轰动的标题吗? 自然是没有。 还不快赶上,这可是通往爆炸性头条的直通车。 更为壮观的一幕出现了,几辆警车赶往医院,后面跟着无数面包车。这群记者为了新闻阴魂不散,张局长已经习惯了,他刚踏入急诊科,就发现这里全部挤满了人,何、杨、陆三家的亲属都来了,相互搀扶着坐在椅子上,哭成一片喜极而泣的汪洋。 其他两间急诊室的灯还亮着,颜色看上去惊心动魄,其中一间已经熄灭了,医生擦着汗走出来,脸上是幸不辱命的微笑。 家属见了泪流满面,如释重负地晕了过去。 谁也想不到,绑匪都已经“抛尸”了,人还能救回来。 时间再过去几个小时,众人焦急地枯坐等待,剩下两盏灯也缓缓熄了,手术室外所有警察和家属瞬间又哭又笑,如海潮一般涌了过去。 这层楼简直无立足之地,到处都是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和医生歇斯底里的怒吼,“别挤了!再挤把你们赶出去!”楼道上还有前仆后继的媒体记者,明天的头条大家已经确定了。 张局长也很激动,抓住医生的袖子,“情况怎么样?” “孩子福大命大,都抢救回来了。何柯柯情况糟糕一些,还要继续观察,另外两个孩子洗了胃又输了葡萄糖水,目前已经脱离危险,剩下只需要调养。”这三名可怜的儿童,刚从地狱归来,一时半会儿不是能恢复的。 “那就好!那就好!” 这可是三条人命,超越了一切重量。 医院里也是一片哗然。 根据国际大数据显示,儿童走失或被绑架的真正黄金时间只有24小时,24小时后能够回来或生还的概率不到50%,超过七十二个小时,这个概率更是无限趋近于零……除了痴痴等待的受害者家属,所有人早已心生悲观,只是不忍戳破家属们的幻想。 毕竟有时候,对家属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没见到尸体还能自我欺骗,幻想着他们还活着。 可谁也不敢相信,这场轰动全市的大案,他们居然回来了! 这简直是奇迹! “这个热心市民是谁?我们警方一定要好好嘉奖他!” 从一无所有的惨败,到柳暗花明的突逢转机,张局长激动地摩拳擦掌,“我要亲自给他颁发锦旗!” “张局,是他——”技术侦查员搬来电脑,事情一发生,各大分局已经调取了友佳超市和那两座发出报警信号的公共电话亭监控。 最先是友佳超市,店员在做笔录,他第一天没开监控,他只能凭描述勾勒出那位顾客的样子,“个子很高,偏瘦,穿着一身黑色卫衣,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子。” 后面是两处公共电话亭,监控上一帧帧显示,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人,气质看上去年纪不大,身形颀长,简单的黑色卫衣上和挎包连logo也没有,修长的手指在拨号。 对方极为冷静地拨打了“110”,然后是报警,言语也很清晰,语气不疾不徐,描述了是哪一个区,哪一条街,哪一个井盖。 鸭舌帽下头发漆黑,眉眼被遮挡得看不见,初步估计,年龄应当在二十上下。因为一个行事稳重的年轻人想伪装成熟,他的气质一时半会儿也变不了,老气横秋的衣服颜色也压不下那种年轻气。 等挂掉电话,确定警方出动,报案人就转身离开了,似乎一点也不想邀功。潇洒的背影像极了一名默默不语的侠者,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其中一个孩子被丢入井里,我们救援人员抬开沉重的石板,派遣人员下井救人,其中一名救援人员腰间绑了绳索,下去把昏迷不醒的孩子救出来。他们本以为,从这么高的井摔下去,孩子绝对摔断腿或者脑出血,结果……” “结果并没有。”张局长快一步道,然后问:“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福大命大,上天保佑。 如果是这样,前段时间三家富豪轮流去佛寺上香,捐了几十万的香火钱,也没看到孩子的一根头发。 “孩子只是轻微脑震荡和擦伤身上没有骨折,不是神佛保佑。”技侦调出几张现场勘查的照片,照片上的警员也是一脸吃惊,看他们打捞上来什么,两张沾满落叶、泥土和水渍的儿童软垫。 这说明什么——? 排除自导自演,一个惊人的猜测浮现在所有人心底。 “那个软垫的牌子是维特司。” “这个品牌的床垫颇为小众,江州市也只有十几家售卖,分局的侦查人员一路追查过去,很快在外城区的一家体育用品店发现了购买记录。店内有监控,同样拍摄到了那个年轻人。” “可惜他用的是现金支付,我们暂时无法知道对方的身份。” “对方救了三个孩子,也报了警,却不等警方出现就走了。他是怎么发现,几个孩子的行踪,这个案件也有颇多疑点。” 不排除他跟绑匪之间有亲缘关系,提前大义灭亲。 张局长有信心,笑意止不住:“那个热心市民是谁,咱们迟早会知道的!”他连锦旗上写什么,都已经想好了。 孩子救回来了,是大功一件,说明警方这一次行动不算失败。 又过了一天半时间,孩子悠悠苏醒了。 所有人心情更激动了,面对失而复得的孩子,三家家属严防死守,拒绝媒体的拍摄要求。只允许少量警方带着水果和鲜花来探望,女警给孩子温柔地削苹果,大病初愈的孩子露出笑容,精神面貌良好。 调查人员才进了病房,除了日常的安慰和探望,他们也有想法,他们想从孩子嘴里得知绑匪的线索。 人质平安归来,这个案子成功了一半,剩下一半那就是追回赎金和亲手抓住匪徒。 不能任由一个危险分子逍遥法外,早日擒拿归案,江州市的恐慌才能早一天平息。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调查人员刚露出纸笔,只简单地问了一句,“你们还记得,你们被关在哪里,记得那绑匪的样子吗?给叔叔描述一下——” 三名孩子本来平静的面孔就突发变化,一双双眼睛瞪大了,漆黑无神的瞳孔里,闪过惊恐、呆滞和惧怕,与之前的微笑截然相反,刚恢复的嗓子眼发出“嗬嗬”的声音。 调查员禁不住地抬起头:“你们说什么,叔叔没听见。你们还记得什么吗,一点点线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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