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葬不在乎,他也没办法,只能敛着眸子深呼吸,调整情绪。 “宋葬,你应该也清楚,我很委屈。” 徐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放慢语速,甚至显得有些可怜:“你知道,我这辈子是得不到任何名分的。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的未来,连朋友也做不成。你只是在利用我,想榨干我身上的所有价值,对不对?” 宋葬颔首,倒也不想骗他:“没错。” “既然如此,我凭什么也要在乎呢?” 徐情嗓音沙哑,泛着浓浓的疲惫与涩意:“我的手还在流血,宋葬,爱你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吗?从我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止不住,流不尽,把我全身上下全部浇湿,秃鹫在天上盯着我,路边的苍蝇看见了也想来分一杯羹。 “我凭什么狼狈至此,凭什么要被迫感受这些狗屁不通的强烈感情?宋葬,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越听越可怜了。 但是在离开幸福小区之前,徐情的态度分明还很正常…… 宋葬眯起眼睛,看着徐情逐渐猩红的眸子,怀疑他在寻找王铁柱的路上,恐怕经历了一些非常特殊的事情,或者遇到了某些格外特殊的存在。 此刻的徐情会莫名其妙心态爆炸,是因为他从“热恋”中幡然醒悟,随即突然发现自己的情感与爱意,根本就来得毫无理由。 当他看待自身行为时采用的思维逻辑,终于凌驾在【假面】技能的系统机制之上……他当然会意识到不对劲,当然会明白他对宋葬的一见钟情,究竟有多么荒谬。 就像被支配的小说角色,在剧本运转的过程中,逐渐走上自我觉醒的道路,发现自己身处于虚拟世界之中。 不仅如此,还在为“深爱之人”鞍前马后的时候,蓦然迎来了彻底觉醒的当头一棒。确实可怜。 从目前看来,徐情虽然有了自我意识,却依旧无法反抗系统机制,心中仍然翻涌着强制性的忠诚与深爱。 所以他才会这般崩溃。 电影里的修女被捆在驱魔床上,发出猛兽般的低沉嘶吼。伴随着压抑诡谲的配乐,宋葬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从未打算把我拉下水,拖着我在这个世界与你共沉沦,也许我不会主动加害于你。但现在的我……” “就算你不害我,但你对象呢?”徐情忽然冷笑着打断,“他不会让我顺利解脱的,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就算我模仿他的言行到极致,拥有如出一辙的皮囊,你也不会多费心看我一眼。” 这些指控也很有道理,但那又怎样? 但宋葬是一个偏心眼到极致的人,他同样不会对此感到心虚。从小到大,他能彻底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连独立的卧室也几乎从未有过。 他只会牢牢抓住确定属于自己的一切,给予全部的偏爱。 不提小白,在宋葬的偏心眼滤镜中,就连他家的蜘蛛壁虎,也比别人家的眉清目秀。他家的殷臣,自然更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存在,谁也不能取代。 但宋葬从未将自己的这一面暴露于人前。绝大多数时候,他的偏爱和占有欲,都藏得很紧、很小心。 毕竟从过往经验判断,他表现得越是在意,别人就越有可能与他争抢,夺走他心目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徐命和徐情显然也不知道,宋葬到底是怎样的人。 否则在最开始,他们绝不会选择这么一条拙劣的模仿路线。 哪怕这两人男扮女装,非要当他妈妈,宋葬都会更有可能敞开心扉……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宋葬回头看了眼屋内的幕布,没耐心再跟他耗下去,“所以王铁柱到底在哪?” 徐情笑了笑,还在答非所问:“我就喜欢你看不起我的样子,是我太贱。但是宋葬,你有没有好奇过,我被你一刀捅了心脏,被你害得血流不止,为什么还不会死呢?” “我确实很好奇,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具皮囊。”徐情勾着唇,笑容逐渐有些诡异。 “……什么意思?” “我是一具生出了自我意识,所以才有能力去爱你的皮囊。你们都很想杀了我对不对?可等我去死以后,被这具皮囊所束缚的力量将会爆发,届时你能收拾残局吗?你有能力控制它吗? “它已经把王铁柱吃掉了,还会吃更多人呢。很可怕,也很麻烦。所以让我再活一会儿吧,让我在一切都结束之前,再多陪陪你。” 又是极具蛊惑性的发言。身为一名业余演戏爱好者,宋葬对徐情的表现一直带有几分警惕。 他也有能力像徐情这般,模仿出卑微爱着渣男的绝望困兽,在无望的爱情里卖乖乞讨……但演到最后,宋葬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他总会有所图谋。 所以在沉吟之后,宋葬只是弯了弯唇,露出一抹天真又残忍的轻笑,软声回答:“但是怎么办呢?我的爱人不喜欢你。” 既然王铁柱被吃了,那他也可以试试看,自己能否顺利杀掉徐情。 如果不用极端手段,光靠物理攻击,也许没办法彻底杀干净,如杀。剩下的部分,就看殷臣想要如何利用了。 宋葬踏入漆黑的楼道间,一言不发,抬手拧断他的脖子,没费太多力气。 因为徐情知晓反抗无用,他的神色灰败而落寞,丝毫不曾打算反抗。 当呼吸道渐渐锁紧,直到濒死窒息的那一刻,他眸底竟罕见流露出几分幸福的情绪。黏糊糊落在宋葬脸上,泛着异样兴奋的幽芒。 其实徐情就是想让束缚于体内的力量爆发出来,才会故意说出反话吧?宋葬若有所思。 但那又怎样? “咔嚓——” 殷臣早已蓄势待发,眨眼间身形放大数百倍,化作一条几乎挤满走廊的庞然巨蟒。 宋葬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巨蟒冰冷诡谲的森白尾部,尚未坐稳,就被恐怖的大尾巴紧紧卷住。 巨蟒张开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裹满黏腻毒液的尖牙闪着幽冷寒光,残忍扎透了徐情的胸腹血肉,将他最后的生机也彻底断绝。 这世上,恐怕不是谁都能有这般机会,近距离聆听蟒蛇吞咽巨物的声音。 脆弱血肉在喉管间溢出汁水,带着令人悚然的崩溃挤压声,搭配骨头被缓缓折断的沉闷凌迟,一点一点滑入深处。死亡近在眼前,永无超生之地。 “宝宝……” 犹如龙首的硕大蛇头缓缓扭转,猩红竖瞳好似血月绽放,雪白鳞片裹着粘稠狰狞的刺目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光滑地砖上,带来极为强烈的感官冲击。 无与伦比的危机感疯狂跳动着宋葬的心神,直觉警兆近乎尖锐地刺痛了他的神经。 这个状态下的殷臣,绝非最强姿态,却能轻而易举将他碾成烂泥,支离破碎、尸骨无存。他甚至无法长时间看着那双眼睛,会被刺得泪眼氤氲。 太刺激了。 宋葬脸颊滚烫,被殷臣压得有些呼吸困难,仿佛大脑也开始渐渐融烂。他嗓音抑制不住地轻颤:“宝宝,你有泄殖腔吗?” 紧紧缠在他周身的冰冷蛇尾动了动,尾巴尖儿蘸了些新鲜炙热的血,贴在地砖上缓缓作画。 【我可以有。】 “那……那我能用一下吗?” 【?】 【滚去洗澡。】 好凶。 但是他答应了耶。 * 与此同时,新江市另一角的顶级别墅区。 郭建春站在空荡荡的宽敞客厅里,看着餐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抱着几个不知所措的乖巧儿子,心里缓缓滋生出无尽的恐慌。 她打不通丈夫的电话,找不到婆婆的身影,保姆陷入昏迷,车库门锁被轻巧撬开,书房保险柜的东西不翼而飞…… 种种迹象都能表明,她的丈夫和婆婆被蓄意绑架了! 藏在保险柜里的秘密已被盗走,这种丑事绝不能透露出去,只要一个处理不好,丈夫的生命危在旦夕。 郭建春心脏狂跳,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儿子尚未正式接管家中产业,主要股份也都被死死攥在婆婆手上,若是露出风声,股价将会随之大跌,她不敢报警,更不能声张。 可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入室绑架呢?金银珠宝都在,他们又会有什么动机? 警察今早说过,加急的DNA比对报告,最早在明天就会得到结果。届时如果找不到得力的内线人员插手,他们这些年来的偷子恶行极有可能被彻底曝光。 郭建春本想赶紧回来与丈夫商讨策略,让婆婆也帮忙主事,出面和公安局长聊几句,用最快速度将这事儿抹平过去。 但一回家她就傻眼了,有能力干涉警方办案的两位关键人物,居然直接被人偷偷绑走,那她明天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谁在害她? “杨梅……贱女人,敢抢我老公,抢我儿子……” 郭建春按着心口,呼吸急促,圆润脸盘上浮起抑制不住的狰狞杀意,吓得孩子们痛哭流涕。 视线被眼泪晕染模糊,朦朦胧胧间,郭建春忽然看见杨梅了。 郭建春看见那个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下等人,从一个野种儿子的躯壳里睁开眼睛,冲着她“嘻嘻”尖笑。 杀了她,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郭建春发疯了一样猛扑上去,掐紧杨梅的脖子用力碾压。 她杀了杨梅。 另一个儿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着哭着,他表情微顿,歪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凶杀现场,蓦然扯唇一笑。 “嘻嘻……” 杨梅还活着?! 那就继续杀!杀了她!杀了杨梅! 别墅里尸横遍野。 中途苏醒的保姆,看家护院的烈犬,灌木间聒噪的蟋蟀和肥硕的蜗牛……所有胆敢发出动静的活物,尽数被郭建春亲自手刃,用开裂的指甲与菜刀一起撕扯得稀巴烂,徒留满地血色淤泥。 安静了,终于安静了。 郭建春瘫坐在地,气喘吁吁,迎来内心久违的平静。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 就像她也从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嫁入江家。 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她现在图什么? 直勾勾盯着满手脏污,郭建春呼吸微顿,脑子猛地清醒了不少。 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她当年不顾一切考进医学院,是因为她的母亲死于羊水栓塞,她的姥姥死于产后感染。 她是为了拯救家人才学医的。 她希望她未来可能会有的女儿,永不再经历她的苦难。 她的女儿去哪了?
第130章 幸福小区(13) 郭建春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她突然有些心慌意乱,呼吸不稳,总感觉脑子里缺了些什么。 就好像有许多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数十年来乱七八糟的回忆,从她脑海中抑制不住地翻涌而上,那些在江家里光鲜亮丽的奢靡生活,忽然间尽数被拢上一层光怪陆离的灰暗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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