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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优……不，任何一名合格的指挥官，都能轻而易举地看穿您这身肤浅的漂亮皮囊，看见底下惹人生厌的愚蠢。” 凌池完美恪守了指挥官的上古箴言：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不管实际情况怎么样，反正先把这位皇太子损一顿，占据上风再说。 只是凌池的话音刚落，敏锐的听觉就捕获了一声——“啪嗒。” 紧接着——“啪嗒、啪嗒……” 审讯室内充斥的甜蜜Omega信息素骤然变得酸涩起来，仿佛泛起波澜的苦海。 没有哭声，只有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洪水决堤，雨势倾盆。 凌池：“……” 说老实话，他在审讯室里什么都见过了，哭得昏天黑地的，哭得梨花带雨的……但像皇太子这样安静的，还真是头回。 哭得活像只受了伤的小猫咪，还顶着电闪雷鸣的大雨，蜷缩在勉强只淋到一点雨的垃圾堆缝隙里，瑟瑟发抖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引来饥肠辘辘的捕食者，小舌头一顿一顿地舔舐着身侧狰狞失血发白的伤口，明明很疼，可是伤口不处理的话，等待猫猫的明天就只剩下了死亡。 不过就算用猫猫的方式处理了伤口，明天也未必就能活得下去呢。 凌池面无表情地承受着良心的万箭齐发。 他要是真听良心的话，在帝国的权力中心，连三天都活不下去。 然而—— “对、对不起，我……” 皇太子的声音里强行压抑了哭腔，但依然有种可怜得要命的漉湿感。 闻言，凌池的心跳忽然停滞了一拍。 但他还来不及多问，就先听到了—— “……我去一趟洗手间。” 话音未落，皇太子就夺门而出，徒留下眼神里充满惊诧的凌池坐在被审讯位上，当场就被良心的惊涛骇浪撕成了碎片。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 皇太子似乎…… 就是那个花一千零八十万黑金买下他的Omega？！
第6章 生，怀，流 在凌池独自在审讯室内承受了将近半个小时良心的拷问后，皇太子才红着眼眶回到审讯室。 他的围裙没了。 手里却多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牛肉面。 红宝石描金风纪扣扣死到最上，连衣袖都没有再继续挽高，有种极端的保守压抑感。 “凌阁下，吃点东西吧。” 默兰斯的眼眸低垂，虽然他很清楚凌池现在应该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动作，但做戏当然是要做全套，他可不想还没几天就被凌池看出破绽。 香喷喷的肉味瞬间扑了凌池一脸，更加模糊了他的视线。 凌池：“……” 他可以对确定的敌人采取一切手段，但没办法对救了他的人这样做。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皇太子拍下了他的话，那他在拍卖场的待拍台上遭遇的所有影像记录，应该都会被极乐星的大拍卖场转交给他。 而且更关键的一点，帝国的法律还规定了，无论是在何处，一旦单个人类的拍卖价格超过一千万，都会强制达成奴隶权责协议，也就是说……他现在成了皇太子的合法奴隶了！ 凌池表面上的神情不变，私底下的心绪却格外的波澜壮阔。 他一个平民当然没养过奴隶，但他做首席指挥官这么多年，也是见过大贵族蓄奴的。 做Omega的奴隶可能情况会好一点，可是跟Alpha贵族的奴隶比起来，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当畜牲用都是寻常，听说有些贵族还会在私底下开斗兽场，甚至还有……凌池默默地朝皇太子看了一眼。 虽然先入为主的观念很不正确，但他总觉得，皇太子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极乐星的拍卖场已经被他摧毁了，皇太子就算想要申请让他成为自己的合法奴隶，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搜集齐全证据，所以凌池完全有充足的反应时间，来避免自己真的沦为奴隶。 犹豫了几秒，凌池最终还是接过了默兰斯递来的筷子。 只是在他准备吃面之前，他像是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殿下，帝国有财力一次性拿出一千万黑金的Omega应该不会超过三位数吧？” 这样的话虽然不是直接明示，但作为试探已经完全够清楚了。 凌池相信皇太子能明白自己是在暗示他几个标准时之前，拍卖场拍卖的事。 然而，皇太子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不看凌池，不带任何情绪地将凌池面前的牛肉面往他跟前推了推，说：“凌阁下，面再不吃就糊了。” 凌池：“……” 虽然皇太子并没有任何情绪化的举动，但他就是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简直要凝聚成实质的委屈感。 如果这个Omega之前在拍卖场的表现都是真的，那他刚刚……现在…… 凌池：我可真该死啊。 要是皇太子把拍卖场的事拿到明面上来威胁他，凌池还能理直气壮地羞辱皇太子，可……浓郁可口的肉香几乎完全覆盖了空气里逸散的Omega信息素，凌池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吃起了面。 他从苏醒过来以后，就连支营养液都没喝过。 不是因为没营养液吃，而是因为他看见营养液就想吐。 凌池边吃面边想着，他当年还骂那群贵族大少爷大小姐进了指挥部不吃营养液，搞得去指挥部每年还得大额拨款给后勤，让后勤在各种星舰要塞上种菜，结果现在终于还是轮到他了。 面很好吃。 但不知道是不是审讯室内的调温刻意拉高了，还是面太辣，凌池总觉得自己一身繁复的制服，实在是有些过热了。 “咚。” 一碟冰冰凉凉的拍黄瓜出现在了凌池面前。 凌池低头安静吃面的动作当即一顿，皇太子这是…… “我没在里面下毒。” 皇太子的声音淡淡的，只可惜难掩其中的委屈意味。 时时刻刻提醒着凌池，他刚刚的行为究竟对一名Omega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 凌池：“……” 他简直要坐立难安了。 但多年的记忆到底没有全部丢失，凌池停顿了几秒，到底还是吃了皇太子准备的拍黄瓜。 在星际时代，特别是一艘智能全覆盖的战争星舰上下毒，几乎等于自爆。 所以根本没人会做这种事。 皇太子是在说气话。 凌池的心念微微一动。 皇太子……为什么会生气呢？ 如果不在意他的话，应该是不会因为他的恶言恶语而生气的。 凌池的视线顿时停在了面前脆生生绿油油的拍黄瓜上，在想到某种可能的第一时间，他的本能反应就是要怎么利用在意自己的皇太子。 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碟拍黄瓜的切法跟机器制菜的切法完全不一样，凌池视察过后勤部的机器设置规定，所以他很清楚这道几乎没什么多余工序的凉菜……很有可能是某个人亲手做的。 一旦发现了破绽，抽丝剥茧找出更多的破绽就是必然。 凌池只是含着一块牛肉多含了一会，就察觉到了食物的异常。 这不是指挥部规范化制造的食物，因为牛肉炖得程度很烂，根本不符合营养学的标准。 几乎没费太大的劲儿，凌池就猜到了自己这顿饭是谁亲手做的。 指挥部一群指挥官是绝不可能做饭的，而星舰赫尔墨斯目前停留的极乐星附近星域更是方圆几百光年没有正经的商业性行星，皇卫队不可能冒着风险来用人工给他做饭。 在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剩下的那个就成了必然的事实。 凌池默默扫了一眼端庄地坐在审讯主位上的皇太子，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对方这么拐弯抹角地讨好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 毕竟，他可是个已订婚的Alpha。 以皇太子跟公主殿下的立场判断，他们说是势不两立也不为过。 只是在想起立场问题的同时，凌池还想起了一件事，这位皇太子是三年前他被皇帝削权的时候，被迫亲自从帝国的边境星系接回来的。 他当年似乎有考虑过让皇太子悄无声息地消失，毕竟他的存在对公主继承皇位的合法性是一种极大的威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凌池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没有对皇太子下手了。 不过，他如今的记忆丢的丢碎得碎，不记得某些事似乎也很正常。 一顿耗费心神的饭吃完，凌池终于放下了筷子。 他接过智能递来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借机又观察了皇太子一眼。 白金色块的人形轮廓坐姿似乎十分端庄，而且从不久之前坐下到现在，完全就没有变换过动作。 这是一位相当有修养的Omega。 让人根本想不到，他在三年前，还是边境星系某颗贫瘠行星上的流浪少年。 凌池既然被派去接皇太子，自然也顺便查过皇太子之前的经历。 皇太子在十二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联盟，因为他是在帝国的皇后出访期间，意外流落联盟星域，最终被联盟扣押，在联盟出生的。 按照帝国最初版本的皇室继承法，皇太子的身份是十分存疑的。 而且联盟一直都没有跟帝国就皇太子的归还问题达成协议，所以最后皇太子竟然是在十二岁的时候，仅凭自己的力量硬生生从联盟逃回帝国的。 但他在逃回帝国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归皇室，反而是停留在了边境星系被当地的一个垃圾处理AI给收留了。 直到凌池受命，亲自前往边境星系迎接皇太子，这位Omega少年才算是真正的返回帝国，结束了悲惨的流亡生涯。 真的悲惨吗？ 凌池努力地回忆着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太子的场景细节，然而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一切与默兰斯有关的内容都化为了泡影。 他最后只能放弃。 “凌阁下，您吃饱了吗？” 默兰斯远远地看着放下餐巾的凌池，似乎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凌池抬眸，决定跟这位Omega摊牌。 “殿下，我不知道您究竟想要什么，但是……您应该也看见了审讯室检查出来的数据，我如今双目失明，还怀了一个来路不明的胚胎。按照一般规定，等我回到帝都星，等待我的应该只有退役一条路可以走。” 默兰斯的眼睛泛着无机质的琉璃光泽，他静静地倾听着凌池的话。 凌池深吸一口气：“殿下，等返回帝都星之后，我就会主动跟公主殿下解除婚约，并且退役，以后或许会前往北陲星域，或者西夜星域，重新做个低级指挥官，或者星际行商探索队。” 顿了顿，他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不会再在指挥中枢担任高位了，所以您没必要这样关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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